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猫 榜上无名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23 23: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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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然,是件有趣的事。
  温水小百合知道之后,心情轻松了不少。
  光是这个,看官大概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吧。若要理解小百合的感受,就必须由火车缓缓开动,从车窗看不见在月台挥手的母亲时,小百合陷入何等胆怯的心境那一刻开始说起。
  实际说来难为情。当火车加快速度,想到再也不可能回去家里时,小百合甚至泪水盈眶。当然,她马上责备自己,都十八岁了,这样子多难看呀,于是立刻把眼泪吞回去。
  小百合一直盯着窗外的景物:自己的家乡渐渐远去,最终被陌生风景取代。
  十八岁的温水小百合,是高三学生。
  为了参加大学考试,她在开年过后没多久的这一天,离开自己的家前往东京。
  长到这么大了,小百合从没有尝试一个人旅行。即使和母亲在一起,也未曾尝试离开这个士生土长的小市镇两天以上。
  这回居然一个人去东京……
  当着母亲面前,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大胆提出,“我想参加东京的大学试!”
  而当现在一个人搭火车时,她已不禁懊悔,想着假如不上什么大学,留在镇里找份差事多好。
  但——现在已经不能取消了。不光是母亲,连当地的高中老师和朋友都鼓励她。
  “小百合,加油哦。”
  的确,温水小百合是那间高校的“女秀才”。老师说:
  “你也许可以进东京的K大的。”
  于是小百合萌生考K大的意欲……
  可是现在小百合完全丧失自信。出东京、上补习班(尽管只有一个月左右)、考试——她担心在考试之前能不能忍受一个人的生活。
  母亲的老朋友的儿子会把小百合安置在他的公寓里,他多半也会到东京车站接她。
  可是,小百合从未见过这个人。他是怎样的人?会不会给他添麻烦?像我这种土包子,会不会受人嘲笑?
  一旦陷入不安,便开始无穷的担心。万一这人忘记来接小百合怎办?
  那时小百合会在月台上束手无策。对,连母亲都没见过他本人。
  尽管是从前认识的朋友——是朋友的儿子。老实说,小百合因母亲硬把自己塞给别人的做法而觉得为难,对方大概也觉为难吧。
  如果住不下去,即使想离开,在东京人地生疏,也没有其他去处啊。
  “我太意气用事了……”小百合不由独自喃语时,有声音说:
  “对不起,这里有人坐吗?”
  “嘎?”正在发呆的小百合,作出稍微迟钝的反应,“啊,没人坐。”
  老实说,她一直没察觉旁边是空位子。
  “好极啦。”那女孩把手提袋放到网架上,再问小百合,“——你的行李不摆上去?”
  小百合的旅行袋摆在脚畔,脚不能伸展,的确对她造成困扰,可是她不放心,她怕摆到网架上后,万一被人拿走了……
  “我不用。”小百合说。
  “是吗?”那女孩也不怎么介意,在小百合旁边的位子坐下,“有位坐真好,不然站到东京就惨了。”
  那女孩看起来年纪和小百合差不多。但她予人开朗高贵的感觉,十分有朝气。
  而且,她有一张白皙可爱的脸孔、修长的双腿——一切都和小百合成反比。
  “去东京?”那女孩问。
  “嗯。”
  “我也是。”她微笑的脸好象在发亮。
  但是,由于小百合的性格使然,她不会轻松地和陌生女子交谈。
  那女孩见小百合不开口,便把坐椅的靠背倒下去,伸懒腰。
  她穿的衣着也很时髦,令人想起枯叶的暖色夹克、灰长裤。小百合穿的是宽大的毛衣,而短褛则脱下来挂着。
  这女孩一定去过东京无数次了,小百合想。
  无论如同,火车以固定的速度继续飞驰,逐渐缩短到东京的距离。小百合的心情稍微平静些,她也稍微把椅背倒下去。
  还有好几小时才到。昨晚太兴奋了,几乎一夜没睡。可是小百合的神经太紧张,她无法这样子在独自乘搭的火车上入睡。
  “振作些!”小百合这样说给自己听。
  准备考大学的人,在抵达东京以前就患神经衰弱的话,像什么话。
  小百合打开手袋,拿出一个灰色大信封。这是K大学的考试要项。她已读过好几遍,十分明白了,现在再看一遍,是为收紧心情。
  旁边也传来同样窸窸睟睟的声音,小百合不经意地向邻座的女孩瞄了一眼。她的膝头上有个同样的灰色信封。
  不可能,怎会这么巧——
  对方也看看小百合,望望她的信封。
  二人面面相觑——
  “说不定——”那女孩说:“K大?”
  “对。你也是?”
  “K大——咦,好象假的!”
  二人一同笑起来。
  年轻女生一同扬起笑声时,声量相当惊人。周围的搭客都吓了一跳。
  “我叫水田智子。”那女孩说。
  “温水小百合。”
  “温水?好少有的姓。”
  “常有人叫我“温暖的热水”的。”小百合笑说:“水田——你常去东京?”
  “怎会常去?”水田智子摇头,“这是第二回。上次——已经十年前啦。”
  “真的?因你穿得好时髦,我以为你常到那里去。”
  “从杂志中研究出来的。温水——我可以叫你小百合么?你叫我智子就行了。”
  “当然。”
  “小百合,你第一次去东京?”
  “是的。好担心。”
  “有谁来接你?”
  “家母的老朋友的儿子——你呢?”
  “已经十年没见的远亲。上次见他时还是大学生,现在三十岁了,是有妻室的班族上。”
  “在他那里受照应?”
  “对——哎,我们两人都能考上K大就好了。”
  “真的。”
  小百合和几分钟前完全不同,变得判若二人似的,觉得好快乐。
  和水田智子谈谈这个说说那个的,感觉上仿佛是很久以前就相识的朋友似的。
  “啊,卖便当的来了——买来吃吧。”智子说:“小百合,你要不要?”
  “好。”
  肚子突然饿了。其实母亲做的饭盒在她的手袋里,但现在她想陪智子一起吃。
  对不起哦,母亲。
  “哎,小百合。”智子说。
  “嗯?”
  “旅行袋摆到上面的网架去吧。很阻碍吧。”
  “也好。”
  小百合把脚畔的旅行袋放到网架上去了,仿佛连不安和担忧也一并放了上去似的……
  “——马上就是终点站东京。请各位乘客不要遗下东西,开始准备——马上就到终点站东京……”
  小百合醒过来。
  东京?没可能的。并没坐太久的车呀。
  这么一想,终于察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睡熟了。
  “糟糕!竟然睡着了——”
  小百合甩甩头,看看隔邻的位子。不见水田智子。
  是不是上了洗手间?
  火车开始放慢速度。由于终点站的关系,用不着慌张,总之先把行李从网架拿下来再说……
  小百合发现智子的旅行袋不见了。是智子自己拿下来,她已去了出口处,还是走开了?小百合毫无头绪。
  她去了什么地方?
  刚才谈得那么融洽,要下车时,智子怎会这样默不作声地消失呢?
  小百合有点失望。难得她们在旅途上变得那么熟络了。
  对。她本来想问水田智子受照应的家的电话号码之类的,但智子抢先提出了。
  “你到哪个家受照应?”
  “他叫片山先生。听说兄妹两人生活在一起。后来不曾见过面。是家母厚着脸皮一再要求他们照顾我的。希望不给人家添麻烦就好了。”
  “暂时罢了,不是吗?不需要摆在心上。说起来,我还不是一样给人家添麻烦?到新婚燕尔的夫妇家当食客,在意的应该是我才对——哎,待会把电话号码告诉我。有空时找个地方再见吧。”
  “嗯。”
  由于记事簿放在旅行袋里的关系,“待会吧。”小百合这样说……
  谈到那么融洽的地步了,为何水田智子没叫醒自己,径自走开呢?
  列车进入东京车站的月台了。
  小百合依依地望了望隔邻的座位。列车停了,车门趾溜趾溜地打开,客人陆续开始下车。小百合后面也有人跟着,她不可能忘记下车。
  有没有遗忘了什么?到达月台时,其他搭客渐渐越过小百合往楼梯赶去。其中也有人的大衣衣摆招展着跑着走的。
  好匆忙呀,小百合想。
  但——叫“片山”的人在哪儿?
  “懂吗?月台空掉时,对方会来找你的。你站在下车的地方别动就是了。”母亲这样告诉她。
  可是,东京车站的月台好象没有“空”的时候。人们川流不息地熙来攘往。
  好惊人的人数。小百合被压倒了。
  而且,到底有多少个月台?光是触目所见的月台就挤满了人,叫人眼花缭乱。
  然后——传来某种令人怀念的叫声。
  喵……
  猫?好象是猫叫声。可是,这种地方不可能有猫……
  “喵。”清清楚楚地从脚畔传来。俯头一看,一只漂亮的三色猫一直仰头看着她。
  “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小百合不禁笑逐颜开,“是吗?是你跑来接我的吗?”
  “咪噢。”它叫得好象是答复,小百合笑了。
  “温水小百合小姐?”女人的声音。
  “嗄?”
  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孩在看着她。
  “我是片山晴美。”
  “啊……我是温水小百合。”
  “好极啦。你的照片收到了,但我哥哥临时来不了,而照片他拿着,我又不认得你的脸。正在想着要怎样找你。是不是害怕了?对不起啊。”
  这人说话爽直流利,叫人感觉爽朗。小百合不由松一口气。
  “喵。”
  “知道啦。你想说是你找到的对不对?”片山晴美说。
  “片山小姐和这只猫住在一起?”
  “对。它叫福尔摩斯。是和我同居的,请多多指教。”
  “咪噢。”
  “好聪明的猫咪。”小百合笑了。
  “还可以啦。它和普通猫有点不同。行李只有这些?”
  “嗯。”
  “那就走吧。”晴美催小百合迈步——
  “噢,等一下。”
  小百合在人潮中发现了水田智子那件枯叶色的夹克。她从后面赶上前去,拍拍智子的肩膀。
  “水田!你到哪儿去了?”
  回过头来的女孩——不是智子。但她有点地方和智子相似。发型、夹克、长裤,看上去完全一样。
  但——肯定是另外一个人。
  “对不起。”小百合道歉,那女孩只是冷冷地看了小百合一眼,就走开了。
  跟她走在一起的,是个二十岁左右、西装笔挺、像是上班族的男性。
  两人的姿影很快混入人潮中看不见了。
  “怎么了?”片山晴美来到她身边。
  “对不起。她很像我在火车上认识的女孩——搞错了。”
  “哦。同年代的女孩,个个看起来都很像的。走吧!想吃什么?我哥哥用电话联络过,若是方便,找个地方吃了晚饭才回去。”
  但——这样的巧合吗?
  一模一样的夹克、长裤。而且,那女孩所提的手提袋,跟水田智子的完全一样。
  如此巧合的事重叠发生?
  水田智子以那种不合理的方式消失的事,以及和她打扮如此相似的女孩从火车下来的事——
  小百合十分在意。当然,也许没啥大不了……
  “哎,你想吃什么?”
  被晴美一问,小百合顿时振奋心情。
  对,一定没啥大不了的事。
  “什么都可以。而且我也不太饿。”
  话一说完,肚子“咕”的一声响,小百合脸都红了……
  “多谢。那么,陪我喝杯茶总可以吧。”
  于是,不晓得什么原因,小百合就这样答应了。当这个叫关谷久高的学生说“我告诉你这一带最好喝的咖啡在哪里”时,她不由自主地跟着走。
  可能因为母亲爱喝咖啡的关系,小百合很小就开始喝咖啡。以小百合的味觉来说,这一带速食店的咖啡糟透了。几乎一点味道也没有,仅仅接近开水的程度而已。
  只要用心煮的话,即使是薄咖啡也有薄咖啡的味道。
  于是想到,假如关谷告诉她哪里有好咖啡的话,不妨试一试。
  走出补习学校后,关谷一直在复杂的后街兜来兜去,小百合压根儿不知道怎么走。
  风变冷,小百合开始不耐烦,说:
  “到底在什么地方?”
  “奇怪。”关谷侧侧头,“明明是在这一带的。”
  “你不是认得路才去的吗?”小百合生气,“我回去啦!”
  “等等呀——何况你不晓得走去哪边才是车站,对不?”
  “我问人就行了。”
  “别这样嘛——,转过下一个弯一定找到。”
  “说得好马虎。”
  “真的呀!还有几十米罢了。来,走吧!”
  小百合被他死拖活拉地推着拐了那个弯……
  “咖啡店在哪儿?”她用冷嘲的声音问。
  并排在小路两旁的是酒店——而且全是有所谓幽会用的爱情酒店。尽管是小士包子,这种酒店是干什么的,小百合看电视或杂志就已知道了。
  “奇怪——好象走错方向啦。”
  关谷的说法,使小百合醒悟过来。他从一开始就准备带她到这里来的。
  “关谷同学——”
  “哎,难得来了,进去好不好?”
  “不要!开玩笑!”
  “你还没体验过吧!让我亲切地指导你。”他用力抱住小百合的肩膀。
  “放手!放开我!”
  “你不是喜欢我吗?我知道的。”
  不要自作聪明。
  “你怎知道?”
  “上课时,你不是一直看着我吗?别隐瞒了。我都知道。”
  这人自作多情到这个地步,小百合不生气,而是吓呆了。
  “我没有!回去了!请自重。”说完,小百合用力摔开关谷的手——
  一对男女,从他们前面的酒店走出来。
  那女的下意识地望望这边,小百合赫然。
  是“水田智子”。
  确实是那个水田智子——不,不是火车上遇到那个,而是在东京车站的月台碰见,对小百合视若无睹般走开的那个水田智子。
  假如纯粹是认错人的话,她应该有不同的名字才对——
  跟她在一起的是个穿西装的上班族,年约三十左右吧。
  可能是上次到月台接她的人。
  但——是件荒谬的事。
  小百合见到这两个人从酒店走出来,紧紧地手挽着手走路。这个样子在在显示他们有“密切关系”。
  在火车上的水田智子说,承蒙关照的人家是刚新婚不久的家庭,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水田智子”和那个迥然不同。无论怎么看,这女子都是和照顾她的男主人有了某种关系。
  “怎么啦?”关谷说。
  小百合没作答。
  两人走过来了。擦肩而过时,水田智子仿佛感觉到小百合的视线而看看她。
  然后就若无其事地走开……突然记起小百合是谁似的,她赫然回过头来。
  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和男人走了。
  “哎,怎么样?”关谷还在痴缠不休,“休息一下而已。我什么也不做的,可以了吧?”
  “什么也不做的话,为何特地跑进酒店去?”
  “这个嘛……参观而已。”
  “这种地方,我不想看。”
  “别这样说,任何事物都是人生一课呀!”
  “这也是。”
  说完,小百合用力踩了关谷的脚一下。
  “好痛……”
  关谷发出可怜兮兮的叫声,抱住被踩的脚,竖起单腿踉跄后退。
  “再见!”
  小百合直直走过那条窄窄的路。
  意外的是,一穿过那边,马上走到往补习学校的大马路。
  难道关谷故意带她兜兜转转?
  小百合带?满肚子火气,向车站的方向走去。
  尸体在厨房。
  片山偷窥了一眼,慌忙移开视线。他有闹贫血的不祥预感。
  “嗨,你来啦。”南田验尸官愉快地说。
  他总是以取笑片山为乐。
  “今天一个人?”南田说。
  “很遗憾。”片山说,叹一口气,“出血很厉害呀。”
  “唔。割断了动脉,不妨想像下手的人也沾到不少喷出的血。”
  片山战战兢兢地再望尸体一眼。
  “当场死亡的?”
  “几乎是的。”南田挖苦地说:“你的脸看起来更像死人哪。”
  “不要这样说。”片山说。
  “啊,片山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石津。是你承办的?”
  “是的。别看我这样,我是最先赶到现场的。”
  “你以为我怎样看你?”
  “这……”石津搔搔头,“她上学开不开心?”
  “什么?”
  “我说——那个叫小百合的女孩。”
  “当然开心。她和晴美的感情好得不得了。为何你会在意这件事?”
  “也没什么。”石津支吾其词,“对了,这间房子很漂亮吧!”
  “又不是你的家,有什么好自豪的。”
  “我知道。”
  确实,这是一间堂皇的邸宅,而且好象最近装修过,有新木的味道。
  “这里的主人是干哪一行的?”片山问。
  “是被杀的——叫今板良一,K大学的教授。”
  “K大?那不是小百合报考的大学吗?”
  “是呀。告诉她不要考K大的好。她可能被杀……”
  “傻瓜。与她无关的事,为何她会被杀?”
  片山走进客厅。
  沙发上,有个脸色苍白、戴上围裙的女孩坐在那里。十八九岁左右。大概是紧张造成的苍白,平时不是这样的。她的个子小,体型结实。
  “她是发现者。”石津说:“在这里帮忙做事的女孩。”
  “我叫明石。”女孩向片山答说:“明石布子,十八岁。”
  “好年轻。”片山用晷微轻松的语调说。
  所有人在接受刑警问话时都会变得僵硬。
  “几时到这里帮忙的?”
  “半年前。”明石布子说:“这屋子装修后,比以前更宽阔了。虽然我不知道以前是怎样的。”
  “所以才雇人的吧!”
  “好象是。”布子点点头。
  “食宿在此?”
  “是的——里头有别馆连接走廊,那里也有浴厕。”
  “你的主人今扳——良一先生吧,他是独身的?”
  “不,他有大太。”
  “现在在哪儿?”
  “去了旅行——和五六个朋友去温泉。”
  “原来如此——联络了吗?”片山回头问石津。
  “还没回到旅馆。我已委托负责人,她一回来就请她和我们联络。”
  “太太叫什么名字?”
  “京子。京都的京。”布子说。
  “几时去旅行的?”
  “嗯——三天前吧,大概是。预定要去一个礼拜。”
  “是吗?他们有没有小孩?”
  “没有。因此太太几乎每天都不在家。”布子说:“她几乎没有和她先生碰面的。”
  “那么严重?”
  “嗯。偶尔碰上,只是‘嗨’一声而已——令我觉得,结了几十年婚后,所谓的夫妻就变成这样了吗?”
  看样子,布子对所谓的婚姻生活的憧憬“幻灭”。
  “不是每对夫妇都这样的。”片山说,他自己还是独身。
  他没有资格说人家。
  “关于发现尸体时的状况——慢慢想也可以,可以说说看吗?”片山尽量说得和缓。
  “怎么可以……慢慢说的话,反而说不清楚。”
  “是吗?”
  片山十分了解她的看法……
  “今天是星期三吧。星期三,主人的大学没课,中午过后才会出门。太太也不在家,主人通常睡到十时过后才起床的。我照常在早晨六时半左右醒来,在被窝里磨了半天……在八时左右起床。然后先去厨房看看……”
  “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对吧。”
  “是的。我吓坏啦,全身软掉。”
  那种心情,片山也很了解。
  “不过,事情好象是今天一大早发生的。有无察觉什么怪异的事?”
  “不晓得……我的房间离得远,不管这里发生什么都听不见的。”
  “是吗?”
  看来无法从这个名叫明石布子的小女佣身上问到什么线索了。
  “然后你打一一○报警……玄关的锁呢?开着?”
  “记不清楚。”布子缩缩脖子,“对不起,我糊里糊涂的。”
  “不,我很明白。”
  这个很普通。对一般人来说,杀人是完全无缘的事。
  “除了玄关外,这里还有别的出入口吗?”片山问石津。
  “有个便门。凶手多半是从那边进来的。”石津说。
  “我去看看。”片山站来时——
  突然,明石布子大哭。
  “你怎么啦?”片山问。
  “对不起……我的心情太激动了——”
  “这个我很了解。”片山安慰她,“你可以到房间休息了。”
  “是……对不起。”明石布子起身,“刑警先生。”
  “什么呢?”
  “主人死了,我可能会失业。想到这个,悲从中来……”她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对于极其现实的烦恼,片山也爱莫能助,不知说什么好。
  布子喊住正要走出客厅的片山。
  “呃——”
  “怎么啦?”
  “毕竟——说出来比较好吗?”布子在迟疑。
  “如果想起什么的话,不妨说说看。”
  布子在手中把围裙又揉又搓地磨了一阵子……
  “昨晚——我半夜醒了,看看外面。”布子说:“因我的房间视窗面向后巷。”
  “然后?”
  “有车停在那里——红色的,我不清楚是什么车,总之是外国的。”
  “很少见的车?”
  “我想是的。当然,也许是巧合——”
  “你见过那部车?”
  “嗯。”布子盯住片山,说:“太太坐的车,跟那部一模一样。”
  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在电车上和她并肩而坐的阿部聪士为难得很。
  当然,也不一定非说什么不可。可是,她会在家里同住一个月以上。不能不闻不问的。他这样想……
  “累不累?”阿部聪士问。
  “不累。”水田智子摇摇头,“哥哥,你还在上班吧!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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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她称作“哥哥”,阿部有一瞬的困惑。对方似乎察觉到了。
  “我一直在想应该怎样称呼你,在火车上的时候,其实应该叫你一声‘叔叔’的,可是见面后,发现你好年轻,这样叫你很奇怪……叫你‘哥哥’很怪吗?”
  “不——无所谓。”
  因女孩主动无拘束地打开话匣子,阿部不由松一口气。
  “叫“叔叔’也没关系。是你太客套了。”
  “没有的事。你真的好年轻嘛。”
  “是吗?”阿部笑了,“我是独生子,被人叫‘哥哥”的事从未有过,很难为情。”
  “我也是独生的。”智子说:“我一直想,有个哥哥像你就好了。”
  阿部很认真地心跳了一下。
  因为阿部刚刚还在想“假如有个这样的妹妹就好了”之故。
  十八岁——她的年轻令人目眩。
  不管看起来有多年轻,阿部已三十了,他的妻子初枝取笑他,肚子有点突出来了。
  这个智子双腿修长,身段柔美,而且她的体型已是十足的“女人”了。
  阿部悚然——自己在胡想什么,笨蛋!
  “我从公司早退了。不必摆在心上。”阿部说:“听说你报考K大?了不起嘛。”
  “只是报考而已。不一定考得上。”智子调皮地说。
  “上次见面,是几年前的事了?”
  “十年前,我来东京那次。”
  “哦,是吗?那时——你才八岁吧。完全记不来啦。”
  “我倒记得很清楚。”智子说。
  “真的?”
  “嗯。你带我去了东京塔……”
  “是呀。我带你去那么无聊的地方呀。”
  “但那是普通日子呀。我那时是小学生,当然学校放假……而你念大学呀,我还记得当时在想,大学生好空闲哪。”
  “哈哈,完了。”阿部大笑。
  “不过——”智子的语调有点改变,“当时觉得,这人好帅。”
  笑容从阿部的脸上消失。
  “是吗?”
  “嗯。”
  “那么,今天见到我,很失望啰。”
  “不,一点也不。”智子摇摇头,“你很帅的,哥哥。”
  突然,阿部觉得心脏仿佛猛然抽搐了一下。很辛苦,好象有什么压抑着的东西涌上来。
  ——你在想什么!对方是小女孩哦。
  阿部好不容易才收拾起心中的紊乱,用普通的语调说:
  “初枝在烦恼着,不知你爱吃些什么。”
  “我什么都吃的。”智子说:“不过”””
  “什么呢?说说看。”
  电车来到他们要下车的车站附近。
  “带我去一个地方吧。跟十年前一样。”
  “啊,那……”
  “当然我会读书考试,我也需要喘一口气呀,是不?”
  “说的也是。”
  “我和哥哥两个人去——一天而已,不要紧吧。“姐姐”不会介意的。”
  初枝是“姐姐”吗?阿部隔了一会才说:
  “当然,我带你去。你能喝酒吗?”
  “嗯,酒量相当不错哦。”
  “那就好玩了。”阿部站起来,拿起智子的手提袋,说:“来,在这里下车。”
  “我是温水小百合。”她有礼地鞠躬。
  “哎,不用那么拘束地打招呼的。”片山说:“坐。有人走过的。”
  “是。”
  实际上,虽然距离晚饭时间还早,但烤肉店内已相当拥挤了。
  “坐这边——噢,手袋摆在桌子底下的好。”晴美忠告,“烤肉时,油会飞溅,有时会弄脏手袋的。”
  “不是什么贵手袋。”小百合说,脱下大衣。
  可能每张桌子都用火的关系,店内暖呼呼的,近乎热的地步。
  “不能去接你。对不起。”片山说:“临时接到一宗案子。”
  “别看我哥哥这个样子,他是警视厅的刑警哦。”
  “什么叫做“这个样子’?”
  “有啥关系?看起来不像刑警才好哪。”
  “喝。”小百合瞪大眼,“你是真的刑警?不是电视上的?”
  “大致上是。”晴美点头。
  “那么,你会跟杀人犯打格斗啰?”
  “搜查第一科嘛,杀人是专长。”晴美说。
  “喂喂,别说多余的话。”片山打开菜牌,“来,点菜吧。”
  片山义太郎——高瘦身材、溜肩膀,是温文的类型。他被妹妹晴美和三色猫福尔摩斯夹在中间,总是怨言多多,已是众所皆知的事。
  “我听家母说过,令尊生前是警官。”小百合说:“不过,片山先生竟然也是……啊,我可以叫你“义太郎先生”吗?”
  “叫什么都可以,随你喜欢。”
  片山知道晴美会代他回答,所以不作声。
  “我们有时半夜外出,有时半夜回家,时间乱糟糟的。”晴美说:“不晓得这种家庭适不适合考生,不过可以放松些,任何事都可商量。”
  “谢谢。”
  “教你读书,可能有点勉强。”
  “有问题问问福尔摩斯,可能它懂。”片山说:“来,喜欢喝什么汤?”
  四处传来“吱吱”的烤肉声,烟和味道弥漫,大大地刺激小百合的肚腹。
  也许是安心的关系吧,片山兄妹和福尔摩斯的“三人组”造成一股说不出的温馨气氛,这种温馨的感觉也感染了小百合。
  如果和这些人在一起,大概会很愉快——小百合觉得庆幸,幸好自己来了。
  餐店的女侍应过来拿点食物的单子。
  小百合听见片山叫了“六人份”的肉,吓了一跳。
  “我吃不了这么多。”女侍应走开后,小百合说。
  “不要紧,有人会完全‘摆平’它的。”片山说:“几时开始上补习班?”
