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居:魏晋指“圆舍”唐宋成“贫穷”代名词 - Qzone日志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6/05 11:27:44
陆游曾多次以“蜗居”一词入其诗文:“局蹐蜗庐迮,萧条鹤发新。途穷贫入梦,身老病欺人。”资料图片
“蜗居”一词最早比喻屋之形状而非大小,但后来渐成“屋宇窄小”的代名词,这种变化发生在1000多年前的三国魏晋时期。
晚清学者徐时栋曾对“蜗居”一词颇感兴趣,但因不解其意而问及友人:“物之小者甚多,何必以屋小为蜗居?”友人对此“皆不能答”。后徐时栋在对蜗牛做过一番考察后,恍然大悟。其曰:“盖凡壳虫不一,大小亦不等。然虫身长大,则壳与之俱长。惟蜗牛,始生时在壳中。及稍长,即脱壳而去,壳不与其身俱长也。以譬人家屋小,不能容多人耳。”
徐氏对上述解释颇感得意,而对五代后唐时人马缟在《中华古今注》中的解释则不以为然。《中华古今注》曾称:“野人为圆舍,状如蜗牛,故曰蜗舍。”即从建筑形状的角度,以“蜗牛”一词比喻“圆舍”。然而在徐氏看来,“蜗居”是用以形容“屋小”而非“屋圆”,进而反驳道:“物之圆者,何独蜗牛?且蜗牛亦何尝圆也?”(见《烟屿楼笔记》)
据目前所见及,最早以“蜗”字形容居住环境的是《三国志·魏书·管宁传》。该书记载,汉末隐士焦先露首赤足,结草为裳,“自作一瓜牛庐,净扫其中;营木为床,布草蓐其上。”经裴松之的考证,此处“瓜”字当为“蜗”字解,且裴氏对此补充解释道:“蜗牛,螺虫之有角者也,俗或呼为黄犊。先等作圜(同圆)舍,形如蜗牛庐。”可见,至迟在《三国志》成书之晋朝,已有“蜗牛庐”一称,且据裴松之所注,蜗牛庐确系为“圆舍”。
另据西晋崔豹《古今注·鱼虫》中的解释,“蜗牛,陵螺也。野人结圆舍如其缪,故曰蜗舍”。从此点来看,《中华古今注》中以“蜗舍”比喻“圆舍”实与魏晋以来的解释一脉相承。当然,上述所提“圆舍”不敢说其必不简陋,但起先“蜗居”一词主要用来比喻屋之形状而非大小,已属显然。那么,三国魏晋之际,本以形容“圆舍”的“蜗居”,何时逐渐变成后世专指“屋宇窄小”的代名词呢?
据大量材料显示,唐宋之际,蜗牛庐(或蜗庐)、蜗舍等称不绝于史,且对早先魏晋“蜗牛庐”的故事多加提起,但“蜗”字具体语义已由原先“圆形”而向“窄小”发生转变,甚至成为“贫穷”的代名词。如唐初骆宾王有诗言:“鹑服长悲碎,蜗庐未卜安。富钩徒有想,贫铗为谁弹。”而白居易更是言及:“庭小同蜗舍,门闲称雀罗。火将灯共尽,风与雪相和。”
在宋代一些失意贫居的文人诗词中,常可感受其“蜗庐”生活的苦寒。如陆游曾多次以“蜗居”一词入其诗文:“局蹐蜗庐迮,萧条鹤发新。途穷贫入梦,身老病欺人。”宋人黄庭坚亦有“孤材小蜗舍,乞火乾履袜”留于后世。当然,唐宋之际,“贫穷”者并未落魄到动辄遭人不耻的地步,故而宋代与“蜗居”相关的故事,时常也散发着“穷且守道”“贫益志坚”的逸致豪情。如唐人李商隐即吟唱道“自喜蜗牛舍,兼容燕子巢。绿筠遗粉箨,红药绽香苞。”宋人在编纂《册府元龟》时,颇为陶醉于后周萧太圜田园式的“蜗居”生活,即“面修原而带流水,倚郊甸而枕平皋,筑蜗舍于丛林,构环堵于幽薄。近瞻烟雾,远睇风云,藉纤草以荫长松,结幽兰而援芳桂,仰翱禽于百仞,俯泳鳞于千浔”。
