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之死亡困惑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10/04 03:40:45

 “死”是每种有生之物的最终结局,“死”是人类无法抗拒的命运,“死”是每个人无从躲避的宿命。人一思及此、一念及此,便会恐惧不安,甚至会万念皆灰 〖现代人之死亡困惑〗

  □郑晓江

  “死”是每种有生之物的最终结局,“死”是人类无法抗拒的命运,“死”是每个人无从躲避的宿命。人一思及此、一念及此,便会恐惧不安,甚至会万念皆灰,从而在人生中做出一些异常或反常的行为来。现代人在人生的状态上要远远高于传统人,但由于特别关注“生”,无暇对死作深度思考,在死亡的问题上产生了极大的困惑,这就使现代人之生活品质难以真正的提高,所以,我们不仅需要建构一种科学且合意的人生观,还必须拥有正确的死亡观,以获得某种生死的大智慧,从而既提升生命的质量,获得幸福顺畅快乐的人生,同时也能够消解对死亡的心理恐惧,平抑死亡引发的悲痛与创伤,并为人生充上永不枯竭的动力,最终超越死亡。

  1。生存品质、生活品质与人生的品质

  人们要获得人生幸福与超越死亡的智慧,首先必须区分三个既有密切联系,又有不同含义的概念,它们是:生存品质、生活品质,以及人生的品质。生存的品质主要指人们获取物质生活资料的丰富程度,人们脑力与体力支出的紧张程度,以及人们获得闲暇时间的的多少。人类生存的品质往往与社会生产力的提高、科学技术水平的发展、个人心智体能的支出等成正比。以今日人类生活的状况来看,生存的品质无疑大为提高了,而且将可能进一步迅速提高。

  生活的品质则指人们对生存状况的满意程度,对人生过程感觉到的幸福、舒心与顺畅,它往往与人之主观感受、文化素养及社会发展状态相关。以今天人类生活的实际情况而言,生活的品质比之传统社会的状态虽然有所提升,但并未能得到与生存品质同步的提高,有些方面甚至比之古人还下降了,因为有时人们感受到的幸福程度并不高,人们产生的痛苦却更加强烈。

  人生的品质除了包含有人生存方面的物质获取、人生活方面的主观感受之外,还涵括人的观念、思维方式、智慧与理念。也就是说,一个人要获得较高的人生品质,就必须在求利求欲求感受之外,还努力地去获得正确的观念、思维方式与智慧,去建构某种终极的人生目标,这样才可能在解决生存与生活问题的同时去获得极高的智慧,以洞悉生死奥秘,驾驭和损益人生,从而既较好解决人生之问题,亦能进一步解决死亡问题,达到一种超越死亡的境界。

  一个人可能拥有较高的生存品质──其物质生活很丰富,但却没有获得相应的生活品质──其感受的幸福度很低,总觉得人生之路不顺畅,为人处事不舒心;于是也就谈不上拥有较高的人生品质。

  一个人可能达到了较高的生存品质,也获得了一种生活上的满意,感受到人生的幸福,但却因为没有建构某种人生的理念,没有获取生死的智慧,从而影响到人生品质的相应提高,这样就影响了整个人生状态的提升。

  但是,一个人若能建构一整套好的观念,一套高超的生死智慧,由较高的人生品质出发,就可以在较低的生存品质的状态中达到较高的生活品质。因为其对物质的匮乏、生活的艰辛,能从心理上加以转化,做到坦然而受,使精神可以保持幸福的状态,并且因其勘破了生死而获得了对死亡的达观态度,使整个人生状态进入了佳境。

  可见,生存品质、生活品质和人生的品质是三种十分复杂的状态,三者之间的关系亦错综难辨,但掌握了三者的联系与区别,并有意识地贯 注于人生的实践活动中,必可增益我们获取人生幸福与顺畅的能力,终则凝聚出生死的大智慧,达到超越死亡的最高人生之境。????