  “明天先办手续。全是最后来应试的学生。我想从后天起上课吧。”
  “是吗?很辛苦吧。”
  “呃——家母根本不直接认识你们,大概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在说什么呀?如果嫌麻烦的话,我们早就说了。”
  “对呀。总之,你的目标是眼前的考试,只要集中精神应试就是了。”片山说:“不过,你真勇敢,一个人出东京考试。”
  “你别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嘛。”晴美说。
  “什么意思嘛?”
  听着片山兄妹抬杠,小百合觉得好笑,不由笑出声来。
  “喵。”福尔摩斯在脚畔叫。
  “来啦。”片山说。
  一阵“呱喀呱喀”的脚步声,然后,传来一个响彻店内的大声音,“我迟到啦!”
  来者不消说,当然是——
  “石津,坐吧。这位是我家暂时“保管’的温水小百合小姐。”晴美说。
  “你好,你好。我是目黑警署的石津刑警。”
  “你””你好。”小百合慌张地站起来鞠躬。
  “哗,好香——片山兄,不可能”””
  “什么?”
  “桌面是空的,不可能已经全部吃完了吧!”
  “别问得一本正经的。还没开始哪。”
  “好极啦!”石津舒了一口气,椅子“吱”的一声响。
  小百合微笑着,看看这个“大块头”……
  突然想起一个人。每次吃饭前,总是大大声叫“肚饿啦”!
  然后总是被母亲埋怨,“附近的人都听见啦。”
  ——埋怨的对像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是个大块头的人。
  小百合五岁的时候,又高大又可靠、无论发生什么都顶得住的父亲,突然一倒不起,意外地死去。
  他完全没察觉自己心脏不好,亲友一边伤心一边说:“这正是他的作风!”
  自此以后,小百合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开了一间小商店,拼命工作,把小百合抚养到可以上私立大学……
  长久以来,对小百合来说,母亲是“加父亲的母亲”。可是,现在久违地想起了父亲。这个“大块头”石津,真是久违地见到了……“来,吃吧!”片山说。
  一个盛肉的大碟摆在桌面。“吃吧!”石津“的的的”地弄响指头。
  “慢着。最先由她开始。”
  “我没关系的。”
  “来,总之烤吧。”晴美说:“不要紧。石津,够你吃的。”
  “不——我不是担心——”石津脸红了。
  看到这个,小百合又发出笑声。
  “晚安。”
  穿睡衣的智子走到客厅说。
  “噢,晚安。”阿部聪士露出笑脸说:“有什么不够的没有?”
  “没问题。”智子嫣然一笑,“哥哥,明天要上班吧。”
  “唔,是的。”
  “加油哦。”
  说看,智子发出“登登”的脚步声上楼去了。
  “——哥哥呀。”初枝在泡茶,“如何?感觉。”
  “唔,好象多了个妹妹的感觉。”阿部说:“今晚的牛肉汤做得很好。”
  “是吗?”初枝摊开报纸。
  有意无意地——谈话中止了。
  “我去泡水洗澡。”阿部伸伸懒腰,“一起好吗?”
  “这种事怎么可能?”初枝用稍微严峻的语调说,然后补充一句“我有东西做。待会再洗好了。”
  “是吗?”
  丈夫上楼后,初枝缓缓吐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神经过敏,心烦气躁。
  是那女孩的关系吗?
  “傻瓜。”她喃喃自语。
  对——肯定自己是傻瓜。
  这种事常有。到了考期,必须接待亲戚的孩子……
  初枝慢吞吞的喝着热茶。
  初枝还在耿耿于怀的是,一开始谈起这件事时,阿部根本不和初枝商量就一口应承了。
  当然,如果和她商量的话,她不会说不可以。不过,初枝生气的是丈夫一句也没问过自己,就向人家说“OK”了。
  尤其是两人结婚才不过半年,是一个希望过二人世界的时期。
  丈夫的工作很忙,说是每周休假两天的制度,其实只休一天。蜜月期也比原定的缩短许多,仅仅四天就回来了。
  今年年底的假期,是结婚以来第一次的悠闲假日……她想两个人去温泉休息一下。
  这才是真正的蜜月,初枝想。甚至觉得这样子才真的成为夫妇。
  可是——那天回来时,丈夫一下子提起水田智子的事。
  她总不能反对,只好说“没法子啦”……
  什么“哥哥”长,“哥哥”短的!
  嬉皮笑脸的,过分亲昵了!而且,被她这样叫时,阿部好象喜形于色似的。
  不,初枝也能理解丈夫把十八岁少女的娇滴滴当作“天真可爱”。但是,第一次见到智子时,初枝已本能地嗅出某种“危险的味道”。
  当然,丈夫会一笑置之。
  但是,初枝相信自己的直觉。那女孩喜欢自己的丈夫,而且丈夫也察觉到了,却不觉得不好。
  口头上喊说忙呀忙的,今天却为了去东京车站接那个水田智子,从公司早退了。
  初枝飞快地望望二楼。以后的一个多月,大概度日如年了。
  想尽了办法,结果智子只能住在夫妇卧室的隔壁。总不能为那一个多月的时间而装修,而且没有这个时间。
  应考的智子,每晚都会念书念得很晚吧。她的房间和卧室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墙壁。
  初枝叹息。难得可以亲密的时期,因那女孩的出现,夫妇之间的缝隙可能又会扩大。
  傻瓜!
  初枝这样告诉自己。
  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个未经世故的小女孩,就会影响夫妇之间的感情?
  对——是自己太多心了。不要在意。我们是成人,对方是小孩子……
  小孩子?十八岁的女孩,已经是大人了。
  初枝知道,她在嫉妒水田智子……
  “总之,他过很奢华的生活。”片山说:“添饭。”
  “必须把饭多留一些才是。”晴美在片山的饭碗里随便添一点,“小百合和石津都吃很多的。”
  “石津也来吗?”片山不安,“我们家的米愈来愈少了。”
  “说得好吝啬。是不是?福尔摩斯。”
  “喵。”
  福尔摩斯早已吃饱,在坐垫上蜷成一团。
  “可是,大学的老师赚那么多钱吗?”晴美说。
  “问题就在这里。大概有别的收入途径吧。”
  “兼职?”
  “若是合法的倒无所谓,万一是在暗里做的勾当就……”
  “那也可能是杀人动机了。”
  “夫妻感情好像十分冷淡。一
  “如果完全冷淡的话,反而不会杀人了。因为双方可以自由发展,各自娱乐。”
  “明天我去大学收集情报。如果石津会来的话,恰恰好,可以商量一下。一
  “但||”晴美看看时钟,“小百合今天蛮迟的。”
  小百合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当然,乡下的市镇也有不良少年,终归那是小市镇,镇上的人彼此认得对方的脸,反而不容易做坏事。
  “拿出钱包来!”其中一个说:“如果乖乖听话的话,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这是有人走过的马路与马路之间,黑暗的部分只有十米左右,却在这里自投罗网。
  对方有四个或五个人?小百合害怕得分不清。
  “叫你拿出钱包来,听见没有?”
  原先温柔得像猫叫的声音突然变得粗暴起来,小百合给吓了一大跳。
  钱包、钱包||不过,数目不多。
  “这个吗?怎么,就这么一点呀。”那人窥探了钱包内里“这么少,怎办?”他?环视其他伙伴。
  “叫她用身体抵偿吧!”其中一个说:“长得不怎么样,脱光后也许可以看一看的。”
  “怎样?”
  冷不妨被人从毛衣上面捉了一把,小百合大叫。
  “女人终归是女人。那就找个地方享用一下吧!”
  “就这么办。”
  两边手臂被捉?||小百合过度害怕,无法反抗,连声音也叫不出来。
  参考书从手中“叭挞”掉下。
  “喂,浪费啦。”其中一个把她的参考书捡起来,“书本要好好珍惜才是。”
  “你自己也要好好珍惜才是!”有声音说。
  ||一个大块头的人倏然站在眼前。
  “什么?”
  “好大的家伙。”
  “虚有其表罢了。”
  “试试看好吗?”
  是石津!石津先生||小百合差点流出眼泪。
  “来吧!”石津说。
  很普通的语气。两名不良小子一下子飞起,腰部给重重地摔到,卧地呻吟。
  “好家伙……”
  “想不想吃皇家饭?”石津把手铐摇晃了一下。
  “员警!”
  “跑呀!”
  一转眼就跑得远远的。腰给摔到的那两个小子也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喊:
  “等等我啊!”
  “不要丢下我!”
  然后一拐一拐地走了。
  “石津先生……”
  “已经没事了。有没有受伤?”
  “嗯……好可怕!”小百合突然抱住石津。
  “慢||慢着||冷静些。”石津红了脸,手足失措。
  可是,小百合把脸紧紧埋在石津的胸前,不肯离开。靠着石津的大胸膛,听着他的心脏的鼓动声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甜甜的、酸酸的、有点苦苦的感情,不可思议地涌上心头……
  “呵,石津,不是很伟大么?”
  被晴美一说,石津反而难为情。
  “哪里……对手太弱了,没意思。哈哈哈!”
  “辛苦你啦。那么,请你随意吃吧!”
  “谢谢。”
  片山在心里说,不用说出来,石津也会“随意”吃的。
  “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小百合再三鞠躬,“万分感谢!”
  “不必这样多礼……我会冒汗的。”
  石津果真冒了一身汗。
  “喂,石津,知道什么没有?”片山边喝茶边说。
  石津掏出记事簿,“关于那位太大的事,终于联络上了,她今晚会稍迟回到家。”柜
  “是吗?她本人说了什么?”
  “只说她是和团体在一起。不过,总是可疑。她的确是开自己的车去的,好像全体坐两部车去。”
  “去到那个温泉需要多少时间,有必要查一查。”片山说:“半夜回来,杀夫后回去?不过,案件是早上发生的,而那女佣见到车时乃是半夜的事。”
  “她说是半夜二三时左右,自己也搞不清楚。”
  “就算她没杀人好了,但若那部车是太太的话,她为何悄悄在半夜跑回家也是问题。”一
  “需要调查她的不在现场证明了。”石津大口大口地边吃边说。
  “明天要去K大录取口供。只要弄清楚动机……对了。关于今板教授的副业,
  “知道了什么?”
  “这个……”石津用茶把口中的饭一口气冲下去,“好像没敞什么特别的副业,也没听说他出书||会不会拿到了遗产?”
  “这个也替我调查一下好了。假如什么也没做的话……”
  “会不会是搞不法勾当?”
  “只要问问他太太,可能知道什么。”片山说:“若是||做了跟大学有牵连的勾当,事情可严重了。”
  “真是的,难得报考了这间大学,你说是不是,小百合?”
  晴美看看小百合,顿时哑然。
  她完全没把其他人的话听进耳里。食物只是机械地给送进嘴里,眼睛一直凝视着石津……
  这孩子,她爱上了石津!
  对于这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晴美的脸上不禁浮现微笑。
  电话响了,大崎教授暂时置之不理。
  他并没有仇恨电话,只是人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
  如果是重要电话的话,对方会再打来的。这是大崎的想法。
  活在研究室的书之壁、书之山、书之崖之中,大崎是幸福的。
  到了六十岁的大崎,爱书胜于一切,所以他并不是孤家寡人||不,毕竟他是。
  娶妻会夺去他的读书时间,他不愿意。
  当然,身为K大的教授,必须教导学生,对大崎来说,这充其量是“义务”,其实他更愿意埋在旧书和研究论文中,感觉就无比幸福了。
  电话停了一下子,很快又郎郎作响。
  如此一来,总不能不听的。
  “喂。”他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
  “大崎老师!您在呀?”
  “哪一位?”
  “我是室田。”
  “噢,你呀。”
  他是自己的学生,也是同科的助教。虽然每天碰面,但单听声音却不知道是谁。
  “您听说了吗,.关于今圾老师的事O”V
  “今板?今板的事嘛……哦,对不起,你叫他再等一会好吗?”
  “嘎?”
  “是不是开会?我记不清楚了。”
  “不是的。今板老师,他死啦!”
  “死了?”大崎贬贬眼,“即是说||长眠了?”
  “是的。一
  “怎会这样……他不是龙马精神的吗?”
  “被杀的。”
  大崎隔了一会才说话:
  “刚才你说||他是被杀的?”
  “是的。在他家里,做佣人的女孩发现的。”
  “哦。”
  大崎需要一段时间来表示震惊。
  “太意外了。不过,今板老师是个瞩目的人哪。”室田说。
  室田今年三十五岁,是大崎的学生中最优秀的人才。
  “强盗做的?”大崎问。
  “好像不是。详情我也不清楚。今板老师的敌人很多呀。”
  “可是不至于被杀吧……”
  “也有女人问题。”
  “女人?”
  “您不晓得?”
  “嗯||今板不是有太太吗?”
  “他和女学生之间的绯闻很多,而且不止一两次。”
  “有这种事?”
  这种东西超越大崎的理解范围。
  “我猜员警会来问话的。”
  “来我这儿?”
  “是的。毕竟你们是同科的主任教授。”
  “但||我什么也不知道哇。”
  “还有||今板老师去世后,学系内部可能会有斗争。”室田说:“不过,老师大概不会明白的。”
  “一头雾水。下次替我补课吧。”大崎说:“这么晚啦。我该回去了。”
  “明天在大学碰面时,我再为您提供更多情报。”
  “唔。那么,晚安。”
  还不是可以道晚安的时间哪。
  挂断电话后,大崎才想到。
  可是,再不回去的话,女管家就要啰唆了。虽然没有恶意,若是对她说“不要”她花心思做的晚饭的话,她会气得泪流成河的。
  大崎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说是收拾,书桌上的书本还是打开的。这样一来,明天就可以继续读下去。
  戴上围巾,穿上大衣。这件大衣也是不堪女管家唠叨而买下的。
  他说他有一件旧的外套已足够了,却被她骂道:“身为大学老师,怎可穿这么破破烂烂的大衣?!”.
  破破烂烂也没什么不好哇,大崎想。结果他还是不得不买下这件新大衣。
  的确,穿在身上又暖又轻,比以前那件重到肩膀发酸的外套好得多。于是大崎想,偶尔听听别人的意见也不是坏事。
  离开大学,走到车站需要十分钟。
  作为日常运动恰恰好。
  有点儿风,很令大崎加快脚步。
  走进车站后,他松一口气。起码不需要正面受风了。
  这是拥挤时间刚刚结束的时候。
  大崎不在意电车上的拥挤||人太多时,就跟一个人独处一样。
  “月台拥挤。勿走边端以免危险……”
  大崎一面听广播的声音,一面穿过人潮,走向他平时上车的固定车厢位置。
  ||今板死了。
  现在才开始觉得严重。
  而且,听说是被杀的……
  马上进入考试季节了,大学之内不可能平静。对于像大崎这种喜欢安静做研究的人来说,这是受难的季节。
  是这里了。
  他排在平日的行列上。电车恰好开进月台。
  “噢。”
  拿在手里的眼镜盒掉了。
  大崎弯身把它捡起来||
  冷不防,有人用力地朝铁轨的方向碰撞了正要直起身的大崎的身体一下。
  哎呀呀……
  失去平衡的大崎,因那股力道而踉跄退向月台的边端。当他想止步站稳时,身体已从月台掉下去。
  这时他终于焦急起来,但已无法避免滚落月台了。
  电车来了。大崎好不容易才从铁轨上爬了起来……
  “晚安。”有声音说,阿部聪士抬起头来。

  智子站在那里,穿着睡衣。
  “怎么,刚才不是道了‘晚安’吗?”
  “但我就是想说嘛。”智子走进客厅,“向你一个人说。”
  她坐在阿部的膝头上。
  初枝在浴室里洗澡。
  阿部轻轻吻了智子一下,说:“在家里,危险哦。”
  “不要紧。姐姐在洗头。”智子的手臂缠绕在阿部的脖子上,“哎,没事吧,她有没有察觉?”
  “嗯,没事。”阿部回答。
  真的没事吗?对于初枝的态度起了微妙的变化,阿部是察觉到的,只是他不愿意这样想而已,也许。
  “我来了以后,有没有和太太睡过?”智子说。
  “喂……你连这种事||”
  “人家在意嘛。当然,这样子我很快乐,可是,如果因为我而使你们怎样的话,我是过意不去的。”
  “这||没法子的。初枝也明白。怎么说,你的房间就在我们的卧室隔璧。”
  “说的也是。”智子点点头,“明天,我去朋友家过夜。”
  “朋友?”
  “在补习学校认识的。她一个人住公寓。”
  “男的?”
  智子笑了一下,“你呷醋?好奇怪。”
  “喂||”
  “是女的。放心好了。”她扮个鬼脸,“所以嘛,明天你俩好好乐一乐吧。”
  “你不需要为这种事操心。”阿部说。
  “是朋友叫的,叫我去过夜。所以明天不回家||那么,晚安。”
  智子飞快地吻了阿部一下,走出客厅。
  阿部仔细玩味智子留在自己膝头上的温暖……
  荒谬的事。
  十八岁的女孩,而且是远房亲戚。
  但||阿部这边厢愈来愈不是逢场作戏。
  智子从一开始就不准备越界,阿部却时常开始认真地考虑和智子在一起。
  他并不是讨厌初枝。可是,自从和智子有了亲密关系后,总是觉得.初枝少了那么一点魅力。他知道是自己任性的藉口。
  “老公。”初枝穿着浴褛出现,“你是不是马上洗?”
  “嗯。”阿部说:“刚才智子来过。”
  “然后?”初枝用浴巾揩拭着湿的头发。
  “她说她忘了说,她明天要去补习学校的朋友那里过夜,说是有功课要一起敞。”
  初枝望了丈夫一眼。
  “那她明晚不在啰?”
  “唔,她叫我转告你一声||怎样?明天我们出去吃饭好吗?”
  “也好……最近好久没有出外吃饭啦。”
  她装作不怎么在意,但他马上知道,这是表面上做给他看的。
  “那我明天尽快早回好了。我现在去洗澡。”
  “嗯。”
  剩下一个人时,笑容从初枝的脸上消失。
  丈夫和智子之间有“东西”,她知道不会有错。
  从一点点细微的事就能察知:早上出门和回来时,领带的长度不同;新熨的衬衣有了皱纹;鞋子出奇地干净之类……
  初枝全部知道。
  但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他一时的意乱情迷。这女孩顶多在这里逗留一个月罢了。
  时间过去之后,丈夫又会回到她身边的。
  明天智子不在。初枝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可以知道丈夫陷得有多深。
  万一||万一丈夫是真心的话呢?
  “不饶恕。”她喃语。
  对。岂可饶恕?丈夫居然被一名刚满十八岁的小女孩横刀夺爱,荒谬透顶!
  初枝一直注视着二楼。她的视线仿佛贯穿天花板,去到智子那儿……
  “你说什么?”片山说。
  “嘘!她还没睡。”晴美说:“你没察觉?好迟钝!”
  “常有的事。”片山反驳,“可是,真的吗?她爱上了石津。”
  “凭她的眼神。错不了。”晴美点点头,“你说是不是,福尔摩斯?”
  “喵。”
  福尔摩斯正在洗脸。当然,不是用水“哗啦哗啦”地洗,而是用舐过的前肢不停地擦脸而已。
  “可是……太意外了。”片山苦笑,“那家伙知不知情?”
  “这个不清楚。但,总会感觉到一点的。”
  “你怎么样?”
  “我?唔。小百合是好女孩,我根本没有生气。”
  “石津以后可能有麻烦了。”
  “对呀。希望他不至于像哥哥那样患上女性恐惧症就好了。”
  “多管间事!”片山撅嘴。
  电话响了,晴美接听。
  “||石津,刚才正在谈你||嘎||知道了。我马上告诉哥哥。”
  “什么事?”
  “石津打来的。”晴美说:“他叫你马上去s车站一趟。”
  “什么事?一
  “K大的教授好像又受难了。”晴美说。
  “喵。”福雨摩斯抬头叫了一声。
  “被电车撞到?”片山反问。
  “好象是的。”石津点头,“从月台掉下去,看样子是被人推落的。”
  “他是——K大教授?”
  片山和石津正急急步走向s车站的通道上。拥挤时间虽过去,但作为大型转接站的s车站,从来没有“空”过。月台之间的转车通路上,人的流动永不中断。
  比片山和石津稍微殿后的晴美嘀咕着,“走慢一点好不好。”然后,默默地迎接路人的视线于一身的福尔摩斯,慢慢跟在她后面走。
  当然,片山没理由被埋怨。晴美和福尔摩斯是主动跟来的,身为刑警,他必须尽早抵达现场。
  可是,对石津来说,“不求风流但求实惠”——“美人胜于杀人”。也许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失礼了。”石津途中放缓脚步,“对女士必须寄以同情。这是男人不好的地方。”
  “对对。”晴美拍拍石津的肩膀,“否则不受她青睐哦。”
  “嘎?”
  “这是我们这边的故事——哥哥,别客气,你先走好了。”
  对兄长稍微寄以同情好不好?片山在心中嘀咕不已,福尔摩斯好象看透他的心事似的,喵了一声。
  若是普通案件的话,片山早就一个人快步赶去了。可是,一旦是被电车辗毙的情形……
  片山只见过一次被电车撞倒后卷入车轮底下死亡的尸体,那真是惨不忍睹……不,实际上他没好好看。因他一下子就量倒过去了。
  真是的,什么方法不好!?偏偏要选择把人推到电车前面去,希望凶手好好想一想才是!片山发着莫名其妙的牢骚,来到这个出问题的月台。
  上楼梯时,见到几名警员站在那里,周围围着人群。
  “我是总厅的人。”片山向其中一名警员出示身分证。
  “辛苦了。”
  “哪里……这部电车?”
  “是的——恰好推落到那边去。”
  片山不想看警员所指示的方向。
  “唉,真是吓了一大跳。”站在眼前的一名绅士说。
  穿着相当高级的大衣,予人学校老师的印象。
  “太突然了。”
  “哦……”
  这名满头白发的绅士摇摇头,重复地说:“唉,吓一大跳。”
  “对不起——你是哪一位?”片山问。
  “恕我怠慢。我是K大的教授大崎。”
  “你好。”
  对方礼貌地点头又鞠躬,片山也慌忙还礼,“你是K大的老师?”
  “是的。”
  “那么——你和死去那位是朋友?”
  “死去那位?”那名老绅士睁大了眼,“噢,说起来,室田好象提起过。”
  “室田?”
  “他说今板死啦,好象是被杀什么的——很不幸的事。”
  片山一直掌握不到是什么情况,正在困惑时,博来“跶跶”的脚步声。
  “大崎老师。”一名乍看像精锐商人的男子气喘喘地跑来,“你没事呀!”
  “室田,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我接到电话,说老师被电车撞到——”
  “啊,是的。电车踩了紧急煞车掣,一直停不下来哪。”
  片山几乎无法证实,眼前的绅士是否有脚。
  然后,他往那部问题电车望一望……的确没发现类似死尸的东西。
  “这么说——您没被撞到?”
  “我是跌下铁轨的。幸好我两手就地,马上跳起来了。接着电车就从眼前飞过……我连司机的脸都看得很清楚。瞧他那副表情,一定是胃痛。”
  “大崎老师……”室田苦笑。
  “没法子,我只好贴在电车前面。”
  “贴在电车前面?”
  “刚好有个可以用手紧捉住的突出部分嘛,于是我捉住那个部分悬挂在那儿,两脚这样子跳起。”大崎实演给他们看,“不过,身为大学教授,那个姿势稍微缺少品味就是了,需要反省反省。”
  怎么,换句话说,他获救了。对这名叫大崎的糊涂教授,片山为他和自己大大感谢并庆幸。
  “哎,真是惊扰大家了。”
  大崎到现在仍心有余悸。
  这里是S车站大厦里的咖啡室。
  片山、石津,加上晴美和福尔摩斯、捡回老命的大崎哲哉(第一次知悉他的全名)教授,以及他的学生室田隆一助教。
  “无论如何,没事就好了。”室田说:“老师,喝点什么?”
  “唔……”大崎想了一下,“浇上朱古力浆的蛋糕。”
  “跟平时一样呀。”年轻和蔼的女侍应笑容可掬地说。
  “老师,你吃这种东西?”室田吃一惊,“我只知道您不会喝酒而已。”
  “向学生保密哦。”大崎用手帕擦汗,“回到家里,女管家说甜东西对身体不好,不让我吃的。她好凶的呀。我想吃的时候就跑来这儿。”
  片山不由莞尔。这教授外表像学究,不易接近,看来他非常有人情味。
  就这时候——
  “我好凶的,对不起哦。”一个声音说,大崎差点被喝着的水呛到。
  “你!你在干什么?”他瞪大眼。
  “不是老师给我电话的吗?”那人说。
  “话是这么说……我并没有叫你来呀。”
  “你说“我差点被电车撞到,晚一点回来’,我可以坐着不动吗?”那位予人坚强感的女性说。
  “不,是我不对——啊,刑警先生,她是我家的女管家——”
  “‘好凶的女管家’市原百合。”她打招呼。
  大崎假咳。
  “你呀,刚才只是开玩笑……”
  “没关系啦,是事实嘛。”市原百合一块儿坐下,“我要好好拜见老师所喜欢的蛋糕才是。
  见到这个女管家,片山不由浮起微笑。虽然嘴巴有点啰唆,但他知道她打从心底关心大崎的事。
  “回到事件的话题。”片山说:“你肯定被人推了一把?”
  “大概是——先撞了一下,再用力推我的感觉。”大崎点头,“但我不敢百分之百说肯定……”
  “我明白,是否看到推你的人?”
  “完全没看到。察觉时,我已掉在铁轨上了。”
  “没想到老师有这种绝技。”室田笑道:“是否玩过体操?”
  “凭我孩提时代学到的爬树要诀。”大崎坦率地说:“事后爬上月台,我的膝头才开始颤抖。”
  “听你这么说,放心了。大崎老师也是人哪。”
  “对了,室田先生,你说接到大崎老师被电车撞到的电话,这才飞着来的。”片山说:“是谁联络你的?”
  “这就不晓得了。”室田侧侧头,“我想是从车站月台或什么地方打电话来的。因为周围十分吵杂。我吃惊之余,连对方的名字也没问……大概是我们学校的女学生偶尔见到而通知我的吧。”
  “女学生?是女孩子吗?”
