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父偃02:汉史研究中的几个重要问题新探 - 孙景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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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谈“汉武帝尊儒问题”——与孙景坛教授商榷
摘  要:近年来,孙景坛教授的“新说”——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学术谎言引起传媒关注。但事实上,这种所谓新说并没有令人信服的论据,尤其想当然认为《董仲舒传》乃班固作伪,而且在许多史实、史料的解读上都存在严重疏漏或“硬伤”,其结论根本不能成立。
关键词:汉武帝;独尊儒术;贤良对策
《南京社会科学》2005年第6期发表孙景坛教授《汉史研究中的几个重要问题新探》(以下简称《新探》)一文,读后颇有疑问。考虑到其中与笔者有关的只是“汉武帝尊儒问题”,本文也就此谈谈一些看法,与孙教授商榷。
一、关于“绌抑黄老崇尚儒学”的解读问题
在这一问题上,孙教授“十年”来始终强调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学术谎言”,实际汉武帝尊儒应叫田蚡“绌抑黄老崇尚儒学”。《新探》又再一次对这一观点予以重申。笔者则感到费解。既然孙教授也认为汉武帝确曾尊儒,那么又为什么认定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学术谎言呢?看了《新探》的具体论述,才知道其中原来还另有“深意”——
为什么把汉武帝尊儒叫田蚡“绌抑黄老崇尚儒学”?历史事实告诉我们:1、此事乃田蚡所为,与董仲舒无涉。2、田蚡此举的过程是和平的,并未“罢黜百家”。3、未有“独尊儒术”的事实。汉武帝尊儒后,除举行儒学考试外,还举行一般文学贤良考试。“刑法”和“黄老”派虽被“罢绌”,但两派的学者仍可通过其他途径当官,如主父偃是上书、卜式是放羊、汲黯是选拔等。《史记·封禅书》还载:汉武帝因封禅问题对儒官不满,曾“尽罢诸儒不用” ——把他们全都撤了。
然而这种“深意”却恐怕纯属误解。
首先,作为国家政策,所谓“绌抑黄老崇尚儒学”,这实际就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只不过说法不同而已。众所周知,西汉前期统治阶级的指导思想主要是黄老学说,因而“绌抑黄老崇尚儒学”也就意味着儒学取代黄老成为西汉王朝的指导思想,并在各种学派当中居于尊崇地位。而其他学派尽管也还存在,甚至或多或少仍有着影响,但就指导思想的选择来说,却已经被西汉王朝所否定,亦即所谓“罢黜”。所以《新探》既认为汉武帝尊儒是“绌抑黄老崇尚儒学”,却又强调“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学术谎言,显然是自相矛盾。至于说此事究竟是田蚡所为,还是董仲舒所为,则只是一个枝节问题。汉武帝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一个巨大工程,其中凝聚了汉武帝及其君臣许多人的心血,而并不能把它简单归功于某一个人或某几个人。
其次,所谓“汉武帝尊儒后,除举行儒学考试外,还举行一般文学贤良考试”云云,这是对汉代贤良文学对策的曲解。实际上,汉代自武帝开始,贤良文学对策就都是儒学应对,所谓贤良文学也都是儒生。如贤良,其全称为“贤良方正”,被举为贤良的都是有一定功名即做过官的人,而且多为名儒。《史记·儒林列传》载,《诗》学大师辕固“孝景时为博士”,后拜清河王太傅,病免,武帝“初即位,复以贤良征固”,就是一例。《汉书·董仲舒传》,董仲舒“少治《春秋》,孝景时为博士。……武帝即位,举贤良文学之士前后百数,而仲舒以贤良对策焉”;《汉书·公孙弘传》,弘学《春秋》,武帝初即位“以贤良征为博士”,后免归,“元光五年,复征贤良文学,菑川国复推上弘”。也都是如此。更重要的是,公孙弘此次对策,所征召的贤良文学共有“百余人”,《公孙弘传》亦记载武帝是“策诏诸儒”。而文学通常即指儒学。如《史记·儒林列传》称:“自此以来,则公卿大夫士吏多斌斌文学之士矣。”又《汉书·隽不疑传》曰:“隽不疑……治《春秋》,为郡文学。”就征召对策的文学而言,则指有一定名气但还没有功名的儒生。如盐铁会议,由于文学皆未任官职,桑弘羊就挖苦他们是“布褐不完,糟糠不饱”[1]的鄙儒。可见,所谓“文学贤良考试”,这本身就是其尊儒的表现。而《新探》却以此为据,岂不荒唐!
再次,《新探》提出“‘刑法’和‘黄老’派虽被‘罢绌’,但两派的学者仍可通过其他途径当官”,所举事例皆误。根据《汉书·主父偃传》可知,主父偃并非“刑法”或“黄老”中人。他最早学“学长短纵横术”,属于纵横家,“晚乃学《易》、《春秋》、百家之言”,实际已转变为儒家。卜式也并非“刑法”或“黄老”派,而是一个思想接近儒家的大农牧主。他是因为主动捐献钱财支持武帝对匈奴战争被立为典型而当官的,如《汉书·卜式传》云:“是时富豪皆争匿财,唯式尤欲助费。上于是以式终长者,乃召拜式为中郎,赐爵左庶长,田十顷,布告天下,尊显以风百姓。”他早年对其弟曾多次推让钱财(儒学即倡导推让),在武帝对匈奴的战争中又多次捐献钱财,后来做了高官则和董仲舒上下呼应,反对汉武帝的盐铁官营政策,可见他根本不可能是“刑法”或“黄老”中人。至于汲黯,他虽然“学黄老言,治官民,好清净,择丞史任之,责大指而已”,但他却是“以父任,孝景时为太子洗马”[2],并与汉武帝有着比较特殊的关系。更重要的是,汉武帝的“独尊儒术”应该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不能形而上学地认为一开始尊儒就完全是录用儒生。如前揭“自此以来,则公卿大夫士吏斌斌多文学之士矣”,即指明汉武帝尊儒之后儒生录用越来越多的情形。所以汲黯的事例也仍然不足为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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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新探》所说汉武帝曾“尽罢诸儒不用”——把儒官全都给撤了,这更是典型的断章取义和误解。其原文如下:
自得宝鼎,上与公卿诸生议封禅。……群儒既已不能辩明封禅事,又牵拘于《诗》《书》古文而不能骋。上为封禅祠器示群儒,群儒或曰“不与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诸生行礼不如鲁善”,周霸属图封禅事,于是上绌偃、霸,而尽罢诸儒不用。
这里实际是说汉武帝对包括徐偃、周霸在内的诸儒建议一概不予采纳,并不再让他们参与封禅大礼的议定,而根本不是说把他们都全部撤职。以徐偃为例,根据《汉书·终军传》,他就始终担任着博士一职,没有所谓被罢官之事,后来是因为奉旨巡行,擅自允许胶东、鲁国营盐铁,才被汉武帝处死。更何况,《汉书·兒宽传》对此事还有着详细记载——
及议欲放古巡狩封禅之事,诸儒对者五十余人,未能有所定。先是,司马相如病死,有遗书,颂功德,言符瑞,足以封泰山。上奇其书,以问宽,宽对曰:“陛下躬发圣德,……其封泰山,禅梁父,昭姓考瑞,帝王之盛节也。然享荐之义,不著于经,……唯圣主所由,制定其当,非群臣之所能列。今将举大事,优游数年,使群臣得人自尽,终莫能成。唯天子建中和之极,兼总条贯,金声而玉振之,以顺成天庆,垂万世之基。”上然之,乃自制仪,采儒术以文焉。
而孙教授却恐怕根本未读,这就不能不使他的理解要产生谬误了。
二、关于班固对《董仲舒传》的“作伪”问题
为了认定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学术谎言,《新探》还别出心裁地考证出班固所撰《董仲舒传》完全是“作伪”。应该说,孙教授的这一观点如果真能成立,那将是对学术界的一个巨大贡献,但是仔细阅读《新探》却根本没有令人信服的论据,而完全是想当然的臆断。
请看《新探》所谓“作伪”最直接的证据:
《汉书·董仲舒传》的作伪,主要表现在《天人三策》上,《天人三策》是班固从汉武帝时期搜罗的三篇与董仲舒思想相近的对策,拼凑而成。其中,没有一篇对策能证明是董仲舒所作。尤其第三策,班固在对策中着意加了“仲舒”二字,这是画蛇添足。
在这里,《新探》主要是认为董仲舒的《天人三策》均为班固拼凑而成,并非董仲舒所作。而最重要的论据,就是班固在第三策中“画蛇添足”地加了“仲舒”二字,暴露了作伪的马脚。但实际上,汉人在对策中加上自己的名字乃是一种常见现象。例如公孙弘,他在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的对策中就加上自己的名字说:“臣弘愚戅,不足以奉大对。”[3]而如果说在对策中加上自己的名字就肯定是作伪,那么公孙弘乃至其他一些人的对策岂不都是作伪?这显然是讲不通的。
需要说明的是,孙教授对《天人三策》班固作伪的论证并非仅仅《新探》所说的“画蛇添足”。他在与笔者的商榷中就详细提出了所谓班固作伪的理由,诸如:
《天人三策》是伪作。考题都有问题:考题1说:你现在被取为第一,我再考考你。考题1应为公共考题,班固也这么说,怎么成了复试题?考题2说:你们一百余人来考试,现在出题考你们。这才是公共考卷,可班固说是复试考题!……考题3说:你的学问已达到最高,你好好阐发一下,我将亲自研究。这哪是考卷,分明是请教,任何一个考官、哪怕是最蹩脚的考官都不会出这样的考题,何况汉武帝!答卷问题更大:答卷1说:我们汉朝建国已70余年。注意:西汉人认为汉朝建国是从刘邦202年称帝算起。202年到武帝七年(笔者按,即元光元年),才68年,怎么能说70余年?答卷2说:夜郎、康居二国,已向我大汉悦德归义。注意:康居归汉,在武帝七年之后。答卷3说:现在法制大坏,刑狱太滥,犯罪人数激增。武帝六年才结束“黄老之治”,刑狱怎么会滥成这样?这一现象,是武帝中期后,重用酷吏的结果。[4]
然而这些理由也都有问题。
先看考题部分。孙教授说:“考题1应为公共考题,班固也这么说,怎么成了复试题?”而理由就是考题中说董仲舒已经被“取为第一”了。但笔者翻遍《董仲舒传》也没有找到董仲舒被取为第一的记载。原来孙教授是把汉武帝所说“今子大夫褎然为举首”解释成董仲舒被取为第一。这实属大误!关键即在于:汉武帝这里所说的“子大夫”并非是指董仲舒,而是指所有贤良文学。这从汉武帝元光元年、元光五年策问贤良文学的制诏即可以得到证明。如元光元年诏曰:“朕之不敏,不能远德,此子大夫之所睹闻也。”[5]元光五年制曰:“天文地理人事之纪,子大夫习焉。”[6] 另外“褎然为举首”也并非对策被取为第一的意思,而是说贤良文学在各地被推举时名列第一。可见,这根本不是什么考题有问题,实际是孙教授没有读懂史料。故以下所论,也就完全失去了依托。
孙教授又说:“考题2说:你们一百余人来考试,现在出题考你们。这才是公共考卷,可班固说是复试考题!”但这里却又是断章取义和曲解,请看其全句原文:“今子大夫待诏百有余人,或道世务而未济,稽诸上古之不同,考之于今而难行,毋乃牵于文系而不得骋与?将所繇异术,所闻殊方与?各悉对,著于篇,毋讳有司。”而如果说这就是“公共考卷”,亦即不是复试的第二策,那么还没有开始对策,汉武帝还没有“览其对”,怎么就已经知道他们“或道世务而未济,稽诸上古之不同,考之于今而难行”?可见,这也不是什么考题有问题,而是孙教授故意曲解史料。
孙教授还说,贤良文学的对策是考试,因而汉武帝不可能在策问中有请教的内容。但事实上,汉代的贤良文学对策就是一方面考试选拔人才,一方面又征求、请教治国的方略[7]。如前揭汉武帝元光五年制曰:“天文地理人事之纪,子大夫习焉。其悉意正议,详具其对,著之于篇,朕将亲览焉,靡有所隐。”《盐铁论·本议》载:“惟始元六年,有诏书使丞相、御史与所举贤良文学语,问民间所疾苦。”《汉书·宣帝纪》载宣帝地节三年诏曰:“乃者……地震,朕甚惧焉。有能箴朕过失,及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以匡朕之不逮,毋讳有司。”而孙教授却主观地认定武帝策问不可能求教贤良,其结论则自然要误称班固作伪了。
再看答题部分。孙教授提出的第一条理由是,从西汉建国到武帝元光元年(公元前134年)才68年,而董仲舒的第一次对策却说“今临政愿治七十余岁矣”。其实不然。一则董仲舒所谓“临政”实际应当从西汉建立政权算起,因为早在汉王元年(公元前206年)刘邦即开始了“临政”。而如果从汉王元年算起,到武帝元光元年,则恰好“七十余岁矣”。二则西汉人也并不认为“汉朝建国是从刘邦202年称帝算起”,却恰恰是从公元前206年刘邦被封为汉王算起。考虑到孙教授对《汉书》颇多成见,我们以《史记》为例。在《高祖本纪》中,司马迁就把汉政权的建立从公元前206年算起,称“元年”,而把刘邦称帝的公元前202年称为“五年”。《史记·平准书》亦云:“至今上即位数岁,汉兴七十余年之间。”三则即使“西汉人认为汉朝建国是从刘邦202年称帝算起”,但董仲舒就要从公元前206年算起,我们显然也不能断言有误。
