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外国学生讲《登幽州台歌》 - Qzone日志

给外国学生讲唐诗

——陈子昂《登幽州台歌》

丁启阵

        给留学生开设的选修课《中国古诗选读》，今天开讲。两个五十分钟的时间里，一共讲了四首唐人的短诗。课堂上，词不达意的困扰始终难以摆脱，让我有微醉的错觉；走出教室，回忆课堂上自己的讲解，不免觉得有些好笑。现在就根据记忆，写出我讲解陈子昂《登幽州台歌》的大致情形。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我先简单介绍一下陈子昂这个诗人。陈子昂是我很喜欢的一个诗人，也是李白很崇拜的一个诗人，他出生在属于今天四川省的一个县里，他家是那个县里最有钱的人家。陈子昂小时候不喜欢读书，整天跟人赌博、打架——因此可能会武术。到十八岁的时候，他认识的汉字还很少，还看不懂书。突然有一天，他想读书了。因为他很聪明，书读得很多，很快就会写文章了，诗写得也很好。

        二十多岁的时候，陈子昂到当时的首都长安，考上了公务员。你们知道吗？唐代的公务员是非常难考的。一般是三年考一次，一次全国只录取几个人，最多的时候一次也只录取四五十个人，比现在的公务员考试难多了。

        那个时候要考上公务员，应该先让自己变成一个有名的人。陈子昂在他的家乡虽然很有名，但是到长安以后，一个人也不认识他。陈子昂很有钱，也很聪明。据说，他就想了一个好办法：他要跟一个人买一把非常贵的琴。因为那个卖琴人说的价格实在太高了，根本没有人愿意买，大家都笑话这个卖琴的人，说他这样高的价格永远都不可能卖出去。所以，当陈子昂说自己愿意买那把琴的时候，马上成为长安大街小巷一条重要的新闻。大家都想看一看这个愿意出大价钱的傻冒长什么样子，也想听一听这把非常贵的琴到底有多好。因此，在他们约好一手给钱一手给琴的那一天，就来了很多的人。没想到，陈子昂付钱以后，马上把那把琴给摔碎了，说一把琴不值得大家这么重视，他有更好的东西要送给大家。于是，他就把事先准备好的自己的文章、诗歌送给所有的人。一天的时间里，陈子昂的文章、诗歌就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很多人读了以后，觉得他的文章、诗歌真的写得很不错。就这样，陈子昂使自己变成了一个有名的人。

        陈子昂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也很想帮助皇帝和政府，做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是，当时的皇帝和政府比较笨，没有给他很好的机会，不让他做高级干部，只让他做一个低级干部。陈子昂的远大理想根本没有办法实现，因此心情一直非常不好。后来，一个地位很高的人很讨厌他，想了一个办法把他关进了监狱。最后，陈子昂就在监狱里被害死了，死的时候，他只有四十一岁。

        这首诗就是陈子昂工作不顺利、心情不好的时候写的。幽州台，是一座上边有楼房的高台，就在现在北京市的南边，大兴县。大家知道吗？不知道？那里以生产西瓜出名，经常举办西瓜节。夏天的时候，你们可以到那里吃西瓜，比较便宜。当时的北京是唐朝的国境城市，陈子昂到这里来，是为了寻找做重要工作的机会。但是，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顺利。这一天，陈子昂爬上了这座高台。可能是天气不好吧，当时没有别的人爬这座高台，因此高台上只有陈子昂一个人。心情不好，又感到孤独，他就写了这一首诗。

        现在我解释一下这首诗的意思。因为前边后边都没有别的人，陈子昂于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他被全部人忘记了。前边看不到比他年纪大的人，那些人已经死了；后边看不到比他年轻的人，那些人都没有跟他上来。想到天空和大地又都那么遥远，无法接近，告诉他们自己的心事，他于是就非常难过，哭了起来。“涕”不是鼻涕的意思，是眼泪，古汉语里“涕”是眼泪的意思。

        陈子昂爬上高台，为什么忽然哭了起来呢？这个问题很重要。

        中国古代文人很早就有爬到高的地方的爱好。这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爬上高的地方，看到的地方很大，可以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对实现理想很有信心。孔子爬上泰山的时候，就觉得整个国家都变小了。还有一个是，人站在高的地方，看得比较远，好像距离自己的亲人朋友比较近。所以，爬到高的地方，也可以表示自己正在想念亲人朋友。不过，陈子昂的这一首诗，不是这两种情况，他当时因为皇帝和政府不重视自己，心情很不好，也没有自信。这个时候，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他只是觉得自己很孤独，很渺小，没有力量，没有希望。所以，他就哭了起来。陈子昂的想法比较特别，这可能也是这首诗被很多人喜欢的一个原因。

       人心里不高兴的时候，哭出来比较好，哭完以后心情会变好一些。现在中国有不少大学生跳楼，我想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在楼顶上的时候没有哭出来，一下子想不开，就跳了下来。所以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建议我们的政府重新修建一座幽州台，想要自杀的人爬上那里，可能会像陈子昂一样，哭一会儿就没事了，就不想自杀了。[朝花夕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