  “不晓得是不是女孩子,不过肯定是女的。”
  “原来如此。”
  “那女的可能就是推老师的人。”晴美说:“凶手推了老师一把后,当然立刻离开那个地点了。她一心以为老师死定了——”
  “有没有被什么人憎恨,最近有否受恐吓之类的事发生?”片山问时,大崎露出束手无策的样子。
  “这种事……一点头绪也没有——啊,谢谢。”
  浇上大量朱古力浆的特大号蛋糕来了。片山光是看到就觉得胃口难受。
  市原百合故意移开视线。开始吃蛋糕后,大崎的表情快乐得像个小孩子。
  “总之,老师是个脱离现实的人。”室田说:“书就是情人。有时令人觉得老师会不会是从书本生的。”
  他是书虫吗?不管是如何关在象牙之塔的学者,一旦回到家就是普通的男人。
  然后,由于他的无邪性格,经常招惹危险。在他自己不知不觉间,有时碰到别人的秘密。
  而且,人不光是只有表面生活的动物,必然有外也有内。
  当了多年刑警,片山也见过好几个实例,这种“不懂世故的无邪性格”,经常是最残酷的人……
  “那么,该回去了。刑警先生……可以吗?”
  “请。小心。后天我再去大学拜访。”
  “欢迎欢迎。我要打扫一下才是。”
  大崎正要和市原百合一起离开时,突然向躺在地上的福尔摩斯致意说:“再见。”
  片山也给吓了一跳。
  “唉,老师有点与众不同的。”室田苦笑,“从来就是这种作风,一点也没改变。居然可以当教授,哈哈。当然,研究的实际成绩是足够有余的,但一碰到政治方面的策晷,就麻烦多多了。”
  看样子,室田是个在“那方面”手腕高明的类型。
  “对了。”片山坐直身体,“你知道今板教授被杀的事吗?”
  “知道。吓一大跳哪。”
  “他是同科的教授吧。”
  “嗯,却是跟大崎老师相反的类型。”室田说:“喂,再给我一杯咖啡好吗?对不起。”
  “接在今板教授之后是大崎教授。幸好化险为夷了,但搞得不好的话——普通情形,十之八九必死无疑啦。”
  “大概是吧。”
  “总觉得不是巧合——你说对吗?”
  “这个我不知道……”
  “你听说过什么吗?有关可以形成动机之类的事。”
  “这个嘛——今板老师是个话题多多的人物,跟女学生之间有许多绯闻、谣言之类的。”
  “原来如此。”
  “至于大崎老师嘛。”室田摇摇头,“杀了他有什么好处?一点头绪也没有。”
  “明白了。”
  片山记下了室田的研究室和住宅的电话,先一步离开咖啡室。
  “片山兄,怎么做?”石津说。
  “今晚多半什么也不能做了,回去吧。喂,晴美——怎么啦?”
  “福尔摩斯在做什么?”
  福尔摩斯走出这间咖啡室,在走了一段路的地方止步不动。
  “看来它有些意思想表示。”
  “喵。”
  “‘再给我一杯咖啡””晴美说。
  “什么?”
  “可能是他迟走的藉口——假如他另有想法的话?”
  片山和晴美对望一眼。
  “明白了——石津。跟踪。”
  “包在我身上。”石津“啪啪”声弄飨指,“不运动一下,肚子不会饿。”
  “你还想吃东西?”片山愕然。
  大崎和市原百合一同走出车站。
  市原百合看上去四十开外。胖乎乎的身材与年龄相应,但又不到肥胖的地步。凶凶的脸瞪人时好可怕,但也很快回愎笑脸。
  “老师,我说你呀。”
  “什么?”
  “竟然被人推落电车前面去!老师,是不是做了什么叫人仇恨的事?”
  “我没印象?”
  “例如抛弃女人之类的?”
  “我吗?”
  两人稍微对望一下,一同大笑。
  走十分钟左右就到家了,然而正值大隆冬,夜风寒冷无比。
  “喂,你应该穿件大衣出来才是。”大崎说:“把这个借你。”
  他想脱下大衣给市原披上。
  “不行。”市原百合阻止他,“老师个子小嘛。我有脂肪御寒。”
  “是吗?但——”
  “还有一段路而已。”
  两人加快脚步,在车子多大不会经过的马路上,夜很静。
  正当他们再加速往前走时,看见对面马路有个女孩走过来。
  “咦?”大崎呆了,“这是什么?”
  女孩……十七八吧。
  大崎仿佛见到幻象似地瞪着前面。
  “怎么回事?”市原百合也好不容易才回复现状的样子。
  “这样子会感冒的……”
  大崎的话也许有点离题。
  在如此寒风吹袭中,女孩的打扮形同裸身——她只穿了一件褴褛的贴身无袖衬衫,走得东歪西倒的。
  而且是裸足的。然后,在两人的注视下,她猛地倒在柏油路面上。
  “不好了!”
  “这可不行。到家前面了……把她带进屋里去吧!”
  “是!”
  “帮帮忙……来,扶她起来……”
  大崎也有焦急的时候。
  大崎真正觉得焦急,已是久违的事。
  “大学指南”的手册。
  绿色的校园占满这个彩页。温水小百合看看这张照片,然后抬起眼睛。
  “啊,一样的。”
  对。跟照片一模一样的K大校园就在眼前。
  理所当然地一样,小百合禁不住笑了。
  此外,又是跟照片一样的晴朗天,蓝天仿佛高得要穿越天际似的,令人感觉到什么叫秋高气爽。
  今天是K大的入学试说明会。
  温水小百合预早时间出门,很早就来到K大。
  大学里见不到学生的影子,有点不可思议。听说进入一月后,上课不多。对于每天考试考到三月的高校生来说,徒有羡慕的分儿。
  当然,小百合不是抱着上大学来玩的态度。做了大学生,念不念书是自己的自由。同时这也是对自己的生活负起一切责任的时候。
  假如能够考进这里的大学的话……
  环视广阔的校园,小百合的心也随着开广似的。
  “哎——”
  小百合的视线停留在一个好象也是来听说明会的女孩身上。
  搞不好是——
  小百合想到,那名独自疾步而行的女孩,可能是在火车上一起的——不,是在东京车站月台上遇见的那个“水田智子”。
  可是——即使是她,应不应该喊她呢?小百合迟疑着往前迈步。
  迄今依然耿耿于怀。在东京车站,打扮得一模一样的“水田智子”,以及跟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从酒店走出来的“水田智子”……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女孩好象十分熟悉这间大学的样子,不停地往前走。小百合也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跟着她走,边走边想,她可能根本是另一个人。
  尽管如此——事先已听闻K大大得离谱,小百合差点迷路了。虽然她拿着说明会的指示图,手册上也刊了校内的地图。这样的话,假使入学了,可能暂时都要一只手拿地图在校内行走了。
  “噢。”小百合止步。
  女孩的身影走进两幢四层楼的砖色建筑物之间,突然消失无踪。
  去了什么地方?小百合左顾右盼。
  可是……到处都没见到可以藏身的所在。
  那是一条很好走、铺上某种特殊砖块的行人道,令人产生不愧是名门K大的优雅印象。
  小百合蓦地止步。在路边低处的树丛一带,掉了一本笔记薄,跟刚才那女孩手上拿的很相似。
  小百合从行人道走过路边,到达那本笔记簿的所在地,弯下腰想把它捡起来时——
  “危险!”男声响起的同时,小百合被人揽腰抱住滚跌在地。
  然后,传来“叭”的一声。小百合觉得左脚的脚踝有点痛。
  “你没事吧?”扶她起来的好象是这里的老师,是个三十几岁穿西装的男子。
  “没事……”
  当她看见刚才自己所站的地方,即那本红色笔记簿的所在位置,掉了一个盆栽,碎片和泥土四溅时,她才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能站吗?”
  “还好……不要紧。”
  在自己也不知不觉间,她把K大入学试要项的信封紧紧抱住不放。
  “有没有受伤?”
  “呃……一点点……不过没关系。”小百合说。
  脚踝给割伤了,有血流出。看来是盆栽的碎片割到的。
  “真危险哪。”那男子望望上面,“我常说的,不要把盆栽放在窗边。”
  “呃。”
  万一被它打中的话——想到这个就不寒而栗。
  “是谁掉了这个?”那男子捡起笔记簿,“你的?”
  “不——不是我的。”
  “名字什么也没写上去。还没用过吧。”他“哗啦哗啦”地翻页数,“算了,拿去失物领取处好了。你还是护理一下的好。”
  “啊……但我是……考生呀。”小百合说。
  “那就更要护理了,不然伤势严重起来怎办?”男人笑了,“我是助教室田,你是来出席说明会的吧。时间多的是。我带你去医疗保健室。来吧。”
  总不能拒绝的,于是小百合迈步。
  她回头再望打破了的盆栽一眼——是偶然掉下的吗?
  那本红色笔记簿放在明显的位置。对方当然猜到小百合会把它捡起来。
  就在那当儿,那个盆栽……
  那不是陷阱吗?
  小百合不得不作可怕的想法。
  “多谢了,对不起。”小百合看着用绷带捆住的脚踝道谢。
  “我故意包得夸张一点的。”穿白袍的大个子女医生咧嘴一笑,“府上的人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百合不由笑了。
  “你是考生?”
  “是的。我一个人出来东京,在家母的朋友的朋友家——暂住。”
  “是吗?加油吧。”女医生说。
  “谢谢。”小百合从硬床下来。
  “是不是有点难走?绷带会伸缩,一下子就会放松了。”
  “嗯,没什么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温水小百合。”小百合把考试证拿给她看。
  “很少有的姓氏。这个一定忘不了。”女医生点点头,“唔——你会考上的。”
  “嘎?”
  
  “我的直觉,很少错的。你适合K大。这个从你的气质知道,叫做附在身上的空气吧。你一定可以。”
  对于女医生有力的说话,小百合也觉得好象真的是那样了。
  “谢谢。”
  “合格的话,请来报告。”
  “是!”小百合有朝气地说。
  “我叫佐久间恭子。请指教。”
  小百合紧紧握住女医生伸出来的大手。

  “刚才带我来的那位老师——”
  “你说室田老师?相当不错的人。不过,小心。他对女孩子出手很快的。”佐久间笑说:“说明会吗?该去了。”
  她把医疗保健室的门一下子打开,一名恰好经过的男生给吓了一跳,立刻停步。
  “噢,抱歉。”佐久间恭子正经地说。
  那名戴眼镜、有点神经质的男生瞪了女医生一眼,急急步走开了。
  “这个不适合K大。”佐久间恭子目送那男生,盘起胳膊说:“不过他会合格的。”
  “是考生?”
  “对。他哥哥是这里的学生。我常见到他的。”
  “你怎知道他会考上……”
  “不晓得,但他必须考上的。”她耸耸肩,“他父亲当过教育部长,是有实力的政治家。考私立大学多多少少占了便宜就是了。”
  “哦……”小百合点点头。
  成人的世界就有这种事。小百合已不是小孩子,她明白一点点。
  不过,明白归明白,跟谅解不同。她希望自己永远不谅解这种事。
  不然的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向自己的下一代交代所谓的“公平”或“平等精神”。
  “但是——”佐久间恭子侧侧头,“他在这个地方干什么?”
  这时候,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
  “咪噢。”
  咦?小百合惊讶地回头,见到福尔摩斯带着(它走在前头)片山和石津走过来,吓了一跳。
  “石津先生!”禁不住先喊出石津的名字。
  “嗨,听说今天有入学试说明会?”片山说。
  “噢,是刑警先生呀。”佐久间恭子好象已经见过他们,“你们认识她?”
  “我就是在这位片山先生的府上暂住的。”小百合说:“还有,这位石津先生曾经救我脱险。”
  “呵。真巧呀。”
  “你——怎么啦?折到脚?”石津问。
  “不,没什么——我必须走了。”
  “好。我们为了今板教授的命案,正在到处查访中。”片山说:“福尔摩斯——你衔住什么?”
  仔细一瞧,福尔摩斯衔着一张折成两半的纸回来。
  “咦?会不会是刚才那人掉的?”小百合说:“我交给他去。他好象是来参加说明会的。”
  片山捡起那张纸。
  “是张便条哪。“明晚,十二时,阿特籣号。’——是约好碰头的地点吧。”
  “不能熬夜的。”石津严肃地说。
  “那我保管了。”小百合说:“石津先生……今晚也会来吃晚餐吗?”
  “看工作情形而定。”
  “我等你。”说着,小百合有点脸红,“再见了。”
  她“哒哒哒”地急急跑开了。
  “不要跑!”佐久间恭子喊,“——真好哇,年轻人。”
  “你也很年轻呀。”片山说。
  “唷,是吗?”佐久间恭子稍微用手摸摸头发,“今晚可以陪我吗?”
  “嘎?”
  片山不由焦急了。佐久间恭子笑起来,十分豪爽又舒坦的笑声。
  恭子年约三十五六。一张脂粉不施的脸,和蔼可亲,是那种任谁都有好感的类型。
  “对了,你掌握到什么?”片山问石津。
  “加油吧!”她拍拍片山的肩膀。
  “走吧,石津。”
  “呃……”石津好象在想东西。
  “怎么啦?”
  “不……她一提到晚饭的事,突然就饿起来了。”
  片山叹息。
  “喵。”福尔摩斯的叫法,不知是同情,还是嘲笑他。
  说明会的会场,是个大得令小百合目瞪口呆的大讲堂。
  这样一来,要找刚才那个“代议士的儿子”就不可能了。还有,也不可能找到那个可能坐在某处的“水田智子”了。大部分位子已经给坐满,小百合在后头的空位子坐下。
  “嗨。”过来喊她的是刚才帮她的室田助教,“已经没事了?”
  “是的。谢谢。”她道谢一番,“噢,对了——”
  “嗯?”
  “有个代议士的儿子——戴眼镜的、有点神经质的人,你知道吗?”
  “啊,你是说门协吧。他弟弟今年应考。他在那边。”
  出乎意外地靠近自己,反而完全没发现。
  “你好。”小百合走过去,站在他旁边,“你是门协先生?”
  对方的暗淡眼神从眼镜背后抬眼看她。
  “什么事?”
  “刚才,你是不是掉了这个?”小百合把那张便条递过去——
  门协的脸唰地变色,快得叫小百合大吃一惊。
  “在哪儿找到的!?”
  他像抢夺似地接过那张便条。
  “捡到的——仅此。”小百合生气了,快步回到自己刚才的位子。
  什么意思嘛,这种态度!气人!
  她生着气回座时,说明会刚好开始。
  说明会在紧张的气氛下进行。只有把详细的指示、教室的分配法之类的说明记下来的原子笔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作响。
  怎么说?在这里出现的全是试场的敌手。当然,几乎彼此都不相识,也没交谈。
  说明会结束后,小百合舒一口气。居然紧张到这个地步。
  由于大家同一时候回去的缘故,出入口非常拥挤。小百合想待会儿再走,所以继续坐在位子上。
  “喂,你。”
  有人喊,她抬起头来看,是刚才那个议员的儿子门协。
  “什么事?”
  “不——刚才对不起。”他垂下眼睛,“我禁不住精神紧张,做了失礼的事……”
  小百合堆起笑容,说:
  “的确是叫人气忿的态度。不过,算了,我忘啦。”
  门协松了一口气。
  “谢谢。我叫门协升二。你呢?”
  “温水小百合。”
  “温水?哦。我们都能够考上就好了。”
  “是呀。”
  “那么……谢了。”
  “不客气。”
  小百合目送门协升二快步混入其他人中间跑开了。
  他不是太坏的人嘛,她想。
  “叫我冯?”
  明石布子站在客厅入口,两手交叉在围裙前面,望着把身体沉在沙发上的今板
  京子。
  “嗯,进来吧。”今板京子——现在是未亡人的她说:“坐——丧礼方面,辛苦
  你了。”
  “哪里哪里。”明石布子木无表情地说。
  “家里也终于平静下来了,必须为以后的事考虑考虑啦。”京子说。
  “呃。”
  “因此,这个家对我一个人来说太大了些,但要卖掉也不容易。除非有必要搬
  走则另当别论。”
  “呃。”
  “因此……”京子看着涂上指甲油的手指甲说:“我想首先把你辞掉。”
  布子并没有表示困惑的样子,说:
  “是吗?那么,每天的家务由太太做吗?打扫啦、洗衣之类。”
  京子瞥了布子一眼。
  “不是的。我很忙,我有许多应酬。当然,我会雇用其他人的。”
  “若是这样,不如继续雇我的好。”布子用有恃无恐的语调说:“我想训练新人?
  是很麻烦的。”
  “不过”京子欲言又止,“好吧,就说清楚好了。听说你告诉刑警先生,在
  外子被杀之前的晚上,见到我的车子回来过。”
  “我没这样说。我只说见到一部相似的车。”
  “可是,警方在怀疑我。真是飞来的麻烦。”京子第一次用眼睛瞪视明石布子,
  “我不想你留在这里,当然,我会好好付你的退职金,虽然我不想给你,但我又
  不希望你说我吝啬。”
  “可是,太太”
  “什么?”
  “我不想辞职。”
  布子的话叫京子大感震惊。
  “你——”京子终于开口,“你知道自己的立场吗?”
  “知道。”
  “你是被雇的哦。”
  “雇用我的是男主人。”
  “外子死了。”京子用严峻的语调说:“现在我是雇主,是我叫你辞职的,这样
  够了吧!”
  “承你所言。”布子泰然自若,“站在我的立场,我也不想让太太难堪。”
  “难堪?我为什么难堪?”
  布子的嘴角上,首次浮现有点嘲弄的笑意。
  “这个太太心知肚明吧。”
  “什么意思?你说!”
  京子马上歇斯底里起来。
  因她做梦也想不到布子会表现这种态度。
  “太太和室田老师的事。”布子坦率地说:“我想没必要再说下去了吧。”
  血色从京子的脸唰地褪去。
  “你……”
  “主人也知道的,虽然他并没有为这件事生什么气。”
  京子尽量维持“雇主”的立场。
  “那么,你要多少?”她问:“你想要堵口费吧,是不是?”
  “不。”布子摇摇头,“我只希望在这里继续做下去。”
  “但——”
  “我的性格生来无欲无求。”布子说:“今晚吃些什么?”
  一阵短暂的沉默。
  终于,京子叹一口气,说:
  “不用了。我要出去。”
  “遵命。”京子鞠躬,离开客厅。
  京子从皮包掏出香烟,企图点火,但她的手发抖,一直点不着。
  最后气起来,把香烟用力在烟灰盅里拧烂。湮丝飞溅四周。?
  是不是晴美的替身?片山觉得好笑。
  实际上,温水小百合并没有晴美那么英勇(绝对不能对当事人说),但她有些地
  方很像晴美。
  入学试说明会结束后,她还继续跟着片山他们,多半是想待在石津身边的关
  系。石津在大学食堂刚刚吃着咖喱饭——加大碗的——终于心满意足了。对于小百
  合紧黏在身边,大概也不会觉得不好吧。
  不过,即使已单方面地对晴美发过“爱的誓言”,石津只把小百合当“妹妹”之类
  看待而已。
  当然,这样没什么。只要进了大学,小百合会遇到许多同年纪的男孩。这是自
  然的事。
  “对呀。有时刑警必须当一般人的替身去死的。”石津边喝纸杯咖啡边和小百合
  谈天,“没法子。这是任务。”
  “但——石津先生不要死。绝对不要!”小百合既惹人怜爱又认真地,捉住石津
  的手腕说。
  稍微离远而坐的片山悄悄地对福尔摩斯说:
  “看来这次轮到我没事啦。”
  “喵。”
  “这种事你不懂?不要这样嘛。”片山皱眉头。
  “来,片山兄。”石津把咖喱饭完全扫空后,站起来,“努力工作吧!”
  片山啼笑皆非,“早已努力着啦。”他转对小百合说:“你要回去公寓吧?小百
  合,怎么啦?”
  不一会,小百合才恍然说:“噢,对不起。”
  “怎么啦?”
  “那女孩……”小百合看看从大学生食堂的另一个入口走进来的少女——水田智
  子。
  “那女孩怎么啦?”
  “G然是,是她。”小百合喃语,“出去吧。”
  她急急忙忙地从食堂走了出去。片山和石津面面相觑。
  出到走廊时,小百合说:
  “有件事想告诉你们。但我无意干扰你们的工作。”
  “说说看。”片山催促。
  小百合将她从来东京的火车上,和一名叫水田智子的少女交上朋友开始,到在
  东京车站的月台遇见一名和她同样打扮的少女,然后见到那少女和一个像是前来接
  她的男人从酒店出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好奇妙的故事。”片山说:“你不知道那女孩是不是叫水田智子吧?”
  “是的。不仅如此。我脚踝的伤也是……”
  “也是她弄到的?”
  “我差一点被杀也说不定。”
  片山觉得小百合愈来愈像晴美了。
  小百合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当时只看到她的背影,不肯定是不是她,刚才见到她进来,我就知道了。从
  她的服装知悉,我跟在后面的女孩就是她。”
  “放下红色笔记簿,故意让你去捡,然后从上面掉落的盆栽……”片山颔首。
  “是室田老师救了我的。否则一定……”小百合全身打颤。
  “室田?”片山问:“那位老师救了你呀。”
  “片山兄。”石津说:“你嗅到什么了吧。”
  “除了咖喱以外的味道。”
  “喵。”
  不是可以悠闲地玩相声的时候。
  “应该向她问问话的,不是吗?她还在食堂吧。”
  片山等人回到学生食堂。可是,到处不见那个“水田智子”的影子。
  去问卖食券的婶婶,她耸耸肩说:
  “那女孩很快就走了。我也在想她怎么了。”
  片山等人从那个出口出去,找了一会,到处不见女孩的踪影。
  “可以吗?那么,石津先生,一起走吧!”小百合兴奋得跳起,勾往石津的手?
  臂。
  片山笑咪咪地注视这个情景,因为是别人的事……
  “奇异的故事。”
  果然不出所料,晴美听了“水田智子”的事后,双眼发亮。
  “你的喉咙在“咕噜咕噜”响哪。”片山嘲笑她。
  “我的肚子也在“咕咕”叫。”石津接腔。
  “你不是刚刚吃了咖喱饭么?”
  “已经一个钟头了。”石津强调。
  “害你久等啦。”
  今晚,小百合也帮睛美一起预备晚饭。
  “在火车上消失的少女——哥哥,有无发生类似的事件?”晴美边吃边问。
  “没有——假如那女孩的衣物被偷的话,人也应该在那儿找到才是。我没听说
  火车上出现尸体的事。”
  “好可怕啊。”小百合说:“她是个很好的女孩。万一遇到不测……”
  “一定没事。没找到她,表示她活着。”晴美鼓舞地说:“哥哥,帮忙查一查好
  吗?”
  “唔……水田智子呀。她预定要考K大,调查方法是有的。明天就去查查看好
  了。”
  “拜托了。”小百合鞠躬。
  “跟今板教授的命案无关吧!”石津说,他巳开始吃第二碗饭。
  “怎样呢?若是有关的话……那位室田助教吧。”
  “可是,室田老师救了我哦。”
  “唔,但也可能是故意救的。为了处理那本红色的笔记簿。”
  “是呀。”晴美点点头,“今板教授被杀,大崎教授差点被杀,当时室田助教都
  在附近……”
  “他本人说当时在大学里。”片山说,“他是有点不能信任的类型哪。”
  “那位女医生说,室田老师对女学生出手很快,叫我小心……大慨是开玩笑
  的。”
  片山也在意那叫“水田智子”的女孩的事。可是,他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杀今板教
  授的凶手。
  “那位太太怎样了?”晴美问。
  “今板京子?情形不清楚哪。虽然没有证据,但她半夜从旅行地点回来杀夫是
  可能的。”
  “知道今板教授做了什么副业吗?”
  “正在调查着。夫人强调说,她对丈夫的收入一无所知。不过,无论怎么想,
  光是薪水和演讲酬劳等,是过不起那种生活的。”
  小百合突然停下筷子,说:
  “那……会不会是买学位之类?”
  “可能性是有的,但不一定。”
  片山说着时,电话作响,晴美接听。
  “是,片山宅——嘎?什么事?你说什么?喂?你是谁?喂?”
  看来事情不寻常。
  “怎么啦?”片山问。晴美边放下话筒边说:
  “是女声。不过,含含糊糊的听得不太清楚。”
  “她说些什么?”
  “她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温水小百合的。”
  小百合瞪圆了眼。
  “然后,她这样说:“那女孩将被杀,叫她小心。””
  所有人都沉默着,彼此对望。
  躺在坐垫上的福尔摩斯突然抬起头来,一直盯着挂断了的电话。
  “阿部先生,电话。”有人喊。
  在同事的桌子商议着的阿部说:“现在忙不过来。谁打来的?”
  “尊夫人打来的。”
  阿部轻叹一声,说:“我马上回来。”
  回到自己的桌子。
  “喂——我现在忙着。待会再打给你。”
  “不花你大多时间的。”初枝说。
  “什么事?”
  “我要离家了。本来不说更好的,但想应该告诉你一声的好。”
  阿部呆了一下。
  “你说什么?”
  “我要离家了,不再回来啦。跟那女孩玩得开心点吧!”
  “喂,初枝——”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她的事?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不过,我以为是暂时的,一直忍着。可是……已经到了极限了。”
  “喂,等一等。今晚回去后再慢慢——”
  “你回来时,我已不在了。”初枝说:“阻止也没用,我对你已毫无依恋。真的哦。把你送给她也毫不可惜。”
  “初枝……你是真心的?”阿部的声音也僵了。
  “真心的。”
  “是吗?那就没法子了。”
  “没法子了。”初枝这样说:“关于离婚的事,等我找到律师再另外通知。那么,不打扰你工昨了。”
  “嗯……”
  收线了。
  他感觉到周围的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
  阿部若无其事的站起来,回到同事的卓子前面,说:
  “来,我们继续吧!”
  初枝那婆娘——她要使我蒙羞。
  畜牲!谁在乎她!反正总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阿部带着埋没内疚感的威势,专心投入工作。
  十五分钟后,又有人喊:“阿部先生,电话。”
  初枝那婆娘!这次又是什么?
  她是不是改变主意,说她决定不离家了?
  “告诉她,我很忙。”他挥挥手。
  “可是,对方说无论如何都要你听……是女孩子,蛮年轻的。”
  阿部赶快回过身去,回到座位。
  “喂。”
  “啊,对不起。”水田智子说。
  声音很近,好象是从一个嘈杂的地方打来的。
  “怎么啦?”