孙教授的第二条理由是,董仲舒的第二策声称,“夜郎、康居,殊方万里,说德归义”,而事实上康居的归汉却是在武帝元光元年之后。毋庸讳言,所谓“康居归汉”确实不是在武帝时期,但仅凭这一条也仍然不能认定班固作伪。因为康居的真正归汉不仅不是在武帝时期,甚至也不在西汉后期,而是在东汉前期。如《汉书·西域传下》载西域都护的管辖范围说:“最凡国五十。……而康居、大月氏、安息、罽宾、乌弋之属,皆以绝远不在数中,其来贡献则相与报,不督录总领也。”故如果说此策确为班固作伪的话,那也决不是拼凑“从汉武帝时期搜罗”的对策,而应是西汉后期乃至东汉前期的对策。但这却显然不能成立。如此明显的作伪人们当时就会发现,怎么会至今才由孙教授发现?因之比较合理的解释,董仲舒之所谓“说德归义”恐怕还另有所指,只不过史书没有留下记载而已[8]。当然也有可能是误传,或董仲舒的误写,但这和什么班固作伪却完全是两回事。
孙教授又提出,董仲舒的第三策说:“今世废而不修,亡以化民,民以故弃行谊而死财利,是以犯法而罪多,一岁之狱以万千数。”但武帝六年才结束“黄老之治”,刑狱不可能这样泛滥,故只能是武帝中期以后“重用酷吏的结果”。孙教授的这个理由实际更不充分。孙教授也不仔细看看《史记·酷吏列传》,就断言武帝中期才重用酷吏,其实早在武帝即位之初,就已重用了一批酷吏,如周阳由、赵禹、张汤和义纵等。另一方面,虽然说武帝六年才结束“黄老之治”,但这种“一岁之狱以万千数”的情况在武帝初期却完全可能。随着剥削、压迫的不断加重,早在景帝末年,社会矛盾已逐渐激化。如景帝就公开承认:“今岁或不登,民食颇寡,其咎安在?或诈伪为吏,吏以货赂为市,渔夺百姓,侵牟万民。”[9]至武帝即位后,这种情况也并没有改观。所以尽管难以置信,所谓“一岁之狱以万千数”的情形也基本属于正常范围,而与武帝中期以后社会矛盾严重激化甚至农民起义有着明显区别。如《汉书·杜周传》云:“至周为廷尉,……以上廷尉及中都官,诏狱逮至六七万人,吏所增加十有余万。”仅仅在首都长安一年就有“罪犯”十几万人,这无疑才是孙教授所说刑狱更加泛滥的情形。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对比昭帝到平帝时期的刑狱。如《汉书·刑法志》载:“自昭、宣、元、成、哀、平六世之间,断狱殊死,率岁千余口而一人,耐罪上至右止,三倍有余。”宣帝即位后,路温舒也说:“方今……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死刑)之计岁以万数。”[10]更不用说,就是在东汉统治最为稳固的明章时期,班固也总结说:“今郡国被刑而死者岁以万计,天下狱二千余所。”[11]可见这根本不是什么班固作伪,而完全是孙教授的误解。
此外,《新探》还征引《汉书·董仲舒传》、《循吏传》、《楚元王传》、《武帝纪》等,认为班固的记载均与事实不符。但这些征引不是对史料的误读,就是断章取义和为我所用的曲解,有些甚至是逻辑思维问题。限于篇幅,不再一一置论。
三、其他问题
《新探》在讨论汉武帝尊儒时还错误地解读一些史实。为了澄清事实,以下也对此再作一些分析。
(一)卫绾的学派归属问题。一般来说,学术界都认为卫绾的思想偏重儒家。但《新探》却认为卫绾是黄老派——“卫绾是‘黄老’派,他‘罢刑、法’是‘黄老’对‘刑法’派的打击,与后来窦太皇太后打击王臧、赵绾的性质是一样的。”不知其根据何在?《史记·万石张叔列传》载:景帝“立胶东王为太子,召绾,拜为太子太傅”。又云:“然自初官以至丞相,终无所言。天子(景帝)以为敦厚,可相少主。”据此可知,卫绾曾做过武帝的太傅(王臧曾做过武帝的少傅),且为人“敦厚”,从未提出过施政建议。因此,若考虑到武帝即位时才仅仅16岁,他在建元元年所奏“所举贤良,或治申、商、韩非、苏秦、张仪之言,乱国政,请皆罢”[12],即显然应是其师生的预谋。否则的话,崇尚黄老的窦太后又为什么要把他罢免?(武帝当时还没有完全亲政,所有重大事宜都必须奏事“东宫”——窦太后)更何况,如果他真是代表黄老,并打击“刑法”,即使汉武帝想把他罢免,窦太后也根本不可能批准。可见他并非代表黄老,而应是尊儒一派,他的上奏实际也应是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第一项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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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贤良文学对策能否被说成“《五经》考试”问题。在这一问题上,《新探》秉承孙教授的一贯主张,把贤良文学对策都视为“《五经》考试”或“儒学考试”。这显然是偏颇的。实际上,汉代的贤良文学对策还从未对《五经》的具体内容进行考试,而是要求运用《五经》及其解说即经学来讨论时事问题。如《汉书·杜周传》载成帝策问贤良,即明确规定:“当世之治何务?各以经对。”再就现存的一些对策说,像公孙弘的对策、董仲舒的“天人三策”,也都是如此。甚至就是皇帝不能亲自策问的盐铁会议,那些贤良文学的议论也无一例外。当然,由于对策的理论依据主要就是经学,这种对策也确实要间接考察对策者对《五经》的掌握和认识,但它本质上却并非《五经》考试,而只能说是时事策问。再有,汉代真正的“《五经》考试”是太学生考试和郡国学生考试,以及“明经”科等[13]。如果把贤良文学对策都说成“《五经》考试”,那也等于把它们混为一谈。从某种意义上说,孙教授的许多论述都出现严重谬误,把贤良文学对策都说成“《五经》考试”就是其中一个主要原因。
(三)田蚡“绌抑黄老崇尚儒学”是否解决了汉武帝尊儒问题。关于这一问题,《新探》固执认为:由于田蚡已经绌退了“黄老”,宣布了儒学的主导地位,故“尊儒问题已得到解决”。而我们则感到费解。《汉书·武帝纪》明明记载窦太后对田蚡的“绌抑黄老崇尚儒学”曾予以严厉打击——“二年冬十月,御史大夫赵绾坐请毋奏事太皇太后,及郎中令王臧皆下狱,自杀。丞相婴、太尉蚡免”,连田蚡都被罢官,怎么能说汉武帝“尊儒问题已得到解决”呢?当然,《新探》这里可能是说田蚡的第二次尊儒,如《史记·儒林列传》:“及窦太后崩,武安侯田蚡为丞相,绌黄老、刑名百家之言,延文学儒者数百人。”但即便如此,这也还有许多问题需要操作,也并非仅仅绌退“黄老”就能够完全解决。仅就意识形态而言,有许多理论问题即亟待澄清。其中最典型的事例,就是汉家如何继统亦即是否“受命”的问题。所以汉武帝才会在策问中反复要求贤良文学回答:“天命之符,废兴何如?”[14]“三代受命,其符安在?”而且也正是由于董仲舒等人的回答,所谓“天之所大奉使之王者,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也”[15],这一问题才算最终解决。另外还有如何贯彻尊儒、如何培养懂得儒学的人才等等问题,又怎么能说田蚡的绌退黄老已解决了尊儒问题呢?
