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白霞：重读《为人民服务》_

【征文】白霞：重读《为人民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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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人民服务》是毛泽东于1944年9月8日为一名牺牲的普通的八路军战士张思德写的悼念文章，它是毛泽东著作中的名篇，和毛泽东的另外两篇著作《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一同被称为“老三篇”，在文化大革命时期被广为传颂，多数老百姓几乎都能倒背如流。1970年我成为一名小学生，入学第一年就要求能够背诵《为人民服务》，不能不说毛泽东的这篇文章通俗上口，而且道理也不难理解，所以很快大家就都背诵下来，每天第一节课前的自习时间就是全班同学一起背诵这篇《为人民服务》，那简洁明了的话语，质朴的语言，今天重读，仍然感到一种来自久远记忆中的温馨。

　　那个年代写文章，几乎没有不引用“毛主席语录”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小学生的作文中也出现了毛主席语录，因为即便是小学生作文，在当时也都有很浓烈的政治色彩。或者说那时的学生，除了这种政治色彩鲜明的东西，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写别样的文章。我记得《为人民服务》是被引用最多的。

　　以下这些就是被人们经常引用的段落，它们频繁地出现在几乎每个人所写的各种作文当中：

　　“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行。只要你说得对，我们就改正。你说的办法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照你的办。”

　　“只要我们为人民的利益坚持好的，为人民的利益改正错的，我们这个队伍就一定会兴旺起来。”

　　“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但是我们想到人民的利益，想到大多数人民的痛苦，我们为人民而死，就是死得其所。”

　　“我们的干部要关心每一个战士，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

　　那时每到期末，要给每个学生做鉴定，由同学们为每个人指出他们的优缺点，当然说到谁的优点谁都高兴，而一旦说到谁的缺点，谁都不愿意，有的同学甚至哭了起来。老师于是就用伟大领袖的“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行。只要你说得对，我们就改正”这段引言来教育大家。记得老师曾经说：咱们全中国的人，除了毛主席，谁都不能说自己没有缺点。当时真是很佩服老师的这种分析，所以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如果同学之间有了矛盾闹了别扭，不等老师开口，那些班干部就会脱口而出“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 。

　　即使今天看来，不管把其中的“我们”换成什么执政的群体，这些语录的内容仍然是正确的，甚至是精辟的。

　　当年我只是一名小学生，熟练背诵《为人民服务》，更多的只是对张思德这名普通战士留下了深刻印象，同时记住的是党外有个人士叫李鼎铭，对其它内容，并没有什么深刻的理解。我们仰望着神的光环，神灵的话是万众生灵的福音，你只要遵照去做就是，根本用不着去分析什么思考什么。

　　斗转星移，不知什么时候，《为人民服务》这篇著作已经远离人们的生活，现在人们听到“为人民服务”这个口号，更多的是在雄伟壮观的阅兵检阅式上。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又重新读到了《为人民服务》，那曾经倒背如流的篇章，仍然让人感到亲切。但看着这些曾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文字，却不由自主引发了许多当年无论如何不可能引发的思考。

　　“为人民服务”这个口号是共产党和它所领导的军队发展壮大的法宝，也是他们最终夺取政权的护身符。当年有多少人因为这个口号而投向共产党和解放军的怀抱，又有多少人为了这个口号而热血沸腾，在战场上英勇杀敌不畏牺牲。因为大家都会自觉地认为我是人民的一份子，我在为着我自己的解放事业而奋斗而牺牲，所以无怨无悔，所以无所畏惧。

　　当政权到手江山稳固后，事情就渐渐发生了变化。被解放的人民中的许多人甚至是多数人并没有过上期盼中的好日子，一些人多年在温饱线上挣扎；当年主动听取党外人士意见的风范，已经变成了“引蛇出洞”的权术；一些诸如李鼎铭似的民主人士，就在新中国成立的几年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被排除于人民之外了。即便被纳入范畴的全国人民，更多的也不是被服务的对象，而是被领袖运动和使用的对象，甚至是在某种利益争夺当中的筹码。当年的6亿人口可以作为领袖不惧怕核武器的资本，我们有6亿人，即使死了一半我们还有3亿人；因为我们有世界第一多的人口，所以即使饿死三四千万，也没什么了不起……

　　当人民的利益和领袖的面子发生冲突的时候，多数人首先要保护的是领袖的面子，人民的利益在一些为官者的眼中已经越来越不重要了。那段经典的语录似乎可以改成：“因为我们是为领袖服务的，所以，我们如果有缺点，就最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不行。即使你说得对，我们也不改正。你说的办法对人民有好处，我们也不照你的办。”

　　在这种逻辑支配下，一幕幕悲剧就不停地上演了。由个别人的悲剧到一部分人的悲剧；由一部分人的悲剧到集体的悲剧；由集体的悲剧到全党全国的悲剧。终于也成为了毛泽东自己的悲剧。悲剧之惨，悲哀之深，以至于到了几十年后的今天都不敢公开面对不敢公开正视。

　　在毛泽东统治时期，为国牺牲是一种向全国人民的号召，推崇的英雄人物也都是那些牺牲了的英雄。董存瑞黄继光，雷锋王杰欧阳海等等，不能不说，这些普通的战士，倒真是为了他们心中的人民的利益而现身。在这种氛围下，“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多数人也无暇或者没有能力去思考，在一个和平的年代里为什么总是强调牺牲。

　　“今后我们的队伍里，不管死了谁，不管是炊事员，是战士，只要他是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的，我们都要给他送葬，开追悼会。这要成为一个制度。”当我们在背诵着这段名句的时候，中国大地上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正在或者已经走向死亡，但是却并不见有什么人为他们送葬，更谈不上开追悼会。不要说村上的人死了成千上万，并没有人为他们下半旗，为他们致哀，就连毛泽东当年的战友，刘少奇、彭德怀，乃至林彪，乃至高岗，也没有人为他们送葬，开追悼会。前两个人是在毛泽东死后获得平反，才得以开了追悼会，此时距他们被迫害致死已经过去几年了；后两个人到现在还没有享受到追悼会的殊荣。难道他们没有“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吗？他们对共产党的江山的贡献，难道比不上一个炊事员一名普通的战士吗？

　　文章的精辟并不预示行动的完美。甚至行动和理论上的表述完全相悖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好在今天的政府较之毛泽东时代对人民的利益总得来说是要重视得多了。汶川地震发生后，政府第一次举行了全国性哀悼，国家领导人为死难的普通大众鞠躬致哀。这在毛泽东时代是不可想象的。但是在权贵的利益和人民大众的利益发生矛盾冲突的时候，今天的政府仍然面临着困难的抉择。

　　2010.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