  “喂……是不是接到你太太的电话?”
  “嗯。”
  “她说她要离开?”
  “嗯。”
  “怎么办?我是希望做得小心的。”
  “没法子的事。不是因为你的关系——”
  “是我的关系。当然啦,我做了不应该做的事。”
  “初枝对你说了什么……”
  “刚才我从补习学校回来,你太太已收拾好行李,说要离开了。她骂我是小偷——”
  “是吗?”
  “我觉得很难受,冲了出来。可是,是我的关系啊。对不起!”
  “不……是我不好。”
  “想办法把你太太带回家吧,一定可以推头来过的。”
  不,不能了,阿部想。初枝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子。她绝对不会回头的。
  “今天回去再慢慢商量好了。”阿部说。
  “你懂吗?有我在,你太太不会回来的。我会离开。”
  “你说什么?”
  “反正我行李不多,我可以到朋友家住宿的。”
  “可是……不行!”
  “不。我们不见的好。对不对?那么……我收线啦。”
  “等等,现在你在哪儿?”
  “你公司的……前面。本来想当面和你说再见的,又怕一见到你就哭——”智子的声音哽咽着,“所以,就此告别。谢谢你。我曾经快乐过,我不会忘记的。”
  “智子!”他忘掉旁人的目光,大叫起来。
  收线了。
  智子……智子……
  她要走了?不,这种事——如此过分的事——
  阿部几乎把椅子踢开似地站起来。
  “阿部先生——”
  邻座的女孩根本来不及喊住他,他已穿着拖鞋奔出去。
  就像突然发烧似地,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只是——他不想失去智子!仅此而已。
  他冲出大厦,气喘喘地环视周围——不在?智子!智子!
  在斑马线的地方等讯号转绿的智子映入眼帘。
  他冲上前,一把捉住智子的手臂。
  “哥哥!”
  “智子!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你的工作……”
  “不管它!我不想失去你!”
  在如此寒冷中,汗水沿着太阳穴滴落。
  “可以吗?”智子问。
  “嗯。”
  智子的身体紧紧贴住阿部,喃喃地说:
  “抱我!现在就抱我……”
  绿色讯号开始闪着。
  “过去吧!”
  两人手牵着手,奔过斑马线。
  “几点钟了?”黑暗中,智子问。
  “不晓得……几点都无所谓。”阿部紧紧搂住智子的身体,“三分钟……或三小时了?”
  没有窗的酒店,黑得没有白天,也无黑夜。
  阿部感觉得到自己的人生在这几小时内决定性地改变了。可是,他不后悔。为了她,什么都可抛弃。
  “你该回公司了。”智子说。
  “就这样待到晚上好了。”
  “但……万一被革职就糟啦。”
  “不要紧。这么一点小事不会革职的。”
  嘴巳这样说而已,阿部知道,自己可能不得不辞职。
  “不过——智子说:“你和你太太的婚事,不是你公司的董事长推荐的么?”
  阿部笑了一下。
  “你知道那么多?不过,算了,革职就革职吧,反正可以重头来过。”他抱智子
  的手臂很用力,“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智子靠拢过来。

  “我好开心……其实我一直顾忌着,觉得对不起你太太。”
  “我们已经分手了。忘掉她的事吧!”
  “那……房子之类的,一定被你太大拿去啰。”
  阿部并没想到这一层。
  的确,万一闹上法庭时,阿部这一方将是坏人。
  “从零开始吧!”他叹息,“你……会不会跟我?”
  智子想了一下,说:
  “唔——我不要过穷日子。”
  “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不过……对了。哎,我听说了。有一个很好的赚钱方法。”智子抬起头来。
  “赚钱方法?”
  “嗯,补习学校听到的,当然是高度机密。”
  “是不是……大麻之类?”
  “不是这些。”智子摇头,“是卖东西,贾某种东西。”
  “卖东西?”
  “可以卖很贵哦。从几十万起,有时卖到几千万。”
  阿部想了一下,说:
  “看来不是合法差事哪。”
  “这个当然,不可能一下子得到一大笔钱。不过,绝对不会伤天害理就是。”智子吻吻阿部,“试试好吗?”
  她已知道答案。
  “可以吗?”石津说。
  “为什么?”小百合反问。
  “你不是要念书吗?”
  “我可能被杀哦。石津先生,我死了也无妨吗?”
  “不,这种事当然不许!”
  “但我读书时,你总不能一直跟在我身边吧?所以,我来跟着石津先生。”
  有点不成理由的理由,不过石津并不在意,小百合也同样不在意。
  “万一感冒就麻烦了。”
  “不要紧。我穿了很多衣服。”
  的确,小百合穿得一身臃肿。
  现在,石津和小百合走在夜的酒店的街上。
  “室田老师真是这些地方的常客?”小百合说:“叫人好失望。”
  “上次我跟踪他,在路上跟丢了。就在这附近。他大概走进这间酒店去了。”
  一间外型相当时髦漂亮的酒店。
  “已经过了两个钟头啦。”小百合说:“哎,通常需要多少时间?”
  “这……不太清楚。”石津脸都红了。
  夜风不强,竖起大衣的衣领就不冷了。尤其待在石津身边,小百合感到十分幸福……
  “一直站看,不累吗?”石津在意地说。
  “你肯背我吗?”
  石津决定不说什么。
  “哎,出来啦。”小百合说。
  确实是室田。进去时是一个人,大概在里头约好碰头吧,出来时是两个人……
  “女的。”小百合低声说。
  室田走到马路,留心地环视左右,但完全没察觉小百合等人。
  他往后示意一下,女的身影出现了。
  “果然……”石津喃喃地说。
  “她是谁?”
  “今板教授的未亡人。”
  今板京子和室田手挽着手,往大马路走去。
  “怎没开自己的车来?”小百合问。
  “多半在里头喝了酒的关系。”
  “是吗?”
  “这两个人……有动机。”石津记在簿子上,“再跟踪看看。你也来吗?”
  “别忘了,我差点被杀哦。”
  “知道啦。”石津笑了。
  小百合就像这个未亡人一样,紧紧捉住石津的手臂,在夜道上迈步……
  “他们个别回去哪。”小百合说。
  出到大马路,室田截了一部出租车,只让今板京子独自上车,他挥手目送。
  “怎办?”小百合问。
  “再跟在室田后面看看。”石津说:“你——”
  “我被杀也无妨么?”
  “知道啦。”石津苦笑…K
  室田看看腕表,急急步往前走。
  “看样子他另外约了人。”
  “女人?男人可以这样子连续和几个女人在一起么?”
  “不……我不知道。”石津又脸红了,“约的可能是男人。”
  “说的也是。”
  室田走进一间有点陈旧的小酒廊去了。
  “糟糕?这种店一进去就暴露身份了。又必须站在外面啦,你可以吗?”
  “石津先生,你抱着我给我温暖吧?”小百合把身子靠偎过来。
  石津绝对没有女性恐惧症,但一方面有晴美的事,却又不能把小百合抛开不理,使他变得左右为难的哈姆雷特——不,夹在中间的火腿蛋。
  “我没关系哦。”小百合噗哧一笑,“因我一直住在乡下,乡下的冬天不是这样的,东京好温暖咧。”
  “唔,也许是的。”
  “我很苦恼。想着初到东京,会不会有好事。并不一定非要进K大不可,……好
  像为虚荣而应考似的。又想到万一落榜了,回去应该说什么……不过,现在已经不苦恼了。我会好好努力,进K大给你们看。”
  “有这种气慨就对了。”石津点头。
  “因为,这里有石津先生在嘛。”
  石津呛住了。
  “你没事吧?”
  “嗯……没事。”石津的手贴住胸口。
  “放心。我晓得的,石津先生喜欢的是晴美小姐。”小百合说:“晴美小姐是个非常出色的人,我根本比她不上。不过,做做梦总可以吧。”
  小百合把头靠在石津肩上。
  “我想起父亲,高高大大、很温和的人……”
  石津满脸怪不好意思的表情,且让小百合保持这个姿态……
  “出来啦。”小百合抬起头来。
  室田从酒廊走了出来。
  似乎有点心烦气躁。从他后面走出一个个子高瘦的长发青年。
  “懂吗?替我赶一赶。”室田在埋怨着,“一旦错过时机就什么都做不了。”
  “嗯,我知道。”青年“咚”地鞠个躬,“给我一点订金吧。”
  “又要?这是最后了,下不为例。”
  室田掏出钱包,交了一点钱给他。
  “多谢。”
  “跟我联络。别忘了。”室田用严峻的语调说。
  “知道。”
  “知道就好好干吧。”室田说:“对了,明天”””
  “嗯,去‘阿特籣号’,没问题。”
  “就这样啦。”
  两人分手。室田截出租车,年轻人缩起脖子迈步。
  “好象回家啦去。”石津说。
  “何谓‘阿特籣特’……”
  小百合想起来了。对。在K大的走廊上捡到,再交给那个门协二的字条,上面写着“明晚,十二时,阿特籣号”。
  可是,小百合想起的不光是这些。
  “刚才那个人””对了。”
  “你认识那个瘦子?”
  “嗯。他是和我上同一间补习学校的重考生。有一次,他想带我上酒店……叫什么来着?“休讲”。对,关谷久高。没错了。”
  尽管如此,关谷久高又不是K大学生,为何他和室田在一起?
  小百合有不祥的预感。当然,她不觉得危险。一些将要临及她本身的危险,她完全没有预惑。
  “没有?”片山说:“肯定?”
  “嗯,查过了。”女职员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不然请你自己查阅好了。”
  “不,我不是怀疑你……多谢。”片山慌忙说道,走出K大的校务室。
  不,正确地说,是“入学试准备室”。
  平时好象是会议室,这个时候为了入学试而改为临时的事务室。
  “她没参加考试。”片山摇摇头,“你怎么想?”
  “喵。”
  “说的也是。”
  旁人看来,这是一个奇妙的情景。
  因为片山一人带着三色猫在路上走。
  石津带着小百合,四处去查访今板教授周围的人和事物。
  一个带猫,一个带女孩。他们的拍档都与众不同。
  “不过,很奇怪呀。”片山在走廊上边走边喃喃自语。
  他没理由怀疑小百合的话。这么一来,那个叫“水田智子”的女孩说她报考K大的事是搞错了。
  然而,那名少女在火车上消失了。然后,到入学试准备室调查的结果,名叫“水田智子”的考生并不存在。
  “看来另有蹊跷。”片山说。
  就在这时候——
  “咦,你不是带猫的刑警吗?”
  回头一看,但见那名女医生佐久间恭子正向他走过来。
  依旧一身白袍打扮。难以想像她作别的装扮的样子。
  “是片山先生吧?猫咪好吗?”
  “喵。”福尔摩斯响应一声。
  “谢谢。呃,我想去大崎老师的研究室。和他约好了的。”
  “和大崎老师?那就别期望太高的好。”佐久间笑着说:“我给你带路。这边。”
  “谢谢。”
  片山松一口气。他不想在大学内迷路。
  “大崎老师是个脱离现实的人哪。”佐久间边走边说:“杀今板老师的凶手有了眉目了吗?”
  “有了眉目就不会在这个地方团团转了。”
  “言之有理。”
  “不过,团团转和线索是相连的。因为凶手总是隐瞒着什么,终日紧张兮兮的。人不能永远紧张兮兮,总有一天露出狐狸的尾巴。我们正在等待这个。”
  听了片山的话,佐久间点点头。
  “这也是道理——大崎老师就在这上面一搂。”
  “谢谢——咦?福尔摩斯,你在干什么?”
  不知何时,福尔摩斯在途中“停车”。
  走回去一看,福尔摩斯在仰视学生的社团布告栏。
  “这个怎么啦?”
  “喵。”
  片山逐一浏览那些贴在布告栏上的海报和联络条子……
  “这个吗?”片山的眼睛停留在其中一张条子上。
  用可爱的圆型字体书写的“欢迎新生联谊会通知”,吸引片山注意的是“会场:阿特兰号”的地方。
  “什么呢?”佐久间恭子问。
  “这个——‘阿特籣号’,是指什么?”
  “我不大清楚……问问年轻人比较——”
  就这时候。
  “刑警先生!”奔过来的是刚才的女职员,“好极啦!,你还没走。”
  “什么事?”
  “刚才你要的“水田智子’,找到啦。”
  “是吗?”
  “只是……她申请过,其后就通知说不考了。”
  “不考了?”
  “嗯。多半是报考其他学校了吧!”
  “原来如此,难怪找不到她的资料。”
  “考试费当然不退还的,这种学生不稀奇。我是想到她可能在抽出的卡片中,果然找到了。”
  “谢谢。是这张卡?”
  “嗯,这张。”
  上面记着“水田智子”的家乡地址。
  从这里就能知悉那个“水田智子”在什么地方了。
  “谢谢。你帮了很大的忙。”片山微笑。
  “不客气,帮得上忙就好。”女职员嫣然一笑。
  令人心情愉快的笑容。片山不由得想,只要有这种年轻的女孩在,这个世界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样说大恭维了吧!
  “那么,再见。”
  女孩正要走开时,片山喊住她。
  “哎,等一等。”
  “什么?”女孩回遇头来。
  “这里写的‘阿特兰号’是指什么,你知不知道?”女孩眨眨眼。“你不知道‘阿特籣号”?难以置信。”
  “那——你知道啰。”
  “嗯。这是现在最受年轻人欢迎的咖啡吧。这是一艘船的名字。”“船?”
  “店内做成像船的样子……应该是在六本木道的。”
  “是吗?谢谢你。”片山记在簿子上,“你有去过吗?”
  “没有!我想去一次。嘿,你带我去?好开心哪!”
  他什么也没说呀……片山哑然望着那个蹦蹦跳的女孩。
  “你知道冯——”
  “今晚是可以的。以后就会很忙了。不顾一切地玩一个晚上吧!人呀,转换心情是很重要的。”女孩嘻嘻地说。
  “对对对。”佐久间恭子插嘴,“刑警先生,这样一来,你不带她去也不行啦。”
  怎么搞的?片山可怜兮兮地望看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觉得有趣似地袖手旁观……
  “噢,非常抱歉。”大崎走进研究室说:“我根本忘掉了——总之,为了入学试的事,忙得晕头转向的。”
  “百忙中打搅你,对不起。”
  片山等累了。他在这间窄窄的研究室坐了一小时了。
  说这地方小,是因这里堆满了书籍,想到万一地震的话,这些书可能会倒塌下来,不由担心得坐立不安。
  “其后发生过什么吗?”片山问。
  “什么叫发生过什么?”大崎在自己的椅子坐下后,十分惬意地说。
  “即是……有没有感觉到自身有危险的事?”
  “哦,没有……其后我没再被人推下月台了。”大崎一本正经地答。
  “是吗?”片山翻记事簿,“其实是想向你请教有关今板教授的事。”
  “今板?好哇。不过,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的。”
  我就是来查访那件事的!这教授真是悠闲之极。
  “今板老师过着非常有气派的生活。这里有气派的意思是‘没钱就过不了的生活’之谓。”
  “原来如此。的确,他总是穿很好的衣服哪。”大崎说出意料之外的话。
  “他嗜穿上乘的服装?”
  “不,女事务员常常对我说:“大崎老师,你向今板老师学习一下如何?’。”大崎苦笑,“我呀,要不是女管家替我换洗,我每天都穿同一件衣服的。”
  “原来如此——何以今板老师那么富裕,你晓得吗?”
  大崎给吓了一跳,说:
  “这个……我没想过。”
  这可不行呀,片山想。
  “不过,的确奇妙。他住宅的豪华,光靠这里的薪水是购不上的。”
  “呵,是吗?”
  “听说如果玩股票之类的话,可以赚很多钱。但是玩股票需要本钱。他怎样来的方便?”
  “唔。”大崎沉吟,“换作我,万万没有这种方便。”
  看来他所想的全部远离正题。
  “有没有做什么不法勾当的可能?”
  “不法勾当?”
  “譬如买学位啦,从中拿酬礼之类……有听过这种谣言吗?”
  “这个……”
  毕竟问了也是白问。
  “如果有什么头绪的话,请通知我。”片山站起来,“走吧,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仿佛对并排在书架上的书本有兴趣似的,一直仰视着,突然望了一望大崎——
  “好有趣的猫。”大崎说:“它一直在看我。”
  “它是只有点与众不同的猫——走哦,福尔摩斯。”
  “喵。”福尔摩斯叫,听起来不是回答片山,而是向大崎“说话”。
  片山和福尔摩斯离开后,大崎在看向国外订购的文献。电话响了,他罕有地立刻接听。
  “——是我。哦,那女孩怎样了?是吗?那就不用担心了——好极啦。唔,好好照顾她——我会准时回来的。不要紧。”   收线后,大崎很愉快地吹起口哨来。
  这是非常罕见的事。不过,究竟口哨吹的是什么曲子,连大崎本身也不清楚。
  “很好的气氛。”
  环视室内后,井口良子说。
  “是吗?”
  片山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就像走进鬼屋似地打量那叫“阿特籣号”的咖啡吧。
  到处装饰着船帆、绳索、舵和锚,整体来说是船舱的风味。
  “我有话题好谈啦。”
  雀跃的井口良子,就是那名K大的女职员。
  圆圆的脸,称不上是美人,却予人健康印象的爽朗女子。
  由于片山不方便和石津两个大男人跑来这种地方,故利用井口良子做掩饰恰恰好。
  另一方面,石津也会来——他和小百合在一起。
  晴美呢?她不可能不来!
  何况这里没有限制男女不能独自一个人来。
  在里头的位子坐下后,片山叫了果汁,井口良子叫鸡尾酒。
  “十一点四十五分啦。”片山看表时,小百合走过来。
  “片山先生。”
  “嗨,你一个人?”
  “怎会呢?石津先生和晴美小姐正在唧卿我我地聊着天。”
  片山绝不是天才。不过,这点小事他会推理。
  “他大概在什么地方吃着拉面吧!”
  “咦?你怎知道?”小百合瞪圆了眼。
  五分钟后,石津等人进来了。
  还有晴美和她紧紧抱在怀中的福尔摩斯。
  “这位子不显眼。”晴美坐下说:“这位是女警小姐?”
  “我叫井口良子。“女警’是哪个国家的名字?”她好奇地问。
  在混乱之前,片山介绍了井口良子。
  “那么,知道水田智子的事啦。”小百合探前身子。
  “正在调查。只要向她家乡的家人查询,就晓得她住在哪儿了。”
  “好极啦。我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象,正在担心哪。”小百合似乎松一口气。
  “不过,很怪的事。”石津说:“跟这次的命案有关吗?”
  “那是以后的事——还有五分钟就十二点了。那人会出现吗?”
  “门协升二。”晴美说:“还有……谁会来?”
  “关谷久高。”小百合说:“他是重考生,为何他……”
  “室田究竟来不来,也是重点之一。”片山说。
  “你说室田老师?”井口良子的鸡尾酒杯已经是空的,“今板老师死了,室田老师的内心大概很高兴吧。”
  片山给吓了一跳,问:“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主任教授是大崎老师呀。然后有今板老师在。室田老师想升教授的话,应该需要相当时间才有机会。”
  “原来如此。”片山点头。
  “看。”小百合捅捅片山,“是他!”
  望望店门入口,但见门协升二正走进来。
  异样地心神不宁的样子。
  他走向柜台,在高脚椅上坐下后,飞快地瞥了一下腕表。
  “十二点啦。”晴美说。
  片山等人所坐的位子有点暗,而且靠里头,首先不必担心被发现。
  “他怎会来这里呢?”井口良子说:“他不是门协先生的儿子么?”
  “是的。看样子,他和室田老师有牵连哦。”
  “呵。”井口良子双眼发亮。
  “过了五分钟。”晴美说:“那叫关谷的也没来哪。”
  “嗯……来了就知道的。”小百合点头。
  “室田不来。是否察觉有危险?”片山侧侧头。
  “再等一会吧,也有可能迟到的。”
  一个女子走进店内。
  个子修长,脸在暗处看不清楚。她慢条斯理地走进来,迅速环视周围,再往柜台走近。
  “这个女的?”
  “可能。”片山点头。
  女人若无其事似地坐在门协升二旁边。
  会有什么事发生?片山慢慢喝着变温了的果汁。
  “老师。”
  市原百合探脸进客厅。
  “什么事?”大崎从书本抬起头来,“已经这么晚啦。”
  似乎吃了一惊。
  “老师一和书交手就忘我啦。”女管家笑了,“请去沐浴。”
  “唔……她呢?”
  “已经洗过了。”
  “是吗?那么……洗个澡也好。”
  大崎合起书本,伸个懒腰。
  “我去缝补一点衣服。”说完,百合走了出去。
  “辛苦啦。”
  大崎把书摆在桌上。
  “呃……”有声音传来。
  那少女刚洗过澡,用浴中捆着身体,用难为情的表情站在那里。
  “怎样?感觉好一点吗?”
  “好多了……让你担心,对不起!”少女鞠躬。
  “不,不需要这样……你想起什么了么?”
  少女摇摇头。
  “什么都想不起……无论怎么想,好象记忆在捉迷藏似地跑了。”她说。
  “是吗?唔,不必急。反正有时间,慢慢想好了。”
  那晚倒在眼前的少女,结果被安排留在大崎家里受照顾。
  可是,当少女的烧退了,意识恢复后,她表示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包括自己的名字、家在哪里。
  这样子可不能让她走。市原百合有点不同意,而大崎说:“这是缘分。”
  于是决定把她安置在此……
  “会不会麻烦?”少女说。
  “这里只有我和那名女管家。哪来的麻烦?”大崎笑说:“你这样子,会感冒哦。”
  “对不起!”少女害躁地垂下眼睛,“那我先去休息了。”
  “唔,晚安,”大崎说……
  正当少女要离开客厅的时候。里在她身上、边端给扣住的浴中,在她转身的当儿滑落了。
  “哗!”她叫了一声,慌忙拾起浴中遮住裸身,“失礼了!”
  然后奔了出去。
  大崎楞楞地坐在沙发上。
  与年龄不相称的心脏扑扑跳。看到小女孩的裸体又怎么样?
  不,不是小女孩。多半十七八了吧。
  可是,从大崎眼中看来,她是女儿——不,孙女辈的年龄了。然而……
  那和他在书本上看到的不一样。那肯定是一个震憾。
  刚洗过澡,发红的白皙肌肤和有光泽的亮度,强烈地烙印在大崎的眼睑中。
  “傻瓜!你以为你几岁了?”
  不由脱口而出时,百合讶异地探脸进来。
  “老师?你怎么啦?”
  “不……没什么。”
  “可是,刚才你说“傻瓜’什么的。是说我吗?”
  “不是。”大崎慌忙摇头,“我说我自己。我对自己所感觉到的事是否诚实觉得‘傻瓜’而已。”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大崎站起来,“我去洗澡了。”
  “请慢慢洗。”百合说。
  大崎抬头望一望少女奔上去的楼梯。不知何故,他无法从那个地点移动。
  女人的脸并没有朝向门协升二,可是片山知道她用压低的声音对他说话。
  因为门协不时在点头,所以知道。

  女人从手袋拿出一个信封。她把它摆在两人的正中央一带,然后门协也拿出一个信封。
  两个信封并排而放,女人倏地伸手拿走门协的,而门协也倏地拿走女人的信封。
  “走吧!”片山瞄准时机站起来。
  就这时候——店内的灯光“啪”地熄掉。
  假如外面有灯光照进来,或者至少有一个窗的话,事情就会完全不同。
  可是,像“阿特籣号”之类的咖啡吧,普通情形是完全没有窗户的。原本就是暗沉沉的店,客人却很喜欢走进来。
  灯光就在那时候突然熄了。
  “怎么一回事?”片山刹时间停止动作,继续站在那里。
  “灯光——”说话的多半是K大的女职员井口良子。
  “有人关掉的。”晴美说。
  “但——”
  店内完全黑暗,这样无法采取行动。
  听见客人骚动的嘈杂声。
  “搞什么的?”
  “好暗哪。”
  有人说些不说也知道的话。
  “赶快想点办法呀。”
  开始有人埋怨。
  传来“咯咯哒哒”的声音,柜抬方面。多半是店里的人在找着手电筒吧,片山想。
  接着——突然有人喊:
  “火烛啊!”
  黑暗中,所有人都沉默静待着,那声音出奇地响彻四周。一瞬间,困惑和怀疑的空气在黑暗中传开。
  “危险!”片山说。
  “喵!”福尔摩斯尖叫。
  “趴下来!到桌底下!”片山快口说。
  不过两秒之间的事。福尔摩斯的叫声让片山记起,他们的位子是在店的里头。
  “趴下来!”晴美接着喊。
  椅子倒了。同时传来叫喊声,“逃命呀!”
  “哗!”尖叫声四起。接着传来一齐奔向出口的暴风雪似的脚步声。
  “趴下!不要动!”片山蹲在地上,弯起背部。
  “石津先生!”小百合的声音。
  “我在这儿!到我下面来!”
  石津把小百合搂到身边。
  “蹬蹬蹬蹬”……脚步声很凌乱,在店内回响。
  “不要推我!”
  “痛死我了!”
  喊叫声此起彼落。桌子倒了,椅子被踢倒。当然,也有人被桌椅绊倒的。
  盛了饮品的杯子摔在地上,瓶子破裂。玻璃杯的破裂声四起。
  “哎哟!”
  悲鸣声此起彼落。
  已经阻止不了。大家根本不肯定出口在哪个方向,豁命似地拼命跑。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浇在片山头上。
  畜牲!
  有些人往这边跑。这里和出口反方向,但在黑暗中,方向感觉没有了。
  “好痛!”井口良子喊。
  “怎么啦?”
  “有人——踢我!”
  “不要动!忍耐一下!”
  邻座的桌子翻倒了,玻璃杯掉地粉碎,冰块打中片山的脸。
  “你一动就会被玻璃割伤。静土不动!”
  店内一片大混乱。
  哭声、惊叫声和怒喊声——
  “不要!好痛!”
  “救命!”
  女孩的声音交错着。
  突然——从店门入口方面有光照进来。外面的门打开了。
  大家一齐往光的方向奔去——男孩。
  “走开!王八!”
  “你干什么?”
  互骂声和呻吟声——终于,店内稍微安诤下来。
  “哥哥。”
  “唔……好象没事了。”片山轻轻移动身体,“大家没有受伤吧?”