(四)汉武帝所尊儒学究竟《五经》还是《七经》问题。一般来说,由于《乐经》到西汉前期已然亡失,汉武帝尊儒的最主要的标志就是设立《五经》博士,这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罢黜百家,表彰《六经》”[16]。而《新探》则标新立异地提出:“汉武帝所尊的儒学,是《七经》,不是仅仅《五经》,核心是《孝经》的‘以孝治天下’。”表面上看,《新探》的说法似乎更为全面,在《五经》之外又加上了《孝经》和《论语》,但这却完全是一种为我所用的曲解。在汉武帝时期还根本没有《七经》之说,无论《史记》或其他史书,还是出土文献,我们都找不到任何记载。实际上,《孝经》虽名之曰“经”,在西汉中期却并没有被视之为“经”,只是到了东汉时期才和《五经》再加上《论语》被称为“《七经》”。如关于东汉成阳令唐扶的学业,人们即称赞他“耽乐道述,咀嚼《七经》”[17]。又如谢承《后汉书》载赵典,亦说他“学孔子《七经》”[18]。诚然,作为公认的儒学著作,《孝经》和《论语》在汉武帝“独尊儒术”后也发挥过一定作用[19],但这却并不意味它们已经取得了与《五经》相同的经学地位。西汉中后期人们皆称《五经》或《六经》(《六艺》),如其所谓“《五经》圣人所制,万事靡不毕载”[20]云云,就是一个明证。
(五)孔子作《春秋》是否史实问题。为了证明《孝经》在汉武帝时期是最重要的儒学经典,《新探》还煞费苦心地考证《春秋》并非孔子所作——
众所周知,学术界主流观点认为,孔子曾作《春秋》,《公羊》是对《春秋》的最好阐释。实际上,孔子作《春秋》非史实。孔子自称“述而不作”;孔子的嫡传弟子们对此都没有讲;此说是孔子去世后一百年左右的传言。如果孔子真作了《春秋》,他将是中国古代第一个抄袭大王,因为《春秋》原本鲁史,我们怎么将《春秋》与鲁史相区别?
但这却只能更加昭示其作者的逻辑混乱与偏执。《春秋》究竟是不是孔子所作,这当然可以研究,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学术问题。但就讨论汉武帝尊儒而言,实际却文不对题。且不说《春秋》还可能确为孔子所作,就算《春秋》并非孔子所作,由于汉人皆笃信《春秋》乃孔子所作,我们也只能在此认识的基础上来讨论汉武帝的尊儒问题(至于认识的对错,则是另外一个问题)。例如司马谈、司马迁父子就说:“孔子修旧起废,论《诗》《书》,作《春秋》,则学者至今则之。”[21]又怎么能用今天的看法来代替汉人的认识呢?同样的问题还表现在《新探》对《公羊春秋》不能称经的“论述”上。这也根本不是一个可以讨论的问题。显而易见,无论《新探》怎样批评乃至批判把《公羊春秋》称经的做法,实际也无法否定汉代把《公羊春秋》称经的既定事实。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新探》却于此仍然要枉费笔墨,甚至还振振有辞,岂不荒唐和徒劳!
也谈“汉武帝尊儒问题”——与孙景坛教授商榷 来自: 书签论文网
总之,从以上讨论来看,《新探》的许多论点和论据都存在严重疏漏,有些甚至是学术“硬伤”,其结论自然是不能成立的——
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决非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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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盐铁论》卷四《毁学》。桑弘羊还形容文学说:“儒皆贫羸,衣冠不完,安知国家之政、县官之事乎?”(《盐铁论》卷四《利议》)亦可证明。
[2] 《汉书·汲黯传》。
[3] 《汉书·公孙弘传》,另请参看蔡邕《独断》卷上。
[4]  孙景坛:《汉武帝“罢黜百家”不是学术谎言吗?——答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秦汉史专家张进教授》,http://www.confucius2000.com/admin/list.asp?id=1711。
[5] 《汉书·武帝纪》。
[6] 《汉书·公孙弘传》。
[7]  参看拙文《以经治国与汉代“荒政”》,载《中国史研究》1994年第2期;《以经治国与汉代用人》,载《齐鲁学刊》1994年第6期。
[8]  据安作璋先生研究,中国的丝可能在公元前四世纪以前即已传入印度(《两汉与西域关系史》,齐鲁书社1979年版,第134页),而康居则是丝绸之路在中亚的一个中转站,所以两国发生交往也并非没有可能。
[9] 《汉书·景帝纪》。
[10] 《汉书·路温舒传》。
[11] 《汉书·刑法志》。
[12] 《汉书·武帝纪》。
[13]  参看拙文《汉代太学浅说》,载《山东师大学报》2001年第6期;《以经治国与汉代教育》,载《徐州师范大学学报》1991年第4期。
[14] 《汉书·公孙弘传》。
[15]  以上皆见《汉书·董仲舒传》。
[16] 《汉书·武帝纪·赞》。
[17] 《隶释》卷五《汉成阳令唐扶颂》。
[18] 《后汉书·赵典传》注引《谢承书》。
[19]  参看拙文《论经学与汉代忠孝观的整合》,载《江海学刊》2001年第5期;《论“以经治国”对我国汉代社会生活的整合功能》,载《社会学研究》1992年第6期。
[20] 《汉书·宣元六王传》。
[21] 《史记·太史公自序》。
(本文为江苏省“十五”社科基金项目“独尊儒术与汉代学术的整合”研究成果之一。原载《南京社会科学》2005年第10期,这里仅对其排版错误作了某些订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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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史研究中的几个重要问题新探 - 孙景坛
作者:孙景坛    艺术博览频来源:艺术中国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7-2-2    
内容提要:学术界受《汉书》的误导,常把“秦汉”并称,不妥。秦、汉之间,应有“后楚、楚汉战争”;两汉之间,应有“新、更始之乱”等时期。《汉书》还从古为今用的角度,全面作伪董仲舒传,编造汉武帝尊儒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等。事实上,汉武帝尊儒是“绌抑黄老崇尚儒学”;并且崇尚的儒学是《七经》,不是仅仅《五经》;其中最重要的又是《孝经》,不是《公羊》;《公羊》、尤其董仲舒的《公羊》学是武帝时期滋生酷吏的温床。同时,对学术界常说的“汉承秦制”也要正确理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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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后楚 新 《孝经》 汉承秦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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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学术界经常把两汉合称为“汉代”,一谈中国史也经常说“秦、汉”,本文的题目就是沿用了这种说法。不过,笔者认为,这种说法在一定意义上是可以用的,但作为科学的历史研究则不可取。同时,两汉史研究,侧重点应在西汉,因为西汉是中国古代第一个稳固的统一中央集权制,对后世影响极大。这里想就两汉史、主要是西汉史研究中的几个重要问题谈点新看法,不当之处,敬请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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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能把西汉与秦代直接相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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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学术界常说“秦、汉”。在现行学术界的所有中国历史年代表,如《简明中外历史辞典》、《新华字典》、《辞海》等所附录的中国历史年代表,以及《中国历史纪年表》等专著,都无一例外地将西汉与秦代直接相连,以《简明中外历史辞典》附录的中国历史年代表为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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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      公元前221——前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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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      西汉 公元前206——公元25年
东汉 公元25——220年
