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肉分离的诗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6/30 20:15:10
周末的街上熙熙攘攘。我也去凑热闹。接连遭遇了几个乞丐,有的还带着襁褓里的婴儿。因为孩子,不管那乞丐眼里流露出的是怎样虚假的乞求,我都掏钱。
走在一条人少的街上,我想在这里不会遇到乞丐。正想着,却被绊了个趔趄。一条横在人行道上的细木棍,光溜溜的。木棍的主人有些惊恐、有些歉意地看着我,急忙拉回他“出格”的拐杖。他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裹一件脏棉袄,破败的棉絮从衣缝里挣扎着露出头角;他坐在地上,一条腿盘着,另一条腿因为残疾而蜷缩着。我想,又是一个乞丐!但仔细看下去,却没有发现他用来装钱的盒子。他的手里攥着一个本子,我顺势看去,另一只手里居然是一只笔!
我不由得对他产生了好奇。我停下来看他。他急忙低了头,把光溜溜的拐杖藏到身后。
这是一个乞丐吗?
我忍不住蹲下来,更近地看他。他的手被冬天的风皲裂了,但仍能隐约看出这裂痕之下的细腻,他许是不曾干过重活的人。
“师傅!”我实在想不出如何称呼他,遂把自己变做悟空。
他显然不会回敬我“徒儿”,而只是怯怯地抬头。
“请问青年街怎么走啊?”我急中生智,用问路打开了话匣。
他不知道怎么走,他摇头。仍不做声。
我急了,问他:“师傅,您这本子上写的什么啊?”
他看看我,然后把本子递过来。我看到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那微笑似乎带着某些自豪的成分;气氛瞬间融洽了许多,我接过本子。
我不由惊呆了。这本子上歪歪扭扭地居然写满了诗:
——浮游着的 那轮自由的明月
它一无所有
即使它清幽的光芒
也是偷窃来的
所以那光 惨淡 苍白 幽怨
就像你的脸
——时光流逝 自由显得弥足珍贵
浪迹天涯 到处都是我安宁的家
没有热水 没有床第
严寒封住了我的心
冬季的阳光是瘦弱的
一如我被病痛折磨的身体……
我惊讶地看他,他微微笑。
“这都是您写的吗?”
他点点头,把本子拿回来,继续低下头,开始沙沙地写起来。他显然不再惊恐和羞怯,就好象身旁没有我这个陌生人一样,他写得很流畅、很快,也许是突然间有了灵感。
我不再打扰他,也不想再多问。就走了。
这是一位诗人!
可是他过得是怎样的生活呢。我不能不说他其实就是一个乞丐。但我竟然对他肃然起敬。我不知道他如何营生,也许写完了诗,他也会爬到闹市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乞讨,用一副可怜的模样来换取生活。
他把思想与生活彻底分开了!高贵地写诗、低贱地生活。听起来极其荒诞和可笑。这简直就是灵与肉的分离、甚至是人格的分裂。这还能算是诗人吗?可那本子上的诗,却那么清晰地向我展现了一个跃动的灵魂。
原来人,可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可以生活在自己的灵魂中。只是生活在这世界上的人,要常常违背自己的灵魂,甚至出卖。而生活在灵魂中的,却又被这世界抛弃了。世界是物质的,又是高傲的,决不会依从于人的灵魂。人因为无法掌控这世界,而创造出“灵魂”的概念,用以暂时逃避肉体的疼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