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毅将军回忆录节选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10/04 06:44:05
第一次见到林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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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抚顺,在开军事会议前后,3月5日(1946年,上传者加),我第一次见到了林彪。那天,带我去见林彪的是李作鹏。李作鹏当时是民丄主联军总部的参谋处长,在山东时我们就比较熟悉。我们一路说笑着,来到了林彪的住处。林彪住在一个日本矿主的房子里,日本式的摆设,有些古董。见面时,林彪很客气,寒喧问候,询问了一下部队的情况士气如何,等等。一起会见的还有山东来的几位参谋,队列处长王槐琛拿着部队编制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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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见后,我返回部队。过了一两天,李作鹏来传达林彪的作战意图。有消息说,国丄民党52军可能从沈阳出发进占抚顺。林彪准备在敌行军途中消灭它一部分。不久,林彪又找我,当面确定由我负责组织此次作战,并提出了具体作战要求。同时行动的还有3纵队,司令员是曾克林,政委是罗舜初。3纵队配置在浑河南岸,准备随时夹击敌人。给我的兵力有梁兴初的第1师,独3旅和我原来带的19旅。兵力不算小。
3月l2日,部队即按部署迅速进入伏击地点。当时我是指挥,梁兴初是副指挥。我们商定在敌人行车纵队中选样两个点突破。确定19旅的55团、57团和20旅的58团,以及1师的3个团的兵力为主要突击力量。1师伏击位置在肥牛屯,19旅在淌台附近(独3旅未到战场)。战斗结果,肥牛屯打得好,消灭干余敌人。19旅由于离1师远了点,没有形成合力。在敌人还未完全进入伏击圈时,就过早地发起了攻击,把敌人打得离开了行军纵队,形成了击溃战。1960年初,第一次写东北野战军战史.提到“镰刀湾”这次作战时,林彪曾说:“嘴巴张大了”。我认为他的批评是有道理的。对于运动战以及同装备这样强的敌人作战,这还是我有史以来的头一次。对毛主席的集中力量打歼灭战的思想,过去我听到一些老红军讲过。在山东时,梁兴初、梁必业等老同志,也讲过几次反“围剿”的经验。但是,真正同装备强,当时士气也不低的敌人较量,的确还是初次,缺乏经验。我布置两支部队各打一段的打法,多少还打一点旧军队的作战模式。这是我在旧军队里学得的那一套。在山东打伪军,打张步云时,多少学着用过一点红军的战法,但是那时的敌人是一击则溃。和眼前的敌人情况是大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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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被称为“镰刀湾”作战的行动,实际只战斗了一天,部队就撤出了。林彪要我们准备接受新的战斗任务。
我带着部队,撤出战斗,过柴河。3月份的南满,河上的“桃花水”都下来了。架桥过河,直奔昌图的八面城。当面的敌人是新1军和71军。在金山堡、大洼、六家子一带,同敌人打了一仗。55团的3营和旅部警卫营打的六家子,当晚就把敌人一个加强连吃掉了,我3营营长张福全在战斗中英勇牺牲。次日,大约是3月l 6日早晨,我们又参加了吃掉敌71军87师的战斗。参加这次战斗的有1师,还有从苏北来的新四军的3师,即后来的2纵队。在这里,我遇到了洪学智同志,他是这次战斗指挥部的成员,指挥部成员还有邓华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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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旅在这次战斗中,在向指定位置行进的时候,在泉头车站附近与敌新6军一部遭遇,处境不利。我3师7旅发现这一情况,主动从侧翼攻击敌人,将敌击退。7旅是3师中的老部队,很能作战,指挥也很强。旅长是彭明治,政委是郭成柱,副旅长是王东保。由于他们帮助我们摆脱敌人,到达预定地点的时间就晚了些。为此,林彪在会上批评彭明治,说他是“单打一条火线”。我当时站起来说明情况:“7旅所以迟到,是因为支援我们。没有他们的支援,我们可能比他们还耍迟到。总司令批评彭明治,彭是冤枉的。”林彪当时没有说什么,但是后来还是坚持对彭的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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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给我的印象很深。我们这个部队所以能够战胜敌人,除了它的宗旨之外,在它的作风上,无条件地支援友邻部队,也是很重要的因素。国丄民党的军队不是这样,他们是没有自己的任务绝不沾边,你那里炮响你的,我不管你的事。这也是国丄民党失败的因素之一。