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报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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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银沙人

 

东魏末。邺下人。共入西山采银铜。出穴未毕。而穴崩。有一人在后。为石塞门不得出。而无伤损。其穴崩处。有小穴不合。微见日光。此人自念终无出理。乃一心念佛。

 

其父闻子已压。无处求尸。家又贫窭。无以追福。乃持粗饭一钵。往诣僧寺。请一人斋。众僧多逐丰厚。莫肯为食。父持饭大哭。有一僧愍之受请。食讫为咒愿。因别去。

 

是日中。其子在穴中。忽于小穴明处。见一沙门。从穴中入来。持一钵饭。以授此人。食讫便不复饥。唯端坐正念。

 

经十余年。齐文皇帝即位。于西山造凉殿。匠工除此崩石。乃见穴中人尚活。出之与归。父母惊喜。遂阖家练行。

 

东魏末年,邺下地方的人,一起到西山的矿穴采掘银铜。他们采完出穴之时,穴忽然崩塌。最后面的一个人,由于石头塞门而出不来,不过幸好没有受伤。塞住穴口的大巨石,只留了一点小缝隙,稍微能见到一点日光。这人想大概是出不去了,于是就一心念佛。

 

他的父亲听到儿子被巨石压的消息,尸体无法挖出来。想到家境穷困,没有能力为儿子大作法会来追荐福业。最多只拿得出一碗粗饭,于是就带了一钵粗饭到寺庙去,准备斋一位僧人。然而这些僧人都想得到丰厚的供养,因此没有人肯吃他的饭。可怜这位父亲拿著那钵饭哭了起来,这时有位僧人很怜悯他,就接受他的供养。僧人吃完饭后,就替这位父亲施主诵咒祝愿,之后就走了。

 

就在这同一天,在洞穴中的儿子,忽然见到穴口隙缝处,进来了一位沙门。沙门拿了一钵饭叫他吃,他吃了之后肚子就不再饥饿,从此就一直端坐修定。十几年就这样过去了。

 

后来齐文皇帝即位,要在西山造一座凉殿。于是石匠就到崩穴处取这块巨石,巨石移走之后,才发现穴内有人,而且还活著。于是石匠就带他回家,他的父母惊喜异常,此后全家都修行。

 

冀州擒奴

 

北齐时有冀州人。从军伐梁。战败见擒为奴。其父母在乡不知音问。谓已死为追福。造塼浮图。塼浮图成设斋会。道俗数百人。

 

方坐盒闻叩门声。主人父出视。见一僧形容甚雅。谓主人曰。乞斋食秝糜。可以布手巾裹之。并乞鞋一量。主人请留住食。僧不肯曰。欲早去。不暇坐食也。主人如其言。以新布裹糜。并鞋一量奉之。僧受而去。

 

是日斋时。主人子在江南泽中。为其主牧牛。忽见一僧。手持糜一裹。及新鞋一量。至奴所问曰。亦思归见父母乎。奴泣曰。无敢望也。

 

僧以与糜令坐食。食毕又与鞋令著之。而敷袈裟于地。令坐袈裟上。僧取袈裟四角。总把擎举而挥之。可移二丈许。

 

著地。奴开视。不见僧及袈裟。而身已在其宅门外。入门见大众方食。父母惊喜就问。具说由缘。视其巾内余糜及鞋。乃向奉僧者也。

 

乡邑惊骇。竞为笃信。是日月六日也。因名所造浮图。为六日浮图。浮图今尚存。邑里犹传之矣。

 

北齐时有个冀州人,他从军去攻打梁国,战败被俘虏成为奴隶。他在家乡的父母,由于很久都得不到他的音讯,以为他已经战死,于是就为他追荐造福,盖了一座砖塔。砖浮图完成之日,就设斋会,有几百位出家众及在家众来参加。

 

大家正坐著吃时,有叩门声。主人的父亲就出门去看,见到一位长相文雅的僧人。僧人向主人说:‘要向你乞斋小米稀饭,用布手巾包裹著就可以。同时还要向你乞一双鞋子。’主人留他进去吃。僧人不肯答应,僧人说:‘我要早点去,没空坐著吃。’于是主人就照著他的吩咐,用新的布包裹稀饭,并奉送他一双鞋子。僧人接受之后就走了。

 

斋会那天,主人的儿子,正在江南的水泽中,替他的主人放牧牛只。忽然他见到一位僧人,手里拿著布巾包裹的稀饭及一双新鞋。僧人到奴隶的身边问他说:‘想不想回去看父母啊?’奴隶哭泣说:‘我实在不敢怀抱任何希望。’

 

僧人就叫他坐下来吃粥,吃完后,又叫他把新鞋穿上。于是僧人就把袈裟铺在地上,叫他坐在袈裟上。然后僧人捉住袈裟的四角,把他擎举起来挥舞,有二丈多高。

 

等著地之后,奴隶张眼开视,僧人及袈裟都不见了,而自己却已身在家宅门外。他入门之后,见到大众还在吃饭。父母见到他惊喜不已,忙问因缘,他把经过情形都讲了,再看布巾内剩下的粥及脚上的鞋,正是父亲送给僧人的。

 

乡邑的人都很惊骇整件事情,大家都因此而争著信佛教。当天是该月的初六,所以就把所造的浮图,叫做六日浮图。现在这座浮图还在,而该邑的人,还在流传著这个故事。

 

梁时一寒士

 

梁武帝微时。识一寒士。及即位游于苑中。见牵舟。帝问之。尚贫贱如故。敕曰。明日可上谒。吾当与汝县令。

 

此人奉敕而往会。故不得见。频往遇有事。终不得通。自怪之。以问沙门宝志。志方为大众讲经。听者数千人。寒士不得进。

 

宝志谓众曰。有人欲来见问。请开道内之。众人乃为开。此人进未至。宝志迎谓曰。君为不得县令来问耶。终不得矣。但受虚恩耳。

 

