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二）——金载圭的鸿门宴

刺客列传（二）——金载圭的鸿门宴

作者:王永忠   2010-07-18 16:58 星期日 晴朴正熙出身日本旧军官，在朝鲜战争期间曾经被怀疑是北朝鲜间谍而被判处死刑，后获平反，重新在南韩军中服役。1959年2月，朴正熙已成为少将，第2军副司令，并成为警备京畿地区的第六管区司令官。1961年5月16日，朴正熙筹划发动军事政变，成立了国家再建最高会议，成为副议长，但手握实权，推翻了当时的民选政府也开启了韩国政变模式。1961年7月，朴正熙成为议长。1963年，朴正熙正式成为了韩国总统，开始了近20年的统治。朴正熙被认为在韩国的经济发展中扮演了积极的角色，缔造“汉江奇迹”，韩国经历了持续的经济增长。因而，朴正熙开创了一种“威权+经济增长”的亚洲模式：1.自力更生，不依赖美援；2.国家主导工业化的韩国模式；3.朴正熙的快速发展战略；4.精英阶层的统治（见Kim, Hyung-A, Korea’s development under Park Chung Hee : rapid industrialization, 1961-1979. 《朴正熙时代韩国的发展：快速工业化1961-1979》，NY: RoutledgeCurzon, 2004.）。
　　多朴正熙的评价有着截然相反的两极化。据韩国盖洛普2004年6月实施的"韩国人最喜欢的历届总统调查"中，朴正熙获得48%的支持，名列榜首。但与此同时，他在位期间，极力打压民主，关押反对派人士，朴正熙认为韩国的民主被耽误了，因为民主根本就不符合韩国的国情，依据他的逻辑，韩国人民根本就不配享受民主。不知道为什么，朴正熙是一个经常遭人暗杀的总统，北韩人想杀他（可能因为他反共），留日朝侨想杀他（可能因为他亲日，当年在日本军中服役时，朴正熙写过：“我身为日本人，以精神与气概，义勇奉公，一死报国的决心报名当军官。为满洲国军、为满洲国，有为日本国献身的觉悟。”一个字：汗），韩国人也有不少人想杀他（可能因为他专制独裁）。
　　1968年1月19日，北朝鲜人民军的一个31人的特种部队，身穿韩国军队的制服，渗透进韩国，准备前往青瓦台总统府，执行刺杀朴正熙的任务。北韩特工化装成驻防汉城（首尔）的大韩民国陆军第26师一支部队，他们使用了正确的番号和军服，一路经过了多过军队和宪兵组成的检查站。他们行进到了离青瓦台只有800米的地方，在过韩国一个检查站的时候，被韩国警察认出了他们脚上穿的黑色胶鞋（化装潜伏太不专业，什么时候都要注意细节，管理课程说过细节决定成败，可能在朝鲜只有主题思想课程）不是韩国军队配发的，北韩特工开枪，暴露了身份。3人当场被打死，一人被俘（金新朝，此人后来去做了牧师），其余的特工开始向38线附近的非军事区撤退，南韩军队和美军随即展开了大规模的搜捕，25人在汉城附近被击毙（也有说法是在现场有5人被当场击毙，其余在随后追剿中丧生），所有北韩特工中只有两人下落不明，韩美军人也有多人死伤。这次暗杀未遂事件史称“青瓦台事件”。
　　接着在1974年8月15日又发生了著名的文世光事件。当时，韩国总统朴正熙与其夫人陆英修正在汉城国家剧院出席光复节29年纪念仪式，被旅日韩侨文世光（???, 1951年—1974年12月20日）枪击，朴正熙躲过杀身之祸，但陆英修则中弹身亡，做了他的替死鬼。文世光被制服后，朴正熙继续镇定将演说发表完毕。事件发生之后，韩国政府迅速展开调查。调查认为：文世光受到总联（全称“在日本朝鲜人总联合会”，是一个在日本的北朝鲜人组织，2010年南非世界杯朝鲜队队员郑大世就属于这个组织的侨民）的干部金浩龙的指使而犯罪。此事件在10月7日开审，文世光承认自己的罪行，经一审、二审后，文世光最后判以死刑，1974年12月20日，文世光在汉城拘置所被处以绞刑。事件造成日韩关系高度紧张，一度濒临断交。2002年朴正熙的长女朴槿惠访问朝鲜时，金正日承认此事与朝鲜有关并谢罪，但是他称“此事乃部下所为，我不知情”。
