中国知青赴缅作战 没有军籍只有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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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知青赴缅作战 没有军籍只有血色
2009年09月09日 17:25 凤凰网专稿 

 

核心内容:缅北丛林烽烟再起,逾万难民涌入中国境内。他们是曾在这片密林深处浴血厮杀的“老兵”,这里埋葬着他们的战友,也埋葬着他们血色的青春。

 

凤凰卫视2009年9月8日《冷暖人生》节目文字:

 

解说:2008年8月27号,缅甸政府军和掸邦第一特区果敢自治武装发生了激战,逾万难民涌入中国境内。果敢王彭家声下落不明。而9月1号又有消息说大量缅甸政府军又向佤邦第二特区开进,和自治武装对峙,内战一触即发。曾经以战乱、以毒品闻名于世的金三角烽烟再起。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讲,恐怕这只是发生在异国他乡的,我们在新闻里可以看到的一场冲突而已。但这片缅北丛林的战火却深深触动着一群老兵的心。说他们是兵,但他们的履历中,并没有当过军人的记录,但他们的确经历过血腥的战火。就是我们刚才说的这片土地,埋葬过他们的战友,也埋葬过他们血色的青春。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缅共快速发展和政府军抗衡,中国境内大批知青怀揣着一本描写切.格瓦拉的小册子,怀揣着无限参加国际革命的红色激情,穿越了国境,加入了缅共人民军。他们有的八十年代末才返回祖国,其中少数至今仍滞留在那异国热带的丛林当中。刚刚我们说的那场冲突或许就还有他们的身影。有人说他们是中国最后的知青,如今再一次因为战火而映入我们视野的这片土地,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恐怕有着太特殊的意义了。那是他们曾经浴血的一个战场,也是他们曾经思念的最特殊的故乡。

 

记者:这个裤子是部队上的?

 

康国华:真正部队上的军裤。你看,它的构成与众不同吧。

 

记者:这是在缅甸的时候的军裤。

 

康国华:对,我的腰带也是,也是部队上的嘛。就是说不管怎么样,这个毕竟我的经历、我的生命,已经融入进去了。

 

记者:现在还有向别人说起你那段历史吗?

 

康国华:现在不提了,因为提起来很尴尬,说不清道不明。在民众当中,总认为的话,当兵打仗,在战场上,像这样残废的那肯定都是很光荣的。所以当我把我的真实情况一说的话,都感到大吃一惊。

 

记者:怎么会是这样?

 

潘东旭:几乎没有过报道,没有人了解,没有人承认。

 

记者:讲到这些的时候,心里会觉得很落寞吗?

 

潘东旭:会的。当时就像《百年孤独》上面,那个马孔多小镇一样的。一阵风吹过了,曾经的喧闹,曾经的所有的东西,最后就只有那种,纷纷乱乱的那个羊皮书变成一些蝴蝶那种感觉。这个故事你只能自己说给自己听。

 

解说:没有人承认,也很少有人了解。但这个只能说给自己听的故事却是康国华和潘东旭生命中的最重。四十年前汹涌的红色激情,让他们走进了那片异国的丛林。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这片丛林,要用一生去走。

 

潘东旭出生于云南腾冲县,父母是小城里最早的一批右派。这黑五类的出身剥夺了潘东旭投身革命的权利。而出生在云南昆明,从小就想当英雄的康国华也有同样的命运。因为他是一个资本家的儿子。

 

康国华:当时我跟他们还辩论过。我说马列主义的奠基人,马克思的出身是什么?并非穷人。恩格斯,大资本家。列宁,他家出身律师。哪一个的话是真正的贫下中农出身?是真正的话是泥腿子?结果打了起来,三个人跟我打,结果被我打倒两个。当然最后我还是被他们,不管怎么说,好手难抵四拳。最终还是被他们打翻了。

 

