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济棠香港脱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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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12月,日军攻陷香港,滞留其间的陈济棠随时有被捕之虞

陈济棠戎装照

陈济棠、莫秀英夫妇与家人在广州梅花村合影

正在准备进攻香港的日本海军陆战队
□钟卓安
1936年7月,反蒋失败后的陈济棠从广州跑到香港。8月,他赴欧洲考察了一年。回国后,他被任命为国民政府委员等职。
被蒋介石踢出国民党实力圈的陈济棠,已成为一个政治玩物或摆设。但是,在蒋氏圈内已无所作为的陈济棠,在全国抗战的新形势下,他不为敌方的利禄所动,坚持抗日立场,表现出难能可贵的民族气节。
1
陈璧君屡被拒于门外
1937年11月,国民政府西迁重庆的时候,陈济棠因妻子莫秀英在香港肾病复发,向国民政府请假赴港料理妻病。
1938年12月,力主对日“和平”即投降的汪精卫从重庆逃至越南后,香港很快就盛传所谓陈济棠的“主张”与汪精卫相同的种种谣言。
为此,路透社记者采访陈济棠说:“本社得到消息,汪(精卫)与陈将军均主张与日媾和。如果仅汪一人主张,影响不大,倘将军亦主和,则情势当不同矣,究竟将军之主张为何?请有以见告。”
陈济棠听罢愕然,答称:“余素主张抗日,君等如非健忘,当可复案。今日人着着进攻,岂有主和之理?”并告知这位记者:“明日余当致余所创办之德明中学发表演说,阐明主张彻底抗日立场。”
虽然陈济棠的抗日态度表述得十分清楚,并且果真到德明中学发表抗日演说,但是在此演说之后,汪精卫的妻子陈璧君依然数次造访陈济棠,希望陈济棠和她一同站在对日媾和的阵线上。只因陈济棠知其来意非善,把陈璧君屡屡拒于门外。
1941年7月19日,陈济棠又接到有关莫秀英病重的香港来电,为此,他再度请假从重庆到港为妻治病。
但妻病未愈,12月8日,爆发了太平洋战争,日军侵占了香港。这时,香港再次盛传有关陈济棠“变节”的谣言,有的说陈济棠已经在广州发表对日媾和演讲,甚至有言陈济棠已经投奔南京汪伪政权。
当时的南京汪伪政府在香港沦陷后,又派遣陈璧君、褚民谊、林柏生、陈君慧等,前往香港、九龙地区“抚慰”滞留在那里的国民党军政官员和已被日军扣压的重庆要员。陈济棠也被汪伪政府列为能够“汇合”于日汪“和平运动”的“军政界有力人物”的名单中。
陈济棠也说:“香港已全告陷落,自此余遂置身于敌人势力范围之下矣,日本人索余益急,危机四伏,随时有被捕之虞。”
很快,陈济棠的好友沈以甘果然来告:“汪已派伪广东民政厅长某(在香港)到处寻访,谓汪渴欲公出任军事委员会委员长。”
这一消息,使陈济棠决心逃出虎口———香港,奔赴国民政府统治区。
2
携鸦片准备“成仁取义”
由于陈济棠“深知如在港为日军所获,必将被迫与汪伪政权合流,而为其所利用”,之前就曾电请蒋介石并获允准派遣飞机前来九龙,接他全家回重庆。不料所派飞机在粤北南雄失事,且九龙的启德机场也为日军侵占,使“乘机赴渝之举,乃告绝望”。
12月18日,日军由九龙往港岛渡海,战火延及港岛的铜锣湾,陈济棠判断“香港决难久守”;他的妻子莫秀英也说:“日寇欲得子以为傀儡者必甚于他人,子晚节将何以自全?”劝他迅速化装逃难。
病妻之嘱,使陈济棠在感激之余,坚定了出逃的决心,随即把莫秀英和子女托付亲信江茂森。
经与朋友沈以甘、邓瑞人等相商,决定由邓瑞人所属盐公司职员林绍荣负责带领陈济棠出逃。19日化装下山时,陈济棠对子女说:“有人问我行踪,可言我于12日(即日军占领启德机场的前一天)乘飞机到重庆去矣。”
陈济棠还安慰莫秀英:“余昔日历险已多,均能履险如夷,此行决无危险,汝可安心。”并告诉她,为安全起见,这次出行暂改乳名“何养”,并决定先至云咸街华侨中学暂住数日,等待“停战三天”时再行外逃。
而就在陈济棠在作出逃准备时,其妻莫秀英和长女陈佩馨、幼子陈得宁等所藏防空洞上的住宅,中炮起火,“几乎全葬烈焰中”,令陈济棠“惊慰交感”。
12月27日,香港完全沦陷后的第三天,陈济棠为安全而迁居邓瑞人之侄开设于中环的兴发祥号。由于兴发祥号条件简陋,床铺无垫褥,陈济棠腰部受寒剧痛,连饮食也不能起来。陈济棠虽然认识许多在港名医,但为了保守秘密,他忍痛不医。后林绍荣也得此病,经治痊愈,陈济棠也用此方治疗,疼痛终于停止。
此外,陈济棠也做好“舍生存义”的思想准备,请林绍荣取来鸦片“钱余”,准备在必要时服食,以“成仁取义”;同时找来算命书和卜卦龟壳,假装星相算命术士,以掩人耳目。
但就在这个时候,又有旧友二人来访,相劝隐匿香港,必要时可出而维持香港大局。来意明确,企图借陈济棠的名声为日本维持对港统治,以与南京伪政权相呼应。陈济棠对此二位不速之客明确表示:“革命者只有走直线,不能走曲线。”言毕,便向他们出示所藏鸦片,表明抗日之志不可夺的决心,使他们扫兴而去。
