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他,就陪他一起吃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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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拓又在诱惑她了,用炯炯的眼神望了她,将新鲜剔透的生鱼片,蘸了辣根,做出一副垂帘欲滴的样子,若以往,她会娇笑一声讨厌,抱本杂志跑到阳台,逃开诱惑。
这一次,她没有逃,而是,像对某现象不甚明了的孩子,用求知欲及强的表情,认真的问他:它有那么好吃么?
这句问,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他灼灼望她的目光,涣涣地湮灭了下去,表情寥落的笑了笑,嚼生鱼片的样子如嚼消过毒的木片。
很多时候,她不能明白,罗拓怎会这样的热爱厨艺?这与他某国际知名公司的大经理形象太不相符了,每每想到此,她总是掩嘴窃笑,也正是因他沉溺厨房,惹的家婆对她微词颇多,大意是:如她儿罗拓这般身价,她怎可以向厨房的方向差遣他?
说白了,罗拓对厨艺的热爱,导致了她与家婆的关系相恶并日益升级,虽不曾动口动手,但,彼此眼里的那份冷漠与不屑,其杀伤力更是锐利,最后,家婆负气督促罗拓在小区一侧另买一公寓搬去独居。
家婆搬去新居那夜,她拧着罗拓的鼻子:你为什么不告诉姆妈下厨是你的爱好非我劳役你?平白害我背上一恶媳名声。
家婆搬走后,家里一下子少了些拘谨的压抑,过分的轻松快乐是容易使人忘形的。
每晚,她幸福的坐在餐桌旁,等罗拓像献宝似的献上他活色生香的厨艺,日子幸福而安宁,直到春天结束,当她费力拉上夏装拉链时,望着走形的夏装,她傻了,望着镜子里那个珠圆肌润的女子,她恨不能,恨不能将这张贪吃的嘴给彻底缝死。
她终于可以很是从容地看罗拓吃下每一口饭菜,因为,她买了一种减肥嗅片,无论她曾是多么的饥肠辘辘,只要嗅一下,便食欲皆无。
她示威似的看罗拓吃饭,罗拓眨眨困惑的眼睛,说:亲爱,你不觉得很委屈吗?
我有什么委屈的?
明知故问。罗拓恨恨的埋头吃饭,是的,她当然明白他指的委屈是什么,他认为美食是人生一大快乐,而她为了漂亮却将之扼杀掉了。
她的嗅片被他偷偷扔了几次,而她,便将他的这一行径,理解成他对她的爱对她的心疼,在买新的就是,犯不上和他计较。
罗拓以为她将回到晚餐桌,可是,他不知,对于女子来说,减肥过程带着小小的自孽与自恋姿态,这些个感觉,为敏感女子们所爱。
每个黄昏,她依然是托着一本杂志窝在沙发上,任凭满餐卓都是香艳满天,因为嗅片,罗拓已渐然地放弃了诱惑她前去与他共分享。
很久后的某个傍晚,当她望了一眼窗外的漫天彩霞,目光缓缓的移到晚餐桌上,在一个短暂的刹那,她愣了一下,香水百合冷静的立在餐桌中央,那桌,冷静的寂寞了多久了?
缓缓的回想,回想罗拓独自吃饭的眼神,有寂寞,如雪,在他的眼牟中纷纷飘落。
她缓缓的离了沙发,走进厨房,菜架上有几棵蔫掉的芹菜还有几棵干掉了的胡萝卜与圆葱,灶台悠闲空旷得有些冷清,是啊,好久了,罗拓没有卖弄厨艺诱惑她了。
她坐在灶台上拼命的想,罗拓不回家吃晚饭究竟有多久了?
不安的情绪,一丝丝地,绕心而上。
女子,在抵达真相的路上,是爱自欺的,因为脆弱,因为不堪伤,她亦是,于是,她给家婆打电话,或许,这些日子,罗拓都在家婆的晚餐桌上,他热爱厨艺,热爱因此而遭到狂赞。
家婆似乎已在半睡眠状态,隐约还有电视声传来,听出是她,家婆声音里的温度低了几许:哦,有什么事啊?
由此可知,罗拓必是不在,且这段时间罗拓必不是赖在家婆的晚餐桌上,若是,凭家婆绝不隐忍的脾气,早就劈头盖脸的指责上了,作为女人,怎能任老公日日在外蹭饭食?
她将一些问咽回肚里,强作欢声道:没事,就是想问妈妈在那边住的是不是习惯。
家婆像是怀疑她的真实用心般的顿了一会儿,才说:很好,清净着呢。转而又问:罗拓呢?
她环顾四周,说:在洗澡呢。
家婆又哦了一声,说没事了?催促挂电话的语气。
她收线,心乱的魂飞魄散。
她飞快的给罗拓发了短信:在哪?想你了。
其实,她可以打电话,却没,有些浅浅的怕,怕他久久不接电话徒增伤感,怕自己听出他声音里有着无法掩饰的局促让自己掉进了猜测的沼泽。
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有条新短信,她心下一弛,去读,那一字一句的,像钉子,钉在心尖上,罗拓用短信告诉她:我在姆妈家,很快就回,吻你。
她擎着手机,眼睛又酸又涨,然后,大朵的泪花,滴在脚趾上。罗拓记得她与家婆的矛盾,以为她定然不会打电话给家婆,可是,他错了。
在已婚男人的概念里,那些用谎言遮掩的去向,除了背叛,还能有什么?
