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人大代表周光权：

应对“诽谤官员罪”出台司法解释

    本报讯 (特派北京记者 彭美 实习生 黄前前)“创造条件让人民批评政府、监督政府”———《政府工作报告》的这一句话引起公众强烈反响。然而几年来各地公民因言获罪、因批评政府而被冠以“诽谤”罪名的事例屡见不鲜。全国人大代表、北京市人民检察院一分院副检察长(挂职)、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周光权昨日对南方都市报记者说，目前最紧迫的是，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应就“针对政府官员的诽谤问题”制定司法解释，明确哪些行为属于对政府官员的诽谤、哪些行为不构成诽谤，成为全国司法系统执行的统一标准。

    从重庆彭水诗案、安徽阜阳白宫书记案、辽宁西丰县委书记拘捕记者案、陕西志丹短信案、山东曹县帖案，再到河南灵宝跨省追捕案，近年来，公民因监督政府、批评政府获罪的例子层出不穷。

    蔡定剑：“诽谤政府罪”无法成立

    中国政法大学教授蔡定剑昨日对南都记者说，批评权、监督权是《宪法》赋予公民的一项基本权利，应该说，上述所有案件，最多有公民批评政府过当或批评举报与事实有出入的问题，仍是在行使公民的监督权，不存在诽谤政府。

    他说，“诽谤政府罪”从法律上是无法成立的。按照《刑法》，诽谤罪是指故意捏造并散布虚构事实，足以贬损他人人格、破坏他人名誉的情节严重的行为，政府没有名誉权，公民批评政府也不会导致其名誉的损害。

    对于政府官员来说，由于其行使的是公职，如果公民是对其侵害公共利益、公共问题的做法提出质疑和批评，依旧只是行使监督权和批评权。只有政府公职人员回归自然人，公民对其个人隐私等问题恶意攻击，才有可能构成诽谤。而在国外，诽谤政府官员的审查程序非常严格，且一般不承担刑事责任，只承担民责。

    周光权：需要解决的是“司法地方化”

    蔡定剑认为，当下最需解决的问题是“司法地方化”———司法作为国家力量，在很多地方已沦地方政府的工具。地方政府官员动不动就动用司法手段，出于个人利益对公民打击报复。

    周光权认为，具体而言，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应该就针对政府官员的诽谤制定司法解释，明确哪些行为属于对政府官员的诽谤、哪些行为不构成诽谤，供全国司法系统统一执行。

    案件回访

    被控“诽谤”者从总理讲话中看到希望

    重庆彭水秦中飞、山东曹县段磊、河南灵宝王帅都曾在批评政府、监督政府的过程中被以涉嫌诽谤刑拘。他们如何看待批评政府到诽谤官员的距离？南都记者昨日回访了他们。

    重庆彭水诗案

    重庆市彭水县教委借调干部秦中飞，2006年9月因一则针砭时弊的短信诗词被逮捕。经舆论关注，秦中飞命运随后出现逆转，关押29天后被“取保候审”，再过25天，该案被认定为错案，秦中飞无罪，并获得了国家赔偿，事发地原县委书记蓝庆华被免职。

    秦中飞：5日我就发现总理政府工作报告中有这项内容，很是高兴。我认为，监督政府、批评政府是公民对于政府不是为民服务、跟人民利益相抵触的做法、作为、政策，提出善意的批评，是促进政府改进工作的行为。而诽谤是有些人站在自己的利益上，对政府进行的恶意攻击。我想总理把“创造条件让人民监督政府、批评政府”写入工作报告，应该与这几年发生的这些事件有关。而反过来，这句话也将使政府改善这一工作。

    曹县帖案

    2009年2月，山东省菏泽市曹县青年段磊因在天涯社区、新浪博客等论坛，发表举报曹县庄寨镇书记郭峰贪污受贿等行为的帖子，而被拘传，随后被曹县检察院以涉嫌诽谤罪提起公诉。7月23日因证据不足撤销公诉，其间他被羁押长达150天。7月24日上午，曹县公安局、检察院、法院的主要负责同志向段磊家人公开赔礼道歉，同时最终获国家赔偿1.68万元。

    段磊：“创造条件让人民批评政府”这种提法是一种进步，但是很可能在具体执行环节上出现问题。比如说基层政府会截堵批评者、举报者，他们不是合理地调查问题、解决问题，而是动用自己的权力，把举报者控制在基层。

    总理将这句话写进《政府工作报告》，可能会使公民监督政府的环境好一些。但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要保证检举人的人身安全，要不然大家都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河南灵宝跨省追捕案

    2009年2月12日，河南灵宝市人王帅在网上贴出一个《河南灵宝老农的抗旱绝招》帖子，影射了当地政府以租代征的行为，后被河南警方到王帅的工作地上海跨省追捕，以“涉嫌诽谤”被刑事拘留。3月11日，因“证据不足”，王帅被取保候审。在舆论持续关注下，河南省副省长兼省公安厅长秦玉海向公众道歉，灵宝市公安局分管副局长被停职，王帅最终获得783.93元国家赔偿。

    王帅：我觉得在目前的中国，政府很难真正按照总理的“创造条件让人民批评政府、监督政府”，尤其是基层政府更难。

    中国目前的法律并不少，但是很难执行，需要建立一种规则。我对总理的这一要求是否会改善公民行使自己的监督权、公民权这一基本权利，充满疑问。

    辽宁西丰进京抓记者案

    2007年2月初，辽宁西丰县赵俊萍因不满县政府对拆迁补偿，编写了影射县委书记张志国的短信，随之获刑并处罚金17万元。2008年初，因报道西丰因言获罪案，法制记者朱文娜和她报道中的当事人一样，被当地警方以涉嫌诽谤罪立案并拘传，但未果。后来，西丰县有关方面前往该报社道歉，县委书记张志国被铁岭市委责令引咎辞职。

    朱文娜：总理的讲话让人听起来很受鼓舞。应该说，近年来，随着社会的不断开放与进步，人们表达自己的呼声与愿望的机会、渠道、途径越来越多，观点也越来越丰富与自由，我们都能深刻地感受到这一点，但是个别地方出现因有人批评政府而遭受不公正对待，正说明了依然还要努力，总理的诚意让我们相信这种事情会越来越少，生活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