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畅想曲

一、水脉

　河流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它舒舒坦坦地翻卷着波纹向着遥远不可知的地方涌去。风动、水动，风不动，水仍动。是生命？是追求？抑或是梦想？在这不知疲倦的奔涌翻滚中它没有停息，没有畏惧，山挡不住它，因为它可以绕山而过，它可以水滴石穿。路挡不住它，因为它可以将路拥抱，溶化。它无限延伸而来又无限延伸而去。可是，谁又能说清它到底从何而来，又到何处去呢？

    他说，河流是从天上来的！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而黄河是母亲河，这河流是它的分支，所以也是从天上来！

    他说，它最终是流向大海。因为黄河水是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所以它也是。他说完，调皮的眨了下眼睛。

    他还说，他要沿着河流走下去，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所以他要寻找，寻找那个缥缈的佳人。

    我微笑，河流是从天上来，它要到海里去，而且在水的一方，还有佳人等待，没有比这再美好的答案了。

    他告诉我，其实河流是从历史中来的，要到历史中去，它从遥远的远古而来，要到未知的将来而去。每一滴水珠都是一个故事，每一滴水珠都有一个传说，每一滴水珠都有一个爱情。你看，那一滴就是屈原的拳拳爱国之心，那一滴就是杜十娘的忿忿怨恨之意，那一滴就是李煜的深深苦闷之愁……，可是，无论是流逝了的，还是湮灭了的，都化成了历史，不会再重复了。

    水流淌着岁月，也流淌着人文。

    他背上行囊又去寻找佳人了。我还在微笑。

    河流也是赶路的人，它跳着永恒的舞蹈，在沉默与激情之中，翻卷扑腾着流向滚滚红尘，奔向未来。

二、 水　性

　  站在河畔与在水中畅游感觉是不一样的。

　  在岸边，脚踏着土地，眼望着水际，是一种现实和梦想相互交织的感觉，真实的感觉多一些，我知道自己是谁，将要去做什么。可是在水里，却有一种苍茫的梦幻感，天苍苍，水茫茫，人如同浮萍样漂在水里，一种窒息的恐惧，但又是一种快感。

    我问，载着这艘船的水是什么？

    他说，水是韧性和刚性的结合体，水是柔情和坚强的代名词，水是生命的摇篮，水是血脉和灵魂，水是《诗经》中的伊人，水是孔子的逝者如斯，水是老子的上善若水，水是杜甫的不尽长江滚滚流，水是苏轼的千古风流人物， 水是李后主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我一辈子没娶，水就是我的女人！

    摇橹的黝黑老渔民一句话吓了我一跳。

    他沉思，继续说，对，水也许还是他的女人。你看，早上，当朝阳初照她的时候，水波荡漾，她羞涩得像个处子，脸红彤彤地。她会偷偷用眼瞅你，却不敢正眼看你。当你想和她亲近的时候，她不拒绝你，你把手伸到水里，她立刻亲吻你，那是细腻而温柔的触摸，她给你拥抱，让你激情澎湃，她还给你食物，给你欢乐。

    有时候，她会发怒，会咆哮，遇到大风大雨时，就像对待犯了错误的丈夫。她一扫温柔，会发出雷鸣般的怒吼，她会翻腾，撕咬，狂暴不安，她的愤怒会席卷世上的一切，然后跌入无穷的水雾旋漫的深渊。

    可是，当她原谅你的时候，她恢复了平静和风情。夕阳西下的时候，你不知道她美得有多炫目，有多妩媚，粼粼波光，金色点点。夜来了，让你恨不得就这样在她的怀抱中死去……

    他说，水也是我的女人。

    怪不得，《红楼梦》中说，女人是水做的，原来，水亦是女人，水做得女人会融化泥做得男人。怪不得，有这么多的人热爱她，崇拜她，歌颂她。

    我说，我知道了水是什么了？水是庄周的哲学，水是诗人的感悟，水还是女人，是你和渔民的女人。

    水和我们一起笑了。

　三、 水　色

　  它是什么颜色？用肉眼观察后只给人一种色彩的答案，一定是错的！

    初看它是有些浑浊，无法下一个确切地定义。那种灰中带土的色彩，可以说是有点泛黄，大概是沙色吧。因为岸边总有数不清的细沙静静地等待。它等待的并不是你，也不是我，它只是等待下一次暴风雨将它冲进水里，在水里畅游一小会，就慢慢地沉入河底，过程是那样的美好，结果更是妙不可言。

    向水里走远，它的颜色变了，从黄渐渐地转变成了绿，是墨绿，仿佛缎子，但更像宝石。色彩随水波荡漾，一会高，一会低，一会深、一会浅，这种颜色极养眼，让你舍不得收回一丝一毫的目光。水面上漂着抱成一团的水草，从船身轻轻掠过，没有声息，是谁和谁的爱情洒落在水中呢？起起伏伏，没有痛苦和悲伤，流淌了几千年，在这墨绿的水床上温柔的拥抱，永不分离。

    在阳光普照的日子里，它是金色的，有时也是红色的，落在水面上的阳光将它点缀成这些色彩，极耀眼，极炫目，这是它的辉煌。太阳躲藏起来的日子里，它又成了灰色，低沉而又失落，像一个落寞的旅人。

    它到底是什么颜色呢？

    他说，水是多色的，没有一种颜色可以形象地概括它。

    我可以意会，这世上，有了水色，才有了生机，花因了水色而灿烂，土地因了水色而肥沃，心因了水色才柔情。

    水色就是大自然的色彩，是万物的色彩。

　  听，河流在为你唱歌！我对他说。

    他很干净，没有丝毫颓废和疲惫，完全不像一个漂泊、远行的人。

    他说，河流不是在歌唱，它是在讲述。

    河流偶尔沉默，沉默的时候是因为它在筛选，过去的事太多了，它不可能一一地诉说，所以有些往事随泥沙沉到了水里，有些往事随波浪涌到了岸上，有些往事它就诉说。

    河流说，过去漂来了，过去又漂走了，今天漂来了，今天又漂走了。

    河流说，那些荣辱，那些沧桑，有多少人曾经走过历史，又有多少人被历史忘记。有多少无奈、忧伤、彷徨，又有多少欢乐、笑声、歌唱。

    河流说，浪花最终淘尽英雄，流水最终带走沧桑。

    河流说，只有我才是永远，我的永远就是苍凉，就是悲壮。

    让河流不舍昼夜地说吧，因为它历经了太多、太多。

    他说，我不寂寞，我会听河流的诉说。

    他看着河流的方向，他的眸子很亮。我知道，他还要去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