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义觉醒的寓言 (冬天的骨头 影评)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10/04 01:58:26

女性主义觉醒的寓言(转载)

                                                                                               
        很久以前我就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关乎我们的语言习惯。比如,人们问一个已婚妇女,你和你婆家关系如何?比如,一个已婚男人告诉偶遇他的朋友,今天去丈母娘家吃饭。还比如,小朋友们多半会说,星期天我要去外婆家,而不是说,星期天我要去外公家,即使外公们都还健在;杭州有个连锁饭店叫外婆家;上海的外白渡桥又叫外婆桥。甚至乎,我自己在和朋友聊天时也会脱口而出,那天,我去了我舅妈家——咦?为什么是舅妈家?和我关系更亲的难道不是舅舅吗?
  
  这些事例告诉我们,即使经历了几千年的父权社会,女性在家庭亲族关系中依然起着纽带的作用。在我们做客拜访的时候,是她们堆起慈祥的笑脸,端上热茶和糖果;在我们适逢庆祝的时候,是她们精心挑选礼物,代表她们所处的小家庭送上祝福;比起她们的丈夫,她们更善于交谈和显露同情心,因而她们更为频繁地和亲族们进行交流;同时她们也更擅长于成为鸡毛蒜皮的矛盾的挑起者,但正因为如此,你无法忽略她们的存在。
  
  电影《冬天的骨头》证实了我的这一想法,即使大多数观影人都会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17岁的女主角是多么的坚韧和早熟——如果是这样,那她充其量是美国版的《秋菊打官司》、《一个都不能少》。我认为这是一部女性主义电影。该电影的导演——Debra Granik亦是一位女性,虽然这说明不了什么,但我觉得它是很好的注脚。
  
  《冬天的骨头》讲述的是这样一个故事。在美国密苏里州西南部的欧扎克山脉,依然居住着一些过着简朴原生态生活的村民,这些村民按照血缘关系聚居,整个村庄的人都有着相同的姓,彼此都是亲戚。——可以说这是一个父系氏族,女人皆从事家务,而家庭生计主要来自男人,而男人们谋生的手段是——制造毒品。而故事的主人公、17岁的少女Ree,他的父亲就是其中的一员。由于制造毒品被逮捕,Ree的父亲抵押了他们的房子得以保释,却在保释期间人间蒸发。独自抚养发疯的母亲和两个幼小的弟弟妹妹的Ree,为了保住他们赖以生存的房子,决心一定要找到父亲,或者说,父亲的尸体。
  
  就此,电影中的人物,可以按照性别被分为两个群体。男性群体的姿态基本都是以侧面呈现的——为了寻找父亲的下落,Ree去求见了一系列的人,他们都是男性。然而值得玩味的是,这些男性都不愿正面和Ree进行接触。也就是说,Ree去求见这些男人,而为这些男人“挡驾”的,正面呈现在Ree和观众面前的,全部都是女性。
  
  相较于那些男性,这些女性的地位是低下的。——Ree最先求见的是自己的好朋友,她想问朋友的丈夫借卡车好能够沿着阿肯色公路寻找父亲,而朋友在家中带孩子,听闻Ree的诉求,她表示要问过丈夫,而丈夫拒绝了Ree,并且不准妻子过问原因。Ree生气地说:“我真为你感到悲哀。他说不准怎样,你就不怎样。”朋友反驳:“当你结婚了,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这个论点在后来Ree求见的其他人身上,多次得到了证实。那些男人,在应付Ree这个地位无足轻重的女性兼未成年人时,毫无例外地找了背后的女人来当他们的传声筒或者帮凶,而这些女人也甘当男人的传声筒,在男人对Ree进行暴力威胁时袖手旁观,或是直接对Ree施以暴力威胁。
  
  女人作为应付Ree的传声筒,还有一个原因,Ree虽然在他们眼里无足轻重,但毕竟是来自同一家族的亲戚。因此,在家族这个庞密的机械体系中扮演润滑作用的势必是女性。而事实上,这些女性在受制于男人的同时,也在有限的范围内发挥着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尽管Ree的朋友代表自己的丈夫直接拒绝了Ree,但后来她还是为Ree开来了她需要的卡车。Ree求见的第三个人——父亲的同伙小阿瑟,其妻子梅根只是在聚会上见过Ree,但还是私下为Ree提供了有效信息,让她去山上找萨姆米尔顿——可以说是宗族以及宗族生意(毒品制造)的首领。而萨姆的妻子虽然严厉地驱赶Ree,还是在赶她走时给她喝了一杯水;而故事快到尾声时,也正是萨姆的妻子带领着女性手下,带Ree找到了她父亲的尸骨——这是不是萨姆的意思,电影似乎并没有交代,我们也可以理解为,这是萨姆的妻子出于同情的个人行为——相较于男性,女性更容易施以同情。
  
  隐性的男性群体和显性的女性群体,其实是以主人公Ree的视角看到的结果。男性群体最为极端的代表就是Ree的父亲,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而事实上,他经历了比电影中出现的任何人都要强烈的、从生跨越到死的惊心动魄。如果把这段背后的故事展开,将是一出涉及家族仇杀的曲折离奇的西部片。然而电影却多次借Ree之口强调:我并不关心我父亲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他,发生了什么,我只要保住我们的房子。Ree的视角是女性主义的视角,男权世界的狼烟战火,其实在女性看来才是真正无足轻重的,落后而又无聊至极,眼下的福祉才是最重要的,而这个道理是那些男人所不懂的。而Ree显然更倾向于将情感诉诸于自己所在的女性群体,Ree的母亲是个疯子,但Ree在极度崩溃的时候仍要哭着求母亲看她一眼:“就这一次,你能不能帮我这一次?”
  
  Ree的寻父之路也象征着女性主义意识的觉醒。父亲的同伙兼亲戚来找Ree,连哄带骗想收养Ree的弟弟,对于Ree的妹妹,则表示以后有条件再收养。Ree生气地拆穿了这个人的谎言,并拒绝让他带走弟弟。带走弟弟,意味着男性群体欲进一步明确他们的分野,想把男女之间的铜墙铁壁继续延续下去,这在Ree看来是完全不能忍受的。而Ree对父亲的寻找,亦是女性主义对于男权社会的反思,最终Ree在首领妻子及其女手下的帮助下,在冰冷的河水里找到了父亲的尸骨,在极度痛苦的无声呐喊中,与首领妻子一起锯断了父亲的双手。——男权社会曾给予女性以恩泽,故切断过去对于女性来说亦会感受到心灵的阵痛和恐惧,然而过去是必须要斩除的,要不然便不能拥有女性们将来光明的福祉。
  
  然而,电影所宣扬的女性主义,并非要求女性推翻男性然后取代男性、变成男性。为了养家糊口,Ree曾动了参军的念头。然而在与军官的面谈中,她发现参军并不能带来即时的收益,并且必须远离家庭,无法尽到抚养母亲和弟妹的责任。因而在影片的结尾,保住了房子的Ree决定放弃参军,和家人继续生活在一起。参军象征着女性对男性世界的融入与置换,显然电影是不鼓励这么做的(并非不鼓励女性参军,而是不鼓励女性试图通过与男性相同的方式缘木求鱼)。故这样的结尾虽然略显生硬但却不失为一个意味深长的点题——女性应该有尊严地活着,同时女性也必须尽到生理和伦理赋予的社会责任,以生理和伦理赋予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