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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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情缘

小  珠

    情缘一说,最是难解,古今中外有多少人演绎了悲欢离合、千古绝唱的故事,留下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佳句。我曾经的情缘虽没有缠绵纠葛,也没有悲壮激昂,却也刻骨铭心。

初春的一个双休日的早晨,刚出家门,突然听见马路对面有人叫道:“喂!你过来,喂!你过来一下。”茫然中我顺声望去,只见一个中等个头,体态微胖,已是白发杂生的小老头在向我招手,我犹豫着走到他面前,“你不认识我啦!我是阿芳的老公呀!”“哦!你是小刘?”“是呀!我在此守候了好几个星期天了,总算等到你了。”当他注意到我疑问的眼神时,语调一转,低沉地说:“阿芳在去年底去世了,我是特意来告诉你的。”“为什么不早说!”“唉!我这样做已是违背了她的意愿了。她在病中常念叼你,但却死活不让我告诉你,怕你看见她的病态,怕你难过。”“我早就打听到你住在这里了,因为阿芳病逝未满百天,不好进你家。” 瞬时间,阿芳的影像浮现脑际……。

我18岁那年,正处“三年经济困难”时期,但我已是铁路建筑工程队片石工段具有两年工龄的最年轻的技工了,经连续转战,来到南宁铁路沿线的一个小站,执行一项战备会战工程。按惯例,工地自开伙食,各工段轮流派人值炊,并选派我和阿芳业余时间分管帐目、钱粮。就这样,我认识了阿芳。

初识的阿芳给我的印象很普通,高挑结实的身段,粗手大脚,穿一件北京兰的斜襟唐装,在黑厚短发衬托的脸上嵌着一对常见的细眉大眼,嘴和鼻子也很一般,除了眼珠很黑、很有神以外,普通得就像农村妹。但她也有不一般的地方,讲话轻声细语,虽然文化内涵不深,但浅浅的酒涡配着黑亮的眼神,却能应对得体,显现出不一般的社会历练。后来我才知道,她虽只比我大两岁,但从小便成了孤儿,确实饱经了人间沧桑。

与阿芳在一起的日子是令人愉快而难忘的。她为人温柔谦和,处事得体大方,常把我当作小弟弟看待。白天,每当我收工晚了时,她总会将饭菜热在锅里,等我回来;晚上,每当我处理账务时,她总是静静地待在一旁,或是为我洗衣服,或是随手做些别的事情。账务处理完了,我们常常无拘无束地闲聊,她讲她的辛酸往事,我谈我对前途的向往,没有一点杂念,因此,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后来,我进了一家“三线”厂当了学徒,离开了工程队。再后来,又碾转来到柳机工作,阿芳也调到工程队的柳州基地,当库房保管员,我们又有了经常相聚的机会。这时,“文化大革命”已经深入,局势较乱,但阿芳仍隔三差五的来厂看我。那时,厂里宿舍紧张,我住在师傅家里,阿芳只要一来,就常帮着做饭、洗衣、搞卫生,很少闲着,与师傅一家都相处极好。师傅一家很看重她,常对我说:“阿芳是个难得的好妹仔,你可别错过了机会。”我也想过:有妻如此,倒也不枉一生。但那只是一闪念的想法。

由于一次意外的变故,我和阿芳的情感却真的有了新的发展。那是“文革”中的“武斗”刚兴时,我在遭遇了一次有惊无险的“绑架”后,即随区、市团委学习参观团赴上海学习整团建团工作,由于道路阻塞,信息不通,阿芳也不知道我的信息。但不知什么原因我母亲却在南宁听到了关于我受伤的传言,于是和我妹妹不顾一切的从南宁赶来,先找到阿芳说及事由,阿芳听后,立即心急火燎的带她们冒着危险,陡步从鹅山脚下赶到厂里,结果自然是虚惊一场。这件事使我师傅一家、我的朋友以及阿芳的朋友们都感动不已。母亲也因那次“虚惊”,了解了阿芳的为人,并从阿芳的朋友那里知道了阿芳对我的情意。事后,在父母的首肯下,我和阿芳确定了新的关系。 

然而,老天作弄人,又一次骤然的变故,终使我们无法如愿。

“武斗”正酣时,我所在的一派群众组织“战事”失败,不得不集体大“逃亡”,我跟随逃亡的人群撤到象州。由于撤退前刚为伤员献了血,再加上一路劳累,我病倒了,朋友们都劝我转道回南宁休养,但我惦记阿芳的境遇,执意留了下来。

我待病情稍好时,即搭乘一辆货运汽车回柳州,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我们绕道鹿寨、荔浦,几经碾转才安全到达柳北。后来,当我打听到阿芳未能逃出时,心急如焚,死活不肯再随车返回象州,而是经应试后在地委大院的一个广播站当了播音员,苦苦地等待阿芳的消息。

党中央关于制止广西群众组织武斗的《7.3布告》下达后,两派群众组织间的武斗平息,群众开始回返,但我仍然留在广播站边工作边等消息。一天,刚下班,就有人告诉我,一个高个头的妹仔和一个男娃仔来找过我,我猜是阿芳。几天后,终于见到阿芳,我还来不及向她诉说别离的焦虑之情,她却以哽咽的声调对我说:“对不起,这段时间我一起在考虑我们俩的事,我很想与你终身相守,但也清楚的知道我的成份会影响你的发展,你有才能、有抱负,不能因我而毁了你的前途,我想我们还是以朋友相处吧。”我不禁哑然相对,她的父母曾是当地的大地主,解放初就已去世,她是由姐姐养大的,这些情况她早已告诉过我,可我从来没有计较过呀!“撤退时,我未能逃出来,多亏遇到了好心的小刘收留并照顾我,才没有出事。他是老实巴交的人,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嫁给他。为了你,也为了小刘,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我知道,阿芳是个性格坚定的人,一旦决定了的事是决不会改变的。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强忍着悲痛衷心地祝她幸福……。经此变故后,我对婚姻一直漫不经心,直到快三十岁才成家。

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我和阿芳只见过两次,一次是我到她单位去看她,那时她已有了一双儿女。当看见她一付憔悴的神态时,才知道她的日子并不好过,原来她遇上了一个历害的家婆、一个软弱的丈夫,我很为她难过。一次是在我成家有了孩子后,母亲来帮我带孩子,在母亲的要求下,我们一家人到她家里去看她。那时,她与丈夫有了独立的家,儿女大了,丈夫也懂得体贴,生活环境有了好转,我为她高兴。也就是在那次,认识了阿芳的丈夫,我们也成了好朋友……。此后,她为了不影响我,我为了不打扰她,我们再没有再见面。

从“小刘”后来的叙述中,我才知道阿芳的日子过得很艰难,由于长期从事有毒物资的管理,她早已感觉头晕、胸闷、身体虚弱,但为了工作、为了家庭、为了生活,一直没有认真的去检查治疗;退休后,为了让儿女有个好的生活环境,又一直拖着病体去做生意。结果,帮助儿女成了家,老两口也刚买了新房,但她却在这时倒下了,经查是肺癌晚期,她走的时候连新房也未能得住……。

阿芳走了将近一年了,我们从相识到相知,虽未能成为夫妻,但却是相互尊敬的好朋友。那段刻骨铭心的情缘让我明白了两情相悦,并非一定卿卿我我、缠绵相守,有时也是一种祝福、一种付出、一种奉献,为了所爱的人,为了家庭,为了孩子,为了他人的幸福!

 

                             2002-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