  2。现代人之死亡恐惧

  人类经过百万年的进化,始能进入原始社会,依靠社会与组织的力量,在严酷的大自然里获取微薄的生活资料,逐渐地提升了生存的品质,也开始具备了生活的品质与人生的品质。又经过数十个世纪的发展,人类渐渐地创造出文明与文化,发展出技术与科学,从而能够控制自然的某些发展获取较为丰富的生活资料,于是把人生存的品质大大提高了一步。而进入20世纪之后,人类打了二次世界大战,付出了上亿人的生命代价,痛定思痛,逐渐地把和平与发展视为人类共同的目标,借助于微电子技术、核能、生物科学等,使生产力有了一个突飞猛进的发展,经济水平迅猛提高,于是人类的生存品质、生活的品质和人生品质亦有显著的改善。

  但是,纵观历史与现实,人类生存的品质、生活的品质与人生的品质并非常常能达到同步的提高。

  如果说,现代社会中的人,在生存的品质上比之传统社会里的人远远要高的话;那么,在生活的品质方面则不能这么说,有些方面提高了,有些方面则还不如传统社会中的人。

  比如引起人类集体心焦的环境污染,它可毁灭整个自然生态、使人无法生存下去;又如核战争,核国家掌握的原子弹、氢弹足以毁灭地球几十次,怎不引发人类的恐惧?再比如社会生活的某些无序化发展,个人私利私欲的无限膨胀、社会公正的沦丧、腐败现象的漫延等等,也极大地威胁着人的正常生活与发展,等等。它们共同造成人类幸福感受程度的下降,使人们生活的品质难以与生存品质的提高同步进行。

  如果从更深的层面来观察,现代人之人生品质的提升甚至还不能与生活品质的提高同步进行,因为现代人受到比传统人更大更强烈的死亡恐惧的煎熬。

  为什么说现代人的死亡恐惧比之传统更强烈呢?

  一者大多数的现代人都以求利、求享受为人生的核心目标,整个社会亦以利润与经济发展为轴心,人人追求物资与金钱的获取,沉迷于生活享乐之中。人对“生”越依恋,就越无法割舍,在死神不可避免地降临时,必使人产生更大的痛苦。如某富豪身患绝症,知其将不久于人世时,异常痛苦,他拉着医生的手说:“我怎么能死呢?我有几千万的财产啊!”这即所谓求“生”越厚,则“死”前越痛苦。

  二则,现代医学科学技术越来越发达,比之传统社会,已可挽救许许多多人的生命,使之免于死亡;但仍对一些诸如癌症、艾滋病等疾症无法治愈,却可越来越延长患者的生命时限。在这段步向死亡的时光中,病人数着日子过活,感受到特别恐怖的死亡阴影的迫近,以及浸透于浓厚的死亡气息之中。由于人的自我意识特别清晰,大大增加了死亡的恐惧与痛苦的强度,同时也增加了患者亲属对死亡的害怕及哀恸。根据庄慧玉等先生对480例死亡的病人临终前观察,发现他们死前的不安与恐惧有年龄上的区别:“老年人涉历艰辛,十分向往安度晚年。中年人多有妻子儿女、白发父母,虑及自己死后上不能孝养送终老人;中不能与妻白头偕老完成自己的事业;下不能为儿女成家立业。青年人则为其美好的恋爱、婚姻和事业之终止而遗憾终生,因而病人极端痛苦、恐惧,从而加速病情恶化和死亡。”(《480例死亡病人临终前的观察和研究》,文载《全国临终关怀与死亡教育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可见,年轻的绝症患者,死前的不安与恐惧多起于没有享受到或享受全人生的美好;而年龄大的患者则因家庭责任未能完成而痛心不已。由于现代医疗技术大大延长了患者临终到死亡
的间隔时间,使患者能从容地思前念后,于是,“死神”在人生中肆虐,人们也就深深地品尝到死前的痛苦与恐惧。

  第三、现代人、尤其是拥有科学与逻辑思维者,因为无法沟通生死而更恐惧死、更害怕死,从而使人生的品质难以提高。

  现代人因为拥有科学理性,常常严别生与死:“生”充满活力,是新鲜的、健美的、朝气蓬勃的;而“死”则是无生气的、臭腐的、消蚀的;“生”意味着拥有,意味着金钱、美貌、地位、声誉的获取,而“死”则是丧失,一切的心血、追求、拥有过的东西烟灰飞灭,化为乌有;“生”者有亲情有友朋,有一切令人愉快的各种关系;而“死”则是撕心裂肺般的生离死别,是一切亲人好友、社会关系的丧失;人“生”之中,可以通过种种努力改变自我的存在状态、改变事物的发展进程、改变他人的某种态度,等等,因此人生是可变可塑可损益的;而人之“死”则不可变,它总是要来到,总在某时某刻某地某状态必然降临,这是人怎样努力都不可改变的悲惨结局;人之“生”是一个从无知到有些知到知之甚多的过程,社会与世界虽然奥秘无穷,但呈现为一种可知之物,人钻之越深便知之越多;而人之“死”则是不可知的,因为人没有了感知与思维,又如何能知“死”呢?故而死是一无法体验与言说的“无常”、是一狰狞恐怖的“黑洞”,深不可测、无法经验,是人类终极的痛苦之源。

  “生”与“死”是如此的不同,“死”对人的生存、生活与人生又是整体的毁灭,怎不令人心焦、恐怖、惧怕和痛苦?