过去帝为斋主。君书其疏许施钱五百。而竟不与。是故今日但蒙许官。终不得也。

 

此人闻之终去。帝亦更不求之。

 

梁武帝尚未显贵的时候,曾经认识一个贫困的人。等到他当上皇帝之后,有一天在苑里游玩,见到那人在岸上牵舟。粱武帝就问他近况如何,才知道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贫贱。于是梁武帝就说:‘明天来谒见我,我给你当个县令。’

 

这人就奉皇帝的命令去觐见,但却见不到。他又去了好几次,总是无法通报。他觉得很奇怪,就想要请问沙门宝志。当时宝志和尚正在为大众讲经,有几千人在听,因此他根本无法近前去问。

 

宝志和尚告诉众人说:‘有人有问题想来问我,请大家开道让他过来。’于是大家就让出一条通道。他走向志公,志公也迎向他的时候说:‘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当不上县令呀?最后还是当不上的,只是得到一个虚假的口头承诺而已。

 

‘过去世的时候,当今皇帝当斋主时,你在功德簿上写布施五百钱,结果竟不给。因此今日也只能获得皇上口头给你官做,而最后还是做不成。’

 

这人听了这段因缘之后,就不再去找梁武帝,而粱武帝也没有再找他。

 

陆仁茜

 

陆仁茜者。赵郡邯郸人也。少有经学。不信鬼神。常欲试有无。就思人学之。十余年不能得见。后徙家向县。

 

于路见一人。如大官。衣冠甚伟。乘好马。从五十余骑。视仁茜而不言。后数见之亦如此。经十年。凡数十相见。后忽驻马呼茜曰。比频见君。情相眷慕。愿与君交游。

 

茜即拜之。问公何人也。答吾是鬼耳。姓成名景。本弘农人。西晋时为别驾。今任临胡国长吏。

 

仁茜问其国何在。王何姓名。

 

答曰。黄河以北总为临胡国。国都在楼烦西北州碛是也。其王是故赵武灵王。今统此国。总受太山摄。每月各使上相朝于太山。是以数来过此。与君相遇也。吾乃能有相益。令君预知祸难。而先避之。可免横死。唯死生之命。与大祸福之报。不能移动耳。

 

茜从之。景因命其从骑常掌事。以是赠之。遣随茜行。有事令先报之。即尔所不知。当来告我。于是便别。掌事恒随逐如从者。顷有所问。无不先知。

 

时大业初。江陵岑之象为邯郸令。子文本年未弱冠。之象请仁茜于家。教文本书。茜以此事告文本。乃谓曰。

 

成长吏谓曰。我有一事。羞君不得道。既与君交。亦不能不告君。鬼神道中亦有食。然不能饱。苦饥。若得人食。便得一年饱。众鬼多偷窃人食。我既贵重。不能偷之。从君请一餐。

 

茜既告文本。文本即为具馔。备设珍羞。茜曰。鬼不欲入人屋。可于外边张幕设席。陈酒食于上。文本如其言。至时,仁茜见景两客来坐。从百余骑。既坐。文本向席再拜。谢以食之不精。亦传景意辞谢。

 

初文本将设食。仁茜请有金帛以赠之。文本问是何等物。茜云。鬼所用物。皆与人异。唯黄金及绢。为得通用。然亦不如假者。以黄色涂大锡作金。以纸为绢帛。最为贵上。文本如言作之。

 

及景食毕。令其从骑更代坐食。文本以所作金钱绢赠之。景深喜谢曰。因陆生烦郎君供给。郎君颇欲知寿命乎。文本辞曰。不愿知也。景辞而去。

 

数年后。仁茜遇病不甚困笃。而又不能起。月余日。茜问常掌事。掌事云不知。便问长吏。长吏报云。国内不知。后日因朝太山。为消息相报。

 

至后月。长吏自来报云。是君乡人赵武。为太山主簿。主簿一员阙。荐君为此官。故为文案经纪召君耳。案成者当死。

 

茜问计将安出。景云。君寿应年六十余。今始四十。但以赵主簿横征召耳。当为君请之。

 

乃曰。赵主簿相问。陆兄昔与同学。恩情深重。今幸得为太山主簿。适遇一主簿阙。府今择人。吾已启公。公许相用。兄既不得长生。会当有死。死遇际会。未必得官。何惜一二十年。苟贪生也。今文书已出。不可复止。愿决作来意。无所疑也。

 

茜忧惧病愈笃。景谓茜曰。赵主簿必欲致君。君可自往太山。于府君陈诉。则可以免。

 

茜问。何由见府君。

 

景曰。鬼者可得见耳。往太山庙。东度一小岭。岭平地是其都所。君自当见之。

 

茜以告文本。文本为具行装束。数日。景又来告茜曰。文书欲成。君诉惧不可免。急作一佛像。彼文书自息。

 

茜告文本。以三千钱为画一座像于寺西壁。既而景来告曰免矣。茜情不信佛。意尚疑之。因问景云。佛法说有三世因果。此为虚实。答曰实。

 

茜曰。即如是。人死当分入六道。那得尽为鬼。而赵武灵王及君。今尚为鬼耶。

 

景曰。君县内几户。茜曰万余户。又狱囚几人。茜曰常二十人已下。又曰。万户之内。有五品官几人。茜日无。又曰。九品已上官几人。茜曰数人。

 

景曰。六道之内亦如此耳。其得天道万无一人。如君县内无一五品官。得人道者有数人。如君九品。入地狱者亦数十。如君狱内囚。唯鬼及畜生。最为多也。如君县内课役户。就此道中又有等级。因指其从者曰。彼人大不如我。其不及彼者尤多。

 

茜曰。鬼有死乎。曰然。茜曰。死入何道。答曰不知。如人知死。而不知死后之事。

 

