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朝晖的户口经(中国青年报 2005-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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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分析
黄朝晖的户口经
2005年11月02日
本报记者 江菲
“城里人怕农村人大量涌进城市?”黄朝晖反驳道,“我们还没说怕城里人大量涌进农村呢!”
公安部拟在11个省取消城乡户口界限后,引来不少“城里人”的恐慌。自称是“地道农村户口”的黄朝晖说,“为什么一定是农村人涌进城市,难道占用农村耕地盖的商品房,都是农民自己住吗?”
但按照他的经验,一个城里人到农村可以生活得非常好,但一个农村人到了城里……
7年前,他从湖南省浏阳市龙伏镇到北京来打工,当过司机,业务员,一年半后,便自己开办了一家生产销售海绵的工厂。他没有城市户口,妻子孩子也没有户口。
他遇到的第一问题就是女儿上幼儿园。没有本地户口,拒收!幸好,钱可以解决问题。
2000年时,他打算买个手机。没有本地户口,不卖!无奈,他找了一个有北京户口的朋友帮忙。在花自己的钱用属于别人的手机号近两年后,他才把手机号过户回来,但仍然需要本地户口的朋友做担保人。
生意做大,该买一辆车了。没有本地户口,不卖!“拿着现款去买都不卖”。于是,他又开上了一辆自己花钱“户口”是别人的车。
扩大再生产,去银行贷款,不贷!不过,人家只是婉转地说,“贷给你风险太大”。黄朝晖不死心,打道回湖南去贷款,依然不贷———“我们不办理跨地区贷款业务”。
黄朝晖犹豫再三,也没有买房。因为如果有本地户口,首付款最低可以低至总房款的20%,而外地人,他必须付30%银行才肯办按揭手续。他心里别扭。
对这种城乡人口、本地外地人口区别对待的制度深恶痛绝,新东方老师罗永浩讲英语时,也不忘评论几句:“我就是不办暂住证。我凭什么要暂住在自己的国家里?”
而眼下,这种城里人天生的特权有了被吊销的可能,有人愤怒了。“农村人再怎么也有地可种,要是统一城乡户口,能给城里人分地吗?”一位网友说。
“如果真的分给你地”,另一位网友戏谑道,“你会种吗?”
但在黄朝晖眼里,这种吊销早已开始:如今再在城里办手机,即使没有本地户口,你可以买神州行或如意通;买车也无须揣着一大沓钱也遭打击;孩子上小学,如果家长要求不高,也不用再交赞助费;而且,没人深更半夜地查暂住证了……
相比于愤怒的城里人,农村人黄朝晖更冷静。“一项政策的出台,总会有支持者和反对者。这不足为怪。”坐在亦庄一间宽大的办公室里,这个33岁的湖南汉子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我不愿意招聘北京户口的人。城里人眼高手低,不好管理。”
也正是从管理的角度,黄朝晖是破天荒能够理解政府限制户口“苦衷”的少数人之一。除了一点———考学。他女儿今年7岁,上小学二年级。但黄朝晖却开始担忧十年后那场决定人生的考试。他担心,到那时,告诉一个在北京已生活十多年的孩子,你不属于这个城市,国家不允许你在这里考大学,“会是多大的伤害”。一旦在北京完成高考遥遥无期,黄朝晖只能要么不让女儿考,要么放弃在北京打下的江山,回湖南从头做起。
这不是个容易做的决定。他从现在就开始做心理准备。但想想从一家个体户,发展成一个雇员30多人、年产值500多万元的小型工厂,他只能无奈地摇头。“我们在北京生活这么多年了,税全都交到北京,为什么不让在这儿考试?这有什么风险吗?”
事实上,户口对黄朝晖已几乎没有意义———如果不涉及到子女教育和社会保险的话。因而他最为关心的,就是在此次统一过程中,那些仅剩的捆绑在户口上的权利,有没有可能一并统一。否则,一切就仍在“老路上”。
至于“农村人口大量涌向城市”,他笑了:“难道在城里生活容易吗?”近两年,他的小厂已在“民工荒”大潮里挣扎了几番。“城里生活的成本远远高于农村,吃饭喝水住房都要花钱买的。农民也不傻,如果没有办法维持基本的生活,为什么还要留在城里?”
相反,他开玩笑地说起“城里人大量涌入农村”。因为如果一个公平的就业环境建立起来,有能力的农村人能进入城市,那么没有能力的城里人就应当离开。而正如他所见到的,“眼高手低”的城里人,并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