  在传统社会中生活的人们,或者通过“灵魂不灭”、“生死轮回”观获得一种免于死亡恐惧的精神慰藉,因为我死之后还会有生命、有生活,甚至可能活得更幸福;或者通过“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的观念获得面对死亡的大无畏精神,因为自我的道德人格可光照千秋,辉煌事迹可明载史册;或者通过“生死齐一”、“无生无死”的观念得到一种面对死亡的达观态度,因为生死本为“一条”,无所谓区别,等等。①可见,一切关于生死问题的伟大传统智慧其根本点都在沟通“生”“死”,也只有真正打通了生死隔阂者,才能建构起好的生死观,既获致幸福顺畅快乐的人生,亦消解对死亡的终极恐惧,从而在提升生存品质、生活品质的同时,也能相应地提高人生的品质,这是每个现代人都应该关注的人生课题。????  

  3、“生”、“死”为何难沟通?

  为什么现代人比之古代人反而更难以沟通“生”与“死”呢?

  首先,在于现代人更加“个我”化了。所谓个我化,即人们进入了个体之我的坚壳,认为生命是个我的,生活是个我的,人生亦是个我的,所以,唯个人之利是求,唯个人之欲是求,这种完全突显“个我”的人生观,固然能使人关注自己当下此在的生存、生活与人生,固然能抓住当下此在的物资获取及生活的享受;但在面对死亡时则必会感到一无依傍,人之死成了无可挽回的死,个体生命的丧失无法成为人类生命延续中的死,最个我化  ①详见以下诸章

  的生活与最个我化的人生也导致了最个我化的死亡,而这引发的死亡恐惧必然是相当强烈的。

  传统社会中的人,往往视生命与生活是非个我的,是家庭与家族大生命中的一个环节,所以其生存活动不仅是、甚至主要的不是为了自我个人的生活享乐,而是增加家庭、家族的财富,“为祖宗增光”。而那些有着远大人生理想者,则更把个我生命与民族、国家的大生命相沟通,树立起“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念,于是其人生活动更非个我的,而是集体的与人类的。这样,他们在面对死亡时,前者可由子女儿孙生命的延续和家族的兴旺产生一种欣慰感,对死也就不那么恐惧了;而后者则可由民族与国家的强盛发达而获得安慰,乃至勇于赴死,获得对死亡的蔑视和超越,如此又何有死亡之恐惧?

  其次,现代人的生活全面“时尚化”,无暇去“思”、不愿去“思”,乃至已不会去“思”。所谓“时尚化”,即人们不断地追逐新的消费品、新的文化样式、新的生活方式,等等。大众传媒无时无刻无处不在向人们展示花样不断翻新的“产品”,人们也无时无刻无处不在追逐新的玩意、新的剌激、新的“歌星”、“影星”、“体育明星”,等等。社会发展越来越快,人类生活的节奏也越来越速。现代化的生活固然大大提高了人们的生存品质,也部分地提升了人的生活品质,但却使人生的品质呈现为降低的趋势,尤其表现为许多人放弃独立的思考、判断、分析,拒绝对是非美丑好坏优劣的区分,跟着“感觉”走,跟着“时尚”行,追求一种无思无念的朦胧生活。

  《中华读书报》曾登过一篇评论,内讲到上海市的一位姑娘,年轻、漂亮,有一份不错的职业,她在婚姻上追求“时尚”,一心要嫁“老板”。在一次聚会上、姑娘遇上一个自称做服装生意的年青人,各方面都符合这位姑娘的追求理想,自然陷入了热恋之中。可没过多久,姑娘便发现这个小伙子撒了谎,他其实只是个搬运工。想分手,可又名声已传之朋友、父母、熟人,都知自己找了个“大款”,无奈她掩盖起真相,掏出自己的积蓄为男朋友的宴请付款,用自己的钱给男朋友来为自己举办生日晚会,以显示男朋友的富有和慷慨。虽然得到众人一片“啧啧”的赞叹声和无数羡慕的眼光,但掏自己的钱撑脸面毕竟难以持久,姑娘最后提出要分手。这个假“老板”想,如此好事岂能割爱?拼命缠着不肯松手,可怜的姑娘又不敢与人道破,“躲来躲去,却将‘老板”恼翻,一刀杀了姑娘的性命。“(《中华读书报》1994年4月10日李洁非文《城市的荒诞》)

