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范老师的跑看行为规范化的重要性 作者：X

从范老师的跑看行为规范化的重要性
作者：X
早先在国内上大学时，四年里就接受了一次消防训练：全系师生聚集在大操
场，看体育老师示范使用灭火器。大概当时的流行观念是国家财产高于个人生命，
所以大家都要学会于大火搏斗的方法。体育老师在一只铅桶里放了旧报纸，用火
柴一点，那火焰一窜足有二三丈高。那只灭火器很可能是一个伪劣产品，泡沫喷
了不到二十秒钟便没气了，任凭着那火熊熊地燃烧着和体育老师尴尬地骂道：
“它妈的，刚刚油倒得太多了！”
毕业后去中科院的一家研究所工作，五年里仅仅重复了一次同样的训练，只
不过体育老师换成了保卫科长，铅桶换成了脸盆。而且保卫科长没有倒油，报纸
只是冒出了一点点小火苗，灭火器一开，便顿时被灭得干干净净，于是全场一片
掌声。
后来到美国的一所州立大学读研究生兼做助教，要给学生上课，每年有两次
安全训练，请消防队员来讲灾难性事故发生时的应急措施。因为火灾最为常见，
所以总是以此为示范。这应急措施，大抵可分为三种情况：第一，事故就发生在
你的身边，而根据你的常识判断你是有能力控制它的（比如说小火），那你可以
采取行动控制它（当然前提是不让自己和他人受到伤害），并在最早的可能情况
下报警；第二，事故发生在你的身边，而你觉得自己无法控制它，那就赶紧跑离
现场，并立刻报警；第三种情况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最为常见：你不在事故现场，
但是听到了警报，这时候应该采取的做法，归根到底只有一个字：跑！如果当时
不在没有给学生上课，那就赶紧一跑了之；如果确认你是屋子里唯一的或者最后
的一个人，那么在可能的情况下将身后的门关上，那就很伟大了。如果当时你正
在给学生上课，那就赶紧大叫一声“大家跟我跑！”然后便领先带着学生跑出大
楼。（这是大学里的情况。中小学里的老师要负更大更多的责任。）
有老师问：“如果班上有一个学生身患残疾，我是否可以让其他学生先跑，
自己留在后面照顾残疾同学？”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老师你最熟悉本大楼的逃
生路线，如果你不领头，其他同学可能会跑错方向。你可以指定两位同学帮助残
疾同学，但是你自己必须跑在最前面。”
又有人问道：“我将大家都带出来了，可是发现还有一两个学生没有跟出来，
我该不该回去救他们？”消防队员的回答很耐人寻味：“在我们消防队员和救援
人员还没有赶到之前，如果你去救了而且将他们救出来了，那你是一位英雄，将
永远受到大家的赞扬。可是，我们不指望你成为英雄。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好的制
度和行为规范，能够在没有英雄的情况下也能够尽量保护大多数人的生命安全。
一旦我们专业人员到了现场，我们希望你们离得越远越好，可以让我们放手工
作。”
除了每年两次的训练教育，学校还会不定期地来一两次演习，课上了一半时
警报器突然会响起来，于是老师赶紧组织同学往外疏散。因为大家对这种情况都
熟悉了，所以一切就比较井然有序。
现在我在美国一家医院工作。上班之前有两天的上岗培训，其中有半天专门
是关于灾难性事故发生时的应急措施。医院里的情况和学校略有不同，事故发生
时（指你个人无法控制的重大事故），在消防队员、救援人员和警察到达之前，
医院的工作人员要尽量做到四件事（不分先后）：
第一件事是救援（Rescue）：帮助病人远离事故现场（这是专指在有病人的
区域）。
第二件事是报警（Alarm）：拉响附近的警报器。
第三件事是隔离（Contain）：离开事故现场时关上身后的门。医院里的每
一道门至少可以抗火烧两小时，而消防队员和救援人员从警报响起到赶到医院里
的任何一个地方绝不会超过十五分钟（医院的马路对面就是一个消防站，不知道
是不是故意这样安排的）。
第四件事是疏散（Evacuate）：转移到安全地带。
这四件事英文单词的第一个字母放到一起，还是一个字：快跑（race）！
而且，这四件事，都是在专业救灾人员到达以前你可以做的。一旦他们到了
现场，你得马上离开。消防队员每人都带着一副手铐，他们有权利当场抓人。有
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曾经发生在我们医院：有一次火警，一位外科医生发现他不
久前刚动完手术的那位病人没有疏散出来，于是他想跑回去救那位病人，理由是
他知道病人的位置又熟悉病情，可是消防队员拦着他不让进，他刚刚争执了两句，
消防队员立马将他铐起来，并即刻让警察将他送进拘留所。第二天医院院长亲自
去拘留所，写了保证书，交了两万五千美元的罚款，才将人领了出来。
医院里的每一个职工，每年必须参加一次这样的训练教育。而且，医院里每
年有两次演习，而且都要配合市里的消防队和警察，玩得象真的一样。
一个真正的和谐社会，就是需要一套行之有效的规章制度，而且人人遵守，
行事规范。正如《国际歌》里所唱的那样：“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
仙皇帝。”能靠得住的，只有知识和训练，以及社会各行各业的行为规范。我那
两岁儿子的幼儿园里，每年都会请消防队员开着救火车来幼儿园，给孩子们讲如
何注意防火安全和怎样跟着老师疏散。相信这样长大的孩子，地震的时候不需要
老师也会自己跑出去。
范老师在地震发生时自己一声不吭地跑了。正如方舟子所说，如果范老师在
美国，肯定要下岗。问题是，美国的范老师在上岗前就明白了自己在灾难发生时
的责任，并且定期接受过灾难性事故发生时应急措施的训练，所以如果他自己一
声不吭地跑了，那当然是证明他不合格做老师。可是中国的范老师呢？虽然国家
对老师的责任有明文规定，可是范老师的领导，在范老师上岗以前，有没有向范
老师专门介绍过？范老师所在的学校，有没有定期地做过任何安全方面的训练？
范老师说当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地拔腿就往外跑，因此我认为，这表明范
老师从未受过这方面的教育和训练。范老师有责任，社会有更大的责任。所以，
范老师成了一个行为不规范社会的牺牲品。
不规范的行为，在当今中国比比皆是。地震中校舍的倒塌，造成了无数学生
的伤亡。这些劣质校舍的建造和验收过程中，不知有多少不规范之处；而因此造
成的后果和范老师的行为可能造成的后果（范老师的班上有没有学生伤亡？）根
本无法相比。如今范老师下岗了，那些盖房子和验收房子的人以及各级应该负责
任的领导们会被怎么样？人们将拭目以待。
最后再重复一下那个消防队员的话：一个英雄，将永远受到大家的赞扬。可
是，我们不能指望有什么英雄。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好的制度和行为规范，能够在
没有英雄的情况下也能够尽量保护大多数人的生命安全。
(XYS20080624)
◇◇新语丝(www.xys.org)(xys2.dxiong.com)(www.xysforum.org)(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