茜问曰。道家章醮。为有益不。景曰。道者天帝。总统六道。是谓天曹。阎罗王者。如人间天子。太山府君如尚书令。录五道神如诸尚书。若我辈国。如大州郡。每人间事。道上章请福。天曹受之。下阎罗王云。某月日得某甲诉云云。宜尽理勿令枉滥。阎罗敬受而奉行之。如人之奉诏也。无理不可求免。有枉必当得申。可为无益也何。

 

又问。佛家修福何如。景曰。佛是大圣。无文书行人。其修福天神敬奉。多得宽宥。若福厚者。虽有恶道文簿。不得追摄。此非吾所识。亦莫知其所以然。言毕去。茜一二日能起便愈。

 

陆仁茜是赵郡邯郸人,对经学稍有研究。他不相信世间有鬼神,常想试验到底有没有。他向修冥想的人学过,学了十几年,都没能见到鬼神。后来他搬家到向县。

 

有一次,他在路上见到一个人,看来像是做大官的样子,穿的衣服和戴的帽子都很大,骑著一匹骏马,有五十几个侍从骑马跟随著,那人眼晴看著陆仁茜而不与他交谈。后来又见了数次,都只默默对望而已。如此情形经过了十年,他们也相见相望了数十次。后来有一天,这个人忽然停马招呼陆仁茜说:‘经常与您见面,颇为仰慕,希望和您交个朋友。’

 

陆仁茜立即礼拜问讯说:‘请问您是什么人?’他回答说:‘我是鬼,姓成名景,生前是弘农地方人,西晋时是别驾,现在是临胡国的长吏。’

 

陆仁茜问:‘这个国家在那里,国王叫什么名字?’

 

成景回答说:‘黄河以北通通是临胡国,国都在楼烦西北边的沙漠。现在的国王是已故的赵武灵王,被泰山管。每个月都要派使者朝泰山,所以我经常路过此地,和您相遇。我能对您有些帮助,让您可以事先知道灾祸,而得以事先逃避,以免遭到横死。除了生死的命运,及大灾祸大福德的业报,不能改变之外,其他都是可以改变的。’

 

既然交了朋友,成景就把侍从常掌事赠送陆仁茜,要常掌事随从陆仁茜,有任何事都要先告知陆仁茜。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就要回去告诉成景。两人辞别之后,掌事就如侍者般跟著陆仁茜。新主人有任何问题,他都能事先知道。

 

大业年中,江陵的岑之象当邯郸令,他请陆仁茜到他家,教他未满二十岁的儿子文本书经,陆仁茜就把他和成景交往的情形告诉文本说:

 

成长吏跟我说:‘我有一件事,不好意思讲,现在既然与您结交,就不得不说。我们鬼神道也吃东西,但是都吃不饱,经常肚子饿,颇为苦恼。如果能吃一餐人间饮食的话,肚子就可以饱一年,所以很多鬼都会去偷人类的食物。而我当官身分贵重,不能去偷人类的食物,因此请您请我吃一餐。’

 

既然陆老师这么说了,文本就设了山珍海味要请成长吏。仁茜说:‘鬼不想进入人住的屋内,就在屋外搭帐幕设筵席,把酒食放在屋外桌上好了。’文本就照著所说的去做。请客的那天,仁茜看到成景带两位客人来,侍骑有一百多人。客人坐下之后,主人文本向客人席位拜谢说,饮食做得不精致,请多包涵。仁茜也代成景传达感谢之意。

 

文本设宴招待成景之初,仁茜请文本赠送他们金帛。文本问什么是金帛,仁茜说,鬼所用的东西,和人所用的都不同,只有黄金和绢帛可以通用。不过假的金帛比真的金帛更适合鬼用。最贵重的假金帛是,把锡贴在黄纸上当作金,以纸张当做绢帛。文本就照他的话去做。

 

等到成景吃过之后,他就叫侍从骑士轮流吃。文本把原先准备好的金钱绢帛赠送给他,成景十分欢喜,感谢的说:‘由于陆先生的缘故,麻烦您供给我这么多,您想不想知道自己的寿命呢?’

 

文本辞谢说不想知道。后来成景他们就告辞离去。

 

几年之后,仁茜得了病,虽然不甚严重,但却无法起床,这样经过了一个多月,他就问常掌事到底怎么回事。结果掌事也不知道,就去问长吏。长吏说在国内打探不出来,后天去朝泰山之后,再回报消息。

 

到了下个月,长吏亲自来报告说:‘你的同乡赵武,在泰山当主簿,刚好现在有一个主簿的空缺,他就推荐你当这个官。所以他写了签呈要征召你,要是案子成了的话,你就得死。’

 

仁茜问有没有什么计谋可以脱免呢?成景说:‘你原本应该可以活到六十多岁,而你今年才四十岁。如果就此死了,都是由于赵主簿硬要征召你之故,我去替你请求看看。’

 

成景当说客回来之后说:‘赵主簿问起你,说你们以前是同学,彼此情深义重。他现在幸而得以当泰山主簿,刚好现在又有一个主簿缺,因此特别推举你。他说你既然无法长生不死,既然早晚都要死,而死了之后未必当得成官,因此,何必贪恋这一二十年呢。现在文书都发出去了,没有办法收回。所以希望你下定决心来,不要再犹豫了。’

 

仁茜听后,忧心恐惧,使得病情加重。成景就跟仁茜说:‘既然赵主簿一定要你,我看你就亲自前往泰山,跟泰山府君陈情,或许可以得免。’

 

仁茜问说:‘怎么才能见到府君呢?’

 

成景说:‘一般而言,做鬼才能见得到府君。不过你可以前往泰山庙,度过泰山庙东边的一个小山岭,在山岭的平地处,就是府君的都城,在那儿你就能见到府君。’

 

仁茜就把这件事告诉文本,文本就替他准备行装。几天之后,成景又来告诉仁茜说:‘文书快成定案了,恐怕你去求情都不能免了。现在赶快作一尊佛像,好让文书自然不发生作用。’

 

仁茜又告诉文本,于是文本就以三千钱,替仁茜在佛寺的西面墙壁上,画了一尊佛像。不久之后,成景来告诉他说,已经得到脱免了。仁茜向来是不信佛的,因此还有些怀疑。因此就问成景说:‘佛法说有三世因果,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成景回答说:‘是真的。’

 

仁茜又问:‘既然如此,人死了就应当分生到六道去,怎么可能都变成鬼呢。譬如赵武灵王及你,现在不是都还在当鬼吗?’

