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大庆之后看三十而立

年三十儿是老百姓的喜庆日子，三十而立的话题似乎比较严肃，可是我们如果玩一个简单的数字游戏，就有可谈的了。两个30 加起来是60， 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刚刚庆贺过的生日。明天我们将以中国传统的方式告别这个让我们一唱三叹、欲说还休的年份。

祥和的主旋律一定是虎年春晚开场的第一场大戏，龙腾虎跃，热热闹闹。赵本山和小沈阳也会攀岩而上，只是拜托别再把《三枪拍案惊奇》里的艳俗和恶俗猥琐地捧上春晚，相信我的文艺中心的同事能区分猴脸和猴子屁股虽然同样生动，但是雅俗不同，味道迥异。虎年我们有共和国的虎威。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我们国家人才济济，不一定非得铁岭的赵家军用北方语言艺术来取悦全国人民，虽然我很喜欢本山早年春晚略带苦涩和思辨的幽默，比如《卖拐》。但是，我在拙文《山丹丹花开话春晚》中也“埋汰”了一把“俺们自己那嘎的东北伊尔”。

本人在《〈三枪〉“毙掉”了张艺谋》一文里从文艺批评的角度调侃了偶尔犯浑的老谋子上错了床，摸黑儿钻进了一个汉子的被窝，双方调戏了半天才发现原来都是一样的。“梦里不知她是男，一晌贪欢。”相信灯火辉煌的春晚，彼此能够看清对方的性别特征。春晚的艺术亦庄亦谐，而历年春晚其实都是官方色彩很重的主题晚会，一切都需要用歌舞来“和谐”掉。只是语言艺术类的节目，年年都表现了北方的霸气和不屑。南方人也不计较，本来嘛，过大年的，21 世纪的今天，没有什么人非得像平时看《新闻联播》那样揣摩政策的意思。大家玩的方式越来越多样化了，甚至允许燃放鞭炮，只是别再烧了大楼。居安思危，太火的时候，应当低调，不然就是玩火。这很危险。人和单位都一样，国家也概莫能外。

已过60 岁的中国这几年火了，也容易发火，脾气很大。西方人看了面面相觑，惴惴不安，但是心里不服。你看这几天的BBC 电视里，关于中国的信息大部分是负面的，仅举两个报道。一个是关于新疆的，说那里的互联网出于安全和稳定的原因不能正常进行e-business ，用的是我们武警巡逻的画面和维族人充满仇恨的表情。然后话锋一转，用长城的画面来说中国阻挡外族的入侵，说这样会影响社会进步，联想到“谷歌事件”，其用心险恶。这叫“睁眼说瞎话”，30 年前，中国就已经跨出长城，漂洋过海，开始了融入世界的新的长征，不然哪有今天强劲的经济。另一个说的是某地的婴儿患上了不治之症，当地医院准备放弃治疗。BBC 的记者用“共产党政权”的字眼来说民族矛盾和医患矛盾，移花接木的手段让我看了味同嚼蜡。

这是典型的意识形态有色眼镜，是西方人惯用的手段。英国作家简·奥斯汀的名著《傲慢与偏见》的沉渣泛起。我想，不明真相的西方观众看了这两条报道第一反应一定是，这不奇怪，跟斯大林*一样。无知才会有偏见。大部分西方人依然把中国共产党看做是斯大林模式的翻版，而斯大林在西方眼里是十足的暴君和*。他们完全不知道的是，今天中国的发展远远超越了历史和偏见，连俄罗斯人都“望中兴叹”。只是金融危机爆发后，中国政府的经济刺激政策导致的“国进民退”，削弱了鼓励市场竞争的美国式的资本主义，又让西方媒体“不爽”。医患矛盾由来已久，岂能用意识形态一言以蔽之？本人3岁时因保姆的原因不慎患上病毒性痢疾，医生医治几乎无效，被地方医院宣判了死刑，如果父母爱心稍差，本人44 年前就被送进了冰冷的太平间，最后是吉林市一家空军的部队医院挽救了我（父母是《激情燃烧的岁月》里军营恋爱的现实翻版）。如果沿用BBC 的逻辑，“共产党*”对幼小生命不屑一顾，我的再生是最好的反证。BBC 耍小聪明，反误了这两条新闻的卿卿性命。