笔者认为这种做法欠妥。第一,这不符合历史事实。《史记》等史籍告诉我们:秦二世时,公元前209年,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义失败。公元前208年,另一义军首领项梁、项羽在薛地立战国时期的楚怀王孙心为王,仍号楚怀王,得到了各义军的支持。后来楚怀王迁都彭城(今徐州市),命各义军攻秦,并约定“先入定关中者王之”(2)。公元前207年,刘邦最先入关。此时秦二世胡亥已被赵高害死,赵高立秦始皇长子扶苏的儿子子婴为帝,子婴虽除掉了赵高,但无法抗拒刘邦,只好奉玺迎降。项羽入关,由于他实力最强,刘邦只得妥协。项羽杀子婴等后,焚秦宫室,尊楚怀王为“义帝”,接着裂地封王,其中封刘邦为汉王,他自立为西楚霸王。由此可见,秦亡后,中国建立的第一个新政权是“楚”,应叫“后楚”,而不是“汉”。后来,项羽旋即害死“义帝”,企图自己称帝。刘邦对项羽没让他“王关中”早就不满,自己也想争天下,就以为“义帝”报仇为名,便同项羽展开了“楚汉战争”。经四年大战,刘邦取胜,于公元前202年称帝。就是说,在西汉与秦之间,还有个“后楚”和“楚汉战争”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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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各中国历史年代表对此的说明都不确。应当说,各历史年表对此都有说明,如《简明中外历史辞典》附录的中国历史年代表的注释1说:西汉“包括公元前206年——前202年楚汉战争。”(3)这里,它只说了“楚汉战争”,没有提到“后楚”政权,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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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造成这一错误的原因。应当指出,在司马迁的《史记》的历史年代表中,“后楚”政权是有一席之位的。如《史记·秦楚之际月表》的序说:“太史公读秦、楚之际,曰:‘初作难,发於陈涉;虐戾灭秦,自项氏;拨乱诛暴,平定海内,卒践帝祚,成於汉家。五年之间,号令三嬗。自生民以来,未始有受命若斯之亟也。’”可见,司马迁是承认“后楚”的存在的,但他没给“义帝”专门作“传”——“本纪”,而是给项羽作了“本纪”。不过,从班固的《汉书》起,在历史年表中,就再没了“后楚”的影子,他把西汉的起始年代一下子便定在了公元前206年,与秦直接相连。可见,这一错误主要是班固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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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秦与西汉间的历史年表应怎样编制?笔者认为,应把“后楚”政权加上去,再包括“楚汉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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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公        元前221——前206年
后楚        公元前206——前205年
楚汉战争      西楚霸王、汉王等 公元前205——前202年
西汉        公元前202——公元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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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后楚”政权的历史意义。1、我们必须明确,是“后楚”亡了秦,而不是汉。刘邦虽先入关,但亡秦的时候,他只是“楚怀王”的一个将军,后来才被项羽封为“汉王”的。2、“后楚时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皇霸时代”。“义帝”是皇帝,项羽是霸王,天下的实权掌在项羽的手里。3、只有承认“后楚”的存在,“楚汉战争”才有客观基础,刘邦是从“西楚霸王”项羽的手中夺取的政权。4、“后楚”在政体上,一反秦政,搞的是彻底的分封制,而且是异姓王分封制,这种分封制已不再适合中国古代封建社会,这是“后楚”和“西楚霸王”项羽失败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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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能把东汉与西汉直接相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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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行的中国历史年代表的简表中(详表和《中国历史纪年表》专著等除外),东汉与西汉是直接相连的,如上引《简明中外历史辞典》附录的中国历史年代表即如此。笔者认为,这种做法也欠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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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这也不符合历史事实。因为在西汉与东汉之间,有个王莽建立的“新”政权,“新”政权之后,就是刘玄、刘盆子建立的更始政权等。这一点是没有异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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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不能把“新”从中国历史年代表的简表中抹掉。1、“新”是继西汉之后,中国历史上又一统一政权。2、“新”是中国古代首次外戚篡夺国家政权成功的典型。3、“新”也是中国古代首例和平政变成功的典型。4、“新”还开了中国后来政变“禅让”的先河。5、“新”政变后,曾得到朝廷上下、全国上下的一片欢呼。6、“新”政变后曾实施一系列改革,这些改革很值得研究,应从中吸取失败的教训。7、“新”对中国古代思想史研究是有贡献的,中国古代经学的古文经如《周礼》、《左传》等,就是此时被正式立为“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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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各中国历史年代表的简表对此问题的注释均不确。如:《简明中外历史辞典》附录的中国历史年代表注1说:西汉“包括……公元8至25年王莽篡夺后的新朝。”(4)《新华字典》附录的《我国历史朝代公元对照简表》的注2说:西汉“包括王莽建立的‘新’王朝(公元9年——25年)。王莽时期,爆发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建立了农民政权。公元23年,新莽王朝灭亡。公元25年,东汉王朝建立。”(5)应当说,王莽的“新”是公元8——23年;其后为更始时期,更始是承“新”祚的政权,更始是多个政权并存时期,而且更始又包括刘玄和刘盆子两个政权;刘秀称帝虽在公元25年,但打败更始、承“更始”之祚是公元27年。所以,东汉建国应为公元27年,而此前的公元23——27年应为“更始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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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造成这一错误的原因。笔者认为,造成这一错误的原因,主要还在班固,班固在《汉书》中,没给王莽以皇帝的地位。他对王莽的传记,用的是“传”,而不是“纪”——皇帝专用的传记。另外,《后汉书》的作者范晔,他只关心东汉史,将刘秀在公元25年称帝定为东汉的开端,忽略了东汉应承“更始”之阼问题和此时仍为多个政权并存的时期。这样,王莽的“新”和“更始之乱”就被一些一般研究者缺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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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西汉与东汉间的历史年表应怎样编制?笔者认为,应把“新”政权加上去,再包括“更始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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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        公元前202——公元8年
新         公元8年——23年
更始之乱      刘玄、刘盆子、刘秀等 公元23年——27年