 

成景问他说:‘你们县内有几户人家?’仁茜说:‘有一万多户。’‘那么狱囚有多少人呢?’仁茜说:‘经常在二十人以下。’成景又问:‘一万多户人里,五品官的有多少人?’仁茜说:‘一个也没有。’又问:‘九品以上的官有几位?’仁茜说:‘只有几位而已。’

 

成景说:‘六道里面也一样,能生到天道的,一万个人里头,一个也没有,就好比你们县里没有一个五品官。得生人道的有几个,好比你县里的九品官。下地狱的也是几十人,就像你们县里监狱的犯人。而鬼跟畜生最多,就像你们县里完粮纳税服役的百姓一样。而在鬼道里,又分等级。’他指著侍从说:‘他们大大不如我,而不如他们的,则又更多。’

 

仁茜又问:‘鬼会不会死?’他回答:‘会。’仁茜问:‘鬼死后进入那一道呢?’成景回答说:‘不知道,就好比人知道自己会死,但却不知道死后的事情。’

 

仁茜又问:‘道家的奏章作醮等,是不是真的有效果?’成景说:‘道教供奉的玉皇大帝,是总管理六道的,也就是所谓的天曹。阎罗王就好比是人间的天子,泰山府君就好比是尚书令。记录五道诸事的就好比尚书。像我的国家,就好比大的州郡。人间如果有什么事,想与天曹沟通的话,道教就会上奏章请天帝赐福。天曹接受此奏章之后,就会下命令给阎罗王说,某月某日某人申诉某某事,你要秉持公理去办,不可冤枉滥捕。阎罗王就会很恭敬的奉行,就像人间奉圣旨一样。如果自己没有道理的话,当然不会得到赦免,如果真是冤枉的话,一定会得到申张的。这样,你还认为道教的奏章建醮是没有效果的吗?’

 

仁茜又问:‘那么佛家的修福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成景说:‘佛是大圣,不写文书指示官员办案。只要修行佛法,天神都很恭敬那些人,而且大多会得到宽恕。如果福厚的话,即使有那人要堕落恶道的文簿来,都不能去追摄那人到恶道去。此中的道理,我没办法了解,我也不懂佛法。’讲完之后,他就走了。一两天之后,仁茜能起身了,病也就痊愈了。

 

崔浩

 

后魏司徒崔浩。博学有才略。事太武。言行计从。国人以为楷模。浩师事道士寇谦之。尤不信佛。见其妻读经。夺而投于井中。

 

从太武至长安。入寺。见有弓矢刀盾。帝怒诛寺僧。浩因进说。尽杀沙门。焚经像。敕留台下四方。依长安行事。

 

寇谦之与浩争。浩不从。谦之谓浩曰。卿从今受戮。灭门户矣。后四年。浩果无罪而族诛。将刑。载于露车。官使十人在车上。更尿其口。行数里。不堪困苦。号叫求哀。竟备五刑。自古戮辱未之前有。

 

帝亦枉诛太子。又寻为阉人宗爱所杀。时人以为毁佛法之报验。

 

后魏的司徒崔浩,是个博学多闻有才华谋略的人。太武帝对他言听计从,是太武帝的得力助手,国内的人都以他作为楷模。崔浩信道士寇谦之,非常反对佛教。他见到妻子读佛经,就一把抢过来扔到井里去。

 

有一次,他随从太武帝到长安,他们进入一间佛寺,见到里面有弓矢刀盾等武器。太武帝很忿怒,就杀了寺里的僧人。崔浩更建议说,把沙门都杀光,把佛经及佛像都烧掉。于是皇帝就下命令,要全国都以长安为榜样。

 

寇谦之反对崔浩这么做,但是崔浩不听劝。寇谦之就告诉他说:‘你以后食被杀,而且还会遭到灭门之祸。’四年之后,崔浩果然没有犯什么罪,就遭到灭族的惩罚。在行刑之前,崔浩被装载在一辆没有遮盖的车上,官吏还叫十个人向他口里放尿。这样子走了几里路之后,崔浩不堪困苦,大声号叫哀求。他生前一共受了鞭笞、杖刑、徒步、流放及死刑等五种刑,这是古来被判死刑者从未受过的羞辱。

 

太武帝后来又冤枉诛杀太子,不久之后,自己又被宦官宗爱所杀。当时的人都说,太武帝及崔浩,是由于毁灭佛法,所以遭到这样的报应。

 

周武帝

 

周武帝好食鸡卵。一食数枚。有监膳仪同名拔彪。常进御食有宠。隋文帝即位。犹监膳进食。开皇中暴死。而心尚暖。家人不忍殡之。

 

三日乃苏。能语先云。举我见王。为周武帝传话。既而请见。文帝引问。言曰。

 

始忽见人唤。随至一处。有大地穴。所行之道。径入穴中。才到穴口。遥见西方有百余骑来。仪卫如王者。俄至穴口。乃周武帝也。仪同拜。帝曰。王唤汝证我事。汝身无罪。言讫即入穴中。

 

使者亦引仪同入。便见宫门。引入庭。见武帝共一人同坐。而有加敬之容。使者令仪同拜王。王问。汝为帝作食。前后进白团几枚。仪同不识白团。顾左右。左右教曰。名鸡卵为白团也。仪同即答。帝常食白团。实不记数。

 

王谓帝曰。此人不记。当须出之。帝惨然不悦而起。忽见庭前。有一铁床。并狱卒数十人。皆牛头人身。帝已卧床上。狱卒用铁梁押之。帝胁割裂。裂处鸡子全出。俄与床齐。可十余斛。乃命数之讫。床及狱忽皆不见。帝又已在王坐。王谓仪同还去。