潘东旭:我哥哥呢,是斗争我妈以后,他拿石头去砸人家的玻璃。人家白天打了我妈,晚上他就去揭人家的瓦片,弄得人家就把他逮住了,逮住以后就把他吊起来,拿那个铁丝拴着把他吊起来。我还记得,我妈去跪着求人家,我哥那个时候还很小的。那个铁丝,勒进这个手里面去,肉都勒破了,我哥就跑掉了。

 

解说:1968年12月,《人民日报》发表了毛泽东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最高指示。知青上山下乡的大潮席卷全国。康国华、潘东旭积极报名,先后到了云南的两个偏僻山村插队落户。

 

潘东旭:村子里面有一个年轻的会计,开口闭口就说,你们是下来的话,接受我们劳动改造的,本来我们生产队粮食就不够吃,你们来了,是增加我们的负担。很失落,觉得很渺茫,跟理想,跟事业根本沾不上边。

 

 

●20世纪60年代大批中国知青加入缅共人民军

 

解说:1968年12月22日,《人民日报》发表了毛泽东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最高指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大潮席卷全国。

 

王羲:那一天我记得是半夜三更,那前场那个大喇叭就打开了嘛,所有宣传就打开,那响彻天空啊,惊动的,毛主席最高指示,那半夜三更就开始全部起来狂欢了。

 

解说:1969年的春天,王羲、李寒在知青上山下乡的大潮中来到了中国西南边陲,分别在两个偏僻的山村里插队落户。

 

王羲:一下车傻眼了,怎么会是这样,那个放火烧荒,满山遍野那个野火烧得焦黑的一片。

 

李寒:当地的傣族以为我们是孤儿嘛,以为我们是孤儿,就是说这些人大概都是没父母的,没家的那个。

 

王羲:翻到山里面一看,我们都傻眼了,怎么这不是旧社会吗,旧社会不就这样吗。

 

李寒:竹子做的墙,竹子做的床,竹子做的桌子,竹子做的凳子,竹子下面是草片,你睡在下面的床上,没下雨的时候你可以透过草片的缝看到星空。

 

解说:王羲出生在昆明,文革中父亲被打成了历史反革命,尽管出身黑五类家庭,但他还是希望通过接受再教育能够改变自己。上山下乡的几个月后,王羲得知父亲因历史问题交代不清,被遣送到了偏远的农村进行劳动改造。

 

王羲:那一天对我打击很大,我狠狠地喝了一碗那个老农民偷偷酿出来的那种酒,狠狠地干了一碗就醉倒了,醉得不省人事了。

 

●父亲被送去劳改 王羲酒醒后决定投奔缅共

 

解说:得知父亲再次遭到批斗,王羲感到自己的前途愈发渺茫,就在此时他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在中缅边境的对面,有一支红色的人民军迅猛发展,很多知青已经越过边境参加了世界革命,得知这一消息,王羲渐冷的心再次燃烧了起来。

 

王羲:第二天酒醒以后,投奔缅共的这个决心基本上就下定了。

 

解说:1971南云南知青开始实行三招一征,一些知青返城的消息相继传开,此时下乡一年多的李寒和妹妹得知,因父亲有历史问题且现在还在狱中改造,回城对于他们几乎没有可能。这一年夏天,李寒和妹妹偷偷地离开了知青点,向缅甸丛林深处走去。

 

李寒:去当缅共,就我跟我妹妹说,实际上也不是完全去参加世界革命,要做一个解放全人类的事,实际上在很多时候是一种无奈,是去找一条生路。

 

陈晓楠: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成立于1939年几经沉浮的缅共迎来了一个发展的高峰,和中国毗邻的这片土地上,这如火如荼的革命吸引了一大批刚刚从城市来到农村的知青的目光,这炙热的革命激情使得他们穿越国境,投入到了国际革命当中。

 

