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因斯坦:头号“危险反动分子”--南方报业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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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因斯坦:头号“危险反动分子”
2010-05-24 15:35   南方都市报   网友评论 0 条,点击查看    我有话说

《爱因斯坦档案:胡佛对世界最知名科学家的秘密斗争》,(美)佛莱德·杰罗米著,席玉苹译,台湾商务印书馆2009年12月版,新台币420.00元。
延伸阅读

《爱因斯坦晚年文集》,方在庆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1月版,25.00元。

《爱因斯坦传》,(德)于尔根·奈佛著,陈琦、马怀琪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8年4月版,48.00元。

《爱因斯坦在中国》,胡大年著,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06年7月版,33.60元。
薄扶林
□自由撰稿人,香港
美国《时代》周刊曾如此形容爱因斯坦:“一个卓越不凡的人,有着最伟大的心灵,也是本时代最崇高的偶像。”看,在此我完全不用解释这位叫做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的理论物理学家到底是何方神圣。每个人都仿佛完全了解这位“慈眉善目、心不在焉、脑袋老在云端的老者”,这位影响人类文明进程的人。就像《时代》周刊前主笔亨利·格伦沃德所说,不管是哪一期的《时代》周刊,只要封面有爱因斯坦的照片,那期销量肯定是年度第一。超过两百部关于爱因斯坦的传记,让我们自觉似乎无比熟悉他的举止、形象、内心与思想。但事实是否真的如此呢?
埃德加·胡佛绝对是美国联邦调查局历史上的第一号传奇人物:他从30岁起,便担任联邦调查局局长达四十八年之久。而他手中所握有的大量“反动分子”档案与名流“黑材料”,早已不是新闻与秘密:从海明威到约翰·列侬,从卓别林到马丁·路德·金,从肯尼迪到里根,根据估计,曾被联调局建档的美国人约在1000万人之众,即使抽样检查结果表明,那些列举的“证据中”每两条就有一条并非事实。但你能想象下列的形容与分析,针对的竟是具有“亲切和善的迷人的人文素质”公共形象的爱因斯坦吗?———“在十个被司法部长、十三个被参议院非美活动调查委员会、十个被加州非美活动调查委员会点名为共产主义团体的组织里,爱因斯坦教授不是主席、成员、资助者、支持者、背书者,就是与之有密切联系”,“像他那样背景的人,似乎绝无可能……变成一个忠贞的美国公民”。在长达一千八百页、启动近二十年、涉及八个美国联邦执法机构的专属秘密档案中,爱因斯坦甚至曾经被列为头号“危险反动分子”。这位举世皆知的名人,却又像是没有人能真的了解他。
身兼记者和作家二职的佛莱德·杰罗米(FredJerom e)在美国公民诉讼组织的帮助下,通过援引美国《信息自由法案》,终于取得部分绝密档案与调查文件,并在检视、整理与分析其他历史文献与资料的基础上,完成并出版了《爱因斯坦档案:胡佛对世界最知名科学家的秘密斗争》一书,为我们重新讲述了爱因斯坦鲜为人知的政治活动、思想立场、社会关怀与精神广度。
在杰罗米看来,爱因斯坦作为“坚定的和平主义者、社会主义者、国际主义者、反种族歧视者”的立场,在他的欧洲生涯中便早已显现。他青少年时从受教育的慕尼黑转到瑞士求学,据说就有不喜欢德国黩武主义的原因。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他曾参与发起与组织被政府宣布为非法的反战团体“新祖国同盟”。他拒绝在军国主义分子操纵和煽动、为德国发动侵略战争辩护的《文明世界宣言》上签名,却毅然在反战的《告欧洲人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经常出席致力于和平和裁军的活动,在牛津大学短期任教时所参加的争取和平活动甚至比科学会议还多。
但让爱因斯坦没有想到的是,在希特勒上台执政的前夕,当他乘坐轮船从德国不莱梅远赴美国加州时,宣称致力于“反对女性参政、女性主义与社会主义”的美国“爱国女性协会”向美国国务院发信,坚决反对让“明显抱有无政府主义思想、军事和平主义思想和否定宗教组织”的爱因斯坦入境。虽然爱因斯坦在一波三折之后取得了签证,但这封反对的信件却成为了爱因斯坦档案的第一条内容。而从踏上美国国土的那一天起直到1955年去世,爱因斯坦一直被联邦调查局监视、窃听、取证、抹黑、丑化与打压,连他的不少亲人与同事也受到牵连。虽然他曾在再三考虑后写信警告罗斯福总统不要让德国首先制造出原子弹,但却因为自己的反战立场与左翼倾向,从美国研制原子弹的“曼哈顿计划”的科学家名单中被刷了下来。联邦调查局甚至和美国移民和归化局一样,动过把爱因斯坦驱逐出境的念头。
杰罗米指出,胡佛基于各种判定爱因斯坦是“俄国派往德国的间谍”、“柏林共产党间谍网总头目”的负面情报,以一种近乎本能的对于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思想的仇恨,对爱因斯坦进行了无孔不入的监视与冷酷的围剿。前司法部长汤姆·克拉克曾说,胡佛亲口承认,“这些人当中只有百分之一是真正的坏蛋,不过我想他在公开场合上会说成百分之十。别忘了,推翻俄国政府的就是区区一个小团体。他的心态就是这样。”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爱因斯坦继续积极参加呼吁停止军备竞赛与冷战对峙、反对种族歧视与滥用私刑等多种社会活动。在麦卡锡主义恐怖组织渐成风潮之时,叛国、亲共、涉谍、左倾的帽子,一顶接一顶,悄无声息地戴在了爱因斯坦的头上。好不容易逃出纳粹势力范围的爱因斯坦,竟又在“自由国度”目睹了另一种极权恐怖的肃杀、猖狂与肆虐。爱因斯坦在毫不自知中便与苏俄情报机构、德国纳粹、美国麦卡锡主义三大臭名昭著的恐怖政治扯上了关系,充满恐惧的年代一再重演,这真是具有讽刺意味。
爱因斯坦曾多次说过:“我的生活分为方程式和政治两个部分。”但如今我们往往只知道E=m c2的著名方程式,却不知道他至少发表过一百九十五篇以政治为题的文章,光是《纽约时报》就曾摘引过他一百五十多则关于政治的访谈、书信和演说。其实,我们所知悉的各个偶像,都只不过是他们被容许接受的那一半人生,是他们生命中被允许得知的那些部分,而其他的杂质被过滤、骨头被剔除、传记被篡改,毫无真相所言。胡佛固然深知自己无法真正利用爱因斯坦支持众多激进组织的“证明”,以免民众知道这位美国最受仰慕的人对这些组织的正面态度;大部分学者、传记作者、媒体与科学社群,又何尝不自动自觉地替爱因斯坦消音,唯恐那种左倾立场会玷污了他的盛名。对于这种吊诡,爱因斯坦本人或许会以大笑回应,却又会感到不解与悲哀:他以大部分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抽象深奥理论名扬世界,但他大力提倡而且人人能懂的反军备、反歧视、求民权、求公义观点,世人却闻所未闻。的确,“我的政治理想是这样一种民主,每个人都得到作为个人的尊重,谁也不该受到崇拜”、“国家是为人而建立,而人不是为国家而生存”、“历史里充斥着争取人权的奋斗,它恒久而永不会获胜,但厌倦这样的奋斗就意味着社会的毁灭”……这样的思想与见识,对任何一个极权政府、任何一种恐怖政治而言,无疑永远都是头号的“危险”与“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