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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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一位庄稼人,她成长的年代,学校是为有钱人办的。况且,她又是女人。母亲却很有心劲,不仅农活、针线,手艺出众,还是个天赐的口语文学才子,令我这个自觉有点墨水的书生,常常感叹不已。
当我稍知人事之时,母亲便把她的治家经灌输给我。我爱睡懒觉,母亲揭开被,边摇边说:“一觉睡到大天明,家有万贯也会穷。”
收获季节,给大人帮忙,我对遗落在地里的谷穗、麦头等,不肖一顾,母亲嗔怒地批评:“一个蔓上两颗瓜,丰收节俭不分家。”
为了从小就培养儿女的自立能力,教我和兄弟姐妹过日子,母亲常常念叨:“指亲戚,靠邻里,不如自己学勤恳。”
我家兄妹六人,又有高寿祖父祖母,家庭负担很重,穿衣总是“接力赛”。母亲很要强,虽为旧物旧衣,在母亲巧手剪裁之后,我们兄妹,穿到人前,从不失体面。母亲说:“不怕补,不怕破,单怕日子不会过。”
我们兄弟姐妹,都能理解母亲的良苦之心。逢年过节,母亲总是用较少的钱,办较多的事,她尽力把普通的物料,做得入时可口,并再三解释:“不讲日子讲过年,日子越过越艰难。”
母亲的为人处事,在乡里有口皆碑,语录多多,令我们享用不尽。母亲十分珍重骨肉之情,常常教悔我们:“好心对好心,八两对半斤。兄弟和睦金不换,妯娌和气家不散。”几十年中,叔父婶婶,均称母亲大姐,对她又亲又敬。
记得,有次村上来了讨饭人,我飞快地跑回家,关了街门。母亲瞧见,勒令我大开街门,把馍、饭给讨要人送了出去,回来便教训我说:
“饥了给一口,强似饱了给一斗。有头发,谁爱装秃子?”
到了上学的年龄,母亲亲自把我们一个一个送到学校:“有劲没文化,牛犊井里架。生子没墨水,是个冒失鬼。”尽管家里条件很差,我们兄妹六人,都受到较高的文化教育。
那年,大姐出嫁,母亲为姐姐收拾简单的嫁装,再三叮嘱:“勤耕苦种自家谷,孝顺父母自家福。媳尊婆,婆爱媳,婆媳和睦无人欺。人人都把儿女养,公婆面前把娘想。活时面前尽孝心,何比死后哭鬼魂。”
二姐择亲时,母亲彩礼分文不取,对二姐说:“会结亲结仁义,不会结亲结钱财。”
我们都长大,母亲一如既往,常常用她那诗一般的语言,叮嘱儿女。母亲的语录,是她老人家为人处世的结晶。工作之余,和同事闲谈,论及母亲语录,我对母亲的缕缕敬意,在心头油然而生。母亲的语录教会了我们兄妹姐弟做人处世、刻苦自强。如今我已邻界知天命之年,却常为能聆听老母的唠叨而感到幸福、舒坦。
别瞧不起乡下人,你们家里从你父亲才进城的,原来你们家也是乡下人。
以后见到邻居的老人要打招呼,别以为你不认识人家,但人家认识你。
每年清明都要给姥姥姥爷上上坟,别以为他们看不到,我能看到就行。
跟你去外面吃饭,别总说这茶不好那茶不好,好像你很讲究,真正讲究的人是跟自己讲究,跟外面的人随和。
以后再跟我通电话别说OK、OK的,我听着别扭。
以后再请乡下来的亲戚吃饭,刚说鱼翅多少多少钱,人家回去后会笑话你,会说你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