她蹲在地板上,青白色的月光穿窗而过,一阵阵冷意无可抵挡的袭来,她抱着肩,哭了,大声的哭。
终于,哭到没了力气去哭,她坐在地板上,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相貌美好,气质优雅,体面的职业足以满足男人的虚荣,更重要的是除了不爱做饭,她从未让他穿着打皱的衬衣出门,从没让他洗过一只袜子……
原来,优秀未必等于魅力,婚后竭力保持外貌不走形保持内心不落伍也不是爱情的保鲜招,罗拓,你究竟要什么?她对着空气这样轻轻的问。
罗拓听不到。
她坐在那里,感受着大理石地面沁人的冰冷,一句一句地筹备那些具有追杀效果的质问,它们像一群战斗力及强的士兵,整齐的排列在心里,只要罗拓出现,它们就将冲锋陷阵将罗拓的谎言追讨的无处藏身。
将他的谎言追讨的无处藏身之后呢?
她忽然的就茫然了,茫然的哭了。
破碎,非她想要。
所以那夜,罗拓回,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待他上床后,将脸埋进他坏里,低声的说:亲爱,我爱你。
他的胸口,颤了一下,胳膊轻轻的圈上来。
她睡在他怀里,到天亮。
早晨,他早早起床了,去厨房为她去煎蛋,她喜欢吃意大利式煎蛋,为此,他练就了一手煎蛋绝招,她确定,没有人会将鸡蛋煎得比他更完美,所以,她要他为她煎一辈子,可是,人生是如此的多变,他肯不肯呢?
她不能问。
那天早晨,那枚完美的煎蛋吃的她满心破碎,他看不见。
临出门前,她看见他将昨晚脱下的衣服塞进了洗衣机,她本想如一洞察力敏锐的妻一样,将那些衣服翻出来,在上面找一些蛛丝马迹,可拉开洗衣机仓门后,她又失意重重地合上了。
因为怕。所以,她远远逃开所有距离真相很近的东西。
播完午间新闻,没精打采地回家,做什么都人浮于事,便心烦意乱的上街,是的,她清楚的知道她的婚姻像一道暗生管涌的堤坝,那些小小的管涌终将毁了这道堤坝,而我,她不知有效的补救措施在哪里。
浅秋了,街边有三三俩俩的渔民挑了刚上岸的海鲜在卖,望着那些令人唇齿生津的海鲜,她泪下潸然,为了让罗拓久看不厌,她已那么久那么久没有吃过晚饭,可是,罗拓的心,还是跑远了。
她一口气买了很多海鲜,既然保持美好也是徒劳,她干吗还要找借口虐待自己?
她扎上围裙,摊开烹调海鲜的菜谱,打算好好犒劳一下受虐已久的肠胃。
可,后来,螃蟹夹破了她的手指,对虾被她烧糊了,蒸鱼忘记的放盐……
她脑袋里装着即将破碎的婚姻,面队着一桌子被烧的残缺不全的海鲜,重重的挫败感终于让她抑制不住的失声痛哭。
罗拓就是在她哭的蓬头垢面的时候回来的,他先是皱了皱鼻子,然后从玄关一侧探进头来问:亲爱,你烧糊什么了?
她愣了一下,就看见了他几乎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一桌面目狰狞的海鲜,她听到了一阵狂笑,从他的胸膛里滚出来,他几乎冲过来,将她抢在怀里,用不能确定的声音问:这桌菜是你烧的?说完又围着餐桌转了一圈,忿忿不平地道:你竟然独自偷食,不喊我回来一道吃……
她羞惭的低声说:烧坏了,不好意思让你吃。
罗拓将信将疑地去夹糊掉的红烧对虾,她惊恐地看着他,她想,用不了一秒钟她就会看见他一个箭步向卫生间冲去……
可是,她看见他满脸都是幸福地咀嚼和吞咽,他几乎满含泪花的说:亲爱,你烧的太棒了,还有,只要你想吃,告诉我一声就是,不劳你亲自下厨烧。
然后,他扔下公事包,开了一瓶葡萄酒,他们一边说笑一边消灭那桌色香皆无的海鲜宴,吃着吃着,罗拓突然望住了她道:亲爱,你知道吗?其实最幸福的爱情就是被心爱的人一起陪着吃饭。
这句话,让她的心轻轻地颤了一下,那么多东西在她的心里,翻然明朗,或许,他并不是想背叛他,他只是想有个人陪他一起吃饭,因为一个人吃饭的感觉就像无垠荒原上的一棵树,孤单而荒凉。
她偎在他,仰望着她道:我会天天陪你吃晚饭。
他差异:不怕发胖?
怕,但是,我不想给别人陪你吃饭的机会。
他用力攥了攥她的手,什么也没说,但是,她听到了一声叹息,在他心间滚过,是内疚是歉意。
她闭上了眼睛,有些事,不知道就伤害不到自己,所以,她不会问,他的晚饭桌上曾经来过一位什么样的女子。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