  这位姑娘放弃理性思辨的能力,泯灭自我的独立性,一味盲从于”社会时尚“,受时尚形成的价值观牵引,不知何为对错,不晓那为是非,认定是”时尚“就可以了,结果欺自亦欺人,毁掉了自己的生活、感情,乃至年轻的生命。

  可以说,社会生活全面的快节奏、平面化,使人们在不知不觉中躲避思考、放弃理性,讨厌对事物作深度的解析。可是,生死沟通的大智慧最需要人们以安静的心境,舒展从容的态度,深思冥想。要获得对生死问题的觉解,免于对死亡的恐惧与不安,就不仅要感受生死,更必须看透、思透、理解透。现代人不能只管享受生活、感受生活,还必须发挥理性能力,建构观念与价值,以掌握生活、驾驭生活,终则透视死亡,沟通生与死,达到生存品质、生活品质与人生品质的全面提升。

  最后,后现代主义思潮对现代人人生观及生活方式的影响,也部分地造成人们很难去沟通生与死。

  后现代主义作为60年代中期出现于西方的一种社会文化思潮,高举的是激烈的反传统大旗。后现代思想家罗兰、巴特、拉康、福柯、德里达、德律兹、黎奥塔等人认为传统的形而上学把思维的法则和创造物当作世界本身的法则,把精神的尺度强加于物质世界,并由此出发构建了一个凌架于实在世界之上的、由一系列原则、原理、公式,如同一性、因果性、规律性、连续性、结构、系统为基本法则的虚幻的思维世界,并用它来替代和统治实在的世界,使世界屈从于思维的暴力。

  所以,”历史“并无时间上的连续性和空间上的统一性,并不是一个有规律、由低级向高级发展的过程。福柯认为,历史应当理解为一系列矛盾、对立和断裂构成的复合体,既没有一种目的论的理性使其体现出连续性和规律性,也没有一种更高的必然性能使其成为一个统一体。

  所以,”主体“也并非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它不是万能的,也不可能认识一切、主 一切。拉康、德律兹指出:其实,主体只是形而上学思维的一种虚构。如果要说主体,那么就应该说存在着两种主体,即虚假的主体──意识,和真正的主体──无意识。意识是人在社会化过程中被理性和秩序灌输和强加的,因而是虚假;而真正的主体──无意识──则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冲动和欲望。但随着文明的产生,人的社会化和意识的形成,这种本能欲望受到理性和秩序愈来愈沉重的压抑,渐渐被逐出意识。

  所以,以往形而上学追寻的意义与真理也是不存在的。人们长期以来认定任何事物都有一种客观的、自在的、不依赖人的意识而存在的意义,这便是科学所不断寻找的真理。德里达和黎奥塔等人批判了这种看法,认为所谓的客观意义或真理不过是思维着的精神创造的神话。意义或真理并非客观的、永恒的,而是人为了自己的需要虚构出来,被一切权威的秩序和统治系统作为其合法化的借口和工具使用的。(参见章国锋文《对”后现代主义“的反思》,载《中华读书报》1996年8月)

  徐友渔先生指出:后现代主义最显眼的特征是它的反整体主义倾向,对多元主义的提倡与偏爱。后现代主义者看问题的角度往往是局部的、暂时的、特定的,反对总体化、反对系统性,由此派生的是对于确定性、连续性等等的否定。后现代主义者认为,心灵和自然的二元对立,是自古希腊以来一直占统治地位的神话,其实,并不存在能动的认识主体心灵,也不存在被动的、作为检验标准的对象世界。由此出发,许多后现代主义者宣称哲学应该消失,应该让位于具有讽喻性质的诗歌或其他艺术;对世界和各种事物的认识应当让位于以语言进行的游戏,让位于对文本的解读,对意义的析解,与后现代主义的兴起相伴随的现象就是语言成了一个独立存在的王国,语词和话语的极度膨胀、泛滥。(参见《后现代思潮与当代中国》,文载《开放时代》1997年4期)

  很难弄清后现代主义究竟有何性质与特征,但其作用在消解一切传统的理念、思维方法、价值等却是可以断定的,经后现代主义对历史、主体、价值的解构,对确定性、基础、规律、整体的消解之后,人类的生活似乎就处于一种无历史、无未来的状态,它是一种平面性的呈现而无任何深度;它仅仅是一种过程而无所谓好坏优劣;它无时不变无处相像,没有任何可供理解与把握的基点。人生甚至已不是”浮萍“──它还有一根径与根插入水底,而成了一片”浮叶“──无径无根无底,随波逐流,什么都行,怎样都可以。

