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敢5

**盲


阳光照耀九十公里的途程
把我们的影子都照亮了  

一片白花花的世界
一片光芒  压着一片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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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3  只看该作者 **下午六点的生活


一个人在
世上
光着膀子

一个人流
又咸又臭的汗水

从里到外，一个人洗热水澡
在一阵阵间歇性的晕厥中，偏过头

望窗外。一大片深绿的水稻
然后是樱花树

在围墙下。叶子密厚，把树枝完全遮蔽了
然后是天，就黑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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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3  只看该作者 **光辉


原野上的那些树木
是辽阔的
它们的胸腔，埋着一只巨大的心脏

寂静的白色村庄。
我想要抱着一个在绿稻田里劳作的婆娘。她当然是纯朴健壮的
俊俏的脸蛋，汗珠闪耀

流水。汤汤
青石桥。
鸟儿衔着一条菜青虫飞向云空

在莽莽苍苍的大地上漫游。我有阔大的胸怀
阳光照耀
丛生着茂密的杂草
           2007年5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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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3  只看该作者 **白　马　辞


他要找到一棵树，在河边
半山坡上，种下一个人
简单的阳光。照着一棵树，和一个人

这山。这河
风吹，一个人摇舞双手
一棵树摇响青绿的叶子

某日，一匹白马从树和人的身旁走过
这白马，永生与流光竞走。由此了悟大欢喜
牠一边飞奔，一边大声喊叫：

我看到了。树和人。他们在长大
             2007年6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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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3  只看该作者 **一个人的风景


我看到一个人
站在  树子的枝桠上

风吹到了他的身子
他一定凉快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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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4  只看该作者 掘墓人


他一个聋子  挖土挖得很深  
他挖开了泥土深处的黑  挖出了冷  

早晨的阳光一个劲地朝黑土里拱
一年的最长一天就要走到尽头

现在阳光很黄  高大的银杏有如火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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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4  只看该作者 **物质生活


他一个姓名雅正的男人，相貌却平常
衣着简朴。每天必饮烧酒二两

屋舍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日子清明。盐巴咸香

碧绿了油菜。脖子越拉越长，通常在天黑以后
他下死力。耕种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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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4  只看该作者 **清 明 咒


我是否可以这样去想
比如，在四月清明的时候，一个人坐在梅花树下伤心

但一个坐在梅花树下伤心的人，是什么样子？
四月清明，风是青青的，淡淡的，带着麦苗绿色的气息
我想他应是疲惫的。

握在手中的白水，玻璃杯的暖焐着
他老苍的脸颊。偏着头。我听到了他心底的谓叹
远处春水的奔流。和时光的慢

就这样，我愿意想着这个人。站在他感觉不到的一棵春树下，远远望着
我知道自己，不是一缕风，能够从他的近旁轻轻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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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5  只看该作者 **我不过是一个穿旧衣服的男子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晋）陶渊明


一、他们

种植园。我坚持从学校旁的正门
走进。阳光明亮
我要缓缓行走于不长的正路上
挺拔俊秀的银杏。三百棵，不多不少
银杏的浓荫佑护着我走进潮润的房子

多少年，他们几乎从未打开过种植园的正门
永固牌门锁锈死。正路的荒草深过腰肢
他们习惯于院中转身，整日敞开的偏门
通向河岸的泥巴路弯横倒拐。在河岸上摇晃

他们说，我的种植园广大无边，树木长势良好
木本的花儿各按季节次第开放
他们谈论着价格的起落
被一些莫名的花香搞得晕头转向
他们从不打开正门，很少巡视我的种植园
不惯劳作的手一度被雪松的针叶扎得百孔千疮

二、我

夏季，我告诉他们紫薇开花了
秋日，我一人守望桂花的满架香浓
冬晨，我叫上他们同赏院旁的腊梅香
初春，我让他们折一枝红梅供奉于堂屋的神龛上
入夏，我开始有点烦躁不安，对叶丛中雪白的广玉兰花朵视而不见