对于这批知青的真实数据,现在其实已经无从考证,仅仅有一些资料显示说1966年缅共武装大概是有数千人,而到中国知青下乡的1969年,游击队的人数一下子就激增到了近三万人,有一个曾经在人民军征兵站工作多年的老知青曾经这样回忆,他说最多的一天,曾经创造了日接待中国知青六百人的记录。

 

解说:1970年5月,王羲离开插队的知青点,独自一人踏上了异国的土地,在缅甸边境的一个小镇上,他找到了缅共人民军设在这里的征兵站。

 

王羲:一跨过国境,轻而易举就实现了,甚至不需要你什么审查你什么什么,根本就没人问你,你家庭什么,你什么什么什么,你干过什么,没人跟你问这些,一看你,行。马上,叫什么名字,挂上,走。那东西,装备就哗地就发给你了,就没想到那么简单,当兵竟然会那么简单。

 

●缅共人民军进攻滚弄遭遇缅甸政府军王牌师

 

解说:1971年夏天,李寒兄妹也加入了缅共人民军,被分配到王羲所在的缅共人民军404部队,三个备受歧视的黑五类子女,在异国他乡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国际共产主义战士。

 

李寒:我们的部队是缅甸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武装,我们这支部队是要全心全意完全彻底地为缅甸各族人民服务的,我们军歌才传奇呢,人民军队向前进,为人民利益不怕牺牲。

 

解说:1970年,缅共人民军发起了南下战役失败后,根据地陷入了低谷,为了扩大根据地范围,1971年11月初,缅共人民军东渡萨尔温江,向滚弄发起了攻击。

 

李寒:一夜走,一夜走,往哪走也不知道,反正人走跟着走。

 

解说:这一天,李寒所在的人民军404一营九连与缅甸政府军王牌第九十九师遭遇,凌晨三点,战斗突然打响。

 

李寒:砰的就一声响,一下紧接着马上就要响了,有子弹从上面、下面射上来,因为我们是守在一个山顶,射上来的那个子弹从我们头上飞过去。根本就看不见我跟你说,看到那个营部赶马的就问我背手榴弹吗?我说背呀,他就说往下扔,下面就是敌人。那一战我们打死了多少个人你知道吗,打死了20个,占领阵地还准备高兴呢还,然后还没等你构筑工事,人家炮火覆盖,我们政委带着这个班,我们政委带着我们连,我们营的一个班,因为我们策应去联络,一发炮弹来,政委跟那一个班全部睡翻,不是死就是伤。

 

解说:滚弄战役,政府军动用了重炮飞机,双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此时王羲所在的炮连也加入了战斗。

 

王羲:炮一响那个声音,那个炮的那个响声前后喷火,后面喷火前面,那个响声很大,那么一响,那种兴奋感一上来以后,啥都忘了,忘我,那种忘我状态,战场激情一下子就上来了。

 

解说:炮火过后,王羲赶到了硝烟弥漫的前沿阵地,此时战场上一片狼藉,看着自己命中的目标堆积如山,身首异处,王羲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王羲:手断肢残的,肚子打开的,脑袋不见的,打碎的,哎呀,那种死状恐怖得很。淅淅沥沥下着雨,那血水、雨水混地哗啦啦淌,那脚都没法踩下去。

 

就说:滚弄战役,血战四十二天,是王羲、李寒参加缅共人民军后的第一次大战役,因两个人表现英勇,战役结束后,他们们别受到了表彰。

 

李寒:就是人家说给你立功了,完了什么都不见,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没有奖章,没有徽。

 

解说:尽管只是一个口头上的表彰,对出身黑五类的王羲、李寒来说,依然是一种巨大的鼓舞,在异国丛林的战场上,他们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重要。

 

李寒:我在这儿受人尊重,人把我当一人物,我还给人念报,我还给人念书,我还帮人写情书。

 

王羲:立了功啊,那感觉这就不一样了,就是这个能施展你的舞台提供给你了,你尽情地表现吧,施展吧。

 