  “我淋湿了。”石津说:“这是可乐——你没事吧?”
  “嗯。”小百合的声音,“发生什么事?”
  “有人把灯关掉了。”片山慢慢站起来。他的衣领一带又湿又冷。
  “轻轻站起来。玻璃碎片乱飞,手不要动……”
  就这时候,灯亮了。
  “怎会这样?”石津环视店内说。
  简直就像被龙卷风吹袭过的状态。桌子、椅子几乎全部翻倒了。
  淌流的饮品把地面弄成一片海;七八名女孩坐在地上饮泣。
  “石津。救护车。”片山说:“受伤的人不少哦。”
  “是。先把她们送出外面去?”
  “也好。”留意地面,很滑哦。
  “哥哥,我去打电话。”
  “好,拜托了。电话在那边柜台吧。”
  “嗯。”
  晴美把倒下的椅子推到一边,往柜台方向走去。
  片山问小百合和井口良子:“有没有受伤?若是没事,你们先出外面等好了。”
  “是。”小百合点头,“请小心。”
  “我没事的。你们小心一点。”
  井口良子先站起来,和小百合手牵着手,小心翼翼地避开桌椅走了出去。
  片山和石津把哭泣的女孩一个一个扶起身来,把擦伤的带到出口方面。
  “救护车马上来。”晴美说:“有伤者吗?”
  倒地的女孩当中,有三个被瓶子的碎片刺到脚,在流血。其中一个割得相当深,苍白着脸不能动。
  石津把受伤的女孩抱起运到外面去。
  “什么情况?”晴美气忿地说:“男孩全都自顾自逃命去了。”
  “以后才算他们的帐——问题是谁故意熄了灯喊‘火烛”。”f
  “难道是为了让门协和那女人逃走?”
  “多半是。不是偶然吧。”片山打量四周,“福尔摩斯呢?”
  “喵。”
  不知何时,福尔摩斯坐到柜台上面去了。
  “地面变成水池,猫最怕了。来,我来抱你。”晴美过去抱起福尔摩斯。
  片山扶着一名割伤手的女孩走到店外。她的伤势很轻,却因恐惧和冲击而呆然。
  店外挤满人群,吵吵嚷嚷的。到处有女孩的声音在生气,“什么意思嘛﹛S忙一个人跑掉!”
  “看来有好多情侣今晚要散掉啦。”晴美说。
  “可不是。救护车快来了,你等等。我去找店里的人。”
  “好吧。”
  片山回到店内去了。
  愣然呆立在柜台后面的,好象是店子的经理。
  片山出示员警证问明灯的开关位置。
  “在入口旁边。那里有电表的关系。”
  在出入口旁边?这么一来,谁都可以接近了。
  不过,起码可以肯定,不是门协升二和那个女人做的。是第三者把灯熄掉的。是否为了引起这种骚动而做则是另一回事……
  片山对店经理说:
  “我想拿指纹,请不要碰电表。”
  说完,他借用电话。
  在联络第一科期间,石津走过来。
  “救护车来啦。”
  “是吗?你先把受伤的人送上车。事情待会再谈。”
  “好。”石津走了几步,“她在哪儿?”
  “她?”
  “温水小百合。”
  “她先出去的,大概在外面吧。她和井口良子在一起。”
  “外面全是人头……啊,来了来了。”
  警笛声在店前停下。石津急急走了出去。
  片山走去刚才门协升二和女人所在的柜台附近。那里离店的入口很近。
  他们大概事先知道灯会熄,一暗下来后,在发生混乱前马上出去外面了。无论如何,都有必要和门协升二谈一谈了。
  那个神秘女子和门协升二交换信封。信封的内容是什么?
  可以作出某程度的猜测,最好是从门协口中问出所以然。
  片山窥望了柜台底下。
  “咦?”
  有一只鞋跟滚跌在那里,恰好在女人刚才所在的一带。
  片山把它捡起来。由于它泡在可乐的水池中,黏糊糊的。是那女子的吗?当他们还在柜时,灯熄了,她急着跑,掉了一只鞋跟也不奇怪。
  片山认为应该交给鉴证员,所以把它摆在柜面上。
  “哥。”晴美在门口喊。
  “什么?”
  “巡逻车赶到了。叫你去说明。”
  “好的。”
  片山小心不让自己的脚被足下的水池绊往,提心吊胆地迈步。
  外面逐渐聚拢了看热闹的人群。虽是夜半时分,这一带路人很多。
  “在店里待过的人,请别离开。”石津大声喊,“留下来协助调查!”
  可是,这样却造成反效果。在旁观的客人中,有人喃喃地说:“我可不愿意和员警打交道。”
  也有几对情侣穿过人墙回去了。
  有些男的因自己丢下伴侣独自逃命而感内疚,对女友说:
  “你想吃什么?我请!”
  “那么,这件衣服弄脏了,你买过新的赔我!”女的趁机撒野。
  “好。”男的很慷慨,“分期付款行吗?”
  “什么都可以。今晚我要住酒店。不是爱情酒店,我要一个人住五星级酒店!”女的坚持立场。
  “——搞得一塌糊涂的。”井口良子说:“你给弄湿了哦。”
  小百合和井口良子两人绕到人墙后面,靠着电灯柱站着。
  “不要紧。我趴在地上嘛,裙子湿啦。洗一洗就好了。”
  “冷不冷?你冷吧。”井口良子脱下套装的上衣,披在小百合身上。
  “我没关系。井口小姐,你会冷的——”
  “我不怕。虽然是有点冷。”她笑说,“不过,你是考生嘛。万一感冒就麻烦了。”
  “对不起!”
  这名素昧生平的女职员对自己如此亲切,小百合会觉得心头一热。
  “造成好大的骚动。”井口良子摇摇头,“可以每晚在这种地方夜夜笙歌的,是怎样的人?”
  “每晚来玩就没意思啦。偶尔来玩才好玩的。”
  “对对——像你这样的学生增加的话,大学的出席率也会提高。”
  救伤车载着伤者开动了,朝她们所站的方向驶来。
  “到后面来——危险!”
  两人绕到电灯柱背后。那地方微暗。
  看热闹的人继续有增无减。“阿特兰号”前面挤满人群,巡逻车和救护车的红灯在反照,有如的士高一般喧闹。
  “希望没有人重伤就好了。”小百合的眼睛望看那边说:“石津先生没事吧……”
  突然……她觉得肩膀有靠过来的重量。
  “井口小姐……怎么啦?”
  小百合回头去看——
  井口良子的身体趾溜趾溜地滑下去,然后整个人崩跌在地上。
  “井口小姐!”小百合脸都白了,“振作些!什么人——来呀!”
  小百合大声叫。可是,谁也没听见。附近有几个人听见她的声音,但只是怀疑地望了小百合一眼而已。
  “石津先生!片山先生!”
  小百合放下井口良子冲出去,身体忘我地东碰西碰穿过人墙跑去。
  当她企图抱住井口良子时,自己的手沾到的是血,而她完全没察觉。
  气喘喘地跑进来的女性是谁?片山起初认不出来。
  “井口小姐怎么样?”
  听了这个声音才知道,来者是K大的女医生佐久间恭子。
  “是的。”片山叹息,“当时场面大混乱了……”
  病房里只有沉默。井口良子躺在床上,旁边没有氧气筒,也无示波器。
  已经没有这个需要了。
  “死了?真的?”佐久间恭子走近床边。
  “用刃物一刀刺中心脏的。一瞬间的事。”片山摇摇头,“我猜凶手的目标是温水小百合。”
  “哦,那女孩呀。”佐久间点点头,几乎无意识地伸手贴住井口良子的手腕,“怪可怜的。”
  片山脸色凝重地说:
  “K大的背后有‘东西’,一些严重到要人死的东西。”
  “哦。”
  “今板老师被杀了。而他过着单靠薪水是不可能遇到的富裕生活。然后是井口良子。即使是认错人也弄死两个人了。这事不寻常。”
  他们离开病房。
  石津和晴美陪同小百合回去公寓了。小百合受到的冲击很大。
  现在,和片山在一起的只有蹲在脚畔的福尔摩斯。
  “是否知道什么?”片山说。
  “有各种传闻。”
  “传闻也可以。请告诉我。”
  佐久间恭子好象很累似地坐在走廊的长椅子上。
  “你猜得到的。”
  “买学位?”
  “这个也是。”
  “还有入学试题……”
  “K大的入学试题——当然可以卖得很贵了。”
  “今板老师做的?”
  佐久间恭子摇摇头。
  “详情我不知道。做的人应该明白,万一揭发的话,不是单单革职就了事的,因此做得极其慎重。”
  “大丑闻哪。”
  “对。你也务必慎重才好。”佐久间恭子看着片山,“这会使K大的名誉受到极大伤害的。”
  “我明白的。”片山点点头,“不过,这也不能抵偿死去的人命。”
  “当然。”女医生用力地说:“到时——让我狠狠地把凶手痛打一顿!”
  “喵。”
  不知何时,福尔摩斯来到女医生的脚畔叫了一声。
  “你也在呀。”女医生微笑,“好啦,我要回去了。”
  “刚才我和井口良子的家属联络上了。”
  “我最怕那种场面。”佐久间恭子站起来,“不穿白袍时,什么气慨都没有了。”
  她耸耸肩,慢慢迈步离去。
  医院正准备迎接清晨的到来。
  片山坐在沙护上,等候井口良子的家属到来。他不喜欢这种角色,但没法子。
  “喂,福尔摩斯,你代替我好不好?”片山喊。
  “喵!”
  振作些,它好象这样说。
  但——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桩岂有此理的事。
  确实,诚如那位女医生说的,这件事牵连到“K大的名誉”,必须小心避免作出粗心的发言。可是,假如不光是今板被杀,连井口良子也因此被误杀的话——不可饶恕!
  片山想起昨天在K大的布告栏前,嚷着要自己带她去“阿特籣号”那个蹦蹦跳的井口良子。
  如此年轻、活泼、充满好奇心的女孩……现在变冷了,一动也不动。
  片山用力盘起胳膊,跟医院走廊凉飕飕的空气也有关系。可他不禁用力。怒气在不觉间化为力量。
  冷诤。
  愤怒也不能找到凶手的,对吗?
  但……假使狙击的对象真是温水小百合的话——为何要狙击她呢?
  温水小百合知道什么,抑或看到了什么不成?
  她看到门协升二和那神秘女子交换信封的情形。可是,片山等人也看到了。
  “喵。”
  不知何时,福尔摩斯坐在病房的门前。
  “是吗?”片山站起来,“你也这样想吗?”
  片山走进病房。
  假使井口良子被杀的事“没有搞错”的话呢?意味着凶手从一开始就是狙击井口良子的,不是吗?
  仔细一想,跟不知道K大事情的考生小百合比起来,井口良子处于知道更多秘密的立场。
  片山打开井口良子的所有物——手袋,把内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小桌子上。
  除了女性化妆用品外,还有记事簿、短短的原子笔,以及其他琐碎用物……
  “喵。”福尔摩斯叫。
  “什么?”片山望望病房的门,隔着玻璃,有人影映现。
  “哪一位?”片山走向门口,“有什么贵干——”
  “咪噢!”
  福尔摩斯朝片山扑上去,片山的手搭在门上。
  门“啪”地打开,一把利刀唰地摆到眼前。假如片山站在门边的话,肯定被刺了。
  可是,由于福尔摩斯扑向他的肩膀,片山给吓了一跳,慌忙避开,一屁股跌坐在地。
  “是谁?”
  随着片山的叫声,门又“叭”地关掉,传来“哒哒”跑掉的脚步声,片山跳起来,冲出走廊——
  已经看不见歹人的影子。
  片山耸耸肩,说:
  “喂,福尔摩斯……你救了我啊!”
  “喵。”
  哎,不要介意。福尔摩斯好象这样说。
  “问题就在这里。”其中一名教授说:“今板老师之后,这次是考试事务室的女孩遇害。大家都在谣博大学里是否有人做了什么亏负良心事。大崎老师有什么看法?”
  教授会议笼罩着沉重的气氛。
  考试已接近,大家在忙着准备时,发生了这事件,当然多多少少会有点神经过敏了。
  大崎在听着。他确实在听着。
  但——尽管他是主任教授,可是向来对专长以外的事物疏远的他,一边想着必须说点什么,一边说道:
  “呃……这个……怎么说呢……毕竟这是……我们每个人个别的问题呐!”
  他的话似是而非,叫人似懂非懂地苦笑不已。
  “叫大崎老师谈这种事是无理的。”室田说:“总之,事情在警方手中。当他们要求我们合作时,我们不该拒绝,而是提供证词或资料。不是只有这个办法吗?”
  所有人都略微松一口气。
  有人在担心,是否要提出“在学校组织调查委员会”之类的提案。
  这样一来,大家都会增加杂务。
  老实说,大部分的教授、副教授都有这种想法。就在这时候,室田作出非常恰当的发言。
  “正是如此。”
  “对,只有这个办法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不知不觉间,教授会议也就结束了。
  大崎舒了一大口气。
  因他最怕这种事情,总算结束了。
  一想到可以回去研究室,他就开心得不能自已。
  “大崎老师。”
  出到走廊时,室田在等着。
  “哦。什么事?”
  “有点事……”室田的表情相当凝重。
  “好哇。什么事?”
  室田飞快地打量了周围一下。
  “老师……刚才我是说了那个办法,可是事态不那么顺当的。”
  “唔……那女孩是蛮可怜的。她叫什么——”
  “井口良子。”
  “对对。是个很勤快的女子。”大崎叹息,“年轻女孩不应该这样子死去的。”
  “但,老师。这样子可能会使K大的名誉受到很大的伤害哪。”
  “伤害?”
  “正如谣传中的买学位啦,入学试题泄漏之类,万一是真的话——”
  “那是岂有此理的事。”大崎瞪大了眼,“有这种事吗?”
  “刚才教授会议上担心的就是这些事。”
  “怎么,是这样呀。没有人告诉我——”
  室田笑了一下o
  “这正是大崎老师的优点嘛。”他拍拍老师的肩膀,“麻烦的事交给我办。我会处理妥当的。”
  “谢谢。不过……”
  “我走啦,我有一堂讨论会。”室田快步走开了。
  大崎回到自己的研究室。
  坐在位子上,照平时那样打开书本。
  这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书。应该连翻书也急不及待,立刻浑然忘我才对。
  可是……奇怪。
  总是无法集中精神。这种事是第一次。不,至少这几十年来,从来没有如此心神不宁的事发生过。
  大崎把同一页书读了三遍。最后终于放弃了。
  他不耐烦地站起来,从视窗眺望外面。校园一片安静。
  学生不大走出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刚刚视窗下面就有两名女生嘻笑着走过。
  她们在谈什么?那笑声开朗得令人心旷神怡。
  大崎并不记得每一个女学生的样貌。从未仔细地好好去看。
  可是,刚才从下面经过的女学生稍微甩甩头,把长发飘然拢上去——这个动作给大崎某种新鲜的喜悦感。
  大崎就如第一次见到女孩换衣服的少年般脸红心跳——六十岁人了,还是这个德性。
  自己也觉好笑。可是,这种心情不是假的。而且,这样承认了也绝非不愉快。
  电话响了,他给吓了一跳。马上接听,也是稀有的事。
  “咦,老师,这么快就接电话啦。”
  是女管家市原百合打来的。
  “什么事?”大崎坐下来。
  “其实,我想请两天假。”
  “哦。”
  “我妹妹生产,需要帮忙办理住院手续。”
  “是吗?不要紧,我会想办法的。”
  “请别饿死了才好。”百合笑道:“我尽量旱点回来。”
  “唔。几时出门?马上?是吗?不,没关系。”
  “还有……关于那女孩的事。”
  “嗯,怎么办?”
  “又不能置之不理——她自己会料理自己的,又会替我买东西。我会好好叮嘱她的。”
  “好的。别担心,你去吧。”
  “是。那么,拜托了。”
  “知道。”
  “老师——”
  “嗯?”
  顿了一会儿。有点怪异的空档。
  “没什么了。就这些事……”
  “嗯,小心哦。”
  大崎发觉自己说了一些自己平时绝对不说的话,不由恻侧头。
  百合要出门呀。
  换句话说,回去的话,只剩下我和那女孩两个。当然……也没怎么样。
  没错,我已六十,是学究之徒,一生献身给学问。一名女子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大崎愈想努力忘记,愈是想起那少女的浴中掉下时无意中看见的雪白肌肤。
  对——结果,这个记忆使大崎的关心从贵重的书本转移了。
  大崎老实地给吓了一大跳。因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这种岂有此理的事……
  “呵?”晴美说:“哥哥差点被杀?”
  “你不信?福尔摩斯亲眼看到的。”
  “喵。”
  片山飞快地望福尔摩斯一眼,向它打个眼色。他很难说出口,是福尔摩斯救了也。
  “结果被凶手跑了?”
  “你这样说的话……但总比我被杀来得好吧!”
  “是呀。现在要办丧事相当花钱的。”晴美冷冷地说。
  ——中午时分,片山终于睡醒,出来吃饭。
  他在晴美的办公室附近的餐厅吃午餐,对片山来说是“早午餐并用”。

  “她怎样?”
  “没事了,已经重新振作了。她说要好好用功,考上K大。”
  “是吗?好极了。我以为她会在意的。”
  “凶手的狙击目标是井口良子吧。”吃完后,晴美摇身变为“名探”。
  “我猜是的。找不到要杀温水小百合的动机嘛。”
  “有没有和她的家属谈过?”
  “井口良子的家属?大致上谈过了,目前还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说的也是。”晴美点点头,“假如这件事果真牵连K大的内部问题……”
  “今板教授命案也应该调查这方面的动机才是。当然,今板夫人和室田之间的关系也有关。”
  “纵然她想偷情,也不会杀夫的。现在不是这种报复的时代了。”
  从外表来看,今板京子不是那种会杀夫的类型。她的性格既自我中心又爱慕虚荣,但不会插手危险的事。
  “以后怎么做?”
  “唔。在K大里头,很难收集情报。”片山发牢骚,“万一是事实,就变成K大的大丑闻了。”
  “与这事有关的人大概噤口不语吧。”
  “刚才,我接到了温水小百合所见到的女孩——水田智子的消息了。”
  “这也是不可思议的故事呀。”
  “唔。当然,不晓得她和这次的事件有无关系,总是谜团重重的。”
  “跟室田助教有些什么吧!”
  “帮我找到那女孩的资料卡的是井口良子哦。”片山拿出条子,“根据她的父母说,她预定是到东京的远房亲戚家受照应的。”
  “‘预定’是什么意思?.”
  “听说后来接到她本人的明信片,说是‘搬去朋友的公寓’了。理由不太清楚,她家人好象很担心。”
  “不过——水田智子不是放弃不考K大么?”
  “她父母大概不知道吧。听口气是不知道,我也没说什么。”
  “呵……毕竟有查一查的价值哪。”晴美作出“保证”。
  “喵。”福尔摩斯叫。
  片山边看条子边喝着随午餐附上的咖啡说:
  “她预定是到阿部宅留宿的,但怎么打电话去也没人接。我待会去看看。”
  “是吗?石津呢?”
  “唔,他预定到这来的……”
  一说曹操,曹橾就到。石津那把大嗓门在店中回响:
  “片山兄!你好狡猾!一个人先吃了!”
  “你也吃就是了。”片山有点难为清,“不过,赶快吃完哦。”
  “是!有晴美小姐在身边,胃口更开!”
  他“咚”地坐下,对前来点菜的女侍应说:
  “午餐一份。汤、主菜、甜品、咖啡、沙津、面包,全部一次拿来给我!”
  “嘎?”女侍应翻白眼。
  确实,这肯定是“赶快吃完”的方法之一。晴美憋住笑意,忍俊不禁。
  “她没事吧?”
  “嗯。在公寓里可以放心的。我吩咐她,任谁来了都绝不开门。”
  “对的。她是个相当坚强的女子。”
  “是不是很适合你?”
  片山的话叫石津鼓气,他强调着说:“适合我的是晴美小姐!”……
  傻瓜。
  对。任谁听了都会这样说吧。
  这种事,不管它就能忘记。
  你的丈夫偷情,你也偷情就是了嘛,适当地做该做的最好。夫妇就是这么回事。
  对。算了吧,离什么婚。很累的。
  ——朋友的“忠告”,每一句都充满真实感。
  可是——不行。
  也许那是初枝的性格使然。不光如此,毕竟初枝是爱阿部聪士的。
  如果爱情冷却下来了,丈夫和十七八岁的女孩上床的话,也许不会怎么在乎。可是,.初枝的感觉太过摆在丈夫身上……
  结果,阿部选择了和那女孩——水田智子在一起。
  怎么都轮不到初枝离开。应该叫做丈夫那个离开才是。
  可这样子……初枝回到自己的家。
  白天的关系,丈夫和那女的都不在。
  重要的东西大致上都带走了,也有遗忘了的东西,所以回来拿——这是她“回来”的藉口。
  客厅、厨房,还有卧室……
  丈夫和那女孩在使用我们的床——想到这个,她的心像烙印一般痛。
  “已经挽回不了,何必想不开!”她喃喃地说给自己听。走进洗手间,开始把自己用到一半的化妆品收进塑胶袋内。
  还有……什么呢?
  对对,保险证书之类的东西也要带走。
  初枝准备打开客厅角落上的橱柜。
  哦,对了。锁住了。
  她拿出钱包里的钥匙——这个是了。
  打开柜门,突然困惑了。
  里面有一个从未见过的信封。褐色的大型信,相当厚。
  初枝把它拿出来,窥探了一下。
  是什么档?随便瞄一瞄,看不懂,是英文的?
  起码自己完全没印象,多半是丈夫放进来的吧。
  初枝迟疑了一下,把信件连信封一起塞进自己带来的大手提袋里。
  一方面是想让丈夫困扰一下,同时也想藉此让他知道自己来过这里。对,让橱柜的门开着。这样子即使不愿意也知道……
  “其他还有什么?”初枝想。
  一个人影,从走廊窥望客厅内部。
  初枝完全没察觉。她以为屋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该走哦……”
  初枝正要离开客厅时。那人影紧紧靠在客厅外面的门边,屏住呼吸。
  初枝拿起手提袋往前走。
  那人影手中的刃物一闪。
  叮——当——
  玄关的门铃作响,初枝停步。
  在外面等着的人物霍然收起刃物。
  初枝把手提袋摆在沙发上,走进隔壁的饭厅兼厨房房,拿起室内对讲机。
  “我是警方的人。”对方说。
  员警?初枝怀疑地皱皱眉。
  “请等一等。”她终于说。
  外出到玄关,开门,走廊上已不见人影。
  听了阿部初枝的叙述,片山大吃一惊。
  “那么,水田智子和你先生?”
  “她是她,而外子……三十岁人了。我是来拿自己的东西的。”初枝说。
  “原来如此。难怪怎么打电话都没人听。”片山点头,“那你先生——”
  “大概去了公司。”初枝说。
  “明白了。”片山记下公司的名称和地点,“那么,我过去看看。关于水田智子,你发现她有些什么吗?”
  “没有……总之,从她来我们家以后,就有某种奇妙的气氛,好象她从一开始就瞄准外子似的……”
  “原来如此。”片山点点头。
  很奇妙的故事。那个水田智子放弃投考K大了。
  “那女孩有些什么事?”初枝说。
  “不……她和别的案子有点关连,我想找她谈谈话。”
  片山收起记事簿,站起来。
  “刑警先生。”初枝突然说:“你……怎样看我?”
  “嘎?”
  “我是个没有魅力的女人吗?请老实告诉我。”
  片山最怕的问题。
  “这是……呃……主观的问题。”他含糊地说。
  “你的主观也可以——请说。”
  “不,可是……”在初枝倾诉的视线下,片山又坐下来。鸣呼!他说:“我想你是非常有魅力的。”
  “怎会呢——不要恭维,尽管说好了。”
  “不,真的。我……我对女性不太坚强的,这样子面对面而坐,很累的。”
  不太认识片山的人听见这些话,很容易误解。
  “你很老实。”初枝说
  “嗯,老实。所以我说你很有魅力……”
  “那么,抱我,好吗?”初枝探前身子。
  “呃……这不是拍电影或电视。”片山欠身。
  初枝笑了一下。
  “对不起!”她对片山微笑,“吓了你一跳吧。”
  已经习惯啦。片山在心中低喃。
  “但——我知道的。你是个很好的人。”
  “哦。是吗?”
  “外子——是个意志薄弱的人,人是蛮好的。假如那个水田智子真心爱他的话,我没话说。可是——我有预感,她会拖外子去做什么荒唐的事。”
  “太太……”
  “在外子做了这些事之前,把他拉回来——即使他不回到我身边,我也希望阻止他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我明白的。”片山点点头,“待会我就去看他。”
  “拜托了。”初枝鞠躬。
  片山出到玄关。
  福尔摩斯端正地坐在那里等他。
  “咦,这猫……”
  “是我的伙伴。”片山说:“喂,走吧,福尔摩斯。”
  “喵。”福尔摩斯不动。
  “喂,怎么啦?”
  福尔摩斯慢吞吞地走向楼梯方面,抬头望望上面,然后回头看片山。
  片山皱一皱眉……
  “那么,告辞了。”他鞠躬,打开玄关的门,并没有出去外面,又关上门。
  初枝瞪大了眼。片山把指头贴在唇上表示“嘘”字,轻轻脱了鞋,接着回到客厅中,贴身紧靠在入口旁边。
  “有人……”初枝低声说,望望天花板。
  片山点点头。初枝又打开橱柜,“咯哒咯哒”地在里头挠来挠去。
  楼梯“吱”的声响,若不留意就听不出来的轻微响声。
  片山屏息等候。
  终于,客厅前头传来人的动静,向背着门口在橱柜找东西的初枝走去……
  那人蹑手蹑脚地走进去。长发的年轻男子。片山没有直接见过他,但肯定是他。他的形象和小百合及石津说的符合。
  “你是关谷吧!”片山从后面喊他,那人吓得跳起来“哗”的一声。
  “咚”地一屁股跌坐下来。
  “好痛……吓死人啦!”
  “是谁在吓谁?”
  片山的枪口对准那年轻人的脖子。对方拿着刀。
  “放开……我什么也不做的……”年轻人把刀“碰”地扔掉。
  “你拿着这种东西,怎会什么也不做呢?”片山提醒一句“不要动”,迅速扣上手铐。
  “喂……饶我一次吧!”年轻人发出可怜的声音。
  “你是关谷久高吧!”