 

有人引出至穴口中。又见武帝出来。语仪同云。为闻大隋天子。昔曾与我共事。仓库玉帛。亦我储之。我身为帝为灭佛法。极受大苦。可为吾作功德也。

 

于是文帝敕天下人。出一钱。为追福焉。

 

周武帝喜欢吃鸡蛋,一次就吃好几枚。拔彪是监管膳食的仪同,由于经常侍候皇帝吃饭而得宠。后来隋文帝即位,他还留任原职。开皇年中他忽然暴毙,由于心还暖,所以家人不忍心把他埋葬。

 

三天之后他醒了过来,一开口就说:‘带我去见皇上,我要替周武帝传话。’于是大家就替他安排求见,隋文帝就问他要传什么话,他说:

 

暴死之后,我就听到有人叫我,我就跟著他到一个大地穴的地方。那儿所有的路,都是通入地穴的。我才走到穴口,遥见西方有一百多人骑马而来,他们护卫著一位好像国王的人。等到他们骑进穴口,一看才知道那人就是周武帝。于是我就向武帝礼拜。武帝说:‘阎罗王传唤你来作证我的事,你本身没有罪。’讲完话武帝就进入穴里。

 

使者也带我进入穴中,见到宫殿的大门。使者带我进入宫庭里,我见到武帝和一个人一起坐著,武帝对那人似乎十分恭敬。原来那人就是阎罗王,使者叫我向阎罗王礼拜。冥君就问我说:‘你替武帝准备饮食的这些年来,武帝前前后后共吃了几枚白团?’我不知道何谓白团,就看左右的人。左右的人告诉我说,白团就是鸡蛋。于是我就回答说:‘武帝经常吃白团,但是数目有多少,我从未去算过。’

 

冥君就向武帝说:‘这个人没有算多少枚,所以我们要通通把它弄出来计算。’武帝一听,不禁一脸凄惨之相,很不高兴的站了起来。忽然宫庭的前面出现了一张铁床,还有几十名狱卒,全都长得牛头人身,而武帝已经身卧床上。这时狱卒就用铁梁来压武帝,武帝的两胁因而割裂。在割裂处鸡蛋不停涌出,不久就堆积得有床那么高,几乎有十几斛之多(五斗为一斛)。冥君就叫狱卒计数,数完之后,床和狱卒忽然又都不见了,而武帝又已经坐在位子上。冥君就告诉我可以走了。

 

于是就有人带我出到穴口,这时武帝出来告诉我说:‘你替我传话大隋国的天子,他以前曾经是我的同事,而现在国库内的金玉布帛,也都是我储蓄的。由于我生前为帝王时毁灭佛法,所以现在受大苦,请他替我作功德。’

 

于是隋文帝就通令天下,每家出一钱,替北周武帝作功德来超度他。

 

冀州小儿

 

隋开皇初。冀州外邑山,。有小儿年十三。常盗邻家鸡卵。烧而食之。后早朝村人未起。其父闻外有人叩门。呼此儿声。父令儿出应之。

 

见一人云。官唤汝侵。儿曰。唤我役者。入取衣粮。使者曰。不须也。因引儿出村门。村南旧是桑田。耕讫未下种。此儿忽见道有一小城。四面门楼。丹素甚丽。儿怪曰。何时有此。使者呵之使勿言。

 

因引至城北门。令儿前入。儿入度间。城门忽闭。不见一人。唯是空城。地皆热灰碎火。深才没踝。儿忽呼叫。走赴南门。垂至而闭。又走东西北门。亦皆如是。未往则开。既至便阖。

 

时村人出田。男女大小皆见此儿在耕田中。口似啼声。四方驰走。皆相谓曰。此儿狂耶。且来如此游戏不息。

 

至午食时。采桑者皆归。儿父问曰。见吾儿不。桑人答曰。在村南走戏。唤不肯来。父出村。遥见儿走。大呼其名。一声便住。城灰忽不见。见父而倒。号泣言之。

 

视其足。半胫已上。血肉燋干。其膝以下。洪烂如炙。抱归养疗。髀肉如故。膝下遂为枯骨。

 

邻里闻之。共视其走处。足迹通利。了无灰火。于是邑人。男女大小。皆持戒练行。

 

隋朝开皇年初,冀州城外,有个十三岁的小男孩,经常偷邻居的鸡蛋煮来吃。有一天早上,村人都尚未起身之时。他的父亲听到有人敲门,在叫他儿子,他就叫儿子出去应门。

 

儿子开门后,见到门外有一个不认识的人跟他说:‘有人告你偷东西,官府要传唤你。’儿子向父亲说:‘是叫我去服劳役的。’就要进屋内带些衣服和干粮。使者说:‘不用了。’于是就带这小孩子出了村门。村子的南边原本是桑树田,已经耕耘过,正等著下种。而这儿现在却有一座小城,四面都是门楼,且色彩艳丽。小孩觉得很奇怪,就问道:‘什么时候盖的这座城?’使者呵斥他,不许他说话。

 

使者把他带到城的北门,叫他进去。小孩正进城门时,城门就忽然关闭起来。他一看城内一个人也没有,是一座空城。而地上都是深到脚踝的热灰碎火,他吓得大声呼叫,奔走到南门,快到南门的时候,门就关了起来。他又往东、西、北门奔走,情形都是一样。还未到时门是开的,快走到时门就关闭。

 

这时村里的人陆续到田间工作,男女老少都看到这个小孩子,在尚未下种的桑田预耕地里四方奔跑,口里好像在呼叫什么。大家都说,这个小孩发狂了吗,怎么跑到这儿来游戏个不停呢。

 