我不小心踩碎了蚂蚁。
我寻机拍死梅花叶上的红蜘蛛。
我用1605药剂，杀出紫薇树干内的褐色长虫。
我敬畏所有的生命，从不有意折磨它们。
我购买剧毒的农药，迫使它们于瞬间一命呜呼。
我选择的除草剂叫一扫光。
我闷着脑袋，拨开荒草查看银杏的树干是否有虫洞。

三、幻觉

坐在桂花树下的少年，穿一身旧蓝布衣裤
败色的旧蓝布衣裤，接近泥土的色彩
屁股上的漏洞，与泥土更容易亲近
透过桂树的枝叶，少年望见天上的白云
透过桂树的枝叶，绿莹莹的阳光亲着少年嫩柔的须胡

蚂蚁爬上少年的身体
蚂蚁爬行在少年的手心
蚂蚁沿着少年的中指爬向草丛

少年赤脚走在田埂上
口中咀嚼着一片清苦的桂树叶子
少年的微笑像一阵风吹过田野

四、下雨的日子

下雨的日子，我当刻薄自己
对一日三餐心存疑虑
我不过是一个身穿旧衣服的男子
坚守一身的破旧
我比鼹鼠钻得还要深，实在饿极了
就啃一口银杏的根皮
其实，银杏的根须早就败坏
我酸涩的胃已容不下一片叶子
在繁密的种植园穿行，我比泥土
更需要克制。每日的呼吸不快不慢
一天三次，定时去和大宝谈心
我相信，大宝相信，雨总有停的时候
那时，道路发白，就像败色的旧蓝布
就象一声远去的口哨，带着些许的阳光返回
那时，炊烟笔直
挣脱铁链的大宝将在正路上撒欢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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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5  只看该作者 **虚   设


         一

倘若秋天降临，云会飞得更高，更白，更轻,
一些东西离我们远去，一些东西会像迁徙的候鸟
于来年再次轰然驾临。不管你多么小心，
总有一些鸟的种子一碰就碎。你四面八方的风，
涌荡迫击。厚颜无耻的绿叶，仍旧伸展着，
清澈无比的阳光，虚弱的旗帜。
或从树干上快速滑落。鸟儿脱落的羽毛
又轻又薄，在秋天的泥泞里
随便在哪一处陷落。丰饶的田原，
水稻列阵等候，收割的迫切，被更紧的包裹。
随着秋天悄然的脚步，你能否像树干一样
扯落满身萎黄的叶子，张显男人的筋骨？

（看似坚韧，细长的翠竹会被一夜的大雪压折。
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当你转过身去，
死神冷冰冰的唇吻就温情脉脉地贴上你的前额。）

天下粮仓。空空荡荡，被人民，一袋袋金色的稻谷塞满。
陈化。虫蛀。残存糜烂的谷壳。潮湿的愤怒，
形同虚设。满脑子昏暗的迷雾，桃色的梦，萎枯的稻草
等待着一根纤细的火柴棍。一地的灰烬。
耗子和蛇，在黄梁上玩着警察抓小偷的游戏。
于屋檐下随风摆荡，那灰暗的蛇皮不过是吓人的玩意。
扯落它。撕碎它。再踏上一只脚。
不过是虚张声势！在落日的残照下，
锈损的铁门神采奕奕。一样的形同虚设！

        二

沿着一条溃烂的乡村公路。通过破败的小镇，
你还能穿的更少。握在手中的棉背心，
抟不出一滴汗。虚张声势，赤裸着黑毛茸茸的胸膛，
于黄昏，一人黯然来到宽旷的河床。
（在夏季，会有一条木船漂浮于汹涌的水面，
在一根钢缆的牵引下，人和牲畜摇晃着，总能平安渡过。）

