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马文学网那年临夏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7/07 12:52:06
郭小显篇
（1）
咸蛋红的太阳悬在高楼的屋顶，我眯了眯眼然后努力睁大眼睛，让水面的风吹起它隐含的不该泄露的讯息，稍觉眼里有微微的酸涩的凉意。
“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回事？”沉钝的痛斥的声音，即使这般久也依然挥之不去，酿在心底又成一桩心事。
“嘭——”重物落水，“咕咚”一下的闷声有被水包了起来，溅起的水花拉得很高，又迅速撤回。我轻闭眼感觉不开心从身边滑过接着是无悲无喜的岁月冒着气泡也升腾了，接着是快乐，吻过我的脸而后溜了，接着是……
“啊————”刺耳的尖锐的惊叫划过了漫空，涌进水里变成了一种急噪，“救人啊！救人啊！”
（2）
像个菜市场，这是我对学校食堂的唯一评价。哄闹的声音在耳边轰隆轰隆，如远天边的闷雷拉到无限长。我轻靠着明晃的窗，举着筷子，习惯性无语，其实也已经对那些翁翁不甚在意了。人说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大概是真的吧。就像我已经开始习惯身边有个会猫儿无辜般看着你的晨曦挽着。
我们的相遇很奇特不是吗？晨曦以为那日的黄昏有个女孩要投湖自尽呢！
“你在笑什么？”晨曦皱着眉，对食堂的翁声依然觉得不舒服，“对了，我差点忘了，岩沐要请我们去吃饭呢！我们一定要狠狠宰他一顿。呵呵。”
岩沐，晨曦的好朋友，总是穿明晃晃的白色，笑起来的时候喜欢用手指摸摸鼻子。我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3）
我叫小显，郭小显。
晨曦拉着我坦然地从门卫面前走过，那门卫似乎并未发觉我是个住校生，只一迳地吸着他的烟，吐出一堆缭绕的遮眼的白雾。
“顺利通过！”晨曦伸出手指比了个V字，连音调也像V一样尾端上扬。
岩沐靠着对面速食店的柱子，抬手摸了摸鼻子，嘴角上扬。
“走吧，去祭祖去。”我轻笑，他们总爱把吃饭说成祭祖。
岩沐带我们去了KFC，有点热闹，但翁翁的气势与学校食堂比小巫见大巫。
温柔而多情的太阳抛洒着余晖。我支手看着对面开怀大笑的两人，有红色的光点落在他们的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呼啦啦飞了起来，很幸福不是吗？
（4）
今天认识晨曦202天，也就是认识岩沐202天。
岩沐单独把我约了出来，对此我没有太大的意外，却充斥着极大的不安。第一次没有晨曦在。
我靠在一棵银杏树下，有叶子在头顶沙沙作响。看头顶积压迫人的阴云，大概是快要下雨了，风很腻味的跑来跑去。
“小显。”岩沐行到我的面前，虽然光线被云遮住，只透过零星，并不明亮，我却忽然觉得他身上的衣服白得晃人眼。
“你想说什么？”我觉得喉咙干涩了起来，声音像是发不出来。
岩沐摸了摸鼻子，递给我一张紫色的卡片，看着我但笑不语，有星星点点从他的眸子射出。紫到有点发红的卡片攒在手心不自禁地捏紧。我开始憎恨女生独特的第六感。卡片像要烙出一个烫印一样，让我觉得烧灼。
小显，当日把你从水里抱起来，我便希望能抱你一辈子。
（5）
雨开始下，落在我的脸上微凉。我忽然想起另一个雨天，晨曦拉着我的手在雨中狂奔，路人像看火星人一样瞅着我们离去的方向，过了很久才似恍然一般转回自己的轨迹。也许我们是真的疯了，在那一刻。为此闹了一场感冒。那又如何呢，我们挥洒的青春还是那样绚烂。
那天风一般冲进停车站，互相拧着滴水的衣角的时候，晨曦忽然抬头，用她的小眼睛眨巴眨巴，“小显，我们交换秘密吧。我先说。小显，我好象喜欢上岩沐了。我的只告诉你一个人。轮到你喽，小显！”
“我……”我一时语塞，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晨曦喜欢岩沐？”
“恩！小显呢？小显有什么秘密？”