中午吃饭时间,采桑叶的人都回家了。小儿的父亲问人说:‘有没有看到我的儿子呀?’采桑人回答说:‘你儿子在村子的南边奔走游戏,叫都不肯来。’做父亲的出了村子,远远的就看到儿子在奔走。他就大声叫他儿子的名字,才叫一声,儿子就停止奔跑,而城墙和烧灰都不见了。小儿一见到父亲,整个人就倒了下来,哭著说经过情形。

 

他父亲看他的脚,小腿一半以上,血肉都烧干了。膝盖以下,大部分烂得像被炙过一样。父亲把他抱回家疗养,后来大腿肉如故,而膝盖以下则成为枯骨。

 

邻里听闻这件事后,就到小儿走过的地方去看,大家都走得很顺利通畅,地上也没有看到热灰碎火。此后该邑之人,不管男女老幼,通通都持戒修行。

 

赵士亡女

 

长安市里风俗。每岁元日以后。递作饮食相邀。号为传坐。东市笔工赵士。次当设之。有客先到如厕。见其碓上有童女。年可十三四。著青裾白衫。以级索系颈。属于碓柱。

 

泣谓客曰。我是主人女也。往年未死时。盗父母钱一百。欲买脂粉。未及而死。其今在厨舍内西北角壁中。然虽未用。既已盗之。坐此得罪。今偿父母命。言毕化为青羊白项。

 

客惊告主人。主人问其形貌。乃其小女。死二年矣。遂于厨壁取得钱。似久安处。于是送羊僧寺。合门不复食肉。

 

长安市里民间有一项风俗,就是每年元旦之后,就轮流请客吃饭,叫做传坐。东市有位做笔的工人,叫做赵士,轮到作东。那天有位先到的客人去上厕所,看到碓上有个小女孩,大约十三四岁。穿著青裙白衫,颈上系著级索,级索绑在碓柱上。

 

小女孩哭著向客人说:‘我是这家主人的女儿,没死以前,偷了父母一百钱,准备用来买脂粉。还没来得及买就死了,钱藏在厨房西北角的墙壁里。虽然钱还没花用,但已犯了窃盗之罪,因此现在要偿命给父母。’讲完之后就变成了一头白颈的青羊。

 

客人很吃惊,急忙报告主人。主人就问小女孩的像貌,才知道原来是两年前去世的小女儿。于是就在厨房的墙壁里找到钱,这钱似乎已经摆了很久。于是他们把这头羊送到寺庙去放生,全家从此不再吃肉。

 

潘果

 

京兆潘果。年未弱冠。以武德中。任都水小吏。下归与里中少年数人。出田游戏。过于冢间见一羊。为人所遗。独立食草。

 

果因与里中年少捉之。将以归家。其羊中路而鸣。果惧其主闻。乃拔去其羊舌。乃无声。于是夜烹食之。

 

后一年。果舌渐小。遂销尽。陈牒解职。富平县尉郑余庆。疑其诈也。开口验之。乃全无舌。看本处。才如豆许不尽。怪问之。果尽以实答其状。

 

县官教为羊追福。果乃受五戒。大修福。后一年舌渐生。寻平复如旧。诣县自陈。县官用为里正余庆。贞观十八年为监察御史。

 

京兆尹潘果,二十岁以前,在武德年中,是都水地方的小吏。有一次他和乡里的几位少年朋友到田里游戏,经过坟场时,看到一头被人遗失的羊,正在吃草。

 

他和朋友合力把羊捉住,然后带回家里。走在路上时,羊不停的鸣叫。潘果怕被失主听到,于是就把羊的舌头拔掉,免得它再出声。到了晚上,潘果就把羊宰杀烹食了。

 

一年之后,潘果的舌头渐渐变小,最后几乎已经没有舌头了,他只得交出公牒辞职。富平县尉郑余庆以为他骗人,就要他开口检查,果然舌头全无,只留根部像豆子般大小。郑余庆觉得奇怪就问他原因,他也老老实实把实情和盘托出。

 

县官就教他要替羊做福德超度,而潘果也受了五戒,修了很多福业。一年之后,他的舌头又渐渐长了出来,最后终于恢复正常的舌头。于是他就到县官那儿去报告,县官就派他当里正余庆。到了贞观十八年,还当上了监察御史。

 

王五戒

 

隋大业中。洛阳人姓王持五戒。时言未然之事。闾里敬信之。一旦忽谓人曰。今日当有人。与我一头驴。至日午。果有人牵驴一头送来。涕泣说言。

 

早丧父。其母寡。养一男一女。女嫁而母亡。亦十许年矣。寒食日。妹来归家。家有驴数年。洛下俗。以寒食日。持酒食祭墓。此人乘驴而往。

 

墓在伊水东。欲度伊水。驴不肯度。鞭其头面。被伤流血。既至墓所。放驴而祭。俄失其驴。还在本处。

 

是日妹独在兄家。忽见母入来。头面血流。形容毁瘁。号泣告女曰。我生时避汝兄。送米五升与汝。坐此得罪报受驴身。偿汝兄五年矣。

 

今日欲度伊水。水深畏之。汝兄以鞭捶我。头面尽破。仍许还家。更苦打我。我走来告汝。吾今偿债垂毕。可太非理相苦也。言讫走出。寻之不见。

 

女记其伤状处。既而兄还。女先观驴头面伤破状。女抱以号泣。兄怪问之。女以状告。兄亦言初不肯度。及失还得之状同。于是兄妹。抱持恸哭。驴亦涕泪交流。不食水草。

 

兄妹跪请。若是母者。愿为食草。驴即为食草。既而复止。兄妹莫如之何。遂备粟豆。送五戒处。乃复饮食。后驴死。妹收葬焉。

 

隋朝大业年中。洛阳有位姓王的,时常讲一些将来会发生的事,由于很灵验,闾里都很尊敬他,信任他。因为他持五戒,所以称他为王五戒。有一天他忽然跟人说:‘今天会有人,送我一头驴。’到了中午,果然有人牵了一头驴来送他,并且涕泣著说经过。

 

