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十力:从日知会走出的新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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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十力、梁漱溟及马一浮被合称为“新儒家三圣”,他们在礼崩乐坏的上世纪初敢于直面惨淡的社会现实,为拯救道统和世道人心不遗余力地著文呼吁,皓首穷经地为国家和民族寻找医弊良方。与后两者不同的是,熊十力在辛亥革命前后,曾投身于这场宏阔的革命大潮,而革命中的亲身经历却最终促使他走出政治,致力于学术。

图1  熊十力(1885-1968)
投身革命,无果而终
1902年,在武汉求学的熊十力投武昌新军凯字营(第三十一标)当上了一名小兵,这是他将积攒许久的革命热情和理想付诸实践的重要一步。熊十力白天上操练武,夜间读书看报。此间,他在黄冈同乡何自新等人的介绍下,逐渐认识了宋教仁、吕大森、刘静庵、张难先、胡瑛等革命志士,并在1904年共同创建了湖北地区第一个革命团体——科学补习所,秘密宣讲革命思想,倡导反帝反清,救国救民。1906年,武昌最重要的革命团体日知会正式成立,熊十力由何自新介绍与刘静庵见面,后成为日知会会员。日知会成立后,同盟会东京总部派余诚为同盟会湖北分会会长。随后,日知会与同盟会展开了更为紧密的合作。熊十力就是在这个时候加入同盟会的。此时的他相当活跃,组织了黄冈军学界讲习社,旨在连接和沟通学界与军界。这个由熊十力领导的讲习社虽然仅存在了四个月,但在1906年2月至5月间,它是同盟会湖北分会和日知会活动的一个极为重要的依托。在熊十力的领导下,该社每周日集会演讲,其内容多根据孟子与王夫之、黄宗羲诸家之说,阐发民族民权思想。熊十力为主讲。通过这种方式,该社逐步扩大影响,越来越多的同志加入进来,并接受革命熏陶,不少人成长为后续革命的骨干。曹亚伯在《武昌革命真史》中对该社的评价相当高:“当时日知会分会密布于军队,尤以黄冈军学界讲习社为重要。先是鄂中军人与学子不相联络,军界中只有少数志士阴投身于其间,以无结合之故,不得大生影响。”言下之意,有了熊十力的这个讲习社,军界中越来越多的人受到青年学生的影响而倒向了革命,这为武昌起义奠定了良好的武装基础。
1906年5月,熊十力主张举事。由于他本人肄业于武昌陆军特别学堂,所以积极奔走,联络军中士兵。风声渐大后,时任湖广督标中军副将张彪悬赏五百金购熊氏头颅,讲习社也被查封。在这种情况下,熊十力只得离开武昌,回到故里黄冈,隐姓埋名做起了教书先生。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13日,黄冈光复,熊十力参与其事,光复后出任秘书,不久即赴武昌任湖北督军府参谋。1913年,袁世凯刺杀宋教仁,毁坏约法,孙中山遂领导武力讨袁,熊十力亦加入反袁行列。革命失败后,熊十力于1913年离开武昌,回到德安,以遣散费置业安家。
走出政治,专力学术
图2  熊十力手迹
1913年至1916年间,熊十力发愤读书,潜心向学,思想也渐渐发生变化。1916年他在《某报序言》一文中表达了对社会秩序混乱,特别是价值失序的忧患:“民国以来,上无道揆,下无法守,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义,小人犯刑,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上下交征利,不夺不餍,是故上下之间,无是非可言。……常谓谈吾国今日事,当如佛祖说法,随说随扫,不立一说。民国五年之间,各种制度,各种人物,无一不经试验,而无一可加然否。自三五以降,吾国之不道,而至于无是非,未有如今日。故乱极而不知反也。”熊氏认为,报刊应主持社会正义,制约乘权处势者。
1917 年 10 月,非常国会选举孙中山为中华民国军政府大元帅,护法运动在孙中山先生领导下兴起。这年秋天,熊十力曾入湖南参预民军,并奔走于湘桂间,支持桂军北伐,抗击北洋段祺瑞军的进攻。不久即与友人白逾桓赴粤,佐孙中山幕。熊十力居广州半年,所见所闻所思所感,与他当初参加辛亥革命、护法运动的理想,反差太大,刺激颇深。他此时对政治、政党,对国民党,都颇觉失望。他原来以为,政治革命理当促进道德进化,然而他所看到的是,政治运作只是一些肮脏的交易。在他看来,“鼎革以来,道德沦丧,官方败坏,(袁氏首坏初基,军阀继之。贪污、淫侈、残忍、猜妒、浮夸、诈骗、卑屈、苛贱,无所不至其极,人道绝矣。)士习偷靡,民生凋敝,天下无生人之气。”他目睹“党人竞权争利,革命终无善果”,内心非常痛苦,常常“独自登高,苍茫望天,泪盈盈雨下”。他根据自己的所历所见,总结出祸乱之起因皆在于军阀官僚之贪淫侈糜、卑屈苟且,以及国民之昏然无知。他深感“革政不如革心”,遂下决心走出政治,“专力于学术,导人群之正见”。他认为救国之根本似乎并不在于革命,而在于学术兴盛。从此以后,熊十力决然脱离政界,专心于“求己之学”,以拯救世道人心、增进国民道德为己任。这是他一生中最重大的转折,他自己也认为“此为余一生之大转变,直是再生时期”。
从辛亥前后直至1918年,熊十力思考的重心,已逐渐转移到重建民族的道德、重建民族的精神上来了。熊先生决心置身于政治之外,专力做学问,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决不仅仅是他说的自己“非事功之材”的缘故,而是他从自己的亲身经历中看到了当时的国家与民族面临着更深层次的危机——社会价值体系崩溃,他潜心向学正是为疗救这一重大病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