东汉        公元27年——2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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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笔者曾多次对中国古代历史年代表提出过商榷,如对宋代的历史定位问题等(6),这里不妨归纳一下,画个总表,全面表述一下我对中国古代历史年代简表的新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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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关于汉武帝尊儒问题再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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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尊儒,既是汉史研究中的大事件,也是中国史研究的的大事件。我在多篇论文中,已阐发过主要观点:汉武帝尊儒应叫田蚡“绌抑黄老崇尚儒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说是学术谎言”(7),《天人三策》是班固的伪作(8),田蚡的“绌抑黄老崇尚儒学”是中国传统文化反思的基点(9),等。这里想接着再探讨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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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班固对董仲舒传的全面作伪。班固对董仲舒传的全面作伪,不仅表现在《汉书·董仲舒传》中,而且贯穿了整个《汉书》。《汉书·董仲舒传》的作伪,主要表现在《天人三策》上,《天人三策》是班固从汉武帝时期搜罗的三篇与董仲舒思想相近的对策,拼凑而成。其中,没有一篇对策能证明是董仲舒所作。尤其第三策,班固在对策中着意加了“仲舒”二字,这是画蛇添足。过去,我曾猜测第三策是董仲舒晚年与汉武帝的通信,现在看来可能是猜错了。除《天人三策》外,班固在《汉书·董仲舒传》中,又提出汉武帝“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立学校之官,州郡举茂材、孝廉,皆自仲舒发之”等,都没事实依据。(10)此外,在《汉书·循吏传》中,班固说:“孝武之世,……时少能以化治称者,惟江都相董仲舒、内史公孙弘、兒宽,居官可纪。三人皆儒者,通於世务,明习文法,以经术润饰吏事,天子器之。仲舒数谢病去,弘、宽至三公。”也不确。事实是,董仲舒在江都相任上有过错,被“废为中大夫”;公孙弘、兒宽位“至三公”与董仲舒“谢病去”无关;董仲舒在胶西相上“谢病去”另有隐情。班固还在《汉书》的其他地方不失时机地对董仲舒大家称赞,如《汉书·公孙弘卜式兒宽传》说:“汉之得人,于此为盛,儒雅则公孙弘、董仲舒”;《汉书·楚元王传》的《赞》说:“自孔子后,缀文之士觽矣,唯孟轲、孙况,董仲舒、司马迁、刘向、扬雄。”有时还将董仲舒压在公孙弘之上,如《汉书·武帝纪》说:“五月,诏贤良……於是董仲舒、公孙弘等出焉。”要知道,武帝时期或西汉时期,尊儒的典型代表一直都是公孙弘。甚至还贬低田蚡,认为田蚡只是“隆儒”(11),与他在《汉书·儒林传》中承认的田蚡曾“黜抑黄老崇尚儒学”相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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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班固为什么要全面作伪董仲舒传?有人说:孙景坛认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此事完全是班固为了迎合儒家正统思想而故意伪造的。”这是对我思想的曲解。(12)我以前只说过,班固作伪“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为董仲舒鸣冤和争学术地位(13),但不全面。事实上,班固已将此事挑明,《汉书·董仲舒传》的末尾说:“掇其切当世施朝廷者著于篇。”另外,班固在《汉书》的其他地方,还两次说过:“察仲舒之论,考诸行事,乃知其未合於当时,而有缺于后世也”(14);董仲舒“博物洽闻,通达古今,其言有补于世。”(15)就是说,班固认为,他写的《董仲舒传》不是在写史,而是在“古为今用”,即将武帝初期的董仲舒怎样变成能为东汉中期服务的思想武器。所以,他根本不管历史上真有没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也不管历史上真的董仲舒是什么样子。正是从这点出发,班固才牺牲了史家的良知,作伪“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及董仲舒传的。正象我们曾经历的“文革”中的“批林批孔”,表面是批“孔老二”,可真实目的在于当代——“整周恩来总理”。为此,在批孔中,“四人帮”对孔子极尽诬蔑造谣乃至人身攻击之能事,说的多是谎话。我们为什么不把文革中所批的孔子当作历史上的孔子?因为大家都清楚,这是“革命需要”和“古为今用”造的伪。同理:班固为了当时的“革命需要”和“古为今用”伪造的董仲舒,我们怎么能当真?后人将《董仲舒传》当史实,是后世的无知,与班固没有必然联系。就象今天有人将“批林批孔”所批的孔子当做了两千年前的孔子,“四人帮”负责吗,只怪自己迂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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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汉武帝尊儒的过程。汉武帝尊儒的过程是:第一步,借口卫绾年迈和对景帝的丧事办理不力,将其免退,为儒家人物腾出主要位子。第二步,用学儒出身的窦婴、田蚡分别担任丞相、太尉,并重用儒家人物王臧、赵绾。第三步,采纳了王臧、赵绾“立名堂以朝诸侯”的建议。被窦太皇太后镇压后,汉武帝停了两年多,于武帝五年“置五经博士”——这是第四步。第五步,武帝六年“窦太后崩,武安侯田蚡为丞相,绌黄老、刑名百家之言,延文学儒者数百人。”(16)这是武帝尊儒过程的结束。有人将武帝元年卫绾的“罢刑、法”说成是尊儒的第一步,不妥。(17)卫绾是“黄老”派,他“罢刑、法”是“黄老”对“刑法”派的打击,与后来窦太皇太后打击王臧、赵绾的性质是一样的。这一事件本来与景帝时期的“七国之乱”和“诛晁错”相连。晁错原来是学“刑法”的,司马迁说“晁错明申、商”(18),文帝时,“太常遣错受《尚书》伏生所。还,因上便宜事,以书称说”,被提拔为“太子舍人”,“迁为中大夫。”景帝时,晁错建议“削藩”,酿成“七国之乱”,被诛。诛晁错后,邓公批评景帝:“夫晁错患诸侯强大不可制,故请削地以尊京师,万世之利也。计画始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为诸侯报仇,臣窃为陛下不取也。”“於是景帝默然良久,曰:‘公言善,吾亦恨之。’乃拜邓公为城阳中尉。”(19)“黄老”对景帝仍对“刑法”派有好感不满,为了不给“刑法”派抬头,才在武帝元年“罢刑、法”的。而且,武帝正常的尊儒,只需绌退“黄老”即可达到目的,无须打击其他学派。有人将武帝七年的“五经考试”当作汉武帝尊儒过程的结束,不当。(20)因为此时田蚡已经绌退了“黄老”,宣布了儒学的主导地位,尊儒问题已得到解决,“五经考试”就是尊儒的结果,不是尊儒过程才结束。武帝和后来的汉代统治者多次举行儒学考试,都是这一结果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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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为什么把汉武帝尊儒叫田蚡“绌抑黄老崇尚儒学”?历史事实告诉我们:1、此事乃田蚡所为,与董仲舒无涉。2、田蚡此举的过程是和平的,并未“罢黜百家”。3、未有“独尊儒术”的事实。汉武帝尊儒后,除举行儒学考试外,还举行一般文学贤良考试。“刑法”和“黄老”派虽被“罢绌”,但两派的学者仍可通过其他途径当官,如主父偃是上书、卜式是放羊、汲黯是选拔等。《史记·封禅书》还载:汉武帝因封禅问题对儒官不满,曾“尽罢诸儒不用” ——把他们全都撤了。4、汉武帝所尊的儒学,是《七经》,不是仅仅《五经》,核心是《孝经》的“以孝治天下”。(21)。现在,学术界有人在“置五经博士”上大做文章,不妥。因为他们所谈的《五经》,核心是《公羊》,《公羊》在武帝时期虽重要,但没超过《孝经》;而且《公羊》在西汉石渠阁经学会上被汉宣帝亲自贬抑,并自此一蹶不振;尤其是《公羊》本质非儒家著作。(22)众所周知,学术界主流观点认为,孔子曾作《春秋》,《公羊》是对《春秋》的最好阐释。实际上,孔子作《春秋》非史实。孔子自称“述而不作”;孔子的嫡传弟子们对此都没讲;此说是孔子去世后一百年左右的传言。如果孔子真作了《春秋》,他将是中国古代第一个抄袭大王,因为《春秋》原本鲁史,我们怎么将《春秋》与鲁史相区别?就算孔子真作了《春秋》,那么,解读《春秋》的书很多,流传下来的就有三传,为什么一定要以《公羊》为准?《公羊》不会解错了吗?特别是,《春秋》乃史书,《公羊》是将其做信仰、政治解读,这与《春秋》的宗旨相违,相反,《左传》的解读更近于《春秋》的宗旨。