  “是的……我只是受人委托的。真的啊!”
  “总之,慢慢听你的。”片山转向初枝,“太太,借个电话。”
  “请……”
  “请别碰那把刀。可能是凶器。”
  “怎会……我什么也没做啊!”
  “待会慢慢讲好了。”
  片山打电话叫巡逻车转过来一趟。
  片山没察觉到——坐在沙发上的初枝,眼睛发亮,用充满憧憬的视线一直注视着他。
  “承蒙关照了。”阿部聪士鞠躬。
  “唔。”科长连正眼也没看阿部一眼,“喂,上次的议事纪录摆到哪儿去了?”他问旁边的女孩。
  阿部带着僵硬的表情回去自己的位子。
  自己的位子?这已不是自己的位子了。从他接到“解雇”通知那一刻起,他已不是这里的职员了。
  他把留在抽屉里的东西放进纸袋。周围的视线令他觉得刺痛。
  笨家伙。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白白断送掉。
  初枝是经由总经理的介绍结婚的。他必须知道会有这种后果。
  工作时间里,为了见女人而丢开一切冲出去……被革职也是没法子。
  哎,算了。事到如今已挽回不了。
  “阿部先生,你的汤碗。”邻座的女孩说:“要带回去吧?”
  “啊……是的。”
  “我帮你用纸包起来。”
  “对不起!”
  这种关怀令他铭感于心。
  跟智子拥抱在一起时,他觉得抛弃一切也不言悔,但在如此冷漠的空气中,一旦要离开这间公司,屈辱感迎面扑来。若说自食其果,正是这么一回事。
  收拾完毕,环视周围,大家立刻把目光移开——好冷酷啊。
  阿部唯有苦涩地笑一笑。
  走出办公室,进去壁橱室。他还有私人用品留在壁橱里。
  正要打开壁橱室的门时。
  “阿部先生,这个。”邻座的女孩把仔细地用纸包好的汤碗拿来给他。
  “谢谢!”阿部微笑。
  “呃……提起精神来。好好珍惜她!”
  一名土里土气、毫不起眼的女孩,阿部平时总提不起劲去跟她说话。可是,现在肯对他说点温暖话的,就只有她而已。
  阿部由衷地说:“谢谢。你也好好保重。”
  “嗯。”她蓦地红了脸,“那么,再见。”
  “再见。”
  女孩“哒哒哒”地穿着拖鞋走开后,阿部凄惨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好好珍惜她”……
  对。我必须好好想一想,在自己的人生中,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
  他缓缓地摇摇头,走进壁橱室。
  当然是男女个别房间。现在谁也不在。
  见到名牌已从自己的壁橱抽掉,阿部不由苦笑。
  何等快速的效率。
  他打开壁橱。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有午休时玩着用的高尔夫球棒、三天没使用的步程计……
  竟然有这种东西,连自己也觉可笑。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有一双跑步鞋,弄脏了的,阿部迟疑着,要把它带回去,还是扔掉……
  壁橱门内侧附着的小镜子,映现有人走进来。那人是穿上女职员的衣服的。
  是她?又有什么事呢?
  “怎么啦?”阿部慢慢回头,同时察觉到他没听见拖鞋的声音。
  回头时,对方的呼吸已近至可以听见。
  根本来不及看对方的脸。腹部一阵剧痛。想到时,对方一下子离开了。
  背影——女职员和裙子的背影,从壁橱室消失了。
  刚才是什么?怎么回事?
  阿部俯视自己的身体,见到有红色的物体——血,从腹部流出,沿着大腿滴落脚畔,不禁哑然。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搞的?眼前变黑——不要!开什么玩笑?!
  他想走到壁橱室的门口,却在途中跪下去,有心无力。他的力气……
  为什么?这种事为何发生在我身上——
  他想起智子那娇嫩的肌肤。然后,那个影像仿若擦掉似地消失,他就这样倒在地上。
  谈得并不起劲。
  当然的事。六十岁的男人和十八未满的女孩。会有什么共通话题?
  “还要吗?”大崎说。
  “不,我吃饱了。”少女说:“老师呢?”
  “啊……那么,再吃一点好了。”大崎说。“我自己来。”
  “不行,我来盛饭。”少女说:“要不然,市原嫂会骂我的。”她笑。
  大崎也一同笑起来。这个晚餐席上的第一次笑声。
  “你今天出去了?”大崎问。
  “嘎?嗯……我希望尽量回想起什么——饭这么多够吗?”
  “嗯,够了。”大崎没法好好看就说,反正也不大想吃。只是因晚餐结束而深觉遗憾。
  “总不能永远麻烦你……”
  “没有的事。你说了好多遍了。”
  “对不起!”少女伸伸舌头。
  这个表情令大崎的心口紧了一下。何等可爱的女孩呀!
  大崎仿佛第一次见到这少女的感觉。
  “老师……一直一个人?”
  “嗯?对,是这么回事吧。”
  “那,以前有太太吗?”
  “不,我没结过婚。没这个时间。”
  “什么没时间结婚的。”少女笑了。
  “很奇怪?”
  “因为——什么才叫有‘时间’?”
  “呃……就是时间啦、钱啦之类的。”
  “有谈过恋爱吗?”
  大崎心头一震。
  “也不是没有……很久以前。不过,已经忘了,连对方的样貌也想不起。”
  “有没有想过要和女人一起生活?”
  “唔……很少。结了婚有了小孩的话,各种杂务会增加,读书时间就没有了,也许我不愿意。”
  每次被问到“独身的理由”时,大崎总是这样回答。
  “谎言吧。”
  “谎言?”
  “抱歉,我说得无礼。”
  “不,不要紧,为何你说是谎言——”
  “书和女人是不同的。”少女的答案明快,“书会回答你吗?”
  “会的。”
  “不过,每次都一样吧。女人不同,因当时的心情而定。有时任性,有时暴躁,有时热情,有时冷淡……书本每次都是同样的脸孔吧!”
  “唔……”
  “人嘛,不知几时会是怎样,这才有趣嘛。”
  “是呀。”
  隔了一会,少女脸红了。
  “对不起,我说了自大的话。”
  “不——无所谓。”
  “我来收拾。”
  大崎把剩余的饭浇上茶渍,一口气咽下肚子。如果百合在的话,一定生气地说“对身体不好”吧。
  “我来洗碗。”
  “对不起——”说着,大崎站起来。
  “请休息一下。咖啡的煮法,市原嫂告诉我了。”
  “嗯……”
  不知何故,大崎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立不安。他没看电视的习惯,家里的周刊杂志等,都只是百合看而已。
  少女似乎很快就把家事处理完毕,端着咖啡杯到客厅来了。
  “可以一起喝吗?”
  “唔。不过……很无聊的。”
  “又不是听老师讲课。”少女清晰地说:“可以开电视么?”
  “嗯。——我上楼去。”
  “一起看嘛,好吗?”
  “可是——”
  少女捉住大崎的手臂不放。没法子,大崎只好和她一起看吵吵闹闹的问答节目。
  大概看十分钟就无聊得看不下去吧,大崎想。他在陪女孩子,也许偶尔为之也是好的。
  可是,三十分钟后,大崎还在入神地看着。而且,当那个搞笑艺人“倒竖葱”掉进洞里时,他扬声大笑起来。
  实际上,少女有点讶异地看大崎捧腹大笑的样子,同时也很高兴。
  节目结束了,少女用遥控器关了电视,大崎舒一口气。
  “啊,笑得好累。”连眼泪都突出来了,他用手去擦眼睛。
  “老师,你没看过这种节目?”
  “嗯……这些傻瓜节目。不过,看看倒也有趣。”
  “是吗?”
  “不……当然,有没有益是另一回事,人有时毕竟也需要这种心情去娱乐娱乐。”
  大崎仿佛觉得大开眼界。
  国际情势、社会、政治——现实生活中用不着多少,可是大崎喜爱知识。不管有用没用,这个并不重要。
  然而现在……对于这个陪少女看电视看到捧腹大笑的自己,大崎绝不认为不成体统。
  “老师。”少女说。
  “嗯?”
  “男人和女人共处一室时,通常会发生什么事,你知道吗?”
  大崎给吓了一跳。
  “可是——我和市原百合什么也没有哇。”
  “因她是被雇的,住在这里。不过,她一定很喜欢老师。”
  “算了吧,她没把我当男人看的。”大崎摇摇头。
  “不过,老师是男人呀。”少女的身体往大崎靠过来。
  “你……”
  “上次——你看到了吧,浴巾掉下的时候。”
  “啊……无意中看到的,不是故意的。”他在小地方很拘泥。
  “老师……”少女把脸凑上来。
  大崎觉得一种早已忘掉了的寒冷感觉再度苏醒,就像生了锈的摩打般,这种感觉又“吱吱吱”地开始作动。
  “我老了。”
  “我知道。”
  “你很年轻。”
  “这个我也知道。”
  “你——”
  “我是女人。”
  少女的嘴唇重叠在大崎的唇上。
  天旋地转之夜——就像大地震和暴风雨一次到来的夜开始了,而且好象一直不会过去似的……
  “啊……无意中看到的,不是故意的。”他在小地方很拘泥。
  “老师……”少女把脸凑上来。
  大崎觉得一种早已忘掉了的寒冷感觉再度苏醒,就像生了锈的摩打般,这种感觉又“吱吱吱”地开始作动。
  “我老了。”
  “我知道。”
  “你很年轻。”
  “这个我也知道。”
  “你——”
  “我是女人。”
  少女的嘴唇重叠在大崎的唇上。
  天旋地转之夜——就像大地震和暴风雨一次到来的夜开始了,而且好象一直不会过去似的……
  片山走进办公室大楼之中。
  “片山兄。”石津在电梯前面等着。
  “嗨。鉴证呢?”
  “已经上去了。”石津说:“福尔摩斯小姐呢?”
  “喵。”躲在片山后面的福尔摩斯叫了一声,石津给吓了一跳。
  “失敬了!我不晓得你在那里……”
  石津的“惧猫症”,因着对晴美的一片痴心而在逐渐克服中,毕竟在突然的情形下会发作一下。
  “走吧。”
  “嗯。晴美小姐呢?”
  “在公寓。她也要留心温水小百合的——真是的,怎么回事?”
  电梯开始上升。
  “第三个啦。一刀刺毙,手法相同。”
  “可是,为何是阿部……”
  电梯的门打开。
  “听说你把那个关谷逮住了?”
  “他拿着刀,不过刀上没有血液反应。”
  “这些事如何关连?”
  “他还不肯说。快了。”
  “啊,这边——好象是在壁橱室遇害的。”
  壁橱室的门开着,有的鉴证员在里头拍照,有的拿指纹。

  “请问……刑警先生吗?”一名中年男子带着愁眉苦脸来到片山面前。
  “是。”
  “你懂吗?阿部已经不是我们公司的职员。如果骚动起来会给我们麻烦。”
  一副为难的表情。
  “他——辞职了?”
  “革职了,被革职的。他在工作时间内和年轻女孩约会。真不晓得他在想什么?!”那人不吐不快地说。
  是指水田智子吧。尽管如此,对于不久前还是同事的人说这些话,未免太冷酷了些。
  “这是凶杀案,必要的搜查工作。我想向职员请教一下,有没有目击者?”
  “没有这种东西。”
  “你怎知道?”
  “老板很啰唆的,对于这种事。”那男人说出不成理由的理由,“我会挨骂的,请适当地做完的好。可以吧?”
  他向片山靠近,用力塞了什么到片山手里。
  一万圆的钞票。
  “什么?”
  “这个取代名片。”男人咧嘴一笑。
  “是吗?好特别的名片——喂,福尔摩斯,给你。”
  “咪噢。”
  福尔摩斯用前肢压住抛给它的一万圆大钞,用口“哗啦哗啦”地撕个粉碎。
  “喂!”男人脸色一变。
  “下次再这样就拘捕你!”片山用严峻的语调说。
  壁橱室的地面一片血海。
  过了一些时候,也许地上的亚麻油毡颜色和血相似的关系,片山并没有闹贫血。
  这就是阿部……
  “他好象是来整理私人用品的。”石津说。
  “没什么用处的东西——待会检查一下那袋里的东西吧。”
  “就这么办。”
  “口袋里呢?”
  “那边的袋子……除了记事簿外,没有有用的东西。”
  “是吗?记事簿待会儿慢慢看好了。”
  片山派人去阿部的家监视了,因他认为水田智子可能会回来。
  小百合所见到的“水田智子”。不管她本人如何,看来关键握在那个自称“水田智子”的少女身上。
  “为何这个人被干掉呢?”石津拧拧头。
  “唔……他和K大没有直接关系才是。”
  “他是否知道什么秘密?”
  “又不是黑手党的世界。怎会如此轻易杀人?”片山盘起胳膊,“石津,这里的职员呢?”
  “还留下来。”
  “你去问问看,有没有人看到什么可以成为线索的东西。”
  “是。”石津走出壁橱室。
  相机的镁光灯“啪”地一亮,不知何时,初枝站在门边。
  “太太。很遗憾,发生这种事……”
  “嗯。”初枝无表情地俯视丈夫的尸体,“但,没法子。是他自己选择这条路的。”
  “太快了。连找他的时间也没有。”片山摇摇头,“你怎样想?他和水田智子之间……”
  “不晓得是不是她做的,不过是因为和她扯上关系才造成的。外子是一名普通受薪职员哦。他没理由被杀的。”
  “同感。毕竟是牵连上什么危险事情吧。”
  “傻人。”初枝喃喃地说,一伙眼泪沿着她的脸颊滑落。
  “喵。”福尔摩斯仿如安慰她似地叫了一声——“蹬蹬”往前走。
  什么事?片山跟着它走。福尔摩斯在电梯旁的太平梯那里止步。
  “凶手是从这里下去的?大概是。搭电梯太危险,因为会被人见到脸孔。”
  可是,福尔摩斯往上面的楼梯走去。
  “上面?怎会呢?”
  片山在上面的楼梯前面跪下来。
  楼梯级上,有轻微的褐色痕迹。
  说不定,这是……
  “黏了血的鞋迹?可能是。找得好!”
  “咪噢。”
  好话好话,福尔摩斯的声音似乎有这个含意。
  片山急忙转身去叫鉴证的人。
  大崎老师迟到。
  不,这件事本身并不稀奇。
  大崎经常热衷于查考文献,最终忘了讲课时间。可是,早上到大学的时间迟到,却是少有的事。
  也许应该归功于他的女管家市原百合。可是只有这个早上——
  “大崎老师。早安!”事务室的女孩打招呼。
  “嗨!”他用吓人的大音回答,“天气真好哇!你,怎么啦?”
  “嘎?”
  “今天不是比平日漂亮得多么?”
  “是,是吗?”
  见到女孩慌张失措的样子,大崎笑说:“自信一些!这样一来,你会漂亮两倍!”
  “碰”地拍拍女孩的肩膀,“蹬蹬蹬”地冲上楼去了。
  吓呆了的女职员,在那里呆立了十分钟之久,也许不是没道理。
  这种情形持续到午休时间。
  “大崎老师的事,听说了吗?”
  到处有人交头接耳地谈论这件事,也是理所当然了。
  而且,到了中午,大崎对他的秘书说:
  “午饭我去外面吃。”
  “哦。外面的面店吗?”
  “荒谬!是搭出租车十分钟车程的法国餐厅!”
  “嘎……”秘书哑然,“但——一个人吗?”
  “你呀,问得好无礼。”大崎笑,“下午的课怎样?”
  “呃——第四堂。二时四十分开始。”
  “我可能迟一点。到时帮我叫学生自修。”
  “是……”
  “那么,我走了!”正要走出研究室时,大崎一骨碌转身,“喂!我的领带有没有歪?”
  “嘎?没有,没问题。”
  “是吗?那么,待会见。”
  大崎吹着口哨出去了。
  秘书不安地喃喃自语,“是不是去精神枓医院检查一下的好?”
  这时,房门打开。
  “大崎老师呢?”
  探脸进来的是室田。
  “啊——他出去了,吃午饭。”
  “在楼下的食堂?”
  “不,好象是——法国餐厅。”
  “你说什么?”
  “搭出租车去的,而且不是一个人的样子。”
  “大崎老师吗?”室田瞪大了眼。
  “呃——大崎老师没有挛生兄弟吧。”秘书认真地问。
  室田在学生食堂找到空位子坐下时——
  “咦,室田老师。”
  过来打招呼的是穿白袍的佐久间恭子。
  “嗨,你好。”
  “可以吗?”
  “请。”
  两人一同开始吃定食。
  “见到大崎老师吗?”室田说。
  “嗯。你不喜欢也看到他的。哼着鼻歌走路,而且步伐轻盈,好象走在云上的感觉。”
  “怎么回事?”室田摇头,“现在进入最忙的时期哪。”
  “这根本是明眼摆着的事。”佐久间恭子说。
  “怎么说?”
  “虽然迟了一点,大崎老师的‘青春’到访啦。”
  室田大吃一惊。
  “他已经六十啦。”
  “噢,六十也是男人呀。客观地说,相当美妙。”
  “那……他有了恋人?”
  “一眼看去,你也明白的。你应该尤其清楚才是。对了,你呢?”
  “不要笑我了。”室田苦笑,“不过……太惊讶了。这个书虫竟然谈恋爱!”
  “因他发现书本以外还有更好的东西嘛。”佐久间恭子一下子就吃完了,“我要走啦。午休的医疗保健室特别忙的。”
  不仅是中学生。现在也有大学生跑到医疗保健室去“避难”。
  “辛苦啦——务必要见见大崎老师了。”室田笑说。
  “对呀。不要看丢了“那个”。”
  这时,食堂收银处的女孩走过来。
  “室田老师,你的电话。”
  “噢——我马上来。”
  “那我先走啦。”佐久间恭子拿起盛过食物的托盘,端去还却地点。
  室田到收银处听电话。
  “喂——啊!怎么啦——什么?”
  不由发出大声音,收银的女孩给吓了一跳。室田慌忙假咳。
  “——待会我打给你——嗯,就这样吧,嘎——嗯,我知道。”
  室田匆匆挂断电话,神色不宁地回到座位,想要继续吃到一半的定食……结果仿佛失去食欲似的,就这样把托盘拿去归还。
  走出食堂时,室田的表情和进来时判若二人,变得非常严肃。
  “叮。”的一声,玻璃杯相碰。
  “可以吗?出来吃午餐。”少女说。
  “别担心。我不喝酒的。”大崎笑道:“专心吃饭就是。”
  “很漂亮的餐厅。”少女环视店内的装饰。
  “对呀。刚好刊在我看到的杂志上。”
  大崎开始吃前菜。
  在进入餐厅一半的地方,明亮的光线从天窗照进来。
  “老师——”
  “你——”
  同时开口,二人不由莞尔。
  “不……我真的很感谢你。就像——应该怎么说呢?就像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大崎说:“只是……对你来说,怎样呢?”
  “我的感想?”
  “嗯。”
  “想听?真的?”
  “真的想听。”
  少女稍微探前身子,说:“老师毕竟也是男人。”她捉狭地笑,“怎样告诉市原嫂好呢?”
  “是呀,还有这个。”大崎抱住脑袋,“怎办?她会杀掉我!”
  这个夸张的表情叫少女笑了。不过,老实说,大崎把市原百合的事完全忘得一干二净。
  “又没有做什么坏事……”
  “不,可是——你是我的女儿——不,可以说是孙女的年龄了。”
  “我不是小孩子。我对自己的行动负责的。”
  “呃……如果你能明白这个就好了。”大崎摇摇头,“总之,吃东西吧!”
  “嗯。”
  在旁人眼中,两人看起来可能不像“情侣”,至少像是一对感情很好的父女。
  室田往图书馆正面的楼梯走上去。
  “嗨,室田老师。”擦肩而过的同事喊他。
  “你好。”室田有点冷淡地答。
  大学的图书馆也在逐渐改变中。
  总之,利用的学生减少了。纵使为了写报告或研究论文而来查资料,也不像以前那样堆满一大堆书,在满了尘埃的气氛中忙碌地抄写。
  利用个人计算机查好资料,把有关的论文影印下来,拿了就走;关在图书馆用功的事,已经“不流行”了。
  为了配合这种改变,图书馆方面也要在各方面做功夫:带进自动化机器,雷射影碟、雷射唱片室等新媒体,若不逐渐取代的话,学生就不来利用。
  “室田老师,想用什么?”接待的女孩说。
  “书架。而且是最里面的那个。”
  “很少哪。”
  “‘闭室”的钥匙呢?”
  “这边。如果遇见妖怪,请代问好。”
  “就这么办。”室田笑道。
  那里的书架毗邻而立,中间的空间有桌椅。
  书的味道——陈旧的、有尘埃的味道。
  虽然预备了桌椅,几乎没有人影。只有跑来睡觉的学生。
  后面只有几位教师在看书。
  室田下楼梯,打开那道重铁门的锁。
  所谓的“闭室”,当然是外号。由于很少用的书籍没有地方摆放,结果统统塞到这里来。
  可是,这里也几乎爆满了。几年前起就有人提议,必须想办法处理一下……
  亮了灯,书壁并排得密密麻麻的。由于天花板相当的高,书架上有移动式的梯子。
  室田在书架之间慢慢走着。尽管开了灯,还是有暗沉沉的印象。
  书本仿佛把光都吸收了的样子。
  实际上是因为排列到天花板的书架杷光遮蔽了的关系,而且气氛上不太健康。
  室田再走到深处,把梯子拉过来,固定在一个地方,然后爬上去。那里摆的是连拿出来也要一番辛劳的大书。
  室田突然从梯子上面望下来。
  打开的门在书架后面看不见,但从门外进来的光照满地面。这种毫无变化可言的地方,一旦从高处望下时,看起来就完全不同了。
  对。就是这回事。
  人生也是,若是从“高处”来看,应该是迥然不同的。然后,即然来到这个地方,就想更往高处去看看。
  室田当然不想停留在副教授的位置上,他也巴望上到一介教授的人生顶点。
  我要做的事就能做到。是的!
  只要权力到手,别人做不到的事,我偏要做给人看。
  为了这个目的,即使手弄脏了一点也没法子。
  拿书出来时,手被灰尘弄黑了。
  正是“弄脏了手”之谓。室田笑了。
  那笑声在书库之中回响、反射,听起来好象是几个人的笑声。
  室田开在梯子上面翻书。
  为了不让尘埃飞扬,他轻轻地翻页数。
  然后——不知何时,从门外照进来的光线从地面消失掉,而室田完没有察觉.
  “什么是怎么搞的?”片山叹息。
  “刑警整天如此唉声叹气的,又有什么作为?”晴美说:“是不是?福尔摩斯。”
  “喵。”
  片山知道,反驳也没用。怎么说都好,晴美和福尔摩斯都不是“刑警”,他们和“责任”无缘。
  中午过后,片山终于起床了。由于晴美在家,他以为今天是星期日。
  “有薪休假。”晴美悠闲地说:“我想陪哥哥去查案。”
  似乎感激她,又似乎嫌她麻烦……
  更令他苦恼的是,实际上可能她来帮忙破案。
  迟吃的旱餐——该说是早吃的午餐吧。片山边吃边说:
  “今天要跟门协升二谈谈才行。”
  “他是议员的儿子呀。”
  “他应该和“阿特籣号’的骚乱有关才是。我要好好查他。”
  “议员的儿子嘛,可能不轻易露出狐狸尾巴哦。”
  “试试看再说——她呢?”
  “小首合?她去了补习学校啦。”
  “是吗?很快就正式‘上演’啦。”
  “如果考上就好了。”
  “不过……自从她来了以后,事件怎地接二连三地发生啊?”片山边喝茶边说。
  “怎会呢?”晴美盯住哥哥的脸,“你是说,温水小百合与事件有所关连?”
  “不,不是的。因为考期接近的关系,恰好碰到而已。”
  “死了三个人啦。”晴美说:“其中两个是与K大有关的人,一个是无关系的白领。”
  “今板良一教授过的是超越入息的生活,当然猜想他干了什么了。例如斡旋买学位啦、泄漏入学试题之类。”
  “他太太和年轻的室田助教偷情……”
  “室田待人接物的态度不错,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和关谷久高在一起的情况不是被人见到了吗?”
  “对。从关谷口中大概可以问出什么来的。”片山点点头。
  “还有女佣的证词。她说她看到一部车,和今板太太所有的很相似。”
  “嗯。不过,今板也不是很正经的人哪。”片山突然想起,“对了。今板的异性关系。这个也有必要查一查。”
  他连忙拿出记事簿来记下。
  “起码找不到他太太杀他的理由。”晴美点头。
  “喵。”福尔摩斯在催它的食物。
  “来啦来啦——已经凉了吧。”
  晴美把蒸鱼片放在它的碟子上。也许对猫的舌头来说还是稍热吧,它的舌头又伸又缩的,“唏喱呼噜”地吃起来。
  “听说他和自己的女学生有许多绯闻。但不晓得他陷得有多深。女学生方面,有没有真心的……有必要收集一下学生之间的传闻吧。”片山沉思着说。
  “不过,问题牵连到买学位之类的动机是什么呀?”
  “对。还不能肯定是什么。”
  这时,福尔摩斯抬头“喵”了一声,看住片山。
  “嗯?什么?”
  福尔摩斯把眼睛紧闭了两回。
  “两个?两边?哦!”
  “什么?”
  “女人和舞弊考试。也许是两方面的动机,它说。”
  “唔——舞弊考试而被杀……”
  “不能依承诺考上的情形。”片山沉吟起来。
  “接下去是井口良子。啊,在她之前——”
  “发生大崎教授被人推落电车前面的事。”
  “是有杀意的,很显然。”
  “当然。他获救是幸运。”片山说,侧侧头,“但,什么人要杀那个脱离现实的教授?”
  “不晓得。也许他有不为人知的背后脸孔。”
  “唔……相反的,他什么也不是,反而在不知不觉中把别人逼到危险的处境。”
  “无论如何,这个人不可能跟舞弊考试有关系的。”
  “起码外表看来不是那种人。”
  “把大崎教授意外的事通知室田助教的是女人吧。”
  “那只是室田的片面之词。”片山说:“这个人不太可信。”
  “然后,小百合差点丧命,在K大校园中。”
  “盆栽掉下来的事件吧。是室田救她的,但也可能是事先知道而做的。”
  片山记下“红色笔记”的事。
  “小百合所提的“水田智子’的事也很怪诞。”
  “对。她和案件如何牵连得上?”