3
遇两名日宪兵搜身
陈济棠因目标已经暴露,被迫再次转移于一卖粥的小店租其斗室暂避。身居港岛的陈济棠,急着过九龙入粤,但是,日本兵每日都在枪击渡海出逃的人,使陈济棠终于打消经九龙回内地的念头。
1942年1月9日晚,林绍荣对陈济棠说:“汝如能耐苦者,可由西环坐小船赴大澳,总较渡九龙被日人枪杀为佳。”
急于离港的陈济棠,完全同意林绍荣所提逃出香港的新路线。10日,林绍荣亲往西环侦察情况,果然不见有日军守备,陈济棠获悉,高兴万分。次日凌晨四点半,即在林绍荣的陪同与保护下,踏上离港之路。
由住处至西环的15里步行中,陈济棠见到沿途都是持证购米者(当时日本人规定每日每人配给六两四钱大米),接踵延绵达数里,不时可见体弱者晕倒在路侧,陈济棠对此感叹不已。
上午七时,陈济棠抵达西环的码头,但出乎意料地见到两名日本宪兵持枪在岸边对上船的人搜身。于是,林绍荣在前,陈济棠随后,均未化装,俨如主仆。日本宪兵先搜陈济棠身,只见兴发祥名片一张和鸦片一盒,别无他物,以为是黑社会中人物,挥手而去。
再搜林绍荣身时,拿走他20元港币后,也放行了。如此顺利过关,陈、林二人同样出乎所料。
从日军枪口下逃生的陈济棠,急急与林绍荣走下小船离港。陈济棠后来得知,他们走后的第二天,日军即为搜捕他们所要捕获的人,而禁止任何人员从各口岸外出,深感能走脱真是大幸!
陈济棠所乘小船,在海上遇到日轮搜查和躲过盗匪追查之后,于下午两点抵达港属大屿岛西岸的大澳。在那里,有一连日军驻守,使陈济棠未能真正摆脱虎口,但大澳毕竟不同于日军重兵把守的港岛,气氛已经缓和了许多。
4
随船妇女险引大祸
在大澳,陈济棠住入邓瑞人的香港盐公司办事处,对外身份为新聘“厨役”。由于海面不靖,陈济棠必须按照盐公司的运盐时间和路线安排行止,在那里静候一个星期,然后再以三船同行,以求安全。
由大澳至中山的一切安排,由林绍荣负责,凡有涉嫌违禁物品船上一概不运,所有可能不利于陈济棠安全转移的人员一概不准上船,要求十分仔细和严格。
但恰好有盐公司办事处的人员求情说,顺德籍香港某教授夫妇及其刚刚出生12天的婴儿要求前往内地,陈济棠见此情状,出于恻隐之心,让他们随船而行,林绍荣无奈,勉强同意。
17日下午3时,按计划三条船同时张帆起航,开往中山方向。
在海上,日军上船检查,检查后,将其余两条船放行,扣住陈济棠所搭乘的小船,因为船上有女眷,日军一定要将此“姑娘”淫宿至次日,才准放行。
此事令陈济棠忐忑不安,又招林绍荣频频责难,不知如何是好。后因反复说明此乃刚刚产子妇女,留之无益,好不容易才打消日军邪念,准予开船,但已推迟了一个小时。
经8个小时航行后,于半夜抵中山县民众埠。这是一个日伪控制的地区,必须寻找稳妥之人领路,方能走出此地。
为此,陈济棠在这里又逗留了四天,并得悉在大澳同行的其他先开二船,途遇劫贼,无一幸免。
21日,陈济棠乘小船离开中山民众埠,经顺德大良和新会猪头山等地,抵达国民政府统治区塘下,至此,陈济棠终于脱离了虎口。
香港盐公司驻塘下办事处为林绍荣举行宴席洗尘,陈济棠隐瞒身份一起出席。席上有人说,听说陈济棠已进入广州播音;又有说,听说陈济棠已入南京播音。陈济棠不动声色地说,据我所知的确凿消息,陈济棠已到了重庆。席上的人听后,都面有喜色。很显然,“南天王”陈济棠究竟是抗日,还是与汉奸同流合污,广东人是极为关注的。
5
罚了势利经理500元
陈济棠在塘下并未久留,即经鹤山、高明抵达肇庆,然后乘轮船赴梧州。
在船中,经理原本允诺租赁卧室给他,但因陈济棠尚未暴露身份,且衣衫褴褛,一派难民相,经理势利,以衣帽取人,最后食言,还出言不逊。
此时,陈济棠恰闻同船有陈公侠军长在(陈公侠曾是陈济棠手下的旅长),故意传言说“陈济棠请他”!这是陈济棠逃难后的第一次暴露身份,但也正是“陈济棠”这三个字,把该经理吓得面色骤然大变,急忙让人为陈开房。
陈济棠为惩戒他,特以中央委员名义宣称他犯有“虐待难民之罪”,罚他500元或监禁一个月,让他自己选择。
经理表示愿以罚款了结,陈济棠即将此罚款捐肇庆医院以作善款。船至德庆时,陈济棠会晤了同船的陈公侠,请他将其脱险经过转托邓龙光总司令(三十五集团军)拍发电报给蒋介石,并向余汉谋、李汉魂通报。抵达梧州时,陈济棠因长途跋涉,惊险辛劳,胃病复发,后转到莫秀英家乡茂名休养。
过了10天,陈济棠接河源来电,知家人已从香港脱险至河源。再经一月,几经遭劫的莫秀英携子女一行,一路辛苦,终于由老隆经韶关、桂林、柳州抵达茂名老家储良坡。
见到妻儿的陈济棠,在他后来写的回忆文章中说是“涕泪沾襟,欢情若狂,所谓悲喜交集!”
钟卓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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