我们知道,孔子所创立的儒家,其思想核心是“仁”,而《公羊》是“义”,二者完全不同。《公羊》的“义”与《韩非子》的“义”相吻合。(23)就算《公羊》真在解读《春秋》,原则上也不能将其当经,因为经应是《春秋》原典,将解经的著作当经本身就是错的。西方人从古到今读《圣经》都是读原典,所有解释只能当参考书。而中国古今居然将参考书当成了经,并用参考书取代了经,如他们直呼《公羊》为《春秋》,《史记》和《汉书》凡没标明是《春秋》什么《传》的地方,基本上都是指《公羊》。岂非咄咄怪事!研究汉代思想史,重点要研究《孝经》,《孝经》在思想上与儒家极接近,算儒家著作也未尝不可。(24)关于《孝经》的作者,汉人认为或是曾子,或是孔子,后又有曾子门人、孔子门人、孟子门人、乐正子春门人说,以及齐鲁陋儒和汉儒说。其实都不确。笔者认为,《孝经》应是春秋战国之交的一个与孟子情况相近,但没孟子的理论水平高,然而又有独到思想的,也是自学成才的人所作。《孝经》是中国古代四大儒经之一(其他三经为《论语》、《孟子》、《礼运》),不只对汉代的影响大,对后世的影响也相当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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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汉武帝尊儒的最大失误是什么?有人认为,汉武帝尊儒的最大失误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是误解。还有人认为是汉武帝没有重用董仲舒。事实恰好相反,没重用董仲舒是汉武帝的英明之处。笔者认为,汉武帝的最大失误是将《公羊》当作了仅次于《孝经》的经典。汉武帝一生有三大错误:重用酷吏,杀罚太滥;迷恋仙道,劳民伤财惹“巫蛊”;大义灭亲,太子蒙冤损社稷,等。这三大错误都与《公羊》密不可分:1、《公羊》宗旨宣扬“大义灭亲”、“严刑重罚”、“诛心定罪”、封建迷信等。2、《公羊》是酷吏的温床,所有的酷吏都是学《公羊》学的。如吕不舒是董仲舒的学生、张汤经常向董仲舒请教“治狱”、公孙弘是《公羊》博士等。吕不舒治淮南狱,以《公羊》擅断,一杀就是“数万”;张汤用《〈公羊〉董仲舒治狱》决案,“百姓不安其生,骚动,县官所兴,未获其利,奸吏并侵渔,於是痛绳以罪。则自公卿以下,至于庶人,咸指汤。”“汤之治淮南、江都,以深文痛诋诸侯,别疏骨肉,使蕃臣不自安”,时人称其“诈忠”。(25)一次,汲黯善意讽喻汉武帝好大喜功,“丞相公孙弘曰:‘黯诽谤圣制,当族。’”(26)要把汲黯整个家族都灭了。所以,司马迁说:“自公孙弘以春秋之义绳臣下取汉相,张汤用峻文决理为廷尉,於是见知之法生,而废格沮诽穷治之狱用矣。其明年,淮南、衡山、江都王谋反迹见,而公卿寻端治之,竟其党与,而坐死者数万人,长吏益惨急而法令明察。”(27)3、董仲舒的《公羊》学五毒俱全。董仲舒对《公羊》最精通,他一生都从事此研究,胡毋生的悟性不如董仲舒,公孙弘是改学《公羊》的。董仲舒的《公羊》学,主张“诛心定罪”、“天人感应和阴阳五行”、“大义灭亲”、“君权至上”等,其《〈公羊〉董仲舒治狱》、《春秋繁露》、《灾异记》即是其证。他在《辽东高庙灾对》中建议汉武帝:“故天灾若语陛下:‘……视亲戚贵属在诸侯远正最甚者,忍而诛之,如吾燔辽(东)高庙乃可;视近臣在国中处旁仄及贵而不正者,忍而诛之,如吾燔高园殿乃可。’”(28)这就是他残忍本性的暴露。董仲舒在汉武帝时期虽未当权,但他与酷吏的关系最近,好多酷吏都是他的学生,酷吏用的也都是他的思想,他要为武帝时期的酷吏负全责,要为汉武帝的政治失误负全责。为什么《公羊》学会如此荼毒?如前所述,《公羊》的思想精髓是韩非子的“义政”,思想上蹈入了韩非子,怎能不再现秦始皇的暴政?当然,对《公羊》的非儒家问题,这是一个时代性的错误,汉武帝是不可能搞明白的,董仲舒也未必真懂,现在还有人将其当儒学来宣传,这也是不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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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汉承秦制”之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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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学术界在汉史研究中,用得最多的一个词是“汉承秦制”,有人甚至写专著研究这个问题,并抱怨找不到想用的资料。笔者想对此谈点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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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司马迁、班固都不赞成“汉承秦制”说。应当指出,司马迁在《史记》中多次讲过西汉在某些方面对秦制的因袭,但没用过“汉承秦制”。最早提出“汉承秦制”者是班固的父亲班彪,但作为他的儿子,班固对此并不欣赏,他在《汉书》中,与司马迁一样,也多次讲过西汉在某些方面对秦制的因袭,就是没用“汉承秦制”这个词。而真正赞成此说的是南北朝时期的范晔,他在写《后汉书》时首次使用这个词,两次强调“汉承秦制”。这就有个问题,如果是“汉承秦制”重要的话,那应当是西汉承“秦制”,写西汉史的司马迁、班固应重视这个问题,而不是写《后汉书》的范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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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班彪、范晔在使用这个词时,与司马迁、班固一样,指的问题都很具体。如班彪说:“汉承秦制,改立郡县,主有专己之威,臣无百年之柄。”(29)指的是“立郡县”之事。范晔在《后汉书·舆服》上、下分别说:“天子(五)[玉]路,……秦并天下,阅三代之礼,或曰殷瑞山车,金根之色。汉承秦制,御为乘舆,所谓孔子乘殷之路者也”;“古者君臣佩玉,尊卑有度;……秦乃以采组连结于璲,光明章表,转相结受,故谓之绶。汉承秦制,用而弗改,故加之以双印佩刀之饰。”这里虽两现“汉承秦制”,说的均指“舆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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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我们如何正确理解“汉承秦制”?诚然,西汉在建国之初包括后来武帝时期在治国上都承袭了许多“秦制”。但必须看到:1、汉与秦在治国的根本问题上不同。政体上,西汉初虽搞了“郡县制”,可是,西汉初的基本体制是“分封制”,《史记·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说:“高祖子弟同姓为王者九国,唯独长沙异姓,而功臣侯者百有馀人。自雁门、太原以东至辽阳,为燕、代国;常山以南,大行左转,度河、济,阿、甄以东薄海,为齐、赵国;自陈以西,南至九疑,东带江、淮、谷、泗,薄会稽,为梁、楚、淮南、长沙国:皆外接於胡、越。”“汉独有三河、东郡、颍川、南阳,自江陵以西至蜀,北自云中至陇西,与内史凡十五郡,而公主列侯颇食邑其中”;汉武帝虽然削弱了“分封”,强化了“郡县制”,可是并没有“废分封”。注意:秦代是“废分封”,实行清一色的“郡县制”,汉代只是将“分封制”降为了国家的辅助政体,而将“郡县制”作为了基本政体。现在,有种错误的观点,认为“郡县制”是秦代的政体,这是不对的。事实上,“郡县制”是战国时期的产物,战国后期六国的政体几乎都是“郡县制”占主导地位。而且,“郡县制”的发明权也不是秦,秦是将“郡县制”推向了极端,将其当作了国家的唯一政体。所以,汉代的根本政体并没有“承秦制”。思想上,秦是“罢黜百家独尊法术”(这里的“法”,特指“申、商、韩”),西汉初是“黄老之治”,武帝时期是“崇尚儒学”。注意:汉武帝并未“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更不是“汉承秦制”。2、西汉初,虽然在治国的一些大问题上有“汉承秦制”的现象,如萧何依秦律制汉律,保存了“妖言罪”、“挟书律”等,可是未得到贯彻,并很快被纠正了。因为西汉初是“黄老之治”,“黄老之治”在治国的指导思想上强调“无为”,汉律中的“严刑酷罚”与此精神相左。惠帝和吕后时两次除“妖言罪”、“挟书律”(30),文帝除“肉刑”(31)。秦代重用酷吏,汉武帝时也重用酷吏,这一点极相像。但不要忘了:秦代的官吏几乎都是酷吏,汉代则非。汉武帝乃至汉代都“举孝廉”,“举孝廉”出身的官吏不是酷吏,非《公羊》出身的官吏也都不是酷吏。并且,汉武帝晚年对其这一错误是有认识的,立了“思子祠”,表示对太子的追悔;族了江充、刘屈髦等“巫蛊”首恶;还下“罪己诏”自我检讨;临终托孤给非儒吏出身的霍光等,表示了对酷吏和儒臣——《公羊》出身者的不信任等。3、汉代在治国的根本问题上都与秦不同。思想上,汉武帝以后的主导思想是强调“以孝治天下”,即一种“德治”;秦代“严刑重罚”,是“术治。”政体上,汉代始终强调“同姓王分封制”的积极作用,一直将其作为一种政体予以保存;秦代则彻底“废分封”,将“郡县制”作为唯一的政体。经济上,汉代轻徭薄赋,予民休息,武帝时虽有“暴敛”的情况,可是能很快予以纠正;秦代一直是苛捐赋役繁重,民不聊生。