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與基督教義的非常聯想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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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與基督教義的非常聯想 (下) ?歷史月刊 2008/04/22 羅馬帝國多神信仰的傳統,原先對其他宗教採取寬容態度;基督徒起初亦被平等對待,甚至受到省長及官員們的保護。拒絕參與異教的獻祭,讓基督徒顯得與眾不同;秘密聚會則引起懷疑,基督徒私下舉行不當祭典的謠言四起。 【文/黃延齡】

信心與願力的能量

從心裡產生的信念,能有多大的力量呢?耶穌基督說:「我實在告訴你們,你們若有信心像一粒芥菜種,就是對這座山說,你從這邊挪到那邊,他也必挪去。」似乎 是這句話,讓穆罕默德產生移山的信心,可惜穆罕默德失敗了,只留下一句「如果山不向我們走來,我們就向山走去」的名言。芥菜種是植物中最小的種子,用此來 比喻即使種下很小的信心,就可以長出比各種菜都大的結果。可是,當耶穌與門徒在海上遇到暴風,船甚至被波浪給掩蓋,門徒充滿恐懼叫醒沉睡中的耶穌,耶穌 說:「你們這小信的人哪,為什麼膽怯呢。」於是起來斥責風和海,風和海就大大的平靜了。如果只要有芥菜種般的信心,就能夠移山倒海,門徒們的小信就比芥菜 種小,可能幾近於零。但是,穆罕默德的信心夠大了吧,還是無法讓山移動分毫,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佛教《華嚴經》首先就提到「信」,指出「信為道源功德母」。不過,信是非常不容易的,人們做不到的原因,往往因為「愚癡」沒有智慧,以及「我慢」不肯相信 別人,不但對他人如此,對佛菩薩也是如此。從這個角度說,耶穌的門徒擺脫不了愚癡和我慢,於是心生懷疑而沒有信心。佛教義理認為,物質世界是虛妄偶然的, 心的力量生成這些形象,一切「唯心是道,心物一元」。信心的能量,可以改變物質現象。

耶穌在迦百農遇到一位百夫長,求耶穌治療其僕人的癱瘓病。百夫長對耶穌說:「主啊,你到我舍下,我不敢當。只要你說一句話,我的僕人就必好了。」耶穌對跟 從的人說:「這麼大的信心,就是在以色列中,我也沒有遇見過。」轉過頭來又對百夫長說:「你回去吧。照你的信心,給你成全了。」那時,他的僕人就好了。有 兩位瞎子求耶穌醫治,耶穌問:「你們信我能做這事嗎?」瞎子回答:「主啊,我們信。」耶穌就摸他們的眼睛,瞎子即重見了光明。

藥師佛起的第七大願為:「若諸有情,眾病逼切,無救無歸,無醫無藥,無親無家,貧窮多苦;我之名號,一經其耳,眾病悉除,身心安樂,家屬資具,悉皆豐足, 乃至證得無上菩提。」南懷瑾先生說,唸藥師佛的道理與耶穌摸痲瘋病人的道理一樣。生病求佛沒有感應,是自己沒有救自己,沒有真懂藥師佛的道理,真懂了立刻 有感應。主要關鍵仍然在於信心。雖然宗教經典如是說,信心治病畢竟神秘不可知,生了病還是要看醫生,切不可迷信於怪力亂神,以免落入假神之名的詐財圈套, 還會貽誤治療且毀損健康。

個人心念的力量誠然有限,發願行善則可以擴而充之。佛教說,法術敵不過神通,神通敵不過業力,業力敵不過願力。成佛的第一要素,必須先發下拯救眾生的宏 願。地藏王菩薩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藥師佛許下12個大願,都是成佛得道的因地。一般人學佛常常為了「我好」,只求自己的功名富貴不是大願,而是 私心。然而,不論利他的願力,或者利己的私心,都會產生業力。佛教徒常說:「存好心,說好話,做好事。」即在累積身、口、意的善業。社會人群共同製造的 業,稱之為「共業」。共業的好壞,會影響國家社會的運途,再大的神通都無法改變。佛教說「轉輪聖王」出世,就能有個太平盛世。但要一切眾生修一切善法,才 產生一個太平盛世,才出現一個轉輪聖王。如果人人師心自用、物欲橫流,那麼,安和樂利的社會將不可得,也產生不了一個像樣的國家領導者。孫中山說:「國 者,人之積;人者,心之器。」人心如何,國家即如何。民主社會流行說:「有什麼人民,就有什麼政府。」與共業說似乎也頗契合。

政治對宗教的拉攏與打壓

上述宗教的神奇說法,以及筆者天馬行空的聯想,或許有人會斥為荒謬;但其中若有些道理在,諸君亦不妨姑且聽之。接著,我們回歸到現實的歷史。耶穌縱使會顯 現神蹟,卻逃不過政治的魔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猶太祭司指控耶穌褻瀆神明並自稱猶太王,羅馬總督彼拉多定耶穌叛亂罪,都是畏懼耶穌的言行和影響,會威脅 到他們的統治與權威。在宗教和言論自由不受保障的年代,任何違背統治階層利益的信仰和觀點,都會遭到無情的迫害。反之,若宗教信仰或學術思想有利於對人民 的統治,當權者就會想盡辦法挪為己用。