  “小百合是跟在‘水田智子’的后面才遇到不幸的哦。”
  ““水田智子’嘛……她住在阿部聪士的家——结果破坏了他的家庭。”
  “而且,阿部被杀了。”
  “在这之前,有井口良子的事件。她替你调查“水田智子’的资料……”
  “不过,她去‘阿特籣号”是偶发性的,尽管是她本人表示想去。”
  “嗯……看起来不像是为什么别的目的才去的样子。”
  “在“阿特兰号”,神秘女郎交了什么给门协升二哪。”
  “然后,熄灯的应该另有他人才是。在混乱中,井口良子破杀……”
  “狙击目标是小百合,还是从一开始就真的瞄准井口良子……对了,记得吗?我接过一个电话,是女声,说小百合将被杀,叫她小心的。”
  “唔,我记得。也许是为了制造错觉,叫人以为杀井口良子是弄错了对象。”片山说:“还有一个人差点被杀。”
  “咦,是吗?”
  “喵。”福尔摩斯愉快地“笑”了。
  “噢,对呀。哥哥,你在病房受到狙击咧。”
  “反正是我的事,有何所谓?!”片山鼓起腮帮子。
  “杀了哥哥,谁得好处?”
  “谁晓得。”
  “关谷久高偷偷潜入阿部家是为什么?”
  “只要逼供,他会说出来的。怎么看他都是当跑腿的。大概是碰巧阿部太太回来吧。”
  “跟阿部被杀的事合起来想——”
  “唔。阿部也因某事跟K大有牵连。阿部命案的现场附近找到沾血的鞋迹,这是证据。”片山打个哈欠,“哎,睡太多啦。”
  “振作些。那么,首要是看看从关谷久高口中问出什么来了。”
  “然后访问议员的儿子,然后是室田。室田方面,暂时让他逍遥一下,静观其变的好。”
  “你要出去了?”
  “石津那家伙说过要来的——”
  话没说完,走廊上已响起“呱嗒呱嗒”的脚步声,片山和晴美相视点头。
  “片山兄!起来了吗?”
  石津的声音透门而入(好象没门挡住一样)。
  “你说什么?”在车上,片山吃惊地看住石津,“关谷被释放了?”
  “喵。”福尔摩斯也意外地喊一声。
  诸位请住意,开车的是石津。片山坐在前座。然后,两位“女士”舒舒服服地坐在后座。
  “石津,那是怎么回事?”晴美探前身子间。
  “我也是今早才听见的,吓一大跳。”石津说。
  “可是……为什么?”
  “听说,一是他实际上没对阿部及初枝做过什么,而且刀子也没有血液反应……”
  “没做什么?是我阻止了!”
  “是呀。不过,总之除此之外,他只是擅闯家宅而已。”
  “尽管这样……完全没调查?”
  “哥哥。”晴美说:“有跷蹊呀。一定是上头来的压力。”
  “嗯……可是这样子……”
  “一定是有人阻止K大的丑闻暴露出来。”
  “怎会这样,畜牲!”
  片山不是那种马上发怒的人。可是,这样子从外面遭受压力而影响盘问的事,他认为不可饶恕。
  “关谷久高住在哪儿?”
  “公寓。地址查到了。”
  “是吗?大概不在的,总之过去看看。其后去找门协升二。”
  “喵。”福尔摩斯叫,晴美赫然醒觉地说:“对!是门胁!他父亲不是议员么?”
  “从他来的压力?如果这样的话,从门协升二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片山面有难色地叹息。
  车子开往关谷久高的公寓。那个时候的当事人——
  关谷久高堵住马路站在那里。
  温水小百合停下来,说:
  “让开!你怎会在这里……”
  “我应该在拘留所?”关谷笑了,“很遗憾,我并不是逃出来的。正正式式被释放的哦。”
  “恭喜。”小百合嘲讽地说:“我要回去念书了。”
  “一天到晚念书不好哦。”关谷说:“偶尔也需要透透气的,不是吗?”
  纠缠不休的说法,跟以前的“轻浮”不同。以前无论小百合想说什么,他就说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小百合飞快地望望周围。
  她有点后侮,当石津说派个刑警保护她时,她说“不要紧”,便拒绝了。
  有些大学已经开始考试,补习学校的课也渐渐少了。尤其是大家只是来考必修科目的,上课时间十分分散。
  “找我有什么事?”小百合说。
  “以前说过啦。我请可爱的女孩陪我,需要理由吗?”
  “我讨厌你。”小百合说:“失陪了。”
  她想强行从关谷旁边穿过去,被他一把捉住手臂。
  “放手!我大声叫啦。”
  “试试看。”
  不知何时,关谷的手上多了一把刀,发出寒光的刀刃凑近小百合的喉咙。
  “乖乖地跟我来——懂吗?”
  关谷的口气一下子改变。小百合也脸青青,全身发抖。
  ——这个人不正常。
  “坐上那部车。”
  一部小型车停在那里。小百合被他推上前座,强逼扣上安全带。
  “两手乖乖放在膝头上。好。听话哦。”
  关谷绕过去坐进驾驶席。
  必须做点什么““怎么办?大喊大叫?搏或咬关谷的手,冲出车外?
  “不要出蛊惑。”关谷发动引擎,“你那张可爱的脸会被伤害哦。”
  “嗄?”

  小百合回头一看,倒抽一口凉气。
  车子开动了。
  然后,车子出到大马路,很快就混进车水马龙之中。
  “有事吗?”
  门开了,出来一个不把人当人看待的大男人。
  “我是警视厅搜查第一科片山。”片山代表说话,“我想见的是升二先生。”
  “是吗?”门协议员歪歪唇而笑,“升二是考生。见刑警会使他神经紧张的。”
  “这是凶杀案的搜查。务必让我见见他。”片山说。
  客厅里,片山、石津、晴美,还有福尔摩斯,一字排开而坐。
  “好奇怪的成员。”门协说:“你带了什么正式的证件来?”
  “什么证件?”
  “你有什么权利盘问我儿子?”
  “不能请他合作?”
  “你叫什么名字?片山?”门协有点作弄似地说:“你想强行见他是不可能的。他因病在躺着。”
  “病?什么病?”
  “没有必要说明。总之,回去吧。”门协严肃地说。
  “我必须见到他。”片山不让步,“为了逮捕杀人犯。”
  “你也很啰唆啊。”门协苦笑,“我不能为你这样做。”
  “刑警的任务是逮捕凶手。为了这个,只能请你让我见见令郎。”
  这种时候,片山也固执起来了。
  他本来是个提了辞职信的刑警,一点也不怕被革职,怕的反而是尸体和女人多一点。
  “我拒绝。”门协死死盯着片山,“你回去!”
  “哥哥……”晴美捅捅片山的手臂。
  片山飞快地望了晴美一眼——终于点点头。
  “好吧。”他转向门协,“改天再拜访,我一定要和令郎谈一谈。”
  “我不保证他几时病好哦。”
  “我等他。”
  “在这之前,你若没被革职就好了。”门协打开客厅的门,喊,“客人要回去啦。”
  片山等人走向玄关。
  就这时候,福尔摩斯迅速穿过门协背后,躲到走廊的摆设物后面去了。
  “那么,多谢。”
  片山的话还没说完,门已“碰”地关上了。
  “何等无礼的家伙。”石津勃然大怒,“让我砸破这道门好吗?”
  “算了——福尔摩斯不要紧吧?”片山出到门外说。
  “谁也没想到会留下一只猫的。”晴美说:“这里交给福尔摩斯吧。我留下来监视。”
  “怎么可以?”石津瞠目,“万一晴美小姐遇到不测——我留下来好了。”
  “唷,石津,你真好人。”
  “这个过奖了……”石津羞红了脸。
  “不要婆婆妈妈的,快作决定!”片山埋怨。
  “你自己不受欢迎,才说这些话。”晴美说。
  “真是的。”
  “什么?”
  “啊——没什么。”
  晴美噗哧一笑。
  “石津,我没事的,你走吧。要担心的反而是我哥哥呀。”
  “但……”
  晴美把迟疑不定的石津推上车,结果只她一个留下来。
  当然,福尔摩斯还在里面。首先不必担心它。无论如何,晴美留下来,是想亲眼看到有什么事发生。
  片山等人的车离开后,晴美找到一个小公园,在一张可以望见大门位置的板凳坐下。
  “理想位置哪。”
  虽然离开大门稍远,但能看到出入情况,而且前面有矮篱笆,从对面反而看不见自己。
  对了——福尔摩斯在那大宅中找什么?
  大门突然开启。
  凝目一看,一部大型涂黑的外国车慢慢驶出来,笨重的车身向前滑动着。
  车内的人影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肯定是刚才的门协议员,好象正在车上打电话。
  他出去吗?那么,他儿子还在家里了。当然,家中还有好些佣人在,晴美即使去了也会被赶出来。
  大门又关上了。说是监视,呆呆地坐在这儿也甚没趣。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进去?
  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乃是晴美的“缺点”。
  然后——另一部对照的小型车从公园前面经过,晴美的眼睛反射地追踪那部车……
  “那是——”她不由起身。
  只是一瞬的事,她看到坐在小型车前座的,好象是温水小百合。
  “不可能……”
  她喃语、她对自己的眼睛有自信。
  在门协的大宅附近,跟小百合相似的女孩坐在车上——可能是巧合。
  晴美冲出马路。那部车穿过门协宅的门前走了。毕竟是“认错人”吗?
  可是,看着看着,车于沿着围墙在前面拐弯,看不见了。换句话说……
  “从后门进去了!”晴美确信。
  也许推测错误,不过,大致上跟随直觉不会有错——偶尔是有的,这个情况没什么大损失就是了。
  走!
  晴美对自己发号施令,以猛速冲向前。
  跑去那个转弯要几秒钟?车子一旦进去里头就完蛋了。
  足下的地面在跳跃,就像自己“腾空飞起”的感觉。
  拐了弯,前面那部车子转进门协宅后院的影子惊鸿一瞥(因门协宅太大了),果然是转去后院了。
  晴美并不知道这栋大宅有个可容车子进入的后门,这里总不能半途而废。
  她再用力吸一口气,奔向车子看不见了的转弯。跑呀,跑……
  呼吸也上气不接下气起来——已经老啦!
  速度愈走愈慢,毕竟不可能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了。想着想着,总算来到这个转弯,“哈哈”声喘着气,窥探另一边。
  那部车就停在前面十米左右的地方。是有后门,但似乎不能容纳车子开进去的样子。
  从车上下来的,是个高高瘦瘦的长发男子,一定是关谷久高。
  还有一个。后面的车门打开,出来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去开后院的门,在这期间,关谷打开前座的车门。
  果然!是温水小百合。
  关谷捉住小百合的手臂,强拉着她走向后院,很快就消失了.年轻女孩则上了车。大概去把车子停去什么地方吧。
  关谷把小百合带进去了。那女孩停好车,又会到回来吧。那期间的后门……
  小车跑远了,转去跟刚才相反方向的转弯。大概那边可以把车停好吧。
  晴美的心脏还在猛跳,心口辛苦得差点死掉,尽管如此,她仍然快步走向那道后门。
  那是道拉门。轻轻打开,窥望里头时——
  “进去!别吵!”
  恰好关谷紧推着小百合的肩膀,把她推进大宅里头去了。
  那道门是什么?当然不是玄关,又好象不是便门。晴美迅速进到后院,关起后距离那道门仅有数米。若是在片山家的公寓,从玄关大门往前走数米,就进到房子中央了。
  传来踏沙石的响声,晴美躲到一边,藏身在装配大的简单储物室后面。
  现在汗水从全身毛孔喷出。轻度的减肥运动哪!晴美悠闲地想着时,后院的门又“咯勒”一声打开,那女孩走了进来。
  关上门后“卡”的一声上锁。乍看是陈旧的木门,锁头却是现代式的。
  那女孩从那道门进去了。晴美终于想到了。
  她就是小百合所说的“水田智子”吧。
  在火车上遇到的女孩,还是入住阿部家,分裂人家夫妻感情那个?恐怕是后者吧。
  “水田智子”和关谷久高在一起,无理地把小百合带来这个地方。这是好机会。
  但……自己这边只有一个人。怎么办?
  晴美毕竟有点踌躇。
  发生凶杀案。那个关谷是凶手的可能性极高。
  把哥哥或石津叫来是最妥当的。但不晓得要花多久时间——
  小百合可能遇到不幸。在这几分钟内,关谷想把小百合怎么样?
  这时必须冷静思考。万一自己也受了伤,就不能帮助小百合了。对,这里对小百合不起了,先决条件是求救再说。
  如此这般——经常就是这样——晴美一个人单枪匹马地接近那道门——
  片山和石津的车子驶进K大的校园内时,总觉得气氛点古怪。
  穿工作服的男子抱着工具箱之类的东西在跑,好象是要去一幢稍微古老的建筑物似的。那一带聚集了好些学生。
  “发生什么事吗?”石津说。
  “不晓得。过去看看。”
  把车驶进停车场后,两人快步走向那幢建筑物。
  “咦,你们这么快就来啦。”有声音说。
  依旧穿看一袭白袍的佐久间恭子,正大踏步向他们走来。
  “准备功夫很够嘛。”她又说。
  片山莫名其妙。
  “什么事?”
  “咦,你们不是到图书馆来的么?”
  “图书馆?不。我们是来见室田老师的。”片山说:“图书馆发生什么事?”
  “那毕竟是来图书馆的。”佐久间恭子点点头。
  片山和石津面面相觑。
  因佐久间恭子快步走向图书馆的关系,片山等人也慌忙跟着走。
  像是大学职员的男性,抱着担架气喘喘地跑过来。
  “佐久间小姐——是不是这个?”
  “担架之类,一看就知道啦?”
  “呃……不过,相当重咧。”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片山示意一下,石津从那人手里把缩成圆形的担架飒起拿来,扛在肩上。
  “怎么啦?”片山问。
  “室田老师嘛,他在图书馆。”
  “光是这样就要准备担架?”
  “怕书是吗?”石津说:“我可以了解的。”
  “他被关在里头了。”
  “关在里头?”
  “嗯。总之进去再说。我来带路。”
  一行人穿过学生群走进去时,见到石津扛着担架,竟然有人问:
  “室田老师是不是死了?”
  “但他是个倔脾气的人呀。”
  “对呀。还没当教授,不会死的。”有人说,引起哄然。
  “口没遮拦。”佐久间恭子苦笑,走进图书馆里面去了。
  接待处的女孩奔上前来。
  “佐久间小姐!”
  “怎么样?”
  “现在正要撬开……不过,很麻烦。门本身也生锈得很厉害。”
  “哦——里头的反应呢?”
  “没有。怎么搞的?室田老师。”
  “不晓得……那地方不是太小,又有通风装置,应该不会窒息的。”
  片山在旁听着,不禁问道:
  “他被关……在哪儿?”
  “在最深入的地方,有个称作“闭室”的书库,摆放不大使用的文献。刚才室田老师进去了——走吧。”佐久间恭子说。
  他们下去地库。
  “是道铁门。”刚才那个穿工作服的男子在冒汗,“要撬开很不容易。若不用烧焊器之类烧断它,恐怕很费时哦。”
  “这里面吗?”片山用手叩叩门。
  响起“锵”的一声。佐久间隔着门大声喊:“室田老师——室田老师!在的话,请回答!”
  里头什么声响也没有。
  “尽管是我,也无法毁掉这东西的。”石津说。
  “怎样的情形?”片山问接待处的女孩。
  “他说他想进去里面……我把钥匙交给他。然后,过了一小时左右,传来“碰”的一声巨响——”
  “是声音吗?”
  “嗯,我猜一定是书掉了下来,于是我下来看,见门紧闭,而且上了锁。”
  “好怪的事。”佐久间说:“怎会从里头上了锁呢?”
  “不晓得。我叩了几次门,喊了好几声,但都没回音。”女孩叹息,“我不知道怎办才好,于是通知佐久间小姐……”
  “算了。不是你的错。”佐久间安慰她。
  “可是——钥匙呢?”
  “一把被室田老师拿进去了。其实应该还有一把才是……”
  女孩说到这里,传来脚步声。
  “发生什么事?”
  大崎教授走过来。
  刹那间,片山以为大崎是另外一个人。
  就如书本吸收尘埃一样,以前的大崎也予人吸了尘埃的感觉,现在的大崎好象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头发梳理整齐;西装是刚从洗衣店拿回来的那么新;领带不再是以前“纯粹是挂在脖子上的布”,而是图案时髦的款式。
  到底么回事?片山目瞪口呆。
  当接待的女孩向大崎解释时,佐久间悄悄向片山招招手,小声说:
  “大崎老师呀,目前在恋爱中。”
  “呵……”
  片山重新觉得爱情力量的伟大!
  “室田先生在里头啊!那真糟糕。”见到在设法弄坏锁头的工作服男人,大崎问女孩,“为何不用钥匙来开?”
  “室田老师拿进去啦。”
  “不是有两把的吗?我记得。”大崎说。
  佐久间夸张地喊,“了不起!大崎老师记得钥匙的数目!”
  “喂喂。”大崎苦笑,“总之,应该还有一把才对。”
  “有过的。”这种时候了,女孩仿佛还在憋住校意的样子,“可是,去年被大崎老师弄丢了。”
  “我弄丢了?”
  “嗯。老师把它放进口袋带出去了。第二天我问老师,老师说没有哇……”
  大崎假咳几声。
  “这么一来,毕竟只能撬开了。加油吧!”大崎声援那名作业中的男子,有点滑稽。
  即使在谈恋爱,本质上依旧不变的样子。
  门和墙壁之间形成一条细缝。
  “里面亮着灯。”片山窥探看,“可是,这样子什么也看不见。”
  “失礼一下。”石津拍拍工作服的男子的肩膀,“交替好吗?”
  “是吗?求之不得。我的手已麻痹了。”那人浑身汗水淋漓地站起来。
  “给我金杠杆——片山兄,请退后。我要把它插进那缝隙间,试试看。”
  石津杷金杠杆的薄尖端用力推进细缝门。
  发出铁与铁相摩擦的“吱吱”声。
  “不过,好坚固的锁头哪。”
  “好象是——退开一点。”
  石津用两手紧握金杠杆。然后用力吸气,把浑身气力和体重完全投入,用力拉杠杆。
  “石津,不要勉强。”见到石津的脸涨得通红,片山忍不住说。
  是,到了这种时候,反而什么也不说的好。说了,石津也不可能变轻松。
  传来“轧轧轧”之类的摩擦声。停住呼吸继续运力的石津,脸已涨红得不能再红,汗水一点一点地渗出。
  “打开啦。”有人说
  传来“吱吱”的锐声,以及“砰”一声爆炸似的巨响。锁头坏了!
  门发出“嘎”的一声打开,石津往后翻滚了两三回。
  “好厉害!”
  所有人都瞪圆了眼。
  “喂,你没事吧!”片山首先担心的是石津,马上冲上前去。
  “打开……了吗?”
  石津跌个四脚朝天,“哈哈”声喘着说。
  “嗯——了不起。”
  “得到片山兄的赞扬……很光荣。”
  说完,石津整个人倒在地上。
  “喂!振作些!”
  “我……没事。”石津继续躺成大字,“万一有所不测……替我向晴美小姐致意。”
  “你怎么那么容易死?”片山苦笑,“总之,做得很好。牛扒三片!”
  石津一骨碌地爬起来说:“四片如何?”
  片山暂时让石津休息片刻,这才走进书库内。
  数量惊人的书。书架高达天花板。空气也是尘埃兮兮的。
  “在这边。”佐久间恭子的声音从深处传来。
  片山在书架之间往来。
  搭在架子上的移动式梯子倒下来了,室田则仰面倒在椅子旁边。然后,一册几公斤重的大书——究竟有几多册呢?
  全都掉在室田的身体上。
  “这可严重了。”片山屏息。
  “他的颈骨……”佐久间恭子说:“呼吸没有啦。”
  “怎会这样……”片山叹息。
  室田睁大眼睛,仿佛在瞪着天花板的表情。嘴巳吐了一点血的关系,口的周围脏了。
  “先把他摆在担架上抬出去。可以吗?”
  片山点点头,走出书库。灰尘的味道和那种死的状况,令他觉得难受得很。
  佐久间恭子把担架拿去里头,铺上白布。
  “喂,你没事了吧?”
  见石津站了起来,片山说。
  “嗯。一提起牛扒,我就提起精神来了。”
  不知是正直,还是单纯……
  “那你帮忙把尸体用担架抬出去吧!”
  “是!”石津精神奕奕地拂拂手。
  “对不起啊!”
  担架被白布盖着,佐久间和石津一前一后地抬着出去。
  “相当重咧。手又麻痹啦!”
  “人死了就变重了。”佐久间说:“这种人的死也是。”
  片山对这句话不由同意地点点头。
  “呜呼。”大崎一边开研究室的门一边说:“今板、事务室的女孩……这次是室田了。”
  “是否有些什么头绪?”片山一起进去里面。
  “没什么头绪不头绪的——室田的事是意外吧。”
  “是吗?”片山摇摇头,“乍看之下是意外,也有谋杀的可能性的。”
  “怎会呢?”
  “尽管书本塌落掉下来,但会压死人么?详情只好等验尸结果了。”片山说。
  就在这时候,有张女孩的脸从橱柜后面倏然探出来,吓片山一跳。
  “噢,是了。”大崎“啪”地拍额头,“抱歉,我忘了。”
  “我就猜到。”女孩笑了,“这正是老师的作风,没关系。”
  “是吗?无论如何,老了就是老了。”大崎脸红了。
  她就是大崎的“恋人”?片山惊讶地望看,简直像是他的女儿——不,搞不好是孙女了。
  突然,片山皱皱眉。
  “呃……这位是片山刑警先生。她嘛,是因一点事情受我照顾的女孩。”
  大崎边说边径自羞红了脸。
  “我好象……在哪儿见过你。”片山说。
  “嘎?”少女看着片山。
  “不……的确很像。”
  片山想起来了。在大学的食堂,小百合遇见“水田智子”的事。那次片山也看过她一眼。
  现在眼前这个女孩确实是别人,但非常相似。
  “你……叫什么名字?”片山问,少女露出困惑的样儿。
  “她呀,她发了一点烧,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大崎插嘴。
  “你——会不会是“水田智子’?”片山问。
  “水田……智子。”少女自己喃语,“水田智子——怎样写?”
  “你试写写看。”大崎说。
  少女撕了一张便条纸,在上面用原子笔写了“水田”两个字。
  “智子……智子——是不是这个字?”
  少女正确地写上“智子”。
  “对!就是它。”片山说。
  少女呆然站在那里不动……
  这时,研究室的门打开。
  “老师!”
  猛速走进来的——
  “怎么啦你?”大崎瞪大眼,“你不是请假了吗?”
  “我打电话去府上,没人接,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来者是女管家市原百合。
  “那就肯定是来了大学嘛。”
  “我晓得呀,当我打电话来这里时,你的秘书说大崎老师今天‘古古怪怪”,不是吗?”
  “古古怪怪?我吗?”
  “我想是因为我的关系。”少女说:“市原嫂,对不起!昨晚我和老师……”
  大崎假咳一声。
  “不,是我的责任。这种情形下,应该是年长的人负责才对。”
  “我就猜到是这么回事。”市原百合没有表示太震惊的样子,“从一开始,我就发现这女孩看老师的眼神不寻常。”
  “是吗?”大崎吃了一惊。
  “老师。更重要的是,我刚刚听说了,室田老师他……”
  “嗯,是的。如此一来,我身为主任教授的,可能必须负起责任才行。”
  大崎叹息,在自己的旧椅子上坐下。
  “有什么关系?反正老师也不适合当什么主任不主任的。”
  “你倒说得坦白。”大崎苦笑,“还有……我们谈到哪里了?”
  完全离题了。
  “对对对,她呀——”大崎看住少女。
  “我叫……水田智子。”少女清晰地说:“我想起了。在火车的洗手间,我突然被什么药物弄量……”
  “果然有人对你不利?”片山说。
  “嗯。当我醒来时,已被关在某个地方。应该是药物的关系,头脑昏昏沉沉的……不过,现在终于想起一切了。”水田智子肯定地说。
  “昏昏沉沉的关系,这才看上老师的。”市原百合扮个怪脸说。
  “这样可以了?”女声说。
  “唔。待会用药弄量她就行了。”关谷的声音,“你用那边的电话打去上面房间吧。”
  “好——喂?我们现在在地库。喂。带她来了。”
  挂断电话的声音。
  晴美从那道门进来后,沿着往下的楼梯一直走下来。那道门好象只能通往这个地库的样子。
  有个房间开着门,小百合好象被他们带到那里头去了。原本大概是储物室之类的,左右各有一道门。传出声音的是左手边的门。
  晴美有点迟疑,万一有人下楼梯来的话,自己的身影就无处遁形了,于是她打开对面的另一道门。
  这里根本就是仓库,又暗又多尘,堆满旧桌椅、纸箱之类,正适合藏身。
  晴美走进那里头,在不被察觉的程度下把门开了一条缝,然后倾耳静听从对面门缝漏出来的声音。
  “他说马上就来。”女孩说。
  “是吗?”
  隔了一会。然后——传来“啪”的一声。
  “你干什么?”关谷怒喊。
  “你明知故问。”
  看样子,女人掴了关谷一巴掌。
  “你在说什么呀!”
  “别装蒜了。”女人发出不悦的声音,“居然被员警捉了!好险咧!”
  “没法子呀。谁也不喜欢被人捉的。”
  “尽管如此……喂,那东西放在哪儿?”
  “唔……”关谷不说话。
  “必须拿到手才行!我好不容易才做到那个地步了!”
  “没想到阿部被杀了呀。”
  “是谁干的?叫人很担心。”女人说:“干掉那个人,而且是在他的公司里面——接在今板老师之后第二个啦。”
  “唔……我也很在意。”
  “找到东西了没有?”
  “没有……我正要找,阿部的老婆回来了。”
  找到“东西”吗?他们在说什么?