明清之际,蜗舍、蜗庐、蜗居等词已完全脱离原初“圆舍”之意,而大多是借以描述所居房屋窄小简陋。有意思的是,明清大量反映当时市井生活以及颇能折现时人心境的小说中,即常将“蜗”字与“窄”“陋”“小”等字连用。明末凌蒙初在《初刻拍案惊奇》卷2中说及:“窄小蜗居,虽非富贵王侯宅;清闲螺径,也异寻常百姓家。”此处既非“王侯宅”又非“百姓家”的“蜗居”,实际上是个“上比不足而下比有余”的小康之户。
“蜗居”窄小不能容纳多人,自然成为时人不能或不愿留人住宿的绝好理由。清代小说《棚闲话》中写及一位老人拒绝请求留宿者,即以“屋宇蜗小,不敢相留,须往前村二三十里方有歇店”为辞。《儒林外史》11回中也提及杨执中不欲挽留三先生、四先生住宿,便言“奈乡下蜗居,二位先生恐不甚便”。《聊斋志异》卷4中写一书生见到“笑弯秋月而羞晕朝霞”的公孙九娘时,不无偏见地赞道:“可知是大家,蜗庐人焉得如此娟好!”在这里,“蜗庐”几成“贫贱”的代名词而颇具贬义色彩。
明清之际,因“蜗居”一词的频繁使用,甚至致其原初的词性亦时有变化,如《兰花梦》第22回提及银屏准备到宝林的闺房“细看看”时,宝林便说道:“没有看头,蜗居得很!”此处“蜗居”二字已由原来的名词转变成形容词。
明清小说之中的蜗陋等词,有时固属剧中主角谦虚自抑之语,但作为剧外主角的作者频频使用这些词语,亦能间接折现出时人因居所窘迫而产生的局促之感。当然,明清文人时以“蜗居”自谦居所简陋,有时亦是表露自己的高风亮节。同光中兴名臣曾国藩曾作“蜗庐抱奇景,高视羲皇前”一诗,益见其豪迈乐观之胸襟;清人梁章钜所吟“不辞蜗室陋,讵烦鹊枝绕”及方浚师对“静爇炉烟,蜗居频扫;归谋斗酒;蚁酿新藏”生活的讴歌,则反映出二人皆不以贫为苦的闲情逸致。应当指出的是,上述只为一己之身而考虑的隐士般的“蜗居”生活,颇与儒家积极入世的精神不符,故而曾引起清人吴子光的激烈反对,其称:“士君子志存利济,已无力置万间广厦庇寒士以欢颜,乃仅为一身一家之谋,即水榭风亭比之玉山佳处,亦不过自了汉耳,而况草草蜗牛庐欤?”(《台湾纪事》卷2)
民国之际,“蜗牛庐”一语仍时常见于词林语汇之中。鲁迅在1930年在一次学校演讲中批评当时政治环境不利于“象牙塔文艺”的发展时讽刺道:“不久可以出现的,恐怕至多只有几个蜗牛庐。”其后来的《二心集》序言中解释道:“蜗牛庐者,是三国时所谓‘隐逸’的焦先曾经居住的那样的草窠,大约合现在江北穷人手搭的草棚相仿,不过还要小,光光的伏在那里,少出,少动,无衣,无食,无言。”在鲁迅的眼里,魏晋时期“蜗牛庐”已完全变成当时“江北穷人手搭的草棚”之类的设施,最终使其原初“圆舍”之义完全淹没不彰。
来源:中国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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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高官也蜗居:苏辙从蜗居到房奴的窘状
2月27日,温家宝总理在与网民在线交流时深有体会地说,他也知道所谓“蜗居”的滋味,因为他从上小学到离开家的时候,全家5口人只有9平方米的住房。
其实在古代,许多身居庙堂的高官都曾有过“蜗居”的经历。宋代散文家苏辙56岁时,还没有置办上一套称心的住宅,面对自己捉襟见肘的住房,他曾感叹说“我生发半白,四海无尺椽”,“我老未有宅,诸子以为言”——活了大半生,头发都花白了,还没弄上一套房子,搞得自己在儿子们面前抬不起头来,他们还老是抱怨。