我曾在文章《居安思危度国庆》里强调，中国依然大而不强，先进入小康的部分人富而不贵，高污染、高能耗、高储蓄的“三高”和劳动密集型的依赖外贸的增长方式严重制约中国的可持续发展。虽然2010 年元月的CPI 指数较上月下降（可能因为天气转好，食品价格回落），加息的趋势依然未能阻止巨大的流动性，加上“两市泡沫”导致通胀危险有增无减。加息可能导致热钱持续涌入，套现利差；如果在美国政府的压力下允许人民币升值，出口减弱，产能过剩，效率低下，失业激增，稳定又会成问题。*同志在中央党校的省部级以上干部大会上的讲话，以排比句强调了加快产业升级和经济结构转变的重要性，为今后几年，甚至十八大的召开定了调。

2009 年是新中国60 华诞，“保八”成功，GDP 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已成定局，我们超过德国成为世界最大的出口国也已成定局，外汇储备更是达24000 亿美元。但是，我们的二氧化碳排放总量超过了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哥本哈根的气候变化峰会上，中国和新兴市场国家的减排措施招来欧洲人的口诛笔伐。海南房市价格以每周疯涨1000 的速度创造了虚高的神话，春节期间五星级酒店标间一夜达15000 元人民币。好一个牛气冲天的房市。

有人把中国比作17 岁的姚明，身材果然高大，但心智还不成熟。我不同意。中国五千年积淀的厚黑学令人毛骨悚然。就说这相对文明的近30 年吧。三十而立，我们改革开放30 年初步实现了人均收入翻两番，提前进入小康社会的目标。但是，这样说我有些心虚，因为我们的实际对外开放始于盛唐时期，那个时候我们就能吞吐百家。五四运动时，我们提出西学东渐，尊重*和科学。电影《建国大业》中说60 年前的共产党入京赶考不学李自成的“一怒为红颜”，决心联合各党派进行政治协商，*立国。只是1949 年以后我们的前30 年内耗，走了弯路，“往事并不如烟”。冷战结束后国内风声再起，*1992 年南方讲话提出“三个有利于”，提出不搞争论，埋头苦干，才有了共和国60 岁时的和平崛起。

但是，冷静想一想，我们其实刚刚“三十而立”。“大鸣大放”以及“反右”扩大化的荒唐、“极左”和封建余毒、个人崇拜的荒谬，这样的新中国成立后的探索似乎是年少气盛，几乎葬送了国民经济和百姓对政府的信任。好在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实事求是向前看。我们的成熟与否在于是否有人的现代化和制度创新，这是我在文章中提出的强国之路。

我们的成熟与否还在于是否具有冷静、成熟地处理复杂的国际关系的能力。这些日子欧洲和日本幸灾乐祸，看到中美之间因为台湾、谷歌和奥巴马接见*争吵，就认为两国之间的G2 ，即由卡特总统时期的国家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和尼克松时期的国务卿基辛格提出的中美两国“共管世界”的理念现实基础太过脆弱，两国在“共管”世界经济、气候变化、反恐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问题上联合的松散联盟崩溃得太早太快，从而唱衰新的亚太世纪的到来。这些观点未免幼稚。曾几何时，老练狡猾的欧洲人学会了一惊一乍？还是他们的媒体始终都是这样武断、酸气十足？

中美之间的关系绝非可以用新的冷战一言以蔽之的。两国之间的利益相互依存太深，所以斗而不破，都有所节制。这两天，出人意料的是，美国国会就中美关系举行听证时，那些经常批评中国的*党议员也规劝奥巴马政府看在两国日益加深的经济利益的大局面子上，不要把关系搞僵，重在协调。在印度访问的著名中国问题专家、布鲁金斯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李侃茹先生在接受印度媒体采访时说，世界应该学会尊重中国。中国人非常敏感，他们会从细微的动作里判断出你是否尊重他们。其实，这根本不是新鲜观点，而是常识。10 年前，美国对外政策方面的精英们就意识到：你把中国当朋友，他就会成为朋友；你把他当成敌人，他就会成为你的敌人。