李寒:我们是这支部队有身份的人了,虽然一小兵,也是这支部队里有身份的人了。

 

王羲:你看这张猛波战斗纪念,1970年3月21日,这大部分是知青,你看他这名字下面都有,有这种战斗的具体的这种照片算是绝无仅有。这几个都是烈士。

 

记者:这三个都是烈士。

 

王羲:都是烈士。

 

记者:都很年轻。

 

王羲:都是知青。所有写的书里面,诗里面,文艺节目里面歌颂的那种英雄。

 

解说:知青实行三招一征后,缅共人民军当中的知青兵也开始陆续返城,留下来的已经为数不多了,和王羲同在一个炮连的江宗云也是昆明知青,因在战斗中表现出色被提升为排长。

 

王羲:反正在缅共里面都称他老子弟,子弟的意思就是长的很帅气那种,然后我们俩就经常睡在一起,晚上睡就是抵足而眠了就是那种。

 

●1969年缅共迎来发展高峰人民军人数激增

 

解说:1972年3月,缅共人民军集结了两千余人马,翻越险峻的佧佤山,开始了开辟佤邦根据地的战斗,这一次出征后,王羲的好友江宗云就再也没有回来。

 

王羲:他为了把炮打得更把握一点,更准一点,他就亲自上去去看,就是说把炮安在什么地方合适,你上去看就完了,你别站起来,你别大声咋呼,就问敌人在哪,敌人就朝着他这个枪口,就对着他的声音就扫了一梭子过来,就全打在心窝上了。

 

我们那个不是说是只是简单的认识,那是生死与共多年的,那个音容笑貌,他的每一个习惯动作,他的每说一句话的那种表情,还有时候最爱说的哪一句俏皮话等等等等,随时都在那个脑海里面,只要一想起来那些情节就出来了,就亲切到那种份上的,都是就那么一个接一个死了,一个接一个死了。

 

解说:残酷的现实,使许多与王羲一同而来的知青悄然离去,但王羲和李寒选择留在了异国他乡,经过无数次的战火洗礼,两个人也从学生兵迅速成长为缅共人民军里的一名指挥官。

 

1973年在靠近中缅边境的一处营地,李寒见到了和他一起参军的妹妹。

 

李寒:她来我不知道,还是住在老百姓家的房子里,人家跑来说你妹妹来了,我一下晕了,那么远不是开玩笑啊,那走路三四天呢。

 

解说:见到了妹妹,李寒知道了父亲依然还在监狱里的消息。自己投身革命,父亲却是以历史反革命的罪名被关押数年。面对无奈的现实,李寒只有用书信的方式是表达对父亲的思念。

 

李寒:我的那种惆怅,那种彷徨,那种无奈,那种在信上表述出来寄到家的时候,我父亲很难来说服我,他就说,我不能说太多的东西,给你写首词吧。少年不识愁滋味,更上层楼,更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的秋。

 

陈晓楠:到1975年,缅共人民军已经控制了萨尔温江以东的大块土地,在萨尔温江以西也建立了根据地,它的势力范围北边是几乎私有的缅中边界地带,除了和云南瑞丽相邻的木姐县还在政府军手上,其他的国境线上,全都是被缅共人民军占据的,往南走,它的势力范围已经到达了缅老边境,在缅泰边境的莱朗等地,也有缅共的正规武装和游击队。

 

鼎盛时期缅共一共控制了近1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150到200万人口,武装力量也已经达到了近3万人。1975年底,缅共人民军西渡萨尔温江,开始实施打通中央根据地和中部根据地的7510计划。这个时候王羲已经升任了旅部作战参谋,随着部队过江之后,在异国丛林里,他们和缅政府军开始了长达数个月的游击战。

 

解说:由于深入敌后,王羲所部一过江就陷入了政府军的重重包围,部队化整为零后,王羲带着小分队没入了原始森林之中。

 