古代高官住房困难,是一个普遍现象,苏辙只是其中的一例。这些掌握国家政治、经济、军事大权的成功人士,因为居官清廉、工作调动频繁、任职地不固定,或是政治上被排挤等诸多原因,都曾被住房问题困扰。
大唐宰相也买“郊区房”
在唐代,国家向在京的朝廷官员提供免费的单身宿舍,若甘愿打光棍,则可居住其中。《唐语林》记“赵历祠部郎,同舍多以祠曹为目”,此“同舍”即含有同住一个宿舍的意思。
但是如果要拖上老婆儿女一大家子,那就意味着得搬出单身宿舍了。像柳宗元这样出生在长安祖屋而自有老窝可居的,当然再方便不过,若在京师并无祖业,那就必须别作打算了。一种是买地建房或直接购套现成的公馆,如左丞相张说在永乐坊的豪宅,就是因风水先生怂恿而买下的“二手房”。但是如果经济条件困难,便只能在陋室将就了。
唐玄宗时副宰相卢怀慎住宅之简陋令人咋舌。一次他休病假,同僚宋璟、卢从愿等去他家探病,但见“器用屋宇,皆极俭陋”,卢怀慎“卧于弊箦单席,门无帘箔,每风雨至,则以席蔽焉”(《明皇杂录》),堂堂大唐的副总理就躺在一张破席上养病,大门上连一副像样的门帘都没有,就靠一张破席挡风遮雨,可见其居住条件之恶劣。
和卢怀慎同时任宰相的姚崇,居住条件与之半斤八两,《旧唐书》称“(姚)崇第赊僻,因近舍客庐”。大概是因中心地段房价太贵,所以姚崇把住所买在偏远的地方,为上下班方便,他又在皇城附近的旅馆里包了一间,终因起居失调而“病店”。玄宗得知真相后,“诏徙寓四方馆”,就是在专门接待周边少数民族和外邦使节的涉外高级宾馆里,为他开了一间套房,以方便妻孥同住照顾。但“(姚)崇以馆局华大,不敢居”。然而《长安志》介绍唐都城名人居所时,提到兴宁坊有姚崇宅,“屋宇并官所造”。看来,最终还是唐玄宗让政府出钱,在中心地段新盖了一所让姚相自认为是合适的住宅,从此避免了挤旅馆的苦恼。
唐代诗人白居易也一样选择了郊区房,他的买房经历跟现代都市打工族颇为相似。白居易二十八岁考中举人,二十九岁考中进士,三十二岁参加工作,干的是“校书郎”,就是在中央办公厅负责校对红头文件的工作人员。级别呢,是正九品,相当于一个小县的县长,不过工资却不低,每月一万六千钱。白居易在长安东郊常乐里租了四间茅屋,因为离上班的地方远,又养了一匹马代步,此外还雇了两个保姆,这样每月的开销是七千五百钱,剩下八千五百钱存起来。但是存了十年,他也没能在长安买下一套房子。
后来白居易觉得这样长期租房不是办法,就跑到陕西渭南县,也就是长安城的卫星城,买下一处宅子,平时住在单位,逢假期和休息日就回渭南的家。有点和现在的大都市白领差不多,在郊区买房不住,而在城里租房上班。
北宋京官租房住
宋朝也有很多名人曾经为住房发过愁。在宋代,自京都到各地州府,都设有楼店务(后改名店宅务)作为主管国有房产和邸店的行政部门,负责出租及修造事宜,相当于近世的房管局。官员在京都任职而又无私第的,包括宰执大臣在内,都在楼店务租房住。屡从太祖、太宗出征的老将刘福的孩子们劝他在有钱的时候置办一套房子,刘福大怒说,我拿国家的俸禄丰厚,足够租房子了。结果等他死后,子孙们竟无私宅可居(《宋史》卷二七五)。杨砺官居枢密副使,照样借住楼店务的房子,死后,宋真宗登门悼念,才发现其“僦舍委巷中,乘舆不能进”(《宋史》卷二八七),杨砺租住的房子外小巷狭窄,连马车都进不去。
朝廷还规定,官员搬出公房时不得带走任何公家用品,即使贵为宰相,亦不得违反。《萍洲可谈》述,王安石从出判江宁府任上自请退休,夫人吴氏把官舍里一张躺习惯的藤床带回了家。未几,“郡吏来索,左右莫敢言”,只好悄悄地向老爷汇报。王安石知道吴夫人“好洁成癖”,自己则以邋遢与她“每不相合”,于是不洗脚就登床,躺了良久。吴夫人望见,立即命送还。