　　两次事件都失败了，最后一次轮到主角金载圭出场了，于是，震惊世界的“10.26事件”发生了，此乃暗杀史上的经典之作，堪比鸿门宴的精彩。金载圭(???，1926年3月6日－1980年5月24日)，庆尚北道出生，韩国军人，任过军长和保安司令等职，曾领中将衔，既是朴正熙的同乡，又是陆军士官学校1946年同届毕业生，是朴正熙“多年来的同事和政治上的密友”。朴正熙当政之时，官至中央情报部部长。朴正熙大权在握，自然要配置个人亲信，这种雄性动物的本能，就如同有权有势就要包N奶的道理一样。但亲信不止他金载圭一人，总统卫队长车智澈此时也是总统的红人，车智澈却常常利用职权，阻挡金载圭和朴正熙的接触，并一个劲儿地在朴正熙面前说他的坏话，以至使他感到有丢官之虞，金载圭也埋怨朴正熙听信车智澈的谗言，不接纳他的意见，因而怀恨在心。尤其是车智澈向朴正熙推荐他自己的好友全斗焕接替金载圭出任情报部长一事，更是刺激了金极其敏感的神经。都说女人恋爱的时候争风吃醋，男人在争宠时的醋意丝毫不比女人差，这种嫉妒和男人争强好胜的激素一结合，就会产生极端的结果。另外的一种说法来自朴正熙的长女朴槿惠，由于车智澈行为鲁莽，并和金载圭积怨尤深，朴槿惠曾建议父亲把他们两人都撤换掉，于是，他们两人对前途都感到惴惴不安（见Kleiner, Jürgen. Korea, a century of change. World Scientific, 2001, p.167）。
　　1979年10月26日晚，朴正熙忽然心血来潮，叫他的卫队长车智澈一起，到首尔宫井洞情报部长金载圭那里去吃晚饭。他想利用饭局的机会，排解一下金载圭和车智澈这两个心腹之间的芥蒂。看来吃饭是东亚官场、商场联络感情的重要手段，此乃千真万确。但饭局的这个“局”字意味深长，暗含着扑朔迷离、斗智斗勇、当局者迷、醉翁之意不在酒、十面埋伏、杀机四伏，从“鱼肠剑”到“鸿门宴”，吃着吃着就要送命的事也时常发生。在中央情报部主楼二层的一间宽敞的房间里，金载圭正在等待朴正熙的到来。本来，金载圭约了陆军参谋长郑升和共进晚餐，这时他决定派情报部副部长陪郑升和，自己来应酬朴正熙。晚上6点05分，朴正熙带着车智澈和五名贴身警卫来到情报部的宴会厅，入席的有朴正熙、金载圭、车智澈和朴正熙的秘书长金桂元。席间，车智澈认为前不久釜山和马山地区学生示威中情报部应负的责任，以及对“两金”——金大中、金泳三的处理存在着失误，金载圭脸色阴沉，盯了车智澈一眼，眼睛里闪出一丝寒光。朴正熙见车智澈和金载圭两人又要顶起来，就说：“好了，不要嚷啦。来，喝酒吧！” 这时，金载圭用手一招，进来两位美丽丰满的姑娘（沈守峰、申才顺，后来这两位姑娘活了下来，成为这场历史上罕见的刺杀事件的目击证人），分别坐在总统和警卫室长身边。有佳人陪酒，宴席上的气氛快活多了，很快响起一片干杯和欢笑声。
