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苏轼后期的史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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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苏轼后期的史论

(2010-12-20 19:15:55)转载_阳光不锈_新浪博客 

苏轼(1036-1101),北宋人,中国文学史上少有的多才多艺的才子。论其诗作,内涵丰富,境界开阔、清新豪健,独具风格,在宋代诗坛,与黄庭坚并称苏黄。论其词,去柔靡之风,脍炙人口,影响深远,与辛弃疾并称苏辛。读其散文,即雄辩滔滔,又平易自然,与欧阳修并称欧苏。此外,人们于宋代书法家首推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襄)四大家,而苏轼又居四家之首。同时,据说,他还是文人画的开创者,宋孝宗赵睿曾亲自为苏轼文集作序作赞,称其为“一代文章之宗”。可见苏轼才艺有多高。

在苏轼的文章中,史论又占有很大一部分。各方面的记载表明,苏轼对历史的经验得失相当重视。苏轼论史,早期和晚年之间多有变化。早年之作,受当时教育体系的影响,儒家正统思想相当浓厚,对老、周、申、韩诸子以及儒家内部的非正统思想极力加以排斥,这和当年之书生,多读儒家经典,预备将满腹经纶“售与帝王家”有关。中晚年时期,历经诸多世事磨难以后,观点更务实,于老庄、释氏之说多有汲取,数教杂糅,立论更为公允。他自己曾说过这样的话:“轼少(时)好议论古人,既老,涉也更变,往往悔其言之过。”(《答王羼书》)《东坡志林》始作于他去世之前二年,正是所谓“既老”的晚年之作,其史论更值得读者关注。

在《武王非圣人》一文中,苏轼对儒家认为圣人的周武王的至高无上的地位进行挑战,这在青年时代的苏轼是断断不敢的,此中离经背道之论,现在看来可作一家之言。因为周武王是人不是神,过分的加以神化,只能适得其反,离历史的真相越来越远。但在当时,是需要一定的胆识和勇气的。

武王亲以黄钺诛纣,使武庚受封而不叛,岂复人也哉!故武庚之必叛,不待智者而后知也。武王之封,盖亦有不得已焉耳。殷有天下六百年,贤圣之君六七作,纣虽无道,其故家遗民未尽灭也。三分天下有其二,殷不伐周而周伐之,诛其君,夷其社稷,诸侯必有不悦者,故封武庚以慰之。此岂武之意者!故曰:武王非圣人也。

 苏轼在文中明确指出,武庚的叛乱只是时间问题,因为当时分封武庚显然并非武王的本意,有他不得已的地方,因为殷商移民还有一定的地方势力,各联合讨伐殷商的部落也不愿意卷入长期的战争,分封武庚是各方势力妥协博弈的的结果,这就为后来的武庚叛乱埋下了祸根。因此,武王是人不是神。

苏轼敢于质疑武王圣人的地位,在儒家占统治地位的宋朝,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

在《司马迁二大罪》中,苏轼认为:所谓大罪二,则论商鞅、桑弘羊之功也。

秦之所以富强者,孝公务本力穑之效,非鞅流血刻骨之功也。而秦之所以见疾于民,如豺虎毒药,一夫作难,而子孙无遗种,则鞅实使之。至于桑弘羊,斗筲之才,穿窬之智,无足言者,而迁称之曰:“不加赋而上用足。”善乎司马光之言也。曰;“天下安有此理?天地所生,财富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譬如雨泽,夏涝则秋旱。不加赋而上用足,不过设法侵夺民利,其害甚于加赋也,言之则汙口舌,书之则汙简牍;二子之术,用于世者,灭国残民,覆族亡躯者相踵也;而世主独甘心焉,何哉?乐其言之便己也。

商鞅的连坐之法,苛政也。至于桑弘羊,重农抑商,推行盐铁酒类国家专卖政策,通过盐铁酒类的垄断,阻碍了商品经济的发展,加重了农民的负担,形成了国富民穷。苏轼从民生的角度,剖析了商鞅、桑弘羊的政策实行给人民带来的灾难,阻止了经济的可持续发展,直斥其灭国残民,覆族亡躯,其立论扎实,无可辩驳。这与以往立论者均从统治者的角度来论述其强国的作用,而忽视对民生的凋敝、残害,无疑触及到了事物的根本,如果苏轼没有长期受贬,深入民间,老百姓的感受如同身受,是断断写不出此等好文章的。

在《七德八戒》一文中,苏轼把楚成王知晋之必霸,而不杀重耳;汉高祖知东南之必乱而不杀吴王濞;晋武帝闻齐王攸之言,而不杀刘元海;符坚信王猛而不杀慕容垂;唐明皇用张九龄而不杀安禄山,皆盛德之事也。

同样苏轼把汉景帝以鞅鞅而杀周亚夫,曹操以名重而杀孔融,晋武帝以卧龙而杀嵇康,晋景帝亦以名重而杀夏侯玄,宋明帝以族大而杀王彧,齐后主以谣言而杀斛律光,唐太宗以谶而杀李君羡,武后以谣言而杀裴炎,世皆以为非也。这八个人,当时以忧国备乱之名,事后看来,都杀错了,带来的后果是严重的,因引以为戒。

苏轼认为后来的人都认为前数人不杀造成了祸乱,这种看法是错误的。从当时看来,他们都是无罪之人,至于后来成为敌手,自有其演变原因,我们不能责怪执政者手软。接着苏轼用一系列雄辩的事实证明,对人的处理一定要慎重,这样才达到震慑犯罪的目的。这里面实际上牵涉到法治原则,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必须罪罚相当,不能心血来潮,以莫须有的罪名滥杀无辜。当然苏轼那个时代的法治和现代法治有所不同,但罪罚相当,不能先作有罪推定等法治的基本精神,还是具有普适性的。在冤狱层出不穷的封建社会中,苏轼对法治的认识是进步的。

由此看来,苏轼晚年的史论,站在民生的高度有感而发,立论更客观平实,论据更反复推敲,围绕正反两个方面进行论述,说理更为透彻,读之令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