宋代官员住房紧张,也有的是因为政治方面的原因。《事实类苑》记,北宋名臣寇准受政敌迫害,被贬为衡州司马。衡州府向来不给这种徒有虚名、实受监管者分配住房,“百姓闻之,竞荷瓦木,不督而会,公宇立成”。见他在民众中威望如此之高,政敌又把他迁到雷州,最终令他郁愤而卒。
还有一些高官们买不起房,则跟当时房价居高不下有很大的关系。大文学家欧阳修也是租房一族中的一员。欧阳修考中进士,进中央工作,工作了好多年,始终没买上房子。他给朋友写信说:“嗟我来京师,庇身无弊庐。闲坊僦古屋,卑陋杂里闾。”意思是在京城工作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混上自己的窝,一直在小胡同里租房住,很惨。
北宋末年,有位御史中丞翁彦国。御史中丞主管监察,兼管检察,就是过去的监察部部长兼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这位翁部长或者翁检察长说过一句话:“京师户口日滋,栋宇密接,略无容隙。纵得价钱,何处买地?”看来不光是房子贵,地皮也贵,贵到有钱都买不到。
正因为房价很高,有人就想出了一些奇招来解决基本的生存问题。北宋有个大学士叫陶毂(gǔ),他亲眼见过老百姓的住房是多么紧张:“四邻局塞,半空架版,叠垛箱笼,分寝儿女。”住房使用面积不够,就自己动手改造,在房子天花板和地板的中间加一层,隔成小复式。卧室太小,放不下床,就把箱子柜子什么的拼起来,让孩子们睡。这种一家三代挤一个小房子的事情,在现代人的蜗居生活中也是比较常见的。
苏辙:从蜗居到房奴
大文豪苏轼和弟弟苏辙一家从蜗居到房奴的买房经历,最能反映当时官员们住房的窘状。
苏东坡一辈子买了好几套房子,但是没有一套是在首都开封买的。后来他儿子在开封结婚,没有新房,老苏很着急,借了一个朋友的房子,才算把喜事办了。
而他弟弟苏辙,在眉山老家旧宅里住了18年,嘉祐元年进京。等到他和苏轼考中进士,爸爸苏洵也做了十来年的官,在京城却没能置上房子,任由兄弟俩借住公署。后来苏辙、苏轼的妻子和孩子也来到京城,加上丫环保姆,一家老小几十口,公署里住不下,苏洵才去租了一处宅院。
嘉祐五年,苏洵带苏辙移居河南杞县,也是租的房子;嘉祐六年,苏洵带苏辙回京闲居,还是租的房子;直到治平三年苏洵病故,除了眉山老宅,没有给儿孙留下一处房产、一块土地。
父亲过世后,苏辙守孝3年,再来京城做官,已经31岁,该自立门户了。然而他的运气似乎不大好,熙宁元年单位分房,他在家守孝,没赶上;熙宁三年皇帝赐宅,他去了河南淮阳抓教育,还是没赶上。眼瞅着朋友李遵度在洛阳买地建别墅,王巩在扬州扩建住宅,苏辙心里难过,在诗中感慨道:“恨无二顷田,伴公老蓬莱。”
苏辙下放南京时,王安石也在南京并早已置地买房,“以为终老之计”,苏辙见了,免不了再次感慨一番——此时苏辙已经56岁。元符三年,苏辙回河南许昌定居后,狠狠心拿出攒了大半生的工资,卖掉一批藏书,花了几年时间,陆续买下“卞氏宅”“东邻园”“南园竹”,又改建、扩建,置了一处百余间的大院落,安顿下全家老小。不过心愿满足了,他一生的积蓄也耗尽了,“盎中粟将尽,橐中金亦殚”,于是又自责“我老不自量”,到了这把年纪还来做房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