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导师——张伯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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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边著名书画家姜鹏猷讲述从师经历

    张伯驹(1898—1982),中国现代颇有影响的著名文化人物,爱国人士、诗词书画大家、著名的收藏家和鉴定家,曾为中国的文化事业作出重要贡献。

    姜鹏猷,延边著名书画家,延边大学教授,现已退休。他在22岁时认识张伯驹先生,从此开始了长达22年的向张伯驹及其夫人潘素学画的传奇经历。下面是姜鹏猷讲述的张伯驹夫妇对他如何循循善诱,谆谆教诲的动人故事。

    “初识,就给我题写了一首《浣溪纱》”

    1962年,我22岁,在延边群众艺术馆任美工,专攻中国画。10月的一天,突然接到延边文联电话,让我赶紧到延边艺专来。原来有6位国内大师级的国画家来延边写生,离延前将在艺专举行一次交流性笔会。当时艺专美术科主教西画,没有从事中国画专业的画师,所以把我召去陪大师们活动。

    来到艺专会议室,经人指点后,我直奔身材颀长、温文儒雅的张伯驹。因为我在去年一期的《人民日报》上看到了一幅张伯驹的书法作品,写的是毛泽东的词:《采桑子·重阳》,那优美的字体、飘逸的风格,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今天大师来到眼前,怎能不上前请教?没想到张伯驹非常平易近人,十分亲切地回答了我的问题。于是我大着胆子提出,能否给我也书写一幅毛泽东的《采桑子》?他说,我给你另写一幅吧。

    于是张伯驹铺开宣纸,提笔蘸墨,略一思考即十分流畅地为我写就了一首他新填的词《浣溪纱》:“四面插天斧劈(峰),白云红树涧西东,秋容浓艳胜春容。蓝翠长溪拖匹练,胭脂叠嶂列屏风,人人都在画图中。”因书写中落了一个“峰”字,特在跋语中写下“劈下落峰字”以示补正。在跋语中还写到:“调寄浣溪纱,一九六二年十月,来延边老岭、榆树川写生,子远正之,中州张伯驹。”张伯驹是河南籍人,所以落款为“中州张伯驹”。“子远”是我的字,是在张伯驹询问下我告诉他的。创作一幅书画作品送人,往往不直呼其名,而要用对方的字或号等称呼,以示尊敬。没想到一个有重大影响的国家级大师,不仅为一个无名小青年认真书写了一首自作的词,还要十分谦虚地题写上“子远正之”四字,当时我真是受宠若惊。写完字,他问我跟谁学画?我答是自学,并反问能否跟老先生学画?张伯驹连说:“可以呀!可以呀!”没想到这一声应允,竟然为我铺就了长达22年的向大师求教的道路。

    那天在延边艺专会议室,张伯驹先生画了许多竹子和兰花,笔墨精妙,意境深远,引得众人赞不绝口。现场进行书画创作的还有时任中国画院院长的孙天牧,著名国画家、张伯驹的夫人潘素等人。

    “在张伯驹家,潘素夫人心疼地给我扇扇子”

    1963年7月,我带着对大师的想念和一肚子想请教的问题,专程去长春市拜访张伯驹。大家都知道,张伯驹年轻时是著名“四大公子”之一,解放后任国家文史馆研究员。他不仅才高八斗,风流倜傥,又性情磊落,敢于仗义执言,所以文革中被打成右派。逆境中由私交甚厚的陈毅元帅推荐,吉林省委宣传部部长宋振庭以研究伪满洲国皇宫文物为由,把张伯驹接到长春,任吉林省博物馆副馆长,保护起来。

    7月,骄阳似火,我走进张家时已是大汗淋漓,样子十分狼狈。张伯驹的书案上摆着一摞撰写中的文稿,还有一位重要的客人正与之交谈,我向张伯驹问候后,被潘素夫人引到画室。她见我热得不成样子,就叫我快把衣服脱下来凉快凉快。我怕对老师不敬,哪里敢打赤膊,坚持不脱。潘素夫人就十分心疼地抓起一把大蒲扇,使劲地为我扇起风来。

    她一边扇扇子,一边告诉我,张伯驹正在写关于展子虔的《游春图》的考证文章,前屋的客人就是与他正在讨论有关问题。当潘素夫人听说我这次来是专门请教有关绘画的问题,就拿出一大堆珍藏的名画,叫我搬凳子往墙上挂,不一会儿墙上就挂满了名家画作,很多都是稀世珍品,让我大开了眼界。

    接着潘素夫人就眼前的名画,开始给我上课,她详细认真地讲解了各种流派的风格特点,如何用笔,如何构图等。潘素夫人的国画功力很深,在当时国内画界享有很高的地位,没想到她的理论见解也臻于精深超常的境界,而且讲得又十分平易明白,我听得是如醉如痴。

    那天在告别张伯驹夫妇时,潘素夫人还特意送我几幅她的亲笔画作,让我回去揣摩学习,那几幅画有绢本的和纸本的,十分精美。我带回去后,成为延边画界朋友们争相欣赏和临摹的范本。

    在一个酷暑难耐的日子里,国家级的大师拿出自己的家藏珍品,不厌其烦地为一个普通青年摇扇讲课,并赠送画作,已成为我一生中最珍贵的回忆和感动,永远激励着我勤奋学画,好好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