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肖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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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莽《 人民日报 》( 2010年09月07日   24 版)

 
坦率的说,虽然我也曾为一些欧洲和俄国的著名作曲家、歌唱家和舞蹈家写过文章、画过肖像,可我毕竟对音乐是外行。拜读了林洪亮先生的大作《肖邦传》和他编纂的《肖邦书信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我深受启迪。
我想起1954年自己随中国文化代表团访问波兰时,在华沙一座教堂里看到肖邦的手膜,原来这位钢琴大师的手是那么纤细。据说他的心脏也保存在这座教堂里。
2010年是伟大音乐家肖邦诞辰200周年,全世界都在举行音乐会纪念他。我国的活动很多、也很隆重。这时我更觉察自己对波兰这个国家的了解不够,于是拿起《肖邦传》翻看,不料竟爱不释手。
初读这本大作时,我已经从作者坚定的笔触中,感觉出他史料功课搜集地十分厚实。肖邦的成长,他的经历,他丰富而颇多争议的情感生活,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想法,周围的亲朋好友对这些想法的反应与评论,事无巨细尽收眼底。可谓是一幅从肖邦祖父的时代开始勾勒,直到肖邦逝世才描绘完成的百年长卷,有关肖邦的一切细节尽在作者胸中。不仅于此,通读全书还会发现,肖邦不止是作品的男主角,还是作者笔下的一条明线。附着在这条线索上的,是纷繁复杂的欧洲式政治纷争,是法、俄为代表的欧洲列强对波兰的争夺,以及之后两百年对波兰文化的影响。将这一切浓缩在一部厚厚的传记中,压在手上感觉沉甸甸的,可是这四百页又觉得有些少。
读《肖邦传》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少点什么,细说起来似乎是作者描写时的克制和内敛有点过分,尤其在描写肖邦少年时期的章节,总是在感情即将喷薄而出的时候笔锋一转,让人有种空有万钧神力却无处施展的感觉。随着阅读的深入,我发现与中年鼎盛时期肖邦丰富的人生经历相比,少年肖邦人生中的精彩,只能算是青葱岁月的一点闪光。随着肖邦的成长,经历愈加丰富,作者的笔调愈加苍劲,我被带入了书中,仿佛也是肖邦人生的见证者之一,与他和他的亲朋好友们一起漫步在诺昂乡村的林荫道上,共同回忆生活的点滴。于是我明白了,这种写法很妙,真正的作品不止是作者的一味表达,而是通过自己内心勾勒出的一个完整世界,至于在这个世界中,读者见证的到底是成功的荣光、苦恋的纠葛,还是再普通不过的柴米油盐,就由读者切身的经历决定了。
肖邦和法国女作家乔治·桑缠绵悱恻的爱与恨,更让人苦痛难言,作者写得细腻,也触动感情,让我唏嘘不止。我在衰老之年,有幸读到这么一部好书,倍感欣慰。觉得自己像是在19世纪肖邦生活的波兰和法国游历了一番。
我仿佛又看到了他的手膜,感到了他心脏的跳动,听到了他的弹奏,一曲曲震撼灵魂的乐章从空无中倾泻出来,响彻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