我知道我很狡猾，我最终也未说出我的秘密。也许它应该深深的埋起来，如此便好了。
尹晨曦篇
（1）
翻卷有时候很眩人，盯得久了会连思绪也卷进去。现在的小显就是这样，望着手中搅动的珍珠奶茶眼神里是一片空洞。
我终于忍不住把头探到她的跟前：“小显有心事哦。”
“恩？什么？”小显像突然回神，猛然抬头。
“哎！小显，你这样不行哦！你是祖国的花朵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精神呢？”我皱起脸做痛心疾首状。我家的小显最近好象都这个状态呢！
小显“噗嗤”笑了出来，唇角弯出的弧度却忽然停住，默然了下来。
“怎么了？”我把脸摆到她的眼皮底下表示探究。有一点必须得说，小显总是笑着笑着忽然沉默起来，总是如此，刚认识她的时候最严重，现在比以前好很多，看来我的改变小显计划有所成效。不过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加油加油！
“果然是你们。”一团“白云”飘忽了过来，是岩沐。他老爱穿白色，估计是把自己当成天使了，还活在天堂呢！
那日我拖着小显和岩沐逛书店，叫嚷着买了很多的漫画。我爱死了漫画即使知已是高三，最好少看，但依然想，死命地想。
（2）
万里无云，感觉天好象高了许多，若今天没有考试，我一定很欢喜这样的天气，可惜考试就在今天。
做完卷子，还有时间，我放下笔透过窗户望那悠远的天空。坐在窗口就是好哇，有空还可以陶冶陶冶“情操”。
忽然觉得天空离我如此遥远，空旷地包容了一切，又表露着一切，似有话说又无话。深远深远的，让人心情沉淀了下来。
我用余光瞥了瞥身后的小显，我们在一个考场耶！小显正支手翘首天际，果然是朋友呢，臭味相投啊！
小显的眼神很渺远，渺远到有点陌生。眼睛里攒聚的是我不曾见过的蒙尘的情愫。忽然有一点晶莹闪过流失在空气里。那是、那是、那是小显的眼泪！
（3）
我在哄吵的教室里，搜寻了几遍，终于确定小显不在。她去哪了？一大早的不见人，今天还有考试的说。
“小显呢？”
“呀？你不知道呀？她昨天晚自修的时候被他爸爸带走了。”一女生聒噪得如开闸放水般吐出一大堆。
我是通校生并不晚自修，不知道有这回事。大致是晚自修时小显的爸爸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把小显带到走廊上就是一顿痛斥。小显爸爸表现得异常愤怒，甚至还把一张紫色的卡片摔到了小显的脸上。
我黯然，我家小显是犯了什么错了？没有啊，她一直都好的。小显她……
“小显被她爸爸拖走后，留下了个东西，我好奇就捡了来，也难怪她爸爸那么生气……”那女生继续喋喋不休，边说还边摸出了一张紫色的卡片打开来要给我看。
小显，当日把你从水里抱起来，我便希望能抱你一辈子。
轰！
是、是岩沐的字。
（4）
天空如昨日依然无云，我忽然觉得那悬在蓝色之间的太阳毒辣了起来，像要把那些蓝撕扯毁灭。握着那片紫色觉得沉重得抬不起头来。
小显终究没有来考试。
瞥了瞥身后空着的位置，没有一个支着手望天的女孩在那里。忽然像有什么东西哽在了一起，让我觉得难受了起来。而这种不舒服感，我解释不清是从何而来的。源自小显的缺席？源自岩沐的卡片？亦或是其他？
我处于怎样的一个位子呢？
不！我颓然趴在桌子上，千肠百绪走了个遍我也得不出个结论。
有鸟从窗外掠过，在一片悠蓝里划出一条优美的曲线。我眨了眨眼睛，发觉跟前只剩那片空蓝，飞鸟的痕迹早已不复存在。消逝得好快，若是没有抓住那条曲线，这生也就和这飞鸟错开了吧。
我只剩一个念头：找小显。
（5）
我曲起指骨，用骨节清脆而用力地敲了两下门。来开门的是个中年男子，眉宇间有小显的痕迹，应该是她的爸爸。
“小显在吗？”
“晨曦？”不及小显爸爸回答，小显惊喜的声音从厅里传来。
小显是被怀疑谈恋爱才被爸爸带回来盘问的。我发现小显在她父亲面前总爱拧她的手指，把那些指头弄成失血的死白。
“小显。”我低唤她，在她父亲面前轻轻拥了拥她，那在上一辈人眼里看来也是很不妥的吧。我可不在乎！
我摸出那张紫色的卡片递到小显眼前，我得说那张薄薄的卡片其实很重，压得我抬不起手来。“我送你的话，怎么可以弄丢呢？”
