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大“通婚”:汉语的悲剧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6/30 21:03:48


  据说天津有一家名叫“塔玛地”的酒店,与我们那句国骂“他妈的”谐音,老板自以为出此奇招,便可以一炮打响,金钱滚滚而来。熟料激起千人指、万民怨,只落了个门庭冷清车马稀,短短几个月就亏损数十万元,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
  当我们在为这家酒店的破产拍手称快之余,面对目前社会上洋名怪名光怪陆离、泛滥成灾的现象,我们的心情依然沉重。我们惊异地发现,语言文字应用中的“三化”即洋化、怪异化、封建化和“三俗”即低俗、媚俗、庸俗倾向大有愈演愈烈之热,语言污染已相当严重。一个时期以来,语言垃圾在拜金主义、享乐主义和极端个人主义盛行的气候下,大量堆积,充斥于人们的视听范围。严峻的现实无情地警示人们:语言的净化问题函待解决,刻不容缓!
  何以见得?
  先说洋名。许多商家和个人借洋文以自尊,以沾“洋光”为荣,好坏不论,统统“拿来”,动辄用洋名来命名自己的公司、商店、产品、建筑物乃至人名、宠物名。堂堂首都北京,明明是中国人自己经营的店铺却偏偏挂上个洋招牌,什么“梦德华”、“戴安娜”、“维也纳酒吧”、“花花公子商店”……早在几年前就有一份调查显示,仅北京西单商业街500多家大小商店中,带有西方洋味的店名就占三分之一。令人可笑的是,一家出售妇女用品的商店,居然以“英斯泰克”为名,而该词英文是“仪器”之意,名与实风马牛不相及。
  那些把洋词作为商品名称的更是举不胜举,服装如“利德尔”,文具如“彼得猫”彩笔,化妆品如“贝丽丝”……中国人多年听惯了的蛋糕、饼干、果酱,也不知何时改称“布丁”、“曲奇”、“攀司”了,甚至产地在山东和内蒙古的火腿肠也要叫“得利斯”,中国人自己居住的楼宇也要叫“罗马花园”、“海德堡公寓”。尤其难以容忍的是,某些人还重新捡起了诸如“蒙妮坦”、“福尔摩莎”等带有殖民主义色彩的名称,严重损害了我国的民族尊严。
  当今社会上统行的有关顺口溜,就生动地说明了洋名在生活中的渗透和影响。比如:从前的钱,现在叫“T”;从前的姐,现在叫“蜜”;从前的出租车,现在叫“的”;从前的倒爷,现在叫“经纪”;从前的馊招,现在耳“创意”。见面喊声“嗨”,再见说“拜拜”;对娘称“妈咪”,“爹地”也健在;“马丹”是少女,“贝比”是婴孩;电视叫“Tv”,"Sony”是名牌;“曲奇”诚可口,“攀司”亦快哉;全球一家人,彼此分不开。
  这些顺口溜所讲全是生活和文化点滴,也免不了失之偏颇,但它们至少传递了这样一个信息:人们面对西方的生活方式和文化,既不视之为“洪水猛兽”而拒之千里,也不奉若神明而顶礼膜拜,而是表现出相当的自信。这应该说是我国社会的一大进步。但是谁又能说,我们现在已经具备了反对西方生活和文化的成熟心理和态度?要知道,当前还有相当数量的人只学到了洋文化的皮毛,他们固然知道德国奔驰600、英国555特制型、法国路易十三人头马、意大利皮尔·卡丹拉链大翻领……但对洋人怎样创造文明,洋文化包含的精神实质,又知道多少呢?鲁文先生的这个担忧是不无道理的。
  再看怪名。社会用文中的怪名主要表现有三:或媚俗,迎合浮躁、奢靡、色情等不健康的社会心理;或猎奇,哗众取宠,以图一鸣惊人;或拜金,金钱至上,以供奉“孔方兄”为出发点和归宿。如茶楼酒肆,有名日“南霸天”、“座山雕”、“黑风寨”、“黑五类”;书名人名,有所谓《野婚》《孽欲》《丰乳肥臀》及“胡说八道”、“黄土高坡”、“十四修女”,某女作家则干脆给自己的作品起名《请你抚摸我》,真是异想天开,出尽风头。
