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左右翼——读《克林顿变革方略》

作者：杨帆
这本书是美日民主党智囊机构进步研究所，为克林顿准备的1992年竞选纲领。当时此书协助克林顿取得了竞选实践的胜利，说明它抓住了民众关心的“热点问题”。五年以后再读此书，我们并不关心克林顿是否兑现了诺言，也不仅仅是通过此书了解美国弊病和对策方案，使我们感兴趣的，是这本书所提出的“超越左右翼”的新思维，在美国人民厌倦政治，信心不足，两党均缺乏威信，对美国问题“智尽才竭，束手无策”的时候，能够从思维方式高度，超越美国传统的“左右翼”之争，从全新的角度认识社会问题，并提出了系统的对策。
认识新挑战提出新思维
超越的前提是在深层次上反思自身，此书认识到，冷战的结束使得美国长达一代人之久的“左右翼冲突”已经失去了政治基础。所谓“左右翼”，于1964年开始，以共和党人戈德华特为代表，意识形态色彩强烈，主张自由放任经济，谴责国家干预和福利制度。“左翼”指以肯尼迪和约翰逊为代表的民主党，扩大罗斯福新政，支持工会。60年代末左翼政府在种族、战争和文化异化问题上遭到失败，80年代由里根开始了右翼的全盛时期，对苏联强硬，在国内削减福利，鼓吹保守的社会价值观。保守价值观与较低的社会经济地位和收入相联系，但是当美国90年代初经济衰退时，这个阶层又希望政府干预，一部分支持里根反共改策的知识分子在90年代重新支持民主党。
为取得竞选胜利，民主党智囊自封为“进步派”，指出美国的问题在于生产率、净投资率、收入和GNP增长相对落后，根本原因是全球新的竞争力量的堀起，经济生活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先进国家生产商品提供劳务的基本方式正在改变，美国的大规模生产已经过时；新商品服务流程使工作性质发生变化，工作场所的民主摧毁了公司的等级制度；工人参与决策和雇员所有制正作为经济必要性而不是社会理想迅速推广；经济安全的资源发生变化，小公司的发展使得终生就业、福利、退休金和工会作用下降，居民家庭可控制的安全来源就是及时获得市场需要的知识和技能的能力，工人也需耍自己掌管自己的退休和医疗基金。
美国的领导人没有能够帮助公司和工人展开国际竞争，而政府的作用方式必须变化。政府不可能向公司和工人直接提供服务来代替市场，不可能以公共支出代替私人投资不足，不可能提供补贴和贸易保护来刺激长期生产率。
进步派对传统左右翼的理论也进行了批判和综合。保守派鼓吹减税而不是增税，重视资本是对的，但是忽视企业和生产率。供应学派主张产业政策，导致了产业补贴和产业保护，使得特殊利益成为经济政策的动力，并妨碍了受保护部门的改革。政府应该支持基础性研究的开发，帮助企业参加国际竞争而不是避免竞争。自由派主张政府千预经济．但政府应该做的是向共同资源进行公共投资，而不是对市场成果做重新分配；应该扩大居民的机会，而不是许诺相等的成果。保持总需求可以促进经济增长，但在全球经济中，这一努力应该通这扩大经济政策合作，来引导世界总需求。
加强竞争能力的国内外经济战略
进步派针对国内经济，对总统提出“行动的委托”：创造就业机会，刺激企业投资，刺激地方进行基础设施投资，通过贸易自由化和协调利率刺激出口，并归结为“企业经济学”，包括：
——领导美国人民进入新的全球竞争，展示积极前景以鼓励信心，坦率解释竞争力下降的原因，以国际标准衡量本国的公司。
——与美国工人订立新契约，使他们拥有新的机会和安全的新来源。本书作者认为失业的原因主要是国际竞争造成的经济结构转换，而不仅仅是需求不足和经济周期问题，因此必须帮助失业者参加职业培训，失业者可以凭“职业机会卡”，在五年之内支配1200美元的培训费。住得注意的是，凡是这类公共政策，作者都强调把机会直接置于工人自己的支配之下，并通过私人公司承包，极力避免设立新的政府机构。
——向公司提供世界上最为训练有素的劳动力。中学和企业界在联邦职业教育基金的支持下，开展学徒培训。
——使公司获得更多更耐久的、提高生产率的资本。宏观政策只能降低融资本成本，提高储蓄，而不能限制金融机构将资金过度投入投机行业，应该有刺激长期投资的政策。
——建立富有进取心的企业气氛。修改反托拉斯法，促进中小企业的公司网。
关于对外经济战略，进步派指出，美国在理念上赞成自由贸易，但是特定的产业、社区，产业和工人会受到损苦。70年代以来，美国纺织服装行业丧失了70万，钢铁汽车行业丧失了50万个工作机会；某些国家的贸易保护和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停滞都损客了美国的出口。思维留在“管与不管”之间摇摆，放任主义赞美市场自由，忽视保护竞争力；而左翼则把民众对外国竞争的不满引导到保护主义道路上去，甚至煽动经济民族主义情绪。新的保护主义提出“受管制的贸易”，主张保护特定产业如高科技产业，但特殊利益政治和资本流动都可以削弱它的效果。对策是：
——新的商业外交：避免“单方面解除武装”，对等开放市场，利用301条款促进全球经济增长，减少贸易壁垒。
——推进多边协议，制定和遵守全球规则。
——采取双边主动行动，在总的竞争力战略中起关键作。