小显猛地抬眼看我，眼睛里满满的东西我读不清楚，伸出的手很迟疑地接过了卡片。我冲她眨眨眼笑道，“这才乖啊。”
这样便不会被怀疑了吧。
岩沐篇
（1）
一袭黑色，脚步很稳健，不急不徐地向前，给人沉稳而严肃的感觉，男人紧抿着唇，现出下巴刚毅的线条。小显微低头，跟在那男人后面缓缓踱来。看那些掺了白色的发，应是小显的父辈，想来是她的父亲。我因为家里的事迟到了近3个小时。在校门口见到这样一幕。
“进去吧。”男人声音低沉着。
“恩。”小显几不可见地点点头，也不说再见，抬步走向校门。
男人忽然提高了音调喊住了小显，沉吟了许久，才道，“对不起。”然后转身迎面朝我走来，也许因为太专注，他并未注意到我。我在与他错身的时候隐约听到了叹息。
小显并未转身，却停在那不动。
“怎么了，小显？”
小显象是被吓到了，猛然抬头看我。然后我看到一双蒙蒙的眼睛，迷着一层水雾，有一声呜咽终于冲了出来，被牙齿咬过的鲜红的唇阂了阂：“他、他第一次跟我说对不起。”
（2）
小显未给我任何答复。对于小显的缺考，也无人对我做出解释。小显和晨曦默契地选择了沉默，只是我总是记得那日小显眼里的迷蒙。
小显，是该好好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只是，我知道我什么都给不起，自然也不能要求什么了，我只是想要个答复。不，也许这个也不该期望了。而我也没有时间再等待了。
“岩沐。”父亲坐到我的书桌旁，用略有些苍老的声音唤我。
“恩。”我无法高兴起来，真的。
“学校手续办得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
“那就好，你好好学学英语，下个月就得移民去加拿大了，到时候语言不通可不行。”父亲用严肃的口吻说着，灯光照着他的白发忽然刺眼了起来。
“恩。”我答。
父亲站起身，轻拉我的房门出去了。我与父亲其实已沉默到无话的地步。忽然想起小显和她的父亲，何其相似。是啊，何其相似。
小显我真的已没有时间。
（3）
午后的空气很烦躁，让人心神不安。夏天未到，却已然展开了它的姿态。
我到底还未学会等待，在公车站台把小显拦了下来。
她不说话只低着头，我只看的到她的头心。我觉得很烦躁，却一时无语，挤在喉咙口的话把我煎熬得难受。
“能不说吗？”小显忽然用幽然的口气问，显得有些邈远。
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但小显的“能不说吗”却堵得我犹豫了起来。其实她明白，我知道的。只是她为何要装作若无其事，久久不给我答复，我却没有答案。是因为怕我受伤，不忍对我说不，还是……
“小显，这次我必须得说了，”我还是说了，“小显，喜欢你，从一开始就喜欢了。”世界似乎忽然安静了下来，导致那声金属落地的声音显得异常的刺耳。
我和小显都猛地抬头望去。
晨曦呆呆地站在那里，然后忽然惊醒似的低头把那串坠地的钥匙捡了起来塞进小显的手里，转身低头越走越远。小显握着那串遗忘在教室的钥匙，指节泛白。
又多了一个无言的人。
（4）
有时候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当作一无所知，就如小显；有时候人没有必要又答案却固执地去找寻，就如我；有时候人明明知道答案却依然不去相信，就如晨曦。
晨曦喜欢我，我很早之前便知道了，在认识小显之前就知道了。晨曦是个很可爱的女孩，这是无可否认的。我不能说如果没有小显会如何，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发生了便是必然。对她，我知能说“抱歉”。正如此刻。
“我可不是为了听这个才把你约来的。”晨曦摇了摇头，眼睛却直直地看着我，“我只是想最后一次确认一下，你喜欢小显对吗？”
我侧头望向窗外，有一个中年男子骑着自行车悠远地驶过，直到他在我的视线中消逝了很久，才轻点了点头：“是。”我终是不忍的，却又是残忍的。