羅馬帝國多神信仰的傳統,原先對其他宗教採取寬容態度;基督徒起初亦被平等對待,甚至受到省長及官員們的保護。拒絕參與異教的獻祭,讓基督徒顯得與眾不 同;秘密聚會則引起懷疑,基督徒私下舉行不當祭典的謠言四起。公元64年,羅馬城發生大火,民間謠傳皇帝尼祿唆使屬下縱火,好讓他興建更豪華的宮殿。為了 消弭這個謠言,尼祿指控基督徒是焚城的禍首。一批批基督徒遭到迫害,有的被各種方式絞死以供人取樂,有的被蒙上獸皮讓獵犬活活撕裂,有的則被釘在十字架 上,待夜晚降臨時被當成火把點燃。教會的磐石彼得與外邦人的使徒保羅,即可能在此時或不久之後喪命。尼祿對基督徒的迫害,是個明顯的意外插曲,卻使基督徒 貼上反帝國的標籤,成為一種信念傳播開來。到了圖密善(Domitian, 51~96)統治時期,為了測試他們對帝國的忠誠,下令人民必須向皇帝的雕像膜拜,拒絕者一律處以死刑。拒絕向偶像膜拜,堅決一神信仰的基督徒,自此更遭 到接連不斷的迫害。

長達200多年的政治迫害,基督教視死如歸的殉道者,常使旁觀的民眾感動,信徒的人數不減反增。教士塔杜良(Tertullian)即說:「殉道者的血, 成為教會的種子。」強調男女平等及對窮苦受壓迫者的關懷,亦吸引為數眾多的婦女及下階層群眾。盛行於羅馬的斯多噶與伊比鳩魯學派,缺乏心靈的慰藉與來世的 希望,基督教則成功地迎合了這個需求。基督徒之間團結、慈愛的精神,每逢災難或瘟疫侵襲時,總能不顧自身危險,拯救危急病痛的同胞;異教徒面對出乎意料的 恐怖襲擊時,不論他們的祭司或者哲學家,都不能提供可靠的保護,就很容易被「永世折磨說」給嚇倒。這種恐懼極有助於他們改信基督教。上述因素都使基督教會 不斷茁壯,有錢、有知識、有地位的入教者亦日益增多,羅馬當局只好改變方針,對基督教採取寬容政策。公元312年,傳說君士坦丁在戰爭前夢見太陽上方出現 十字架,一個來自天空的聲音告誡他,記住這個符號便可以取勝。他把軍旗綴上十字架符號,果然在沙場上取得勝利;隔年,君士坦丁發布「米蘭敕令」,宣布基督 教為合法宗教。從此,基督教擺脫被壓迫的命運。 基督教在廣泛的傳播過程中,教義及組織上的不統一,產生了激烈的教派爭端。公元325年,君士坦丁大帝召開「尼西亞會議」,確定「三位一體」為基督教的正 統教義,並且規定了教會組織條例;在羅馬帝國的庇護和控制下,基督教蛻化成當權者的統治工具。公元392年,狄奧多西皇帝頒布法律,宣布關閉一切異教神 廟,禁止一切獻祭活動,確立基督教為國教。基督教與政治權力結合,從被迫害的宗教搖身一變,進而成為迫害其他異端的宗教,尤其對「殺害耶穌凶手」的猶太教 徒,在手段上更是毫不留情。正如伏爾泰所說:「我們為什麼自尼西亞會議以來,就一直不停地互相殘殺呢?」「向人民灌輸最多寬容的基督教,卻是所有人中最不 寬容的人。」歷史不僅充滿變數,也常常出現深刻的諷刺。

日耳曼人消滅西羅馬帝國後,在中世紀分崩離析的封建制度下,基督教會擺脫封建君主的控制,取得世俗行政、司法、軍事等權力,加上當時虔信的宗教意識,使教 會比起封建國家更占有絕對的優勢。華特金斯(Frederick Watkins)在《西方政治傳統》中說,教會勢力使基督教精神和道德,凌駕於國家政權的目的之上,在中古末期形成雙元的人類社會觀。國家的功能在於維持 社會的秩序,並且保障基督徒不受外在暴力干擾;教會則以信仰和道德的力量,指導國家完成上述的目標。於是,「社會」與「政府」明確劃分開來,並且取得比政 府更高的道德權威;這是古代社會不曾有過的觀念,西方文明的基礎至此確立。於是基督教的平等精神與倫理觀念,得以深入人心並具體實踐,進而改變西歐近代的 政治面貌。教會的世俗化權力,掌握在神職人員手裡,仍然逃不過「權力使人腐化」的命運,乃有十六世紀後的宗教改革。這或許是墮落的人性,一直無法超越的障 礙吧!

佛教曾在印度盛行一時,亦對當時政治產生深遠影響。公元前三世紀,孔雀王朝的阿育王篤信佛教,在佛法的感召之下推行許多仁政,創造印度史上文學、藝術的一 個盛世。公元四世紀建立的笈多王朝,大乘佛教盛行於世,佛塔和寺廟到處可見,農工經濟迅速發展、對外貿易繁榮興盛,並且築有公眾醫院等慈善機構,直可媲美 古希臘伯利克里的黃金時期。足見統治者若有慈悲心,把宗教的理想化為政治的力量,亦可創造安和樂利的社會。然而,佛教「眾生平等」的理想,還是難敵根深柢 固的種姓社會,終於逐漸沒落進而在印度銷聲匿跡。過於強大的政治社會現實,往往會讓高尚的理想鎩羽夭折。

佛教傳播到中國以後,與儒、道同為中國文化的主流。然而,統治者需要的時候就大力提倡,其勢力過於龐大的時候就極力打壓,根本無法像中世紀的基督教會,形成一股與政治互相抗衡的道德力量。這麼一來,佛教主張「眾生平等」的精神,就很難在中國的政治社會現實上紮根落實。

【本文摘自歷史月刊24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