那人早年丧父,寡母把兄妹二人养大,女儿嫁出门之后,母亲也过世了,至今已十几年。今年,妹妹于寒食节之日回家。洛阳的习俗是,寒食日要持酒及食物去祭拜祖墓,于是这人就骑了家里的驴子去扫墓。

 

墓在伊水的东边,因此要度伊水,但是驴不肯度水。于是他就用鞭子打驴的头脸,使得驴受伤而流血。后来总算到了墓地,他就放驴去吃草,自己就扫墓祭祀。不久,驴居然不见了。过了好一会,驴才又再出现。

 

当天妹妹一个人在哥哥的家里,忽然见到亡母进门。她的头及面都在流血,看起来十分憔瘁。她哭著告诉女儿说:‘我活著的时候,不让你哥哥知道,偷偷送了五升米给你。因为这样而受到了驴身的罪报,还你哥哥的债也五年了。

 

‘今天因为水深,我怕度伊水。结果你哥哥拿鞭子抽我,头和脸都被他打伤。还说回家后,要再狠狠的打我。我特别来告诉你,我欠他的债已经快还完了,岂可再如此无理的让我吃苦。’说完母亲就走了,女儿出门也遍寻不见。

 

女儿记著母亲受伤的地方,等到兄长回家时,她就立刻去观看这头驴子头面的破伤情形,结果一模一样。于是她就抱著这头驴大哭,哥哥见状甚觉怪异,忙追问原因,妹妹就讲给他听。兄长也说这头驴起初不肯度水,后来又失踪,又出现的情形。于是兄妹二人,抱著驴大哭,驴也流下眼泪,而且不饮不食。

 

兄妹就跪下来请说:‘如果真是我们母亲的话,就请您吃草证明。’驴听了之后,就马上吃草,然后就不再进食。兄妹俩没有办法,只好准备了粟豆等粮食,送到王五戒那儿放生,驴才再饮食。后来驴死了之后,妹妹就把它收去埋葬了。

 

宋司马文宣

 

宋司马文宣。河内人也。颇信佛法。元嘉九年丁母难弟丧。月望旦忽见其弟身形。于灵座上不异平日。回遑叹嗟讽求饮食。

 

文宣乃试与言曰。汝平生时修行十善。若如经言。应得生天。若在人道。何故乃生此鬼中耶。沉吟俯仰默然无对。

 

文宣即夕梦见其弟云。生所修善蒙报生天。旦灵床之鬼。是魔魅耳。非其身也。恐兄疑怪。故诣以白兄。

 

文宣明旦请僧转首楞严经。令人扑系之。鬼乃逃入床下。又走户外。形稍丑恶。举家骇惧。詈叱遣之。鬼云。饿乞食耳。积日乃去。

 

顷之。母灵床头有一鬼。肤体赤色。身甚长壮。文宣长息孝祖。与言往反。答对周悉。初虽恐惧。末稍安习之。鬼亦转相附狎。居处出入殆同家人。于时京师传相报告。往来观者门巷叠迹。

 

时南林寺有僧。与灵味寺僧含沙门。与鬼言论亦甚款曲。鬼云。昔世尝为尊贵。以犯众恶。受报未竟。果此鬼身。去寅年。有四百部鬼。大行疾疠。所应钟灾者。不忤道人耳。而犯横极众。多滥福善。故使我来监察之也。

 

僧以食与之。鬼曰。我自有粮。不得进此食也。

 

含曰。鬼多知。我生何来。何因作道人。答曰。人中来。出家因缘本誓愿也。

 

问诸存亡生死所趣。略皆答对。具有灵验。

 

含曰。人鬼道殊。汝既不求食。何为久留。

 

鬼曰。此间有一子女。应在收捕。而奉戒精勤。故难可得。比曰稽留用此故也。藉乱主人有愧不少。自此已后不甚见形。后往视者但闻语耳。时元嘉十年也。

 

至三月二十八日。语文宣云。暂来寄住。而汝倾家营福。见畏如此。那得久留。

 

孝祖云。听汝寄住。何故据人先亡灵筵耶。

 

答曰。汝家亡者各有所属。此座空设。故权寄耳。于是辞去。

 

南朝时宋国的司马文宣,是河内人,颇为信佛。元嘉九年时,母亲与弟弟相继去世。在十五号的早上,忽然见到弟弟坐在自己的灵座上,不停的嗟叹不安,要求饮食。

 

文宣试著跟他交谈说:‘你生前平常就修行十善,照佛经上所言,你应该可以生天,或是生在人道,为何如今生在鬼道呢?’那个鬼沉吟半天,无言以对。

 

当天晚上,文宣梦到他弟弟跟他说:‘我生前修善,现在已经获得善报生天了。上午灵床上的鬼,是魔魅,不是我。为了怕你怀疑觉得奇怪,所以特别来告诉你。’

 

第二天早上,文宣就请僧人诵首楞严经。然后又叫人把鬼捉起来,鬼起初逃到床底下,后来又走到门外,这时鬼的形像变得比较丑恶。文宣全家都很害怕,厉声呵斥要鬼离开。鬼说:‘我只不过是饥饿来乞食而已。’结果这个鬼,好几天之后才走。

 

不久,文宣母亲灵位床头又有一个鬼出现。这个鬼身体是赤色的,长得很高大健壮。文宣的长子孝祖,和鬼交谈,这个鬼回答得很详细。起初家人有些恐惧,后来慢慢不害怕而习惯了。鬼也渐渐和他们亲近熟悉起来,和他们同居相处,犹如一家人般。当时京城大家都相传这件事,到他们家来看鬼的人络驿不绝。

 

南林寺及灵味寺的僧人,和鬼很谈得来。鬼说:‘生前我也是个尊贵的人,因为犯了很多罪恶,得了鬼身,至今尚未受报完。去年有四百部鬼,奉命来大行疾疠,让命该绝的人得灾,不去打扰修行人。但是这些鬼有些做的过了头,也让修福修善的人罹难,因此冥府派我来监察这件事。’

 

僧人拿食物给他吃,鬼说:‘我自己有粮食,不能吃你们的食物。’

 

灵味寺僧含沙门问他说:‘鬼大多都能知道很多事,我想请问你,我前生是从那里来的,这辈子又为何会出家呢?’鬼回答说:‘你前辈子也是人,你出家是由于自己发愿之故。’

 

另外他们又问了很多人生死之事,他都回答得很对,而且很灵。

 

含沙门又问说:‘人道和鬼道不同,你既不求人问的饮食,为何在人间逗留这么久呢?’