  “你也是的。住在那个地方,竟然不知道‘束西’摆在哪里。”
  “我没想到阿部会被杀嘛。”女人反唇相识,可声音里有不安的回响。
  然后——楼梯上面传来开门的声音,有脚步声往下走来。晴美立刻把门暂时关上。
  对面的门传来“吱”的一声响。
  “你好……”关谷说。
  “你——”小百合的声音,“你怎会在这种地方……”
10
  晴美又把门打开一条缝。
  “这里是我的家嘛。”那男的——不,男孩说。
  “你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安静。这两个人很喜欢用药的。”有气无力的平板声音,“使用过量的话,人会失常,也有不能恢复正常的哦。”
  晴美也知道他是谁了。
  对,他是门协议员的儿子,门协升二。
  “谋杀吗?”片山说。
  “被书本谋杀的事可能吗?”石津抬头仰视高及天花板的书壁,“有人把这些书全部读完吗?”
  “谁晓得?!”
  片山他们来到“现场”。
  室田的死是意外还是谋杀?这判断有十分微妙的地方。
  最终必须等候验尸结果,总之在可能的范围内,必须让现场保持原样。
  在地面堆积如山的书本。
  确实,这些书掉下的方式不自然。若是书架方面因某种震荡而造成书本一同掉下来,也不可能变成这种局面。
  “名探掌握到什么?”声音说。
  佐久间恭子穿着白袍走过来。
  “从这梯子的位置来看,室田确实是从梯子跌下来的。”片山仰头看,“可是,这些书山……凶手——假设是谋杀的话——若是把室田从这梯子推下来,光是这样就有可能折断颈骨么?”
  “有可能的。问题在于他以怎样的姿势跌下。”
  “至少跌下后,暂时不能动吧。”
  “是呀。从最上面掉下来的话,相当严重了。”佐久间抬眼望梯子,“上去看看好吗?”
  “呃……也好。”片山最怕高的地方,“喂,石津——”
  “是。”不用说也明白的样子,“不知梯子扎不扎实?”
  石津问一句就爬上去了。
  梯子多少发出“吱吱”响声,总算可以上到最高的地方。
  “相当高咧。”石津说。
  刚好从他那个位置可以构到的架子已空得干干干净净。宽度有两米以上吧。书是从那里掉下来的吗?
  “但……怎样掉下来的呢?”片山喃语,“假如把上去那边的人往下推的话……”
  “当事人的手松离梯子才做得到。”佐久间说。
  “对呀。喂,你把架子上的书拿一本打开来看。当然,手要松离梯子。”片山”直仰视石津说:
  “但是,若是有人把室田老师推跌下来,他怎样逃走?”佐久间说。
  言之有理。片山把那名接待处的女孩叫来。
  “嗯,当时传来好大的响声,我马上跑过来。”女孩说。
  “途中有遇见什么人吗?”
  “没有。我刚好有事,就在这上面附近。所以,如果有谁从这里出来,我是马上会知道的。”
  “那么……当时已经上了锁?”
  “是的。怎么喊也没回音。”
  “其后呢?你去叫人那段时间,有人可以从这里下去吗?”
  “不可能。”女孩摇头,“我在这里大喊大叫,在上面看书的两三个人也下来了,我请他们留在这里,然后联络校内的总务就跑回来——”
  “即是说……谁也不能从这里出去了?”
  “应该是的。”
  假如接待处的女孩没撒谎,表示在石津撬开这道门前,没有人从这里出去了。
  毕竟室田的死是意外不成?
  石津已经从梯子下来了。
  片山望望梯子,然后不顾一切似地吸入一口气,开始慢慢爬上去。
  “片山兄!不要紧吧?”石津吓得大叫。
  “别大声喊!反而吓倒我,不是吗?”片山反驳他,好不容易才上到最上面。
  书架左右完全空了。
  可以见到对面书架的后侧。换句话说,由于书是背对背排列的,从对面放的书,紧密地并排在那里。
  片山稍微伸头去窥望。
  “果然——”
  在积尘的书架上,书本有移动过的痕迹。不是这边的架子,是那边架子上的书。
  有人在这架子的另一边待过。
  室田无所知,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于是在这里翻书。就在那当儿,另一边架子的书动了——从那隙缝间有人伸手过来,把他推倒。
  没捉住梯子的室田一下子垮台,失重心往下掉……
  可是——若是这样,何以这么多书掉下去呢?
  片山沉思着。还有,那个“某人”怎样从这里走出去?
  “片山兄。”石津在下面喊,“有人找你。”
  “嗯?”
  禁不住往下看,片山立刻双脚发抖,紧紧捉住梯子。
  “我想起啦。”进来的是水田智子。
  “刚才她说她突然想起什么来了。”大崎也跟着来。
  “是吗?”
  片山装作平静,从梯子走下来,双脚着地时,不由喘气。
  “我被人关在某间大屋的地下室。”
  “大屋?”
  “嗯。刚刚终于想到了。被人带进去时,我看了外面的门牌。上面写着‘门协’。”
  “门协!”
  片山和石津对望一眼。
  “然后,我——”
  “等一等!你跟着来!”
  片山往前跑。石津拉住水田智子的手,慌里慌张地追上去。
  大崎呆若木鸡,目送片山等人“呱喀呱喀”地冲上楼梯,喃喃地说:
  “我没那份精力!”
  “噢,”佐久间恭子嘲笑他,“你不是有精力去拥抱那么年轻的女孩么?”
  大崎顿时脸红耳赤。
  晴美心焦如焚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假如片山等人在就好了……真是的,最紧要的关头总是不在!
  她忘了是谁说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尽在埋怨。
  “我要进K大,容易得很。”听见门协升二的声音,“因为我卖到了入学试题。”
  “你说什么?”小百合说。
  “当然不便宜,我哥哥考试时也买了。向今板教授买的。我爸爸盯上了这个,他说只要有组织地买卖,又安全,一定赚大钱。”
  “怎么可以……那些认真读书的人怎办?”
  “人生就是这么回事嘛。”门协用淡淡的语调说:“行运的人永远都是幸福的,不行运的人做什么都是不行的。”
  “荒唐!”小百合说:“那么——为何带我来这种地方?”
  “我嘛,要从补习班或考生中找一个称心的,协助我们‘工作’。当然,必须坚强,懂事才行,见到你,我觉得没问题,就盯上你啦。”
  隔了一会。
  “你想叫我做些什么?”
  “你会看人吧?你只要找人,知道哪一家的孩子可能会出钱买,然后盯上,调查那一家的底细,通知我就可以了。为了做这件事,你必须“荡’一年重考才行。”
  “我……”
  “你和买卖直接无关。所以,万一有事时也没你的事。还有,大家为了考试都拼了命。若是用钱可以拿到考题,首先不会有人拒绝的。”
  因为只听见门协升二的“声音”,晴美猜测不到小百合处于怎样的状态。那个关谷和自称“水田智子”的女人在一起,可以想像是怎样的局面。特别是出现“药”的话题,令晴美更加不安。
  “怎样?”门协说:“如果不愿意的话,这两个人会把你怎样,我也不知道。你是聪明人吧?东京嘛,是个有钱就有趣的城市。如果你肯接受这份差事,大把零用钱到手哦。”
  过了半晌,小百合用坚定的语调说:
  “你以为别人和你一样?起码我不是。不要。我不能做你的助手。”
  声音充满确信,一点震抖也没有。
  你在说什么呀?晴美大呼不妙。当然,站在晴美的立场,假如换作她在这个处境下,“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不过,若不暂时装作听话的话,就无法逃离那个地方呀。
  如果正面硬碰硬的话,未免——
  “哦。真遗憾。”门协说:“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下。说不定你会改变主意吧。”
  “不必考虑!”
  “是吗?”
  过了一会,传来小百合“哗”然的叫声。晴美差点冲了出去。
  “头发被扯就发出这种声音,以后就不得了啦。”门协说。
  “我用药,使你忘记一切好了。”关谷说:“我会好好疼一疼你的。”
  “你跑不掉的。”女人说。
  “没事的。”门协说:“上次你只是被员警捉住,我爸爸大发雷霆。下次再失败的话,会被我爸爸杀掉哦。”
  他的说话方式几乎毫无表情,反而叫人不寒而栗。
  “不会再失败的。”关谷说。
  “唔。这样最好。”门协说:“那么,她的事拜托了。”
  “不看一下吗?”
  “我不喜欢残酷的事。不如看影带更有趣。不过,你这样做,可以吗?”
  “你指什么事?”
  “没有东西,不能做生意呀。”
  “我晓得。我会去拿的。应该是在阿部的家才是。”
  “应该的话,我爸爸不会答应的。目前必须有东西才能做事。”
  “知道啦。”关谷叹息,“这小妞的事往后缓办。我去阿部家一趟。”
  “这样做比较明智。”门胁说:“还有——”
  “还有什么呀!”
  “躲在对面储物室的人,我看要想想办法对付的好。”门协说。
  晴美大吃一惊。他在哪儿发现自己的?
  来不及躲了。门“啪”地打开,关谷站在那里。
  “几时……”
  “我从我的房间看到的。”门协说:“这人追你们的车子。她是刑警的妹妹哦。让她活着不太方便的。”
  “知道。这次不会失策的了。”
  关谷手上的刀在闪光。
  晴美被逼得步步后退,一下子就碰到后面堆积的纸箱。
  门协和那女的站在关谷身后,一直瞅着她看。
  死在这种地方……岂能忍受!
  想是这样想,她手上一件武器也没有。
  “跟那小妞一起,把她送上西天好吗?”
  这种台词说得帅气,只有在电影中而已。
  真的说出来时,就没好事了——关谷对门协那句话产生实感。
  不知何时——小百合双手拿着一张不锈钢椅,站在关谷背后。门协和那女的背向小百合,所以没察觉。
  小百合高高举起椅子,然后猛然挥下。关谷的头部受到猛然一击,一声呻吟,整个人崩跌在地。
  晴美迅速捡起他掉在地上的刀。门协和女人呆若木鸡似地呆立着。
  “看来事态倒转啦。”晴美说。
  “为何你的绳索……”女人哑然看小百合。
  “有人替我解开了。”小百合说:“虽然——不是人。”
  “喵。”福尔摩斯衔住绳子走出来。
  “原来你在这儿。”晴美叹息,“我正担心,以为你到哪儿去了。”
  绳子“啪”地掉在地上。
  “用这个绑你好吗?”小百合说。
  “你这——”
  女人摆起姿势,福尔摩斯弯起背,发出粗野的呼吸,伸出利爪,“咯吱咯吱”地在地面上磨爪。
  “想不想被它挠一下?”晴美说:“它会直扑你的粉脸哦。”
  女人畏缩了。门协慌忙冲上楼梯。福尔摩斯“蹬蹬”踢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上楼梯,扑向门协的后颈。
  “哗!好痛!”
  闪身的瞬间踏空了楼梯级,门协“叭嗟叭嗟”地滚了下来。
  “他晕倒啦。”小百合说:“你也要吗?”
  女人脸都白了,摇摇头说:
  “不要!我什么也没做啊!”
  “什么也没做?”小百合严厉地盯着她,“你把水田智子怎样了?”
  女人悚然一惊。
  她全身冒冷汗“咚”地瘫坐在地。
  “需要时间慢慢问话了。”晴美说:“小百合,你绑好吗?”
  “嗯。这种事我一直想做一次。”
  小百合拿起绳索,女人哭丧着脸大叫:
  “不要!是他——关谷不好!真的啊!”
  “你对她做了很过分的事,对吧!”小百合一直瞪着女人,“晴美姐,怎办?”
  “唔,先联络我哥哥,叫他来这里。必须以涉嫌杀人逮捕她!”
  “没有——”女人胆怯地缩起身子,“我与命案无关!而且——受狙击的是我们哪!今板和井口良子都是我们的人,我怎会杀他们?”
  晴美望望福尔摩斯。福尔摩斯走近女人时,女人缩身,喊:
  “不要挠我!”
  “喵。”
  福尔摩斯把鼻尖凑近女人的鞋子,哼哼地嗅着什么味道的样子。
  “什么嘛……”
  “脱鞋。”晴美说。
  “嘎?”
  “让我看看鞋子。”
  女人脱下鞋子,战战兢兢地递给晴美,晴美看看鞋底,说:
  “我并不是谢洛.福尔摩斯,但我起码看得出,黏在边上的黑迹是血吧。”
  “怎会——”
  “一查就马上知道了——杀阿部的是你吧。”
  女人有一瞬间显示想逃的迹象,福尔摩斯哼声恐吓她,她马上冒冷汗,垂头丧气。
  “他……”女人仿佛在发牢骚似地喃语,“他没胆量。明明没啥大不了的事……只是触到一点点法律罢了,他就怕了,想逃避我。”
  然后,她舒一口气。
  “若是这么怕死,从一开始就只好好对太太忠心好了。”
  晴美觉得,女人的语调里,含有轻微苦涩的意味。
  “他死在这里?”
  晴美走进暗沉沉、有灰尘的味道的书库之中,打量四周。
  “是的。不过,愈想愈觉得匪夷所思。”片山说:“那张梯子下面,就是室田死去的地方。”
  书本还堆在那里。
  福尔摩斯走进来,在里头转了一圈。
  “室田也加入卖试题的工作吧。”晴美说。
  “正是如此。”片山点头,“看样子有人在杀绝卖试题集团哪。”
  “我认为是自作自受。”晴美说:“虽然他们没杀人,却是卑鄙地犯罪。”
  “我明白你的心情。”片山说:“不过,罪就是罪。”
  从门协升二的话中,他父亲所做的事已明朗化。
  大概明天,他就会被捕,同时丧失当议员的资格了。
  井口良子也有份参与影印试题的角色。片山不愿相信,但听说井口良子爱上了那个关谷久高。
  也许她是为了维系他的感情,这才言听计从吧。
  “是关谷说的。我猜杀井口良子的可能就是这家伙。”片山说:“我要严厉责备他。”
  “对。井口良子不是那种喜欢做暗事的类型。”
  “还有,在医院里企图用刀刺我的也是他。我会使他招供的。”片山罕有的自信,“问题是杀死今板和室田的凶手了。”
  “杀阿部的是那女的吧。”
  “嗯。那个做了水田智子的替身的女人,她把阿部拉进集团。在与大学有关的人以外的地方收藏试题的影印本,万一检举时也安全。”
  片山环视室内的情形。
  “喂,福尔摩斯。知道什么吗?”
  “喵。”福尔摩斯在那张梯子底下止步。
  “叫我上去?”
  福尔摩斯自己开始迅速爬上梯子。在途中,宛如前翻铁棒似地倒转吊挂,又翻个身“喵喵”叫着游戏。
  “喂,认真一点好不好?”片山啼笑皆非地说。
  “它叫你快点上去,对不?”晴美说。
  “喵。”
  “我已经上过了。你去吧!”片山礼让。
  “自己明明怕高——好吧,我去。”
  晴美爬上梯子去了。
  福尔摩斯早已上到书本掉光了的空架上,在那里走来走去。
  “这是对面架子的书本移动过的痕迹?”
  “嗯。看得出吧!”
  “对面的架子也有梯子吗?”
  “有的。不过靠在边上,有需要用到时才搭在正面吧。”
  “真巧妙。若是被人正面伸手一推的话,谁也站不住脚的。”
  “大概想不到还有别人在吧!”
  “关门并上锁的是谁?”
  “问题就在这里。很难想像是室田上的锁。而且,钥匙也好端端地放在他的口袋里。”
  “从里头也能上锁?”
  “这门的结构是这样的。”
  “那么,凶手会不会也有钥匙?”
  “那也很妙吧?因为钥匙只有一把。室田跌下后,凶手从他口袋拿出钥匙,从里头上锁,又把它放回去——不过,室田跌下时,发出很大的响声,而接待处的女孩马上冲下来了……”
  “凶手大概没时间把钥匙从室田的口袋拿出来又放回去吧!”
  “就是——毕竟是室田自己上锁的不成?”
  “那么,凶手是几时进去的?”
  “那也是问题。”片山点点头,“无论如同,总是搞不明白。”
  “福尔摩斯,你在干什么?”晴美开始下梯子,“下来不容易吧?骑我肩膀如何?”
  “喵。”
  福尔摩斯好象没有这个意思,在空架子上躺下来。
  “干什么呀?这种地方不会舒服的。”晴美苦笑。
  “它在干什么?”片山从下面问。
  “它在睡觉,在架子上面——不要啦,满身尘的。”
  “喵。”福尔摩斯叫。
  “慢着。”片山说:“对呀,说不定……喂,晴美,可以到那边的架子躺躺看吗?”
  “嘎?”晴美瞪大眼,“我吗?”
  “试试看,能不能躺下?”
  “但……好吧。福尔摩斯,让一让。”
  晴美从梯子爬上架子,肚子朝下躺卧。
  “这样可以吗?”
  “从下面看不见。”片山说:“我懂了。凶手可能躺在那边躲起来。为此,才有必要把书推下去。”
  “是吗?我要下来啦。”
  “嗯。”
  这一次,福尔摩斯乖乖地骑在晴美肩上,一同下来了。
  “不过,还是有钥匙的问题。”晴美拂去衣裙上的尘埃,“另外,事先躲起来可以,但怎样、几时出去的?”
  “正是问题所在。当然,凶手事先一定来看过那架子上面的情形。”片山沉思,“慢着……”
  “喵。”
  福尔摩斯叫,片山回过头去,但见穿白袍的佐久间恭子站在书库的门口。
  “佐久间女士——”
  “你想说什么?”佐久间说。
  “是你吧。”片山说。
  “我杀了室田老师?当时我在外面哦。”
  “你没杀他。不过,把凶手运出外面的是你。对吗?”
  “是吗?”佐久间装糊涂。
  “当时,你率先走进来,抱看担架——凶手躲在架子上,而我因为担心石津,迟些进来……于是你让凶手下来——对,你让他躺在担架上,在上面铺上白布。”
  佐久间恭子微笑听他说。
  “然后,再把室田老师的尸体放上去,用布盖住。石津说重也是当然的。因为当时担架上载看两个人。”
  一阵沉默。
  “你好聪明。”佐久间说:“不过,我不会告诉你是谁做的。”
  “佐久间女士——”
  “那班人不仅弄脏了K大的名誉。若是那件事,我也不会插手。那班人不单只要钱,有时假借卖试题,连有儿子的母亲的身体也要。”
  “你说什么?”
  “今板老师嘛,他的为人……我以前就认识他了。所以,知道有那回事时,我觉得不可饶恕。”
  “尽管如此——”
  “无须杀人?是的。换作是我,也许……但,有一个人,为了儿子的事,只是去找今板老师商量而已。她被问到想不想买试题时,大吃一惊——那个母亲是一个人把儿子扶养长大的,她禁不住迟疑了。”
  佐久间恭子慢吞吞地靠在书架上,继续说下去。
  “于是被今板捉住机会,强行把她……不过,那人结果还是拿不出那么一大笔钱。”
  “那么,没买成吧。”
  “对——她儿子落榜了。以分数来说,只差那么一点点……假如没有人买试题的话,大概会考上的。那孩子一心要讨母亲欢喜而用功读书,他受不起打击……于成绩公布后在回家的路上,被车撞死了。”
  片山不知说什么才好。
  “所以,那个人要报复。今板,然后室田。她杀了那两个搞不法考试的中心人物,我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兴致去告发她。”
  佐久间恭子只说了这些,便再也不说话。
  片山叹一口气。
  “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杀人毕竟是不行的。对不对?能不能饶恕又是另外一个问题。”
  “那么,拘捕我好了。”
  “这个怎么可以。”片山说:“请告诉我。”
  “喵。”福尔摩斯叫。
  站在门口的是大崎。
  “我听到了。”他点点头,“发生了何等严重的事……身为主任教授,真羞耻!”
  “不是大崎老师的错。”佐久间恭子微笑,“人是软弱的动物,对于不想看的东西就会闭起眼睛。”
  “片山先生。”大崎说:“把我当负责人,拘捕我好吗?”
  “懂吗?”片山叹息不已,“不是这个问题。这是——”
  “应该知道了的。”另一个声音说:“事先把这个书库的钥匙从老师的口袋抽出来的,是我。杀今板和室田的也是我……一想到那孩子的事,我就不得不这样做。”
  所有人都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
  看着站在门口的市原巨合。
  “市原……”
  “大崎老师。”市原百合说:“给你添麻烦了。我是想到,如果在主任教授那里做事,最方便调查大学中谁最可疑,这才到府上去的。不仅是今板,我还想知道与他同谋的是谁。”
  “真的是……你做的?”
  “是的。推跌室田杀了他后,我准备逃,关起门以防声音外漏,所以上锁。可是,梯子掉下的声音太大,刚好在附近的人立刻走过来的关系,我出不去,于是推 倒书架上的书躲起来。门打开后,最先进来的是佐久间……她是我的老朋友。她马上察出清由,让我跑掉。本来我是不想逃的,但因门协等做大买卖的人都捉了,我 已经……佐久间,谢谢。”
  市原百合鞠躬。然后转向片山,用平稳的声音说:
  “可以走啦。”
  “你回来啦。”晴美说。
  片山一进屋里就“咚”地坐在那里。
  “累死啦”
  “怎么啦?”
  “没有……给我茶。”
  “喵。”福尔摩斯爬起来,打呵欠。
  “你就好啦。逮到人就可以了。我还得做事后的审问工作。”
  “别发牢骚了。搞清楚了吗?”
  “嗯。”片山点点头,扯掉领带。
  “杀今板和室田的是市原百合。然后,干掉井口良子的,果然是关谷。”
  “他自供了?”
  “嗯。在“阿特籣号’,不是有个女人和门协升二碰头么?她是关谷。”
  “那么,是他男扮女装的了。”
  “嗯。在那里引起骚动也在他们的计划之内。他收买了店经理,叫他熄灯,然后在外面等候使他厌烦了的井口良子,伺机杀了她。”
  “不过——市原百含女士的情况将尽量酌情考虑吧。”晴美说:“对了,在今板教授被杀的前晚,有人见到他太太的车,那是巧含吧?”
  “那是女佣捏造的。”
  “为何她要撒谎?”
  “她知道太太和室田私通,企图赖在那个家不走。即是说她捉住太太的痛脚,趁机逞凶。好攻心计的。”片山苦笑,“我说,这样子是伪证罪,但她只说是‘相似的车’,完全不当一回事。”
  “吓人。”晴美也摇头,“还有一件不明的,大崎老师为何被人推落电车前面?”
  “那多半是被醉汉碰到而已。”
  “碰到而已?”
  “一名偶然见到的女生跑去通知室田。不过,室田凭此心生一计。”
  “什么计?”
  “今板被杀,室田也想到自己可能有生命危险。这时大崎教授发生意外。于是他想在必要时,把懵然不知的大崎教授安排做泄漏试题的策画人。”
  “好过分!”晴美瞠目。
  “于是,水田智子出现在大崎家门前。”
  “怎么回事?”
  “喵。”
  “明白啦。是我和你俩个。对不?”片山沉着脸说。
  “于是,关谷想行刺哥哥?”
  “嗯。差点一击致命啦!”
  “一击之前,福尔摩斯的利爪见功——对吗?福尔摩斯。”
  “喵。”
  “不过,井口良子太可怜了。”片山真诚地说。
  “关谷那小子也太过分了。”
  “他们在校外需要适当的合作人选。井口良子调查了考生档案,挑出水田智子和阿部两个。”
  “目的是为了引阿部入瓮呀。”
  “井口良子知道那件事后,心情愈发沉重。关谷也认为不能再蒙蔽下去了,于是表示‘最后一次’,让她和小百合一起去‘阿特籣号’……”
  “她不知道自己将遇害哪。”晴美点点头,“女人总是可怜的。是不?福尔摩斯。”
  “喵。”尾声
  小百合奔过来。
  好象在飞。像在空中飞翔一般……
  “得佐!我考上啦!”小百合嚷着说,一把抱住石津。
  “恭喜、恭喜……”
  石津顿时惊慌失措。
  “好极啦。”晴美说。
  “努力有了成果啦。”片山用平凡的词语慰劳。
  他不是那种会在这种时候说漂亮话的人。
  “承蒙照顾了。”小百合鞠躬。
  “愉快的K大生。”晴美点头,“虽然发生了许多事,好好享受大学生活吧!”
  “嗯——为了K大的名誉,我会好好读书的。”
  很大的丑闻。
  也有不少学生中止考K大。由于临时另外出题,对于透过门协买试题的人来说,考试已完全失去意义。
  可是现在,校园的午后,在明媚的阳光下,有人欢喜跳跃,有人垂头丧气,展示了爽朗青春的各种表情。
  “噢,水田。”晴美说。
  水田智子走了过来。
  “小百合,怎样?”
  “我考上了。智子你呢?”
  “我‘肥佬’了。”智子耸耸肩,但是满不在乎。
  “那真遗憾。”
  “不过,我明年再考。”
  “那你会进来啰。我等你。”
  “嗯。”智子点头。
  其实,透过大崎的名字,智子可以保送入学的,但大崎没有这样做,正是他的作风。
  “大崎老师会辞职吗?”小百合问。
  “不晓得——一定辞不了的。哪位老师辞了也没什么好处。何况他本来就无关的。”智子笑说。
  “智子,你是大崎老师的“女朋友”哇!”
  “不要取笑人家!”智子脸红了,“不过,市原嫂不在了嘛。有时总要去帮他打扫打扫的。”
  “这样做,他一定高兴。”
  片山说,拍拍小百合和智子的肩膀。
  “找一天为你们一起庆祝一下吧!”
  “庆祝?我落榜了呀。”
  “有什么关系?总是一种成果呀。全力以赴的结果。”
  “以哥哥的修养来说,这是一句好话。”晴美笑。
  “吃什么好?”石津马上心动了。
  片山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出大学校门。
  福尔摩斯正在车上打瞌睡。
  片山等人的声音接近时,福尔摩斯抬起头来,从车窗眺望外面。
  “福尔摩斯,久候啦。”晴美先上车,把福尔摩斯放在膝头上。
  “那么,就这样去工作啦。”片山坐在前座,“她们两个呢?”
  放眼一看,小百合和智子正在边走边谈地走开了。
  “让她们做她们喜欢的事吧。总而言之,她们年轻嘛。”
  “我也很年轻……虽然没她们年轻。”片山坚持地说。
  石津发动车子。
  “瞧,那边。”晴美说。
  但见大崎教授在小百合和智子背后追赶看跑上去。
  “还有人心情上更年轻的。”
  “喵。”福尔摩斯愉快地叫。
  总之,考试的季节——对片山等人来说,尽管称不上“平安无事”——总算平平安安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