“我明白了。”晨曦低头，舀了一大勺的刨冰扔进嘴里，大概是因为冻齿的冰花，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捂着腮帮子，有点模糊地道：“你瞧，我这么冒失地人，得找一个超好的好好先生才行。”
（5）
空气里弥漫着一层暖气。这天的太阳显的高远而瘦小，红得能滴出血来。
晨曦拉着小显从拐角拐了过来。我恍然似回到了初识的那天，也是那么一个咸鸭蛋红的太阳。
肩膀上拍打的疼痛感终于把我拉回了眼前。
“喂，发什么呆呢？人我可带来了，自己看着办！”晨曦又大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又朝小显道，“小丫头，尽兴点！”
我向晨曦点点头，拉着微低头不作声的小显往她们的来路走。若这路没有了尽头，我的小显还这么沉默吗？没有答案，但我忽然那么白痴地希望了。
但事实上，它是又尽头的，而答案是“不”。那是我和小显的第一次约会，我很高兴小显给了我灿烂的笑容，在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的约会里。
“我要走了。”我在小显家附近的街口站住了脚。
小显低下了头去，片刻，才抬起她的眼眸来：“我其实知道。”她温和地笑了起来，“爱便若是如此吗？”
我望着小显的背影，被风里飘来的字句轻轻地撞到，怔忡了起来。
“有些微的甜还有无奈。”
不是结局的结局篇
（1）
微风轻拂的五月初，离高考还有三十几天的紧迫日子里，美一个高三学生都必须从梦中走出来了。
我侧头瞅着身边行色匆匆的学子，一时有些感慨。自己还是高二时，还曾有一个高三的学长被誉为“竞走王子”，有过几次擦肩而过的经历，宛若一股风席卷而去。如今也是该轮到自己了。紧了紧脚下的步伐。臂弯里依然吊着眼睛里泛着纯澈的晨曦。勾了勾嘴角，如此甚好。
“喂喂喂，你干嘛突然走那么快？岩沐走了，你的心也跟着走了，是不是？也不知道为你身边的我考虑考虑。”臂弯被紧紧箍住，晨曦抬起小手假意在脸上抹几把，手指下却溢出点点偷笑。
“那次雨天你和我交换秘密，我没说，我现在告诉你吧。”
“咦？”晨曦放下手，露出疑惑，却马上又不可一世的样子，“哼，过时了啦，不就是岩沐嘛。”她看了我一眼，忽然垮了下来，“你早点告诉我该又多好。”
我轻笑了起来，微微摇了摇头：“你猜错了哦。我的秘密是，其实我会游泳，擅长潜水。”
“什么？”晨曦的声音果然在耳畔高了八度，“那时候我还以为你要……”
“自杀对不对？”我有点好笑地看着她。我郭小显沉寂是沉寂了点，但她一直和我相处，却依然认为如此，是不是就显得脱节了些呢？
“那你为什么……”
“只是被爸爸斥责，想冷静冷静，那时候我还处于高考烦躁期，太容易被情绪左右。谁想，我刚刚碰到水，就听到杀猪似的喊声。”
“啊啊啊，形象都被你毁了啦……”
“可是也因此认识了你还有岩沐……”
（2）
岩沐走了已有一个多月了吧。高考倒计时的牌子挂在教室里，天天数着日子过，有时候过着过着也便有些不知所谓，对数字的概念越见模糊。也许下一次再注意，高考也便完结了。
从厚重的参考书下抽出那个紫色的信封。岩沐似乎很爱紫色。轻抚这封从加拿大来的信，道不清到底是什么心绪。
我和岩沐都很默契地选择了顺其自然。我们不刻意遗忘，也不刻意去确定或者说去强调什么，也并没有存在谁等谁的境况。或许我们都有期待未来，却并不曾想要绊着对方。
也许再见面，我们会是久旱逢甘雨的恋人，也有可能是相顾一笑的陌人。我们的现在式存在着许多未果，将来式存在了许多不可知，但我们都还是得走下去，在这里也好，在加拿大也好，在身边也好，在远方也好，如果我们谁跨出了一步，那也是不可更改的。
当然，我并不是没有任何牵绊，我很想很想岩沐，很想。也很想告诉他很多事情。比如，晨曦和我谈不上每天都很快乐，但还不致被高考打倒；爸爸终于没有在听到坏成绩的时候暴跳如雷，只是更加狠命吸掉一根香烟的时候，我觉得很疼……
岩沐，再见面时，我只想说：“我很想你。”
有风拂过，吹散那点晶莹，吹散了那点轻咸味。那泪……
这年临夏，穿过了一场年少的风花，一场淡淡忧伤的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