　　7点左右，金载圭借故离席，去到主楼，对在那里吃饭的郑升和说：“我正同总统阁下吃饭，完了就回来。”然后，他走到二楼他的办公室，取出一支西德造的七发连发手枪，放进裤子后面的袋子里，语气低沉地对情报部的两位官员说：“今天我要干掉他们，房间里枪一响，你们就把总统的卫兵干掉。”金载圭回到宴会厅，继续吃饭喝酒，气氛也变得比较轻松。过了一会，金载圭得悉外面已准备就绪，于是站起来、眼盯着车智澈，对朴正熙说：“阁下，你带着这样的废物能把政治搞好吗？”说着，他从腰间拔出手枪朝车智澈就是一枪，转而又向朴正熙打了一枪。车智澈右手腕被子弹打穿，慌忙逃到厕所躲避；朴正熙应声倒下，鲜血从胸口直往外流，倒在了女歌手身上，女歌手惊惶失措，将倒地的朴正熙扶起来，哭着问：“阁下，你怎么了？”朴正熙闭上双眼，缓缓说道：“我没关系……”他说完了生命中最后一句话。外面的情报部人员听到里面枪响，也一起动手，把朴正熙的贴身保镖、司机和两名警卫人员统统击毙（见Kleiner, Jürgen. Korea, a century of change. World Scientific, 2001, p.167）。金载圭在里面追杀车智澈，突然发现予弹卡壳，他从手下那里抢过了另一支枪。他回来时，只听车智澈从厕所的窗口向外面高喊：“警卫员！警卫员！”金载圭两眼射出寒光，咬牙切齿骂道：“你这条疯狗！你搞得国愤民怨，还整天嚷着用坦克压扁。我先把你这条疯狗压扁！”说着，金载圭的枪弹已打穿了他的胸部，车智澈晃了两下便倒在血泊中。金载圭弯下腰走到朴正熙的跟前，听见他在哼哼，又对准他的脑袋补了一枪，这位62岁的独裁者就这样死在为了争夺权力而发狂的亲信手里（见http://baike.baidu.com/view/256415.htm）。1979年11月3日，韩国为朴正熙举行了国葬，他的遗体被安葬在汉城国家公墓，同他的妻子合葬在一起。
　　事发之后，金载圭找到身在宫井洞另一房间的陆军总参谋长郑升和，告知朴正熙的死讯。郑升和劝金载圭一同前往陆军总部召开军队高层紧急会议，金载圭同意，车子驶过美军第八军的营内道路，于晚上8点05分到达陆军本部地下室。郑升和立即叫人通知国防部长卢载铉和海、陆、空三军头目，说“总统府”内部发生袭击事件，要他们立即赶来开会。8点30分左右，赴会的人纷纷到达。郑升和向他们报告朴正熙已被狙击。卢载铉向金载圭询问被狙击的情况。金载圭说：“情况还不清楚，但总统肯定是死了。”接着，卢载铉同三军头目商讨应付事态的对策。不一会，“总理”崔圭夏等一班“政府”要员也陆续来到地下室。因地方太挤，会议转到“国防部”举行。会上对如何宣布“紧急状态”问题发生争论，金载圭主张不讲缘由，立即宣布全境处于“紧急状态”；崔圭夏认为不讲清问题，国民不好理解。这时，事发当时身在现场的朴正熙的秘书长金桂元看苗头不对，指出朴正熙是金载圭打死的。于是郑升和下令逮捕金载圭，由保安司令和宪兵总监执行。内阁成员下令实施紧急戒严法，于1979年10月27日凌晨4：00开始，并任命郑升和为戒严司令（见Kleiner, Jürgen. Korea, a century of change. World Scientific, 2001, p.171）。逮捕金载圭成功的消息报到临时指挥部，全斗焕立即派出保安司令部的兵力，分头出击，将守候在国防部、陆军本部和盘踞在宫井洞的中央情报部人员一网打尽，彻底消灭了金载圭的势力，完全控制了朴正熙被刺后的混乱局面。1979年底，全斗焕发动12.12兵变，取代了郑升和，成立以自己为核心的独裁政府，1980年判处金载圭绞刑并于5月24日执行。
　　2004年“恢复民主化运动人士名誉补偿委员会”(委员长卞祯洙)下属“相关人士及其家属认定审议小组委会”判定， 前中央情报部长金载圭枪杀前总统朴正熙的行为不属于民主化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