满河床的石头。满河床的爱恨情仇。多么安静。
如同一群放牧的羊。不同等量的默然无语。一种存在。
具有人们熟知的温驯的眼睛。麻木的石头的眼睛。
咬紧牙关。石头靠压着石头。在一块巨石下，
是一块更大的石头。坚硬的细小的石子填满巨石间的缝隙，
湿润的泥沙，石头的灰烬。太拥挤，
一样的倾轧，无从逃避，在石头与石头的撞击中，
它们相互亮出藏于怀中的锋刃。但谁又能阻挡时光的流逝，
在水的耐心打磨下，日渐圆滑，
埋得更深的利刃，在心底细细地割着。

石头的心中自有一管清水。悠远的青空下，盛开着子虚乌有的花朵。
石头的火焰煎熬，石头的寂静。它内心的一大把粗盐。
脱鞋，削足，再小下去，七十二变 ，
我如何沿着石上的纹路展开，生命的原生状态，爬虫的脚步？
我的同类！我的兄弟！

        三

岸边的芦苇一夜白了头。

盲者手中的牌。他似乎看得很远，前世的宿怨，迷雾中向你靠近的子嗣。
田野上空滑翔的黑色鸟儿，在白昼和夜晚交替的缝隙，它们如期而至。
“我看不大清楚，他似乎半途而废，像石上的积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聚宝盆。摇钱树。你自作自受，在狭小的堂屋里推车。”
他伸出手掌。那命运的瞎话价值几个钱币，得由良心决定。
他一脸无辜的样子。
盲目的憎恨，与生俱来的恶毒，在不见天日的岁月里孳生。

无始无终。一半是公，一半是母，在污浊的池塘里，
更多的时候克隆自己。阳物须自行枯萎，
咬掉其头颅，折断其胳膊，吞下去无须吐掉骨头。
生存的法则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就是隐蔽，
长出尖锐的毒刺。啊高举的手臂，
腋窝浓密的毛发，在酷热拥挤的车里，没有多余的座位，
如果一个女人足够性感，磨拭你的胸膛或同样敏感的后背，
发散发散你的汗臭，独有的狐香，张扬你雄性的尊严，
热烘烘的情感，随时随地纲举目张。
青草的味道，你眼底的温柔，深深的倦怠，些微的感伤，
激动的脚趾头，石头的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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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5  只看该作者 **和此在的你握手一笑


在七层楼顶，我能否深入内心，眺望
需多少亿光年，和远逝的群星握手相逢
腾空一个房间：手，或脚，抵达所有的角落
仍旧有被忽略的。你要温柔地，耐心地
一一细心抚摸，一些沉睡千年的欲望
一个房间的枯枝败叶。打开你身上所有的细胞
如果你从青城桥出发，沿一环路慢慢走来
而我骑上单车，从蒲阳镇出发。在同一时刻
我们必定相会于胥家路口。你一脸的微笑
你鼻尖上细密的汗珠，在我注目的时候
它们已开始纷散坠落。它们尚未坠落
它们何时坠落？“这不是你现时想说的话。”
这不是你现时想说的话。我们在过往的状态下
我们看到的天空是过往的天空，那过往的星
在过去闪耀。一朵花开放，那细碎的声响
那过往的开放。那过往的，黯然背影
伤心，绝望。在过往的状态下，谁偷走了
我们现时的花朵？握不住的现在。过往的风
啊过往的繁华淹没了我。在七层楼顶
我能否深入到内心，在过往的状态下
和你相识相逢，和此在的你握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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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6  只看该作者 **裂：九九归一

      一

迸然爆裂。秋天，熟透了豆荚
没有尾巴的籽实，滚
沦落泥淖
黑瘦。干硬。咸
悬挂于黄梁
飞逃的一爿横陈于肃静的病理室
喘息。器械冷冰冰的分析
制造：鲜艳的疼痛
如花
被一些白色的小虫挽救
脱光衣服彻底裸呈，器官们
闹闹嚷嚷
纷散，各自逃离

      二

你在黑暗的屋子里坐着
另一个人在另一把椅子上坐着
第三个人在第三把椅子上坐着，第四个
第五个是什么，第六个……
蓝格莹莹的天空亮一弯金钩寒月，刀剑铿锵
阴森沉寂的建筑谋杀夜半的歌唱
砍断的蜡烛。
温柔的流水在暗夜流

