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刘瑜 遇见可能的自己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7/05 16:15:49
        我确定自己爱上了这个女人。
  首读《余欢》,惊为天人,一见钟情;再读《民主的细节》,叹为观止,再见倾心;又读《送你一颗子弹》,高山流水,伯牙子期!
  她的文字满足了我对好文字的所有期盼:干净、生动、贴切、幽默、坦率、新颖、小文字里有大智慧和真性情。
  不是没读过写得好的,让人不时微笑、颔首、出神的那种。
  但这次不同。在地铁里读《送你一颗子弹》,我咬紧牙关才在座位上保持了路人甲的矜持和淡定,其实元神出窍的那个我已经笑得前仰后合青筋暴起,把大腿拍得啪啪作响了。
  怎么形容那种阅读的快感呢?像是在最痒的时候有人不偏不倚结结实实地挠了几把。或者,想象我自己是一个烧水的铁皮壶,而她的文章是一把敦实的榔头,叮铃咣郎一顿乱敲,我心里那层郁结的水垢就噼里啪啦应声脱落人仰马翻尸横遍野死无葬身之地。
  同时一个声音高叫着:对啊对啊!就是就是!!Me too me too!!!
  这种认同感如此强烈,已经到了让我不好意思的程度。人家是谁?哥大的才女唉,剑桥的老师噢,政治学女博士呦,南非周末的专栏作家耶!我这样急吼吼地认亲一样地往上贴,实在是太不自重了。
  不过俺还是要厚起脸皮壮起胆子说:“她就是我的一个可能的自己!”借用刘老师的一句话,我就是那个“农村的二舅”,土点儿,也是家庭一员吧。
  和刘老师一样,我也是个生在小地方,“从小到大被迫害成三好学生的人”,把自己宝贵的青春自觉自愿地扼杀在了“存天理、灭人欲”的应试学习之中。之前我我一直不能解释为什么生在小城市,离开故乡就成了一种天然的使命。直到刘老师一针见血的指出:“在大地方的痛苦可以是具有审美价值的事情,而小地方的痛苦却是很傻×的事情。 所以脱离小地方是死不悔改的悲观主义者们摆脱傻×感的唯一出路。”
  和刘老师一样,我在拼了小命考出小地方着陆大地方之后,发现“比困在一个小地方更可怕的是逃脱一个小地方。因为那时候你才认识到人生的问题它不是一个地点的问题,它那么复杂以至于你不知道它到底是一个什么的问题。”
  当我终于从这个illusion中睁开眼睛时,only to find 30岁的自己只是“从一口井跳到了另一口井”。于是傻×感的升级版卷土重来,好像在洒泪挥刀之后,才翻到葵花宝典的下一页,赫然写着“无需自宫,也可练功”。这受骗上当的屈辱便渐渐变异成为迟来但漫长的叛逆和犬儒。
  和刘老师一样,毕业后我留校做了“刘老师”,不是因为它是我的梦想之路,只是因为顺路,因为懒惰,因为缺乏勇气和兴趣。
  和刘老师一样,我最终没有爱上学术研究。尽管在开头的时候,也和她一样觉得做学问这事儿优雅清高卓尔不凡。但后来就发现,和众多的工作一样,它的优雅清高只是一个美女的背影,等她转过头来,就意味着爱情片的终止,恐怖片的开始。
  在我等的阴暗目光下,学术研究是这样运作的:套上抽象的理论框架,亮出艰涩的专业术语,用绕死人的逻辑和烦死人的语言,去证明一个闷死人的道理。让我去拥抱这种武装到牙齿的故作深奥和自命不凡,好比让我去亲吻一个涂脂抹粉的人妖,这这这怎么下得了口?
  更变态的是你还要学术创新!这个被刘老师称为“在过度开发的学术山头上找地儿插小红旗”的行为难度之高,简直就像在烟灰缸里找一条中华,在泔水桶里找一只龙虾,在窑子里找一个处女。所到之处,都是人家嚼过的口香糖,你还必须硬着头皮吞下去,嚼几下,再努力吹出一个泡泡。
  其实我无比真诚地羡慕和敬仰那些能够投身学术的人们:他们要么是足够纯洁,能相信我眼中的妖怪根本就是个绝代佳人,要么就是足够勇敢,虽然看出了那是个妖怪,但有本事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用工作的污泥来培养生活的莲花。
  而我始终是那只吃不着葡萄而骂骂咧咧的狐狸,即使我相信那葡萄确实是酸的。
  因此,和刘老师一样,我有时特别希望自己不被思想压榨,像个收银员一样过一种机械的生活。
  此外,和刘老师一样,我至今不好意思给自己起个英文名字,因为“感觉像去割个双眼皮。”
  和刘老师一样,我检验友谊的唯一标准,就是两个人是否能凑在一起说别人坏话。
  ……
  好吧,我这个山寨版的刘老师,论才华、思想、学识、际遇,都比人家差一大截,但性格曲线却有巧妙的重合。她像住我楼上的邻居,level比我高一层,但我俩的房型一样,她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我知道她走在哪个区域。
  当然,自从踏上婚姻的单向车,走上生子的不归路,我和她的人生曲线就开始分岔了。当她在自由的孤单里摒住“非正式疯狂”的thin line的时候,我正在家庭的喧嚣里拾起支离破碎的自己。但是我们看到的都是一样:“青春的浓雾散尽以后,裸露出时间的荒原”。
  于是,我强烈地羡慕她,正如我确定她也会羡慕我一样,因为我们永远没机会成为另一个时空里那个“可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