而我们党的部队就不是这样,彭明治主动支援我们。但是他从没跟我讲过。后来,在四平街防御战时,我们两支部队是并肩撤下来的。他们是按照林彪5月18日的命令开上去支援我们左翼的。他们仓促进入阵地,连土工作业工具都没有,就在山头上硬顶着。我到他们那里看了一下,彭明治不在,见到了王东保。他们那种临危不乱、指挥镇定、官兵团结、艰苦奋战的精神,充分体现了老红军部队的作风,使我很敬佩。  与林彪的两次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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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林彪的两次谈话。他说:“现在就是要不惜牺牲,死打硬拼,把敌人的嚣张气焰打下去!” 四平保卫战之后,林彪曾先后两次找我单独谈过话。从在抚顺我第一次见到他,直到后来双城会议,他对我是信任的。他当时的作战思想和作战指挥,也是正确的。“镰刀湾”那一仗,让我指挥梁兴初的1师.虽然打得不够理想,但是他从来也没有认为我是“朽木不可雕”。在四平保卫战时,我单独指挥原来那个部队,他没有批评什么,相反有些地方对我们是嘉许的,说这个部队在防御上还行,顶得住,另外就是不向上级叫苦,不要这要那。四平撤退,来到敦化整编,他先后两次找我谈话,我总的感觉是,他对我是抱着一种希望,希望我提高能力,不断总结自己的作战经验,以期能使他的指挥达到预期的目的。
一次是他叫我到他的住处谈的,好像还在他那里吃了一顿午饭。他问我,东北作战与山东作战有些什么不同特点?我把自己临时想到的一些看法说了一下。我说,山东作战主要是对日作战,实际经常打击的对象是伪军和顽军。敌人的战斗力很差,武器装备还比不上我们,特别是士气更差。这是一点,即作战对象不同。我还说,大规模作战,我只有一次指挥过4个团,再大的规模没有打过。再就是对日本人打仗,也多半不是直接攻坚,不攻它的城堡,除在运动中外,一般遇到强敌,都是绕开它,避免和它决斗。东北作战则不同,国丄民党军队的装备比我们强,它还处于进攻状态。从自然条件讲,东北的气候冷。山东没有这么冷,冬季被服稍差点也可以顶过去。东北不行,被服不行,不仅人顶不住,连枪都会打不响。从这一点上看,条件不如山东。但是,自然条件对敌人也是一样,当然,敌人的补给手段比我们强。在东北,也有对我们有利的一面,比如,冬季行动,就没有河川障碍。讲到这里,林彪强调了一句:“你这个讲得很对,地形这东西对于我们和敌人是同一条件,也就是说,在军事上,敌我在地形上都是受同等待遇的。你所说的寒冷条件,我们应当给予足够的重视。地形和气候,是敌我作战的共同基础。”他还很详细地询问我,东北是什么时候封地,什么时候封河。我说:“我的家在南满。我们家乡讲的是小雪封地,大雪封河’。哈尔滨一带我没有到过,不清楚是什么情况,沈阳就比我老家冷。‘小雪封地,大雪封河’的说法灵不灵,说不准,恐怕只能是赶早不赶晚。” 那次谈话很有一种民丄主讨论、向下级做调查的气氛。这种精神使我很受感动,觉得老红军领导干部的作风就是不一般,上下级亲密无间,谈话如同拉家常,无拘无束,让人心情舒畅。这次谈话,他还询问了我个人的一些历史情况。  第二次谈话是在第一次谈话后不久。 四平保卫战之后,显然他一直在思考如何同国丄民党美式装备的部队作战的问题。他说:“国丄民党军队目前气焰嚣张。虽然南满几次战斗和四平保卫战,给了它一点教训,但是没有把它这种骄横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打下去。这对我们以后的作战不利!”他当时针对这种状况,提出了一种打法,叫“硬拼战”。一定要跟敌人死打硬拼,不惜牺牲,先把敌人的器张气焰打下去。

他问我:“你看我的这种想法,你们实行起来有什么困难?”他是在征求我的意见,但是,显然也是在用他的思想来感染我,说服我。我后来想过,为什么林彪会在这个时候找我谈这个问题?因为别的指挥员都是老红军,熟悉林彪的指挥思想和作风,林彪也熟悉他们。我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双方都还不熟悉。有时,我像听故事一样,听过老同志讲林彪打仗的事。他作战,在这个时期是这样打法,在另一个时候又会是另一种打法。国丄民党来到东北后,还没有遭受到像过去红军给他们的那样的打击。所以,必须要在战场上,首先从气势上把敌人压倒,使它不敢依赖美国的装备和处于优势的地位而嚣张。  林彪的态度很谦虚,讲完了他的想法之后,征询我的意见。我当时表示,这是领导对我的信任。我认为在当时的形势下,先把这样一个处于优势位置的敌人从气势上压倒,把战场的威力发挥到最高度,这是很有必要的。我还讲了历史上明朝名将威继光打仗有三种打法的主张:一是“算定战”,是预先计划好了的,按计划打;二是“舍命战”,我说这一种大概就是林总讲的“硬拼战”,“狭路相逢勇者胜”,遇到遭遇战这种情况,就要用自己的战斗勇气和压倒敌人的气势来战胜敌人,这叫“舍命战”,也就是“拼命战”;三是“糊涂战”,这就是事先没有“算定”,遇到情况又不肯“舍命”,糊里糊涂地打,必然要吃败仗。

