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件小事,或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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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件小事,或一盏灯

(2010-04-02 15:05:31)转载 标签:

杂谈

两件小事,或一盏灯

 

文/苏北

 

我刚开始学习创作的时候,跌跌撞撞。能把文字写出去发表,对我来说就像是神话。我不是天才,又没有基础,而且人很笨。可一个人一旦对某件事痴迷,往往是没有自知自明的。我于是天天在一间小黑屋子里捣鼓。“小黑屋子”,不是文学夸张,而是白描。为了与灵魂对话,不让灵感一闪而逝。——灵感像精灵,是要小心呵护的。——我将一张小课桌藏在蚊帐的后面,巴掌大的小窗户也挡得严严实实,白天也是一盏台灯,用报纸捂着,只露着桌面前一团光。肚里没有,精力再集中,也是白搭,于是死揪自己的头发。仿佛苦恼之极,其实都是自找。人哪,得意之时就会发昏,而苦闷的时候,往往非常清醒。对别人那怕是微小的帮助,都会铭记在心,感激不尽。记得一个冬天的夜晚,外面下着清冷的小雨,大约10点多钟。我正在灯下“揪头发”,突然我家院门被敲得山响,待我打开自己小屋的门,人已站在门口。我父亲将他们领了过来。我一看,是地区文联主席郭瑞年和我县作家钱玉亮。郭主席身材高大,在黑影下,我也能认出。他还有一口浓重的江苏泰州腔,声音又高,即使见不到黑影,凭声音,一里地我也能听出。与郭主席在地区文联的会议上见过几面,也通过不少信,知道他为人随和,但在这样黑古隆咚的夜晚,去看望一个毫无成就的文学青年,这还是在我意料之外。郭主席是“县团级”,在我那时的心中,已是大官。更何况这个“县团级”是专程来看我的?他的“行头”还是一贯的:一个小人造革黑包,包里一枝笔、一个本,一瓶墨水,一沓稿纸。

那个晚上谈了什么,我已没有印象。但这一个情景,这一幅画面,是深入我心的。它也许已经被我的心美化了,文学化了。可它对一个文学青年的激励,是巨大的,是无以复加的。也许这样的事,对于郭主席是家常便饭,是再平常不过。他自己也许早已忘记。可他哪里知道,他的这番举动,对于一个正处于苦闷中的文学青年,作用是多么巨大。它无疑是一盏灯。一盏茫茫黑夜中的航灯,照亮迷茫者前方的路。

1989年我想到鲁迅文学院进修。可我寄去的材料石沉大海,我这人,是一头牛的脾气,想做什么事,是不顾后果的。于是我一脚踏上火车,找到北京去了。到那人家已经开学,一副热火朝天。我憋着听了两天课,又去找校方磨蹭。咦!果然有一个人不来了。人顶在面前,看我急切的样子,只得将那个名额给我。我一时仿佛都要飞了起来。于是赶紧“站”回县里(火车上站着),找到地区文联,找到郭主席的家(是个周日)。我说明情况,请他给我们单位写个推荐信,就说是由他们推荐的。

郭主席二话没说,立即拿出有单位抬头的信纸,取出钢笔,以他一惯有些倾斜的字,为我开介绍信。说由我们和省作协推荐,你单位某某同志到中国作协鲁迅文学院进修,希望你单位给予支持云云……你别小看这个介绍信,它是有公章的,它代表一级组织。我一个小小的个人,算个屁!如果去同组织上讲,行吗?信写好后,他又为我联系办公室同志,让我过去找,请她陪我一道到文联,为介绍信盖公章。

其实,这只是我自己亲身经历的两个小事例。我们的郭老,育人多矣!

那个时候,我们那个地区,能有这样的一位文联主席,我们是幸运的。别的地方,别的时候,文学青年们,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文联主席?一位关心、爱护,甚至是“溺爱”文学青年的这么一位前辈?我不知道。反正我们的这个郭主席,让我们觉得幸福。他是巴不得他眼下的作者都能飞。飞得越高越好,越远越好。他不嫉妒,不牢骚(如某人出名了,忘本了),也不想日后沾光。他偶尔也会抱怨。为自己的无能,为自己办不成的事抱怨。比如想为某个作者开研讨会,可资金筹措不到。有时他说起来,能急得不成样子。甚至急得话都讲不连贯,嘴里就是这这这……脸都涨红了,可是我们从不怪他。非但不怪,还很爱他,觉得他的迂腐和犹如唐吉诃德大战风车般的可笑和天真。

我愿在心中为我们的这位文联主席,塑一座丰碑。他这座灯塔,只要我们无意中想起,都会充满温暖。

1600字

2010年4月2日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