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洁癖者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7/02 18:36:26
    翻箱底儿是保罗·约翰逊的风范。这位有道德洁癖的英国学者,举着一枚放大镜,横扫落满尘埃的故纸堆,惟恐漏掉任何一个藏在角落里的疑点,以确定巨人们是否配得上头上的光环。

    这位资深的道德侦探,似乎要刻意把那些被人淡忘的陈年旧事搜集起来,毫不留情地抖落给读者——自称人类朋友的卢梭,实际是个“忘恩负义”者;博爱主义者托尔斯泰,其实非常“自私自利”;萨特“一心成为他所仰慕的女子闺房里的中心人物”;诚实的罗素“不顾他的高龄,仍在追逐他遇到的每一个穿裙子的人”……他的曾经引起强烈反响的《知识分子》是如何对领袖人物发起攻击的?人们曾对他这样评价:“他也太过聪明,没法做个始终如一的坚定左派。作为一个从左向右转型的人,约翰逊本质上不会充当任何正统观念的代言人。”

    你也可以说保罗·约翰逊舍本求末,视伟人们的贡献于不顾,专盯着无关紧要的细节。“在伟大的思想家们所干的一切坏事中洋洋得意”。

    不过,他的本意在于:提醒人们对知识分子保持足够的警惕——他们的脱离实际,一意孤行,自高自大,会给人类带来灾难。最重要的是,“一旦他们和极端权力、极权主义相结合,他们就可能把他们的胡思乱想作为终极真理强加于人。那时,他们不是引导人走上迷途,而是强迫人走上‘正路’。”

    了解保罗·约翰逊,将有助于我们了解他的三卷本历史著作《美国人的历史》。这本有趣的历史读物,继承了作者惯有的叙事风格和批评精神,让400多年的美国历史跃然纸上,更让一连串的大人物暴露真相——杰弗逊、富兰克林、林肯、罗斯福、肯尼迪、爱迪生、摩根……这些美国历史上响当当的大人物,都有着明显的性格弱点。

    历史的构成,永远是鲜活生动的人,而不是枯燥的数字和呆板的事件。

    在表达和记录历史方面,中国人和西方人有明显差别。一本由6位历史学家撰写的美国历史教科书《美国人民》,干脆以普通人的故事作为每一章节的开篇;而我们所熟悉的以改写历史为擅长的房龙,足够给中国的历史编撰者上一堂写作课:

    “由于历史是社会科学的一个分支,一位第一流的历史学家就必须能够调动材料的千军万马;与此同时,由于历史还是一门文字的艺术,他就必须能够凭借手里的令旗,指挥他的百万大军——以谨慎明智的引用和令人难忘的趣闻轶事的形式。”少了这种功底,灵动的历史要么以偏概全,要么生涩无味。

    《美国人的历史》出版时,美国正在进行一场关于民族身份的全国性争论。凭借从1584年开始其历史叙述,约翰逊含蓄地同意了这样一种观点:美利坚民族先于美利坚合众国而存在。

    这或许只是一个“外国人”的看法,却并不影响“当地人”对该书的评价:“这是一部包罗万象的历史—伟人和凡夫俗子,统计趋势和血腥的战斗,选举舞弊和新式家用器具,慈悲心肠和王侯冠冕……但它有一种完全无法统计的活力和热情。阅读这样一本书,有点像在一个下午读完美国40年的日报。”“尽管在这样一本书中,某些失误和乏味的部分不可避免,但保罗·约翰逊没有辜负他作为一个学者和一个作家的盛名。”

    有趣的是,这位久负盛名的道德审查官不久之后也被人抓住了把柄—一位女记者公布了她和保罗·约翰逊之间长达11年的风流韵事。在承认“跟一个老姑娘有过一笔风流债”之后,保罗·约翰逊解释说:“我们全都是罪人。当然,我也是。这就是我为什么每天上教堂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