——在贸易中促进美国的价值观。包括环境保护，人权和劳工权利，武器控制，促进民主。
对于其他经济问题如财政预算和补贴，政府税收与开支等，作者也提出了见解和对策。总的着眼点，是面对全球挑战，堵强美国的国际竞争能力。
医疗福利改革，维护家庭与减少犯罪
关于医疗问题。美国医疗保健开支1970年占GNP的7％，1992年占14％，是增加速度最快的一项开支，但是有90％的人不满意，是发达国家中不满率最高的。医疗部门价值8000万美元并有900万工作者，设备和科研是第一流的，但弊病极大：费用猛增，保险范围缩小，职工受到制度限制不能变动工作，行政机构臃肿，帐单舞弊增加，农村和城市贫民得不到保健，预防不够，代价昂贵的技术使用过度，看一次病付一次费的制度鼓励浪费，医生从事“防御性行医”以避免治疗不当而引起的诉讼。有害的鼓励办法意味者医疗保健市场支离破碎，效率差，无成本意识。
右翼主张的依靠市场调节医疗没有取得效果，特别是市场机制不能调节基本医疗服务，谁都不可能在心脏病发作时去比较住院费的高低。但是左翼完全否定市场力量，和消费者的选择可以在正确的规则下有效起作用，也是错误的。
新的医疗保健计划改革的要点是：
——消费者选择。保证每个人可以在两个以上的私人保健计划中挑选，如果选择高费用的，消费者就必须自己付费。
——普遍享受保险。市场机制不能做到普遍保险，从而不能保证未参加保险者的诊治和医疗，需要政府计划加以推动。
——受管制的竞争。政府应该制定一个标准化的一揽子福利计划，消费者通过合作社购买基本保险总额，并可以选择一个为期一年的计划。改变由雇主交纳保险金而不纳税的办法，而由消费者自已购买并免除税收。为消费者提供更多的信息，公布数据使消费者可以了解医疗最佳效果，费用状况，以便选择。
改革的根本目的，是由消费者自己而不是他的雇主或者政府，来决定参加哪种保健计划，并处理节省下来的钱。市场将比政府定价节省费用，并减少官僚主义。
关于社会福利。美国的福利制度陷入困境。右翼批评福利制皮无法弥补穷人的责任心和主动性，没有尊严和进展的希望。左派认为社会没有为穷人提供充足的资源。作者认为美国福利制度有四大失败：削弱了工作的刺激因素，把穷人孤立于经济与社会之外；惩罚了婚姻，支持了单亲家庭现象；福利制度效率低并把权力交给了官僚而不是穷人；福利不能支持美国的价值观：工作；家庭，个人责任和自给自足，福利制度惩罚的是成功而不是失败。
建议是：实行福利的扶助战略，目的是加强工作，家庭，个人和社区，福利应该使工作得到报酬，有利于巩固家庭，确保儿童有人抚养，强调社区主动精神和扶助穷人，支持美国的价值观，政府只帮助那些决心自助的人。
关于家庭问题。自由派人士注重家庭经济但轻视家庭结构，保守派则相反，实际上美国儿童处于不幸之中是由于两种原因。离婚和非婚生子女增多，家庭失和，使得太多儿童失去与大人联系，单亲家庭的经济和照顾都不如双亲家庭。进步派认为，防止儿童贫困的最佳办法是维持稳定完整的家庭。经济后果伴随心理后果，引起自杀、精神病、暴力和吸毒。少女母亲生的女儿更有可能自己成为少女母亲，没有父亲做榜样的男孩容易造成自尊心低、易怒、暴力并加入团伙。美国教育水平下降也和家庭解体有关。
实行进步的家庭政策。公共计划不能代替健全的家庭，社区的责任不能代替父母的责任，政府的目标除补助处于严重危机的家庭和儿童，应该是加强和稳定家庭，提高家庭抚养儿童的能力，防止政府机构的复杂和干预个人生活。要努力扩大个人选择的机会，更要努力帮助青年人防止未婚先孕，对有年幼儿童和老人的家庭免税，政府鼓励父母对子女负责，防止在怀孕期间吸毒，雇主应该提供便利家庭的工作场所，如设立家务假，弹性工作时间，提供病儿照顾，鼓励在家工作等。 ⒋
20年前的“无过失”离婚对于无子女夫妇是一项明智的改革，但使有子女的妇女陷入贫困。新的建议是对有子女的夫妇离婚，在法律加上劝阻条款。社会应当负责查明每个孩子的父母，将父母的社会保险号码登记在每个孩子的出生证上，父母抚养子女的费用由雇主收集，转交联邦改府，再转交给抚养人，以防止离家出走的父亲或母亲不负担费用。采用维护家庭的政策，如某基金会提供奖金派遣社会工作者到处于崩溃边缘的家庭中去，每天进行三四个小时的工作，挽救有效占80％。
对于电视对于儿童的不利影响，不仅看成是个人权利问题，而是应用于维护家庭问题，规定广播业负有社会责任。
关于犯罪问题。美国犯罪惊人，1990年报案1500万起，为1960年的4倍，右翼对此高谈阔论而左派加以辩解。作者建议：增加警察数量，鼓励社会治安部署，禁止进攻型武器。采取911报警电话方式逐步失灵，“快速反应”到现场，对抓获罪犯没有效果，建议在社区设立警察巡逻。
在一系列社会问题的分析和对策中，可以看出其细致程度。一方面做出大量调查，一方面能够摆脱传统争论，更加客观地看问题，才能够提出比较中肯的建议来。
对于美国的政府改革，联邦制度，外交，国际战略，本书也提供了类似分析，都是以“超越左右翼”为思维主线。中国的渐进改革，也是避免了意识形态争论才得以开展的，面对21世纪的未来，改革开放的新形势，也需要我们在思维上有所革新，超越中国自己的“左右翼”，改革和保守之争，才能够真正面对未来社会的复杂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