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品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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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尔去酒肆饭堂,招一帮牙齿比老鼠还尖锐的朋友,吃个饭、喝点便宜酒,聊聊家常、发泄乖气;在杯盘砰砰的暴力撞击声中,吹捧一些倒霉事,去去丧味。酒精般酡红的脸,好似偷情被活捉抓现行的羞涩,真是舒畅。反正都是酒话,跟公司老板一年四季常开的空头支票一样,全不作数。
  
  酒力不胜,是因为干苦力活太久;牢骚旺盛,是因为老板挣钱的锅炉,需要你的肝火去滚烫。所以干杯一饮而尽,也是痛快地痛苦。酒话去伪存真,也就是酿酒掺加的一朵啤酒花,或者一株缨红穗满的高梁。一般人喝酒也只是喝个糊涂,大有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迷色的架势。酒喝高的一般官职也高,所谓酒品即人品、人品即酒品。
  
  官客豪饮反正是买的不喝、喝的不买,陈酒佳酿,啧嘴下喉,有官客戏言:犹似与情人调情,野花处处芳菲尽,哪管人间四月天,不干白不干。不干是个态度问题,干不了是个能力问题。什么叫态度与能力?有个酒气冲天的故事。说是某官运达三江,贿款通公海的人,有年当兵去越南打自卫反击战。军令如山,头皮发麻、心乱如麻,不像今日坐井观天,身后有几个情人垫背,沸水开锅一般折腾骂俏,也能运筹帐帏、决胜枕头,心定神聚,胜似闲庭品茶、月球漫步,隆中对、出师表、空城计、连环营、八卦阵,武艺俱精。贪生必怕死,怕死魂出窍,七窍生烟,烟能提神,神出鬼没。待等鼓号齐发、枪械窸窣,众将士勇者无惧,不惊天地亦泣鬼神。于是,众目睽睽之下,首发跃出掩体,装个趔趄、摔于岩坡,抹点灰土、硬充金刚。阵前厮杀阵阵,敌亦十去九也,保命立功,心有愧意,赏也不拒。屡试不爽,竟也假亦成真,不知异国忠骨处处埋,何日招魂谁人怜。从此动辄机灵,军功等身。休兵养息,实事虚做,比翼双飞。转至地方,事迹当利息吃,经营得法,离天堂咫尺天涯,又或可言是一步之遥。所以品酒品人性,若无太白遗风,碰上高人,不想突遇触目惊心之人,还是怀“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之仁宅心,告己求人:“酒下留人!”免得涉黑太深,让人把你当作杯中物,长啸歌哭、一饮而尽。
  
  很久以前工资低,供职太阳四季照不到小地方,工作当玩票,如现时小青年恋爱,看似嗔痴,其实亦有戏说心情。领导不悦又知底细,柴爿担不了栋梁责,于是唤友买醉,大有酒令如军令,不论尊卑,唯我是主的魄力。菜极简,一碟半盏,茶缸盛酒,也弄出点乌烟瘴气的匪腔,与梁山宋江未成气候、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难兄难弟们不分伯仲;酩酊大醉,酒话诗话,话不投机,亦是人散酒不散,最终把个清高领导拖下酒水,几杯下肚,方知:家大业大,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大叹:“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大家烂醉如泥、扶墙即倒,没有酒品,只有人品。这样的酒水喝一次少一次,今日若再想摆一席、宴一会,菜肴再精细,寻回原来的味,非得换张让生活磨砺得吃人都不肯吐骨头的伶牙俐嘴。才明白:酒之优劣与酒品无关,人之贵贱亦与人品相距甚远。
  
  如今,寻个酒品人品均为上品的,比花钱雇人找个色艺俱佳、堪称精品的情人,亦是难于攀蜀道、上青天。至于在酒池肉林中听到“脱鞍暂入酒家垆,送君万里西击胡”的慷慨,那已是空谷绝响了。
  
  有个艳阳日,闲来清理家什,翻出陈酒一瓶。不是珍品,天久日长,半数蒸发,赠酒之人早己远渡重洋有25年矣。不知天涯远,只道酒香浓。杳无音讯的羁旅,大部分会有从天而降的奇迹。我小时候常在父母查床时假寐装鼾,待一切安定下,无论寒暑冬夏,拉启窗门,屏息等待冥想中的外星人翩然而至。
  
  等待是个甜蜜的事业,直到望穿星空、天老地荒。品酒品人、酒色酒胆,亦是常识借力助推人生阅历的方法与手段,问题是能容品鉴的环境太差,于是只以酒量论高低拼上下,像有些门户网站,浏览与点击量成了站台卖春的资本,至于其它,等有广告主送钱上门后,再去计较发言机会、珍惜名誉权。
  
  想想也罢,与其空念山河远,不如怜取杯中物,在人品与酒品渐变消逝前,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