 

鬼回答说:‘我要收捕这里的一名女子,由于她戒律持得很好,所以很难捕到她,这就是我稽留这么久的原因。在这儿打搅主人,实在很惭愧。’从此以后,他就很少再现形。以后来看鬼的人,也都只能听见声音而已,这是元嘉十年时候的事。

 

到了三月二十八日,鬼对文宣说:‘我暂时寄住你家,而你们全家都这么努力培福。我让你们这么麻烦,也不适宜久留了。’

 

长子孝祖说:‘你可以寄住没关系呀,不过为什么要住在我们先人的亡灵牌位呢?’

 

鬼回答说:‘你们家的亡人,都已经投胎各有他们自己的眷属了。这些灵座都是空的,所以我暂时方便借住而已。’于是鬼就告辞而去。

 

宋王胡

 

宋王胡者。长安人也。叔死数载。元嘉二十三年忽见形。还家责胡。以修谨有阙。家事不理。罚胡五杖。傍人及邻里。并闻其语及杖声。又见杖瘢迹。而不睹其形。唯胡犹得亲接。

 

叔谓胡曰。吾不应死。神道须吾算诸鬼录。今大从吏兵。恐惊损墟里。故不将进耳。胡亦大见众鬼纷闹若村外。

 

俄然叔辞去曰。吾来年七月七日当复暂还。欲将汝行游历幽途。使知罪福之报也。不须费设。若意不已。止可茶来耳。

 

至期果还。语胡家人云。吾今将胡游观毕。当使还。不足忧也。故即顿卧床上。泥然如尽。

 

叔于是将胡遍观群山。备睹鬼怪。末至嵩高山。诸鬼遇胡。并有馔设余施。味不异世中。唯姜甚脆美。胡欲怀将还。左右人笑胡云。止可此食。不得将还也。

 

胡末见一处。屋宇华旷。帐筵精整。有二少僧居焉。胡造之。二僧为设杂果槟榔等。

 

胡游历久之。备见罪福苦乐之报。乃辞归。

 

叔谓胡曰。汝既已知善之可修。何宜在家。白足阿练。戒行精高。可师事也。长安道人足白。故时人谓为白足阿练也。甚为魏虏所敬。虏主事为师。

 

胡既奉此练。于其寺中。遂见嵩山上年少僧者游学众中。胡大惊与叙乖阔。问何时来。

 

二僧答云。贫道本住此寺。往日不忆与君相识。

 

胡复说嵩高之遇。此僧云。君谬耳。岂有此耶。

 

至明日二僧无何而去。胡乃具告诸沙门。叙说往日嵩山所见。众威惊怪。即追求二僧。不知所在。乃悟其神人焉。

 

南朝宋国的王胡,是长安人。他死了几年的叔父,在元嘉二十三年的时候,忽然回家现形。责备他没有好好修身,而且也不理家事,因此罚打他五杖。傍边的人及邻里,都听到叔父的声音及罚杖声,也见到杖打所现的瘢痕,但却见不到叔父的人,只有王胡一人得见。

 

叔父告诉侄儿说:‘我不应该死的,不过因为神道须要我去替他们算诸鬼的记录,所以才把我召去。今天来了很多官兵,我怕会惊动损害乡里,所以没有带他们进来。’王胡也见到村外有一大堆鬼,闹哄哄的。

 

不久叔父告辞说:‘明年七月七日,我还会暂时回来,到时候我会带你到阴间游历,让你知道善恶的罪福报应。你们不须要张罗招待我,如果觉得过意不去,只要准备茶水就可以了。’

 

明年到期叔父果然回来,他告诉王胡家人说:‘我现在带王胡去游观阴间,看完就会送他回来,你们不用担心。’于是王胡就顿然卧倒床上,好像死去般。

 

叔父就带王胡到各座山上去参观,遍见所有的鬼怪。最后到了嵩高山,诸鬼就请他们吃饭,王胡觉得菜肴的味道和人间差不多,只有姜特别的脆口甘美。他准备带一些姜回人间,左右的人就笑他说,只可以在这里吃,不可以带回人间。

 

后来王胡又在嵩山,看到一处地方屋宇华丽空旷,帐幕摆设及家具都很精致整齐,里面有两位年少的僧人居住。王胡就进去拜访。两位僧人招待他吃水果、槟榔等。

 

王胡在阴曹地府游历了很久,通通见到造罪修福所获得的苦乐报应之后,就告辞要回人间。

 

叔父告诉他说:‘你既然已经知道要修善,那就不应该再在凡俗的家里了。白足阿练法师的戒律及道行都很精高,你可以拜他为师。’长安有位僧人,脚很白,所以当时的人就叫他白足阿练。当时的国君很尊敬他,尊他为国师。

 

王胡回人间后,就拜白足阿练为师,在老师的寺里,他看到嵩山上的两位年少僧人,也在游学的行列之中。他很惊讶,就与他们叙旧,问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两位僧人回答说:‘贫道一向就住在这个寺庙,不记得以前见过你。’

 

王胡就提起在嵩高山的那次见面。僧人说:‘你弄错了,没有这回事啊。’

 

第二天,两位僧人没有理由就不见了。王胡就把这件事告诉其他的沙门。大家都很惊怪,就去找这两位僧人,结果不知道他们在那里,此时大家才觉悟,原来两僧是神异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