我说:“听了林总的想法,结合当前的形势看,我觉得很有针对性。我一定按照林总的这一指示,把打‘硬拼战’的思想在1纵队的广大指战员中讲深讲透。”  林彪在东北全军中提出“硬拼战”这种作战思想,酝酿过程中就找我谈,这是对我的一种信任,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器重。他给我谈的非常实际,也很适合我的情况。四平保卫战,陷在那个阵地上,我只有那样打,这里并没有我多少高明之处。在此之前,我没打过大仗。这次谈话,是对我军事素养的教育,也是对我军事指挥作风和战斗作风的一种提高。回部队后,我同李作鹏一起,蹲在房东的土炕上,回忆林彪的谈话,我说,他记,一句句地整理出来。第二天,便在纵队指挥干部中作了传达,接着还展开了议论。后来、我又根据大家讨论的意见,写了—篇有关“硬拼战”的学习体会。以后,又写过有关“四组一队”的学习体会,都刊登在参谋处出版的一张小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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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两次谈话,我的心情都很愉快,获益很深。这是我很难忘却的一段经历。 万毅回忆,林彪曾经要把他调离野战部队。“1947年4月底,‘三下江南’战役之后,东北野战军总部在双城召开会议。会议期间,林彪找我谈话,提出要我与松江军区司令兼代哈尔滨卫戍区司令员李天佑对调,他来一纵队,我去松江军区。我听后心情很不愉快。我是旧军人出身,一向是认真服从纪律要求的。作为共丄产党员,也应该服从组织决定。但是这一次我心情不愉快,讲了价钱,说明我党性还是不强。至今回忆起来还是个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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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的想法是,我是东北人,打回老家来了,应该在第一线作战。到二线去,生活上安定些,但我感情上接受不了。到松江军区去,主要任务是训练部队,向一线输送兵员。但是,从抗日战争开始,我一直在一线战斗,不愿意离开一线作战部队。林彪谈话,提出要我与李天佑对调,再加上会外有一些传闻,我听了心里很难过。”
林彪后来找万毅谈了两次话,万毅的情绪更加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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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后,我自己越想越觉得不合适,虽然只是申述了几句,但恐怕问题越弄越僵。我想找个正派的同志向林彪反映一下我的真实思想情况。于是,我就找到了梁必业同志。梁在山东时任115师组织部长,后来在教导团当政委,我们经常见面。他为人正派。我对梁说:“上级调动我的工作,我应该服从。但是,我不愿意离开第一线。让我留在第一线,降职工作也可以。关于唱京戏的事,可能有出入;照相的事,情况你更清楚,你就没有去嘛,与闹情绪扯不到一起。希望你向林总解释一下,比我自己去说好。”梁必业同志向林彪转达了我的意见,也作了证明。后来,松江军区和齐齐哈尔都不用去了,让我仍然留在一纵,改任政治委员。林彪说:“你当政委可以不管政治工作,主要是学习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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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学习打仗,向李天佑同志学习,我觉得这话也对。我在国丄民党部队里最多也只指挥过两个团。“镰刀湾”一仗,指挥过八九个团,但那一仗打的也不理想(估计这是林想换将的主要原因)。学习打仗,这话我服气。事实上,以后我也认真学习了。李天佑来了,我们相处的很好。
辽沈战役后,部队要入关了,要随着胜利形势的发展继续作战,歼灭敌人,解放全中国。这时,我想到自己是东北人,野战军入关,东北也还要有部队的,上级会不会把我留在东北呢?会不会不让我跟随野战军入关呢?我思想上产生了一些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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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不能不再说明一下,在围堵廖兵团的作战中,东总曾经命令5纵(万毅任司令)向二道镜子堵截敌人,但5纵发现二道镜子已经有了敌人,决定让部队向东迂回。东野接到5纵的来电立即来电批评5纵;“缺乏革命部队应有的英雄气概”。并且严厉指出:“如果贻误战机,将交军法审判!”。接到批评后,5纵先头部队按时赶到(估计没有去迂回了),把大部分敌人截住了,并未贻误战机。战后,万毅也检讨了错误,谁也没有再追究此事。“可是,会不会由此事影响上级对自己的看法,因而不让我随野战军入关呢?”于是,我专门向东总发了一个电报:“我要求随野战军入关,在解放全国的作战中继续锻炼自己,希望组织上考虑留东北的军事干部时,不要考虑我。”不久,东野回电,说没有留你在东北的打算。这样,我就安心地积极组织部队入关的行动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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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入关进行平津战役,万毅的5纵在丰台大出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