鉴于双方的默契，中国政府破天荒地在奥巴马连续宣布对台湾军售之后，居然允许美国的尼米兹号航空母舰访港。所有中美关系的观察家都小吃一惊，认为不可思议。

这些日子借“谷歌事件”不断批评中国干预新媒体自由的国务卿希拉里没有激怒中国政府，反而让自己的丈夫克林顿因心脏病猝发住进医院。看来一向以*卫士自居的美国*党也会因政见相左产生家庭不和。克林顿在当总统时，曾经因为务实，实行了把*问题与基于中国贸易最惠国待遇分开的政策。再加上九年前中国加入WTO 后，美国国会失去了年年审议中国*并以此质疑中国的法律依据。奥巴马要接见*，中国政府“不爽”，但是也不会再跟美国人拼了命地一争短长，毕竟奥巴马为了访华已经推迟了原定的会见。美国的政治是两党政治，奥巴马没有把经济在一年内提振上去已经在民意中失分；中期选举在即，*党一定会讨好民意，堵住反对党的嘴。另外，胡主席原定的访美日程也不希望受到严重干扰。我记得美国在全球“最铁的哥们”英国也曾为了美国的国内政治吞下了苦果：克林顿总统曾邀请被英国政府斥为恐怖组织的北爱尔兰共和军的政治领导人杰里·亚当斯访问华盛顿，就是为了讨好大量的美国爱尔兰人选民。英国政府鼻子都气歪了。

关于台湾问题，有一位美国学者，卡内基和平基金会访问学者戴维·罗特科普夫先生2010 年2月1日在美国《外交政策》上发表文章，题为《继续支持台湾，美国能撑下去吗》。文章认为，台湾很小，它在真正的战略优势方面对美国的好处微乎其微；美国肯定不会为台湾而跟中国开战。设想，如果中国向美国鼻子底下的古巴运送64 亿美元的军火，美国会高兴吗？1962 年的“古巴导弹危机事件”已经证明，美国绝对不会答应。当年的美国总统肯尼迪宁可冒一场核大战的危险，也不允许苏联人把导弹运到自己的后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美国人可能对这种东方的智慧不屑一顾。可是，几天前，英国王子查尔斯在视察军人疗养院时，还情不自禁地跟着教练学起了中国气功，意在缓解内心的紧张和压抑，尽管动作笨拙，令人捧腹。

我们到底是5000 年前的孔圣人、150 年前的鸦片禁烟者、90 年前的五四运动的传人、60 年前的新*主义者，还是30 年前实事求是的“唯物”主义者？

提出这些疑虑和不安，本身就说明我们处在历史的十字路口，彷徨、探索，有文化上的自恋和经济上的自大。

三十而立，我们需要想明白。再过十年到了不惑之年，可能我们的国人会比现在更加成熟，面对历史，正视现实，展望未来。四年前我的一篇文章题目就是《中国的事情谁能说明白？》，60 年大庆前夕，我惴惴不安，撰文提出要居安思危。这样的谦卑（humility ）也许才能真正回答一位网友对我的博客文章的跟帖里所说的：“中国最不缺你（杨锐）这样的吹鼓手。”到底是在吹鼓，还是警钟长鸣？我倒是有些不解。

三十儿了，歌舞升平，没有必要这么沉重。但是我们的国家在许多方面似乎只有世故，没有成熟。这无法自欺欺人，比如如何面对批评和自我批评。中国的大国地位和弱国心态需要我们每个人去改变。

这是我给春晚送上的一道凉拌。众口难调，都怪我芥末放得多了，有点冲，抱歉。但这却有利于伤风感冒者。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三十而立，这点常识应该明白。

2009年10月1日晚，主持完频道特别节目后与四位大使合影，左起依次为前驻英国大使马振刚、前驻伊朗大使华黎明、前驻印度大使程瑞声和前驻德国大使梅兆荣。这些老大使人品极好，为人谦逊严谨，业务精湛，忠于祖国。他们在我们频道“共和国60年大庆”的特别节目里共同追忆毛泽东和周恩来如何开创新中国外交。他们是新中国第二代大使级外交官，第一代基本都是将军，是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