  究其原因,新旧世纪交替,信仰的危机、绝望后的投机心态、对自我命运的不可把握,都导致了人们过把瘾就死的冒险心理与精神躁动。如果说贾平凹《浮躁》中的人们还有些许幻想和冲动,那么,在其《废都》中这种热情已经全面衰退,玩世不恭、消极颓唐和媚俗调侃的情绪弥漫于整个都市。语言的怪异化问题由此产生,也就不足为奇了。
  怪名之外,还有封建化的复古之名。不少商品广告和店铺招牌用封建的“帝皇后姐”和“豪绅权霸”包装自己,借以标榜身份高贵,比拟生活舒适。比如笔者所在的呼和浩特原来就有“皇上皇大酒店”,后来本人在当地报纸上指出其错误,相关部门才责令其改名换姓,这便有了后来的“金凤凰大酒店”。要知道,这种复古之名不但为享乐主义推波助澜,而且起了美化封建贵族形象的作用,造成是非观、道德观的混乱与遗失。在这方面,一些大众媒体因其有意无意的错误导向而脱不了干系。
  复古之名还从世人的时髦用语中表现出来。比如人们常挂在嘴边的“大腕”一词,原本是旧时代里流行的行话,专指黑社会和江湖中的一些头领。谁料想如今却被推陈出新,把一切名流、新秀统统以“大腕”呼之。更有甚者,一些个体商贩的生活用语、市井僵语也频频地出现在社会的公共用语乃至大众传媒中。比如人民币中的10元被称作“一张”,100元被称作“一棵”,吃饭则被称为“撮饭”了。
  不可否认,汉语在其发展过程中是不断地融合世界上其他民族的优秀词汇而加以发展和完善的。但正如赵强先生所言,还没有一个时代是以黑社会的行话或市井僵语来领导语言“潮流”,并风靡社会生活和文化生活的诸多领域。然而,说归说,“大腕”之类还是堂而皇之地“大显身手”起来,不少人为显示自己的新潮而趋之若鹜。名导演冯小刚不就拍摄了贺岁大片《大腕》吗?这种迹象表明:当代中国的社会生活正日益被市民文化所左右,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令人吃惊的现实。因为这种市民文化的兴盛,必将导致人们急功近利,盲目失态,它对民族文化发展的消极作用是不可低估的。
  成语的无端被“改装”和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繁体字、异体字及随意简化的字词也不能不引起重视。诸如“食(十)全食(十)美”、“咳(刻)不容缓”、“衣衣(依依)不舍”之类,常常使那些正在学习和积累词汇的小学生们无所适从。至于后一种现象,便连我们这些大人也时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比如笔者前不久在本市看到一条仅有13个字的过街宣传横标,而繁体字就达10个之多。我想,悬挂过街横标的目的是宣传,明示大众。而如此行文,其宣传的效果又如何呢?
  以上就是当前社会用语的现状。处在这样一种语言怪圈的包围之中,看“假洋鬼子”满目招摇,数典忘祖;睹“封建帝王”遍地横行,厚古薄今,真不知人间何世?错误的语言依仗金钱的力量合法化,这是对有着几千年历史渊源的汉语的亵渎和背叛,使屡遭摧残的汉语躯体再一次大出血。这是汉语的悲剧,也是我们这个时代文明的悲剧。文明特别是语言文明发展到了如此地步,这是一种怎样惨痛的代价和悲哀!对于一个自尊的民族、一个文明的社会、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洋化、怪异化、封建化和低俗、媚俗、庸俗的语言绝不是什么创新、进步的东西,而只能是一堆垃圾,一堆历史沉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