王羲:随时都在那种绝望状态,就想反正这次可能就是凶多吉少了,可能活不出来了,没办法了。吃没吃的,喝没喝的,非常想见到人,因为你得靠人,人类生存的地方你才能生存,又最怕见到人,一见到人你就暴露了。

 

解说:此时,缅政府军集中优势兵力开始对人民军中部根据地进行清剿,萨尔温江以西的根据地开始逐渐萎缩。在政府军强大的攻势面前,缅共人民军游击队的军心开始动摇。

 

王羲:投敌叛变那是很随便的,那时候散伙的那种事。很恐怖的,那时候打仗的情况下,有时候你晚上睡觉起来可能你身边的人不见了。

 

●中国知青受缅共表彰 平生首次感受到自身重要

 

解说:7510计划最终以失败告终。此后,人民军放弃了向南方进攻,开始苦心经营北方根据地,战火不断的金三角出现了短暂的和平。

 

李寒:我们是经常在这山上行军,就看见那个满山遍野栽着一种像莴笋一样的东西,我就问那些老兵,我说呀,怎么那么怪,这种地方栽蔬菜,别的不栽,就栽莴笋呢。那个行军队里一片哗然哄堂大笑,说李寒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我说不知道呀,人家说这是大烟。

 

大烟开完花那时候才漂亮呢,它主要是白的,还有少量是红的,还有一些略微有些带紫,其他颜色没有,但是它壮观在什么地方?那是几座山呢,满山遍野,然后收税的收什么呢?就收大烟,老百姓给我们交大烟。

 

解说:七十年代末,缅共人民军从外界获得的援助逐年减少,财政出现了危机,为了解决军费问题,缅共成立了由中央直属的进行毒品贸易的机构,鸦片贸易的利润成为缅共人民军军费的直接来源。

 

李寒:大烟它要先提炼成黄砒,俗话叫做二号,黄砒再提到四号就是海洛因嘛。它是一种贸易,对不对?它是一种来钱的渠道,就最后归根结底,如果是在我们的角度,就可以说它是一种革命。

 

陈晓楠:尽管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染指毒品贸易,可是以毒养军在随后的日子里在金三角的确是人尽皆知的事,那么这样的现状在当年唱着人民军军歌入伍,投身革命的王羲、李寒看起来,“革命”这两个字的确是已经渐行渐远。

 

尽管有很多反思,也有很多的迷茫,可是两个人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不能离开金三角,因为在他们看起来,十几年间国内的阶级斗争始终没有终结的迹象,父亲还在监狱,罪名还在他们身上,所以他们不能回去,只能够选择留下。

 

那么这时候王羲、李寒就都有了结婚的打算,他们不求太多,只想在这一片洒过自己青春热血的土地上能够平安地活下去,但就是这不高的要求,也被现实一点一点蚕食殆尽。

 

两个人结婚之后不久,1979年缅甸政府军集结了十比一的优势兵力开始向人民军占据的红色根据地大举进攻,李寒和王羲在这一次战役当中同时接到了作战命令。

 

李寒:我们副旅长的通信员就冲进来了,就说叫你,我说那么大清早的我还没起床呢,叫我干什么。他说敌人都到南所了你还睡觉呢,我明白了。

 

王羲:所有营的指挥官都不在前线,还有一个副旅长是在家看家的,他就把我抓去,领着一个连赶紧增援上去,顶住。


    ●缅政府军展开清剿 大批缅共战士投敌叛变

 

解说:临危受命,当王羲、李寒带领部队赶到前线的时候,缅政府军已经攻占了人民军防守的多处要塞,更让王羲感到绝望的是在斑马高战役奉命坚守阵地的一个月里,部队后勤补给不足,一线官兵几乎陷入绝境。

 

王羲:中下层军官和官兵那个生活很狼狈,很清苦,但是就另外的有人过得很好,很那种,好象就革命就帮这些人干了,自己就产生了一种离心力了。

 

