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弟

『天涯杂谈』我的弟弟
作者：贾宝玉哥哥 提交日期：2006-12-11 23:09:00

今天晚上，就在刚才，我跟弟弟谈崩了，翻脸了，我感到好伤心难过，我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我突然对维护兄弟之情感到力不从心，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弄到现在这样的关系和结果，我不知道，我这个当哥哥的，究竟哪里没有做好，我究竟该要怎么做，才能紧紧的贴近弟弟那秋风般冷漠的心。
几年前，因为家庭原因，只有我艰难的多读了几天书，而弟弟一方面因为家里没钱，一方面也不喜欢读书，只是勉强混完了初中毕业，正当我还坐在教室里艰难的为未来而煎熬的时候，十六岁的弟弟，就孤独的把他单薄的背影模糊在了我的视线里。
近十年来，弟弟先后在天津，广州，成都，当帮工，做学徒，睡过大街，饿过肚子，被传销骗过，跟小流氓流浪过，就算他那年在广州火车站数十天靠喝自来水度日，饿得形容枯槁，头发胡子粘在一起，活脱脱乞丐模样的时候，也从没给我打过电话，开口问我要过一分钱，而我也忙于生计，无暇顾及弟弟的辛苦恣睢的生活。
当今年与弟弟在成都相遇，他乐呵呵的给我讲述着这些传奇性的经历的时候，我无限唏嘘，无限愧疚。我觉得我对不起弟弟，这辈子，唯一一个从同一个母亲肚子里出来的兄弟，我却是如此的疏于关心，我不配做他的哥哥。
当我苦笑着问他，在他流浪街头的时候，为什么不想到我的时候，他却很淡然的说：我不想跟任何亲戚包括父母和你联系。我希望个人去担当的感觉，我宁愿去等一面之缘的朋友接济，也不愿意去找你们。
听完弟弟的讲述，我心如刀绞，久久不能平静。我不知道弟弟为什么会有如此心态和想法，是不是这么多年来，他已习惯了一个人面对生活的习惯，还是真的看破了亲情之间的不堪与脆弱。他甚至可以做到，三四年不跟家里任何人联系，甚至前两年，母亲哭着对我说：大儿啊，你弟弟是不是在外边犯了事，被悄悄的处决了啊？我不知道，但是也不想让母亲太伤心，只好自我安慰的对母亲说：妈妈别担心，弟弟或许是有什么苦衷吧，他很快就会给我们联系的，您别担心啊。
我不能理解弟弟的想法。虽然我无权去指责他为什么这样把我和家人拒之心灵之外。可是，我不曾忘记我的良心，我对弟弟说：你傻啊，在你没饭吃的时候，没钱回千里之外的家的时候，只要你给我电话，我就是自己不吃，也要给你寄钱去的啊！你是猪啊！我吼完他，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可是我却不想让他看见我的脆弱的一面，我努力让眼泪流在了心底，我说，弟弟，现在我们有在一起了，我会把前几年对你失去的关心，全部补偿回来的。
我因工作调动，回到了成都，这两年，弟弟每周都要到我家来，我会很幸福的去市场里买菜，买肉，每次变着法的做好吃的和他一起分享。回锅肉，鱼，鸡，水果，这些他生活里不曾有的词语，在我的细心照顾下，我也感受到了弟弟隐藏得很深的幸福。我也曾幸福的听跟他一起在贫民区住的同伴羡慕的说：小飞，你有哥哥真好啊，可怜我，只有靠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成都打拼，死活都没有人知！
可是弟弟虽然要到我这里来了，但是他仍然是从不给老家的亲戚打电话联系，外公，外婆，舅舅小姨，堂哥大伯，从来没有，他也从不回老家探望。就算住在成都的父母，他也不喜欢过去。我这个弟弟好孤僻，好奇怪，我好心疼。我从他沉默的眼神里，总能感觉到他无限的孤独与拒绝。
弟弟当然也不愿意搬来和我一起住，他宁愿回到三环路外的那个寒冷的小贫房里，跟那帮在社会底层为生活而奔波的兄弟们，住在狗窝一样的空房子里。他说，他命贱，住那样的环境，觉得安心，才会觉得舒坦。
弟弟，我真的已对你无言。我要怎么样，才能走进你的内心世界，如果有什么苦楚，请别拒绝哥哥，让我与你一起分担，好吗？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跟他想个出路，好的归宿，我说，你老是这样在小餐馆里打工，每个月那几百元钱，连自己都养不活，以后可咋办啊？我说，我帮你在老家筹办一个饭馆，你自己去创业吧。那里，有老家的亲戚朋友，会得到更多的帮助，和方便，你也可以慢慢起步，为自己以后有个稳定的营生打点基础啊。
我弟弟是个内向的人，沉默寡言，不喜言谈。我充满了期待的给他讲解思路，计划，细节，期望得到他的互动，激情，和投入。可是，我在那里自做多情的费了半天口舌，他却冷冷的回了我一句话：哥，你太冲动了。
我当时气得哑口无言。
这两年来，我已先后两次投资让他做生意，最后都在他飘忽不定和不动心思下，血本无归。
弟弟吃了晚饭，要回他的窝了。我送他下楼，在寒冷的冬夜里，我与他足足走了一条长街，抱着最后的希望给他诚心实意的做思想工作。我看见他有了思想的改变，我正为我的口才而暗喜的时候，弟弟停了下来，没有喜怒的看着我，静静的说了一句话：
哥，我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样。我宁愿跟朋友合作去做事情，也不愿意接受你的帮助，更不会回老家去，见任何一个亲戚，跟他们往来。
我这一根筋的弟弟哟，气得我当场是目瞪口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太绝望了，我真的太痛苦了，我这个弟弟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和心思。
我现在是想帮他而他不接受，可是我又担心他自负的独自行事，再吃大亏。他以前这么多年，吃的亏已经不少了。
我搅尽脑汁，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说服我这个弟弟，让他回到亲情的怀抱中来。气愤之时，我对他终于翻脸，我冷酷的说：既然你不需要我，你认为我这个哥连你一个朋友都不如，那你就去走你自己喜欢的路吧，我们以后没必要再交往了。然后决绝的转身，回了家。
说是这么说，当我转身的时候，我强自让自己不回头，我想让他感受到我的绝望和痛苦。当我回到电脑前，心中已升起无限的悔恨。
迷茫与混乱中，写下以上文字，送给我的弟弟，祝福他有个好的未来。
2006-12-11 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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