  这种文化的思潮表现在许多现代青年的人生观与人生模式里,就出现了所谓”白色人生“。现代青年人在人生观与人生模式上已呈多样化的状态,概略地区别之,可分为七种,若分别以一种颜色加以标识,则为:”红色人生“──按这种人生模式生活的青年人,有崇高的理想和献身精神,社会责任感和道德感很强,无私地帮助别人,不计报酬与所获。”橙色人生“──这类青年有明确的人生理想和追求,但他们以个人利益、家庭的安乐为中心,追求所谓官运亨通、家庭富裕、人生顺畅等等。”黑色人生“──按这类人生模式生活者具有较阴暗的心理,他们不满一切,看不惯也不想看生活中的一切变化。”紫色人生“──这类青年人富有幻想,把人生的希望寄托在虚无漂渺的未来,是一种思想型而非行动型的人生模式。”绿色人生“──这类青年渴望心灵的静谧,向往与自然融为一体,追求生活的平稳安定,希望摆脱一切社会的约束。

  还有许多青年人则倾向于“白色人生”──他们缺少具体的人生理想与目标,生活也无任何确定的原则,以无人生观作为自己的人生观。正如流行歌曲唱的“不要问我是谁,只要爱我一回”;“不要天长地久,只要一时拥”,“何不游戏人间”,等等。还有些人则成为了“灰色人生”──奉行及时行乐,不惜以时光和生命搏得一时的舒适与快活。诚所谓“过把瘾就死”;“我拿青春赌明天”;“潇洒走一回”;“玩的就是心跳”,等等。这样二种人生观与人生的操作无不可视为后现代主义对现代人生活态度的影响。

  据《中国青年报》记者陈强的采访,在台湾,人们习惯于把思想开放、追逐流行、喜欢新潮事物的年轻一代称为”新新人类“,”新新人类“的形像是一手拿着汉堡包,一手拿着可口可乐,他们的一般特点是:叛逆、激进、狂野、反逻辑、逆向思维、自以为是、自主性强、爱玩、好表现、崇拜偶像、消费欲望强、不关心政治、对社会较少关注、与众不同的服饰、特立独行的举止、性观念开放等等。一位姓林的女生觉得,前一辈人是为家庭而活着,“努力”、“忍耐”、“勤劳”是上一代人的美德,而“新新人类”则是为自己而活,追求“自我”、“发展”、“快乐”是这一代人的特征。从年龄上看,“新新人类”多半成长于台湾经济起飞的70年代之后,他们从小很少吃苦,家庭物质条件较为优越,受教育的程度普遍较高,因而易于不满现状、率性而为。加上日趋开放的背景,使得“新新人类”成了敢言的一代,也成为自私取向的一代。“只要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是“新新人类”喊出来的口号(参见《台湾的”新新人类“》,文载《中国青年报》1997年4月17日)

  无论是大陆”白色“与”灰色“人生者,还是台湾的“新新人类”,都是现代社会的经济、后现代主义文化酿造出来的人生观与人生模式。共同的特点是把自我的生命推为人生关注的中心,把当下此在自我生活的享受视为最高价值所在,对一切历史、社会、文化、哲学等都漠不关心,决不愿浪费精力于此。他们受教育的程度普遍较高,并非不能在生存品质与生活品质提升的同时,形成较高的人生品质,他们实际上是拒绝人生的品质,放弃深度思考,不愿去接触诸如“死亡”这样痛苦的字眼,以仅仅关注“生”来忘怀“死”,如此又何能沟通“生”与“死”呢?因此,可以推论,当其面对死神时,会发现自己最珍爱的当下此在的生活无可挽回地丧失掉,怎不令人痛心疾首?又因为自己生前不关心任何人、任何社会事务,自然在死时必须独个儿地面对生命终点,此时其品尝到的死亡恐惧必定非常大,心理上的悲叹更为强烈。这种类型的现代人生,可以把生存品质、生活品质提到很高的程度,但是却放弃了人生的品质的提高。

  这也许是现代人最大的悲剧所在。如何解决之?也许还是得从传统、从伟大文明中汲取一些有益的生死观念,使现代人在充分享受丰富的物质生活,满意幸福的人生状态的同时,去爱好永恒无限的东西,并由此而努力于沟通”生“与”死“,具备高妙的生死智慧、正确的人生目标与理念,以驾驭人生,超越死亡。

  死智慧、正确的人生目标与理念,以驾驭人生,超越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