      三

去年，我在第六病室啼哭，你不在其中
小兔儿乖乖把门开开。尼基达不开
寒冷封锁着病室呀！我扯着父亲的衣袖
妹妹扯着我的衣袖。升起来吧
隐约的红灯笼！腊梅花开，腊梅花开
妹妹拍着冻红的小手：母亲不在土中

      四

火亲近征马的粮草
雪刷亮一颗黯淡的心
割臣的国恨家仇
割不断的青丝若云若雪
铁枪锈损
葫芦开裂：血冷凝于一次断想
我的渴望是回到故乡，结束放逐的生涯
好男儿应固守家园，大丈夫当孝顺高堂
人头滚落，血溅征袍
再见，妻子的乳房
再见，儿子的小雀雀

从石头里探出的残损的手
贫病者的手
最温柔的女性给他一个圆圆的面包

      五

如是一棵茁壮的大树枕着两个通灵的石猴
刺向水和天空  女人内心的隐秘
空虚冷漠  使其疼痛使其流血
与生殖无干  我是被你诞生使你再生的男人

　    六

刽子手银亮的板斧砍向盲者的弦索
鸟无翼的飞翔谋夺光明的村庄
眇目的老人
无腿的骑士
半个耳朵的孩子
逃逃逃
奔奔奔
漂亮的黑衣女舞蹈吧
请把手鼓敲响
长瘦的男子吹奏长笛
削鼻的旗手请把黑旗覆盖在我们的头上

      七

我们困卧于今天的墙角，被打倒被指责
被批判被压迫。但是给你一卷钞票
去购买：盐，清水，去年的老白菜
瞎眼的蜘蛛于我们困卧的墙角织网
捕获：我们是人，铁的怨愤，阴郁的火
阳光，一个人奔向生活的广场
两个人迫近危崖：在灌木浓密的枝叶丛中
闪亮，猿猴的一双眼睛，美丽而忧伤.

      八

于幽暗的街灯下隐现，那些贞洁贤良的脸庞
或从顶楼砰然坠落。我小心地走
梧桐树干，一棵棵痉挛着
电突然断了：蜡烛！蜡烛！
亡命的鼠。我发现我的眼中含满泪水
我们是好兄弟！我们打麻将去！

      九

我独自爬上一座高远的山峰
失败的牛仔裤  破旧的衬衣  质朴祥和
绿草如茵的山坡  我仰躺着
一缕清风  轻轻  吹抚我的胸膛
呼吸  我可能重唱一首远古的童谣  追怀
或遗忘一张洁白光明的脸庞  我独自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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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6  只看该作者 **预   言


潮湿温暖的季节  病痛远离我们
竹子翠绿  房子更像房子  
傍晚  月亮很黄  风轻轻地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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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7  只看该作者 **伯伯的草鞋


唱着唱着伯伯的草鞋就悄无声息地走来了
做强盗吗月黑风高狗汪汪地叫着
小黑子别叫了
伯伯的叶子烟明明灭灭

妈妈是帆伯伯是船
伯伯的帆桅已经吹折了
伯伯会不会搁浅呢
____我们走不了
伯伯的小路上开满细白色的米汤花朵

一天早晨姐姐拼命地教会我们哭泣之后
姐姐牵我的手，我牵妹妹的手
就这样走了
穿过伯伯的小路采走一些细白色的米汤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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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7  只看该作者 **屋顶三章


      一

树下的孩子，我看到了你
藏在麦衣里。光滑赤裸的麦草

在秋天爬上我们的屋顶。黑夜
深黑。我们围着桌子。围住稀粥和青菜。

      二

稻谷黄熟。院子外头的路又白了
一个人在门槛上坐着

就哭了。麻雀在院坝头跳跃。它飞上屋顶
秋日的阳光，清澈，透亮。

      三

父亲，南瓜藤爬满了我们的房子
它的叶子像草帽。它开出的花儿

像不像我张开的手指？南瓜从屋顶上滚落
父亲，我和柜中的粮食一样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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