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家岭矿难说起

3月28日14时30分，山西王家岭又发矿难。153人被困井下。虽然这些人和我无亲无故，但我还是不能不为此焦虑中夹杂着愤怒。焦虑当然为153个井下的矿工，今天早晨打开电脑，听说本来还有一点生命迹象的井下，如今已没了任何生命的迹象。唉，也是啊，从28号到现在，已经整整七天过去了，就算你趟在自己家里不吃不喝七天，想活下来也不容易。更何况他们煎熬在地狱般的井下，天气寒冷，甚至还说不定还浸泡在冰冷的水里，冻也冻个好歹的。所以我想，现在的救援，基本上都是象征性的，死马当活马医了，唉，又想起屈原的那句诗：长太息以掩涕，哀民生之多难！

中国的矿难是经常发生的。类似的事件，年年都有。我因此也写过许多篇相关文章。比如好几年前，因为经常发生矿难，大过年的时候，家宝同志，曾经跑到井下哭了一鼻子。我当时就说，哭有什么用！明年后年的矿难，一点也不会比现在少。这话不幸而言中，我今天还想极不情愿地再预言一次，今后类似的矿难，也仍然不会少。明年、后年，您就品着吧，请记住我在这里的预言。为什么我这样说呢？难道我恨中国的矿工不死？当然不是，这是我鉴于我国的这种体制，官员们的没有监督，百姓的没有权力，也就是没有民主。于是导致官人们，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而为所欲为。其实呢，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为所欲为，本来也是人之通病。但在民主制度里，因为官人们受到监督，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人们的监督之下，于是他们的行为得以收敛。而官人们的私欲，哪怕得到稍微的遏制，另一方面，我们百姓的权力，就必然得到相当大程度的保障，这就是民主的好处。现在网上，尤其是我们博联社上，有一批反民主人士，他们一方面预言，民主必乱；另一方面，又为专制制度大唱赞歌，说什么，专制有效率；还说什么，如今全世界都垮了，只有我们中国一枝独秀，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专制的好处吗？还有一帮不明真相的人，或者说是脑袋被驴蹄过的一拨，也在那里跟着瞎嚷嚷。他们一提民主，就把主张民主的人，定义为极端民主，西方民主；然后就说什么，这有多少弊端，这多不可取。这样的人怎么就不想想，民主难道只有极端民主么？就不可以折中吗？难道让我们的老百姓有一点监督的权力，就是极端民主了？还有动不动就什么西方民主。第一，西方民主，本身并不一定有什么问题。中国人现在生活使用的绝大多数东西，其实都是西方的。比如，我们使用的电灯电话铁路飞机，哪一个是中国的？尤其是，我们每一个上网的人，都必然使用着的互联网，哪一个是中国的？难道因为它是西方的，你们就拒绝使用？再说了，我们共产党人所信奉的马列主义共产主义，更纯粹是西方的东西，它是中国的吗？为什么这一陀屎，我们许多人就一直品得不到津津有味，而从没因为它是纯西方的而排斥、拒绝呢？为什么这一点，许多人就不担心全盘西化了呢？有人说了，马克思主义，已经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结合起来，所以，马克思主义不是全盘西化。同样，我们搞民主，也可以和中国的具体实践结合起来啊。凭什么一说民主，反民主的人，就说这是极端民主，全盘西化呢？

好了，我们还是回过头说矿难。我们博联社有个宋鲁郑，成天说我们的制度好，西方的制度不好。说什么，我们有效率，西方没效率。今天我就从矿难的问题上，再说说两种制度的所谓效率，和究竟哪一个制度，对人民，对百姓更有好处。

今天的网易网上，登了一组数据，反映的是中外矿难爆发的频率、死亡人数，当然，也简略分析了一下原因。比如，美国的情况是，近几十年来，死亡五人以上的矿难，已不多见。英国的情况就更加夸张了，2002、2003、2004、2005，英国矿难死亡人数为零。也就是说，英国已连续多年，矿难死亡人数为零。有人说了，你说的那些都是发达国家，没有可比性，我们应该和有可比性的比。也好，我们再来看另外一组数据：2003年全世界煤矿事故死亡总数8000人，其中，中国死亡6434人，占将近80.4％。中国百万吨煤死亡率4%，是美国的100倍，是南非30倍。2004年，中国共产煤16.6亿吨，占世界33.2%，但是全国的矿难死亡人数达6,027人，占全世界矿难死亡总人数的80%。我不想再列举下去了。这个中国矿工死亡人数的世界之最，难道就是宋鲁郑先生所说的，效率最高，制度最优吗？难道先生你所说的优越，是死亡优越，是杀人优越吗？难道你们所说的十年超过美国，凭借的，就是这样的管理水平，管理制度吗？

当然了，宋鲁郑先生也许会说，我所说的是另外的方面，你不能抓住一点不及其余。其实呢，你宋鲁郑抓的又是什么？无非就是GDP而已，除了GDP又有什么呢？而决定GDP的因素很多，很复杂。这一问题，我注意到，温家宝总理最近阐述的论点，和我长期以来所持的观点，却是基本一致的。温总有几大观点，第一，中国的GDP，具有不均衡和不可持续性，因此不应该用它来一俊遮百丑。第二，中国要想达到发达国家水平，还需要长期的努力，一百年都未必（这和我长期以来所持的观点几乎一模一样）， 第三，中国必须坚持走民主道路，不民主就会人亡政息。说实话，这观点和我一直以来所秉持的观点毫无二致。我原来一直以为我所坚持的观点，和上头有巨大分歧，属于非主流，原来我还以为宋鲁郑他们，代表了我们国家的一些主流观点，政府的观点。我现在才发现，原来，宋鲁郑他们，才是一些和政府对立的观点。难道我们的政府总理在公开场合甚至在两会上说的话，还不能代表政府吗？

最后，还是回到矿难上说。我以前曾经就此发表多篇文章，其中有几篇，是就我一个跟矿山、安监有关的大学同学的现身说法，说明我们安全管理方面所存在着巨大漏洞：千头万绪其实就是一句话，安全条例、制度可能有千万条，但如果没有严格的监督，如果不能让官人们的行为置于严格、严厉的监督之下，那么，所有的规章制度，在金钱面前，就都是废纸一堆。比如说，你这矿达标不达标，可不可以开采，往往都由安监官员嘴上会气。你的钱到位了，不合格也合格；而钱不到位，合格也就不合格。所以，那些搞矿的，整天研究的是搞定有关的官，把官搞定了，那么，什么东西都可以迎仞而解。不合格，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要是那些官你没有搞定呢，那么，他说你有毛病，想在哪挑还挑不出来？而在民主制度里，这些官本身被人们的大眼睛盯着，比如说，你若糊弄人，比如接受了贿赂，你想说他合格，可一旦出了事故，在真正人命关天的制度里，不但那些直接的安全官员，不再在位，而且由下头一直震荡到上头，什么国家安全局长，你也用不着跑这里斥责这个斥责那个，你干脆给我下台，甚至连内阁都不一定能保住。你想，在这样的制度下，谁还敢再草菅人命？那些安全官员，检查完了，比如他也收受了某种贿赂，可一旦出了事，那么，上上下下的位置就都不再保，饭碗都没了，甚至还可能因此身败名裂。你说，那一点点的贿赂，他还敢接受，仨多俩少呢？可惜，我们中国，就是没有这样的机制。不管出了多么大的事，大官们还可以在那里假腥腥地表演着他的亲民、爱民形象，可实际上，要我看，根子就在你那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