解说:渺茫的战斗前景,让王羲曾经无限的激情荡然无存,而就在这次战役中,一次偶然的事件,也开始让李寒对自己的军旅生涯开始产生了怀疑。

 

李寒:其中有一天的晚上,缅军一个排就摸到我们防守的空隙,两个营防守的空隙就摸到里面来,当时被我们发现了,我们就围歼,然后拿到他一本日记,有三张照片,是这个排长跟他的老婆照的,后面写着什么呢,就是翻译成中文就是挚爱,最亲爱的跟最亲爱的嘛。就是说这人我跟他素不相识啊,他就这么跟我们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双方变成了敌人,而我没死他死了,当兵是他的一种职业,他挣钱他要带给他哥,然后由他哥转给他老婆,而且他也有妻室儿女。当兵就是他的一种职业,一种从来没想过的东西会在脑子里想,这个打仗就会太无聊了。

 

解说:1980年春天,李寒在异国他乡收到了父亲写来的家书,此时,李寒与父亲已经有十五年没有见面了。

 

李寒:从监狱出来以后,他立马就给我写信了,就把他的状况告诉我了,然后平均我父亲一个礼拜要给我新一次信。

 

解说:李寒的父亲落实政策后,与家人在昆明安顿了下来,一边是十几年没有见过面的父母,一边是蛮荒的森林与血腥的战火,最终李寒选择踏上回家的路。

 

李寒:就我总算有一个家了,非常简陋,非常贫困的一个家,所以我给他们写信就说,它贫困也好,它简陋也好,它是我的家,对不对?我是一个昆明人嘛,我可以沿着那些熟悉的街道,找到我熟悉的家门。

 

在车上我老婆就看见我父亲跟我哥了,我老婆就说你爸来了,我伸头一看,感慨万千,因为15年我没见过我父亲,我父亲在我印象里还应该是一个年轻人,车窗外那是一老头了。

 

解说:1985年王羲还在缅共人民军中任营教导员的职务,看着根据地一片一片地丢失,都被政府军收复,他开始变得心灰意懒。

 

王羲:几年一点没过什么党组织生活都没有了,你本来是为革命什么什么去干这些事情的,最后搞得没着没落的,更主要的是看不到缅甸革命的前途了,一片灰暗了,已经看到它那种死期了,那种死相已经到处都是了。

 

陈晓楠:1989年3月11号,缅共东北军区副司令彭家声在果敢发动了兵变,宣布脱离缅共,并且很快和缅甸政府达成协议,成立了拥有自己军队高度自治的掸邦第一特区政府,彭家声出任主席和同盟军总司令,缅共中央主席德钦巴登顶流亡国外,缅共就此消亡。

 

1985年的春天,35岁的王羲携妻儿以知青的身份踏上了回家的路,曾经的这段如此特殊的历史,如今王羲和李寒已经越来越少向人提起。因为那段蛮荒森林当中的战斗,离人们实在是太遥远了,也显得太过离奇,在历史上没什么详细的记载,他们两个人自己也拿不出什么过硬的证明,所以听故事的人往往就将信将疑,觉得是他们夸大了自己的传奇。久而久之,两个人也就索性绝口不提了。但是,有关金三角,有关那些战斗的场景,有关他们的青春,却始终在两个人的记忆当中挥之不去。

 

2009年王羲决定开始写他的纪实小说《红飞蛾》,李寒为这部小说写了一段序,在序中他这样写道,写书只有经历是不够的,还得有深深的感悟,这感悟并不是来自掌声和赞美,而是源于孤寂当中的思考,这是我和作者脱离缅共之后,分别在不同的时间,独自在金三角得到的启示。

 

王羲:叫做《红飞蛾》,因为大家都是鲜红色的那种扑火飞蛾,但是都他就有个变异过程,随着岁月这些后来他变异了,涂上了各种色彩。有走到反面的,有堕落的,有颓废的,那种坚持不懈那种下去的已经很少了,但是还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