所以,“汉承秦制”只在一定意义上或在治国的次要问题上是可以讲的,但在治国根本问题上是不能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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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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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武汉师范学院历史系《简明中外历史词典》编写组:《简明中外历史词典》,湖北人民出版社,1981年9月第1版,第403页;第403页;第40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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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18)(19)(25)(26)(27)《史记》:《项羽本纪》;《儒林列传》;《太史公自序》;《袁盎、晁错列传》;《酷吏列传》;《乐书》;《平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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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新华字典》,商务印书馆,1957年6月第1版,第6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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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孙景坛:《关于宋代的历史定位及总体评估新探》,《南京社会科学》2004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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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孙景坛:《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子虚乌有》,《南京社会科学》1993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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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3)孙景坛:《董仲舒的《天人三策》是班固的伪作》,《南京社会科学》2000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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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孙景坛:《“五·四”批孔献疑》,《南京社会科学》1999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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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孙景坛:《班固董子思想献疑》,《岭南学刊》2001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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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景坛:《孙景坛评点〈汉书·董仲舒传〉,昭示班固作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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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confucius2000.com/writer/sunjingtan.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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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4)(15)(28)(30)(31)《汉书》:《董仲舒传》;《匈奴传》;《楚元王传》;《五行志》;《惠帝纪》和《高后纪》;《刑法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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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孙景坛:《汉武帝“罢黜百家”不是学术谎言吗?——答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秦汉史专家张进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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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confucius2000.com/admin/list.asp?id=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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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孙景坛:《汉武帝确有“罢黜百家”吗?——答南京市委党校管怀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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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confucius2000.com/admin/list.asp?id=1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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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周桂钿:《董学探微》,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第3 9 6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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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孙景坛:《汉代“以孝治天下”初探》,《中共南京市委党校南京市行政学院学报》2002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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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孙景坛:《董仲舒非儒家论》,《江海学刊》1995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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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孙景坛《韩非非法家论》,载《江苏社会科学》1996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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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孙景坛:《百家争鸣新论》,《安徽师大学报》(季刊)1996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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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后汉书•班彪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