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卫斯理与白素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6/03 15:20:45

这一册索性冠以《卫斯理与白素》之名,因为写的是真正以他们两人为主的故事,自然,也全然是《地底奇人》的续集。所以,书一开始是“十一”章,那便是接着上一册而来的,在封面上也说明,绝无任何取巧之意,理应说明。
卫斯理和白素在这一个故事之中,“乾坤定矣”,自此之后,白素卫斯理,就成了难以分离的一对,共同经历着无可比拟的幻想生涯。
在这个故事写作时,对于以后的发展并未能预料到,所以有些地方和日后的发展有点矛盾,这次全部经过了删改。
第十一部:不可想像的敌人
我想起宋坚不肯交出钢板的情形,忆起有关宋坚义薄云天,仗义疏财的事迹,更记
起了宋坚对我,倾胆相交的情形。
要我相信宋坚,竟会是如此卑鄙的小人,实在是没有可能的事。
可是,铁一般的证据,却又证明了屡次害我的,正是他,绝不是别人!
白素见我发呆,她也一声不出,等我呆了半晌,转头望向她的时候,她才道:“我
想到了,你、我爹、我哥哥,我们这几人,自始至终,都不是宋坚的敌手,直到摄得了
他的相片,以后的情形,只怕会不同了!”
我道:“这简直不可想像,宋坚家产钜万,全化在穷兄弟的身上……”
白素立即道:“这事情,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事隔多年,宋坚变了,还有一个可
能,就是眼前的宋坚,根本不是宋坚!”
我怔了一怔,道:“有假冒的秦正器,难道还会有假冒的宋坚?”
白素道:“还有什么不可能?飞虎帮在皖南山林区之中活动,宋坚本就很少露面,
只有当年大家相会过一次。如果不是你太过能干,我爹也绝认不出你是假冒的秦正器来
!”
我想了一想,道:“仍是说不通,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当然目的在那一笔财富,何
以当时,他竟会反对将财富瓜分?”
白素冷笑一声,道:“他反对将财富瓜分,目的便是想独吞!”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思绪,十分混乱,而且,也绝比不上白素的敏捷,我只得呆呆
地望著她。
白素又道:“所以我说,我们自始至终,一直败在他的手中,败得最惨的,是我的
哥哥。他一定早已知悉了我哥哥的计划……”
她说到这里,我不禁失声道:“你说二十一块钢片,在他手中?”
白素道:“正是,他之所以不肯将自己的一片交出,乃是因为,万一他夺不到其余
的钢片时,我哥哥也非和他合作不可之故!”
我呆了半晌,越觉得白素的分析有理!白素又道:“在他的小腿上,一定有著抓伤
的伤痕,而你的腿上伤痕,却是他抓出来的!”我一跃而起,道:“我去找白老大!”
白素道:“小心,若是见了他,千万不可暴露我们已知道了他的秘密!”
我点了点头,又将白素扶出了黑房,放在床上,拉起了被子盖上,正待转身之际,
突然听得房门上,响起了剥啄之声。
白素一呆,连忙一握手,令我躲入黑房之中,一面则扬声道:“什么人?”
门外传来的,却正是宋坚的声音!
我和白素两人,互望了一眼,白素又挥了挥手,我身影一晃,立即隐入了黑房之中
,将门掩上,但是却留下一道缝,以察看室外的情形。
只听得白素道:“原来是宋大叔,请进来吧,门并没有锁。”
白素的话才一说完,门便被推了开来,宋坚走了进来。
宋坚进来之后,四面一看,道:“咦,卫兄弟不在这里么?”
白素道:“他来过,但是又走了。”
宋坚突然一笑,道:“老大因为你哥哥的事,十分难过,但是他却另有一件事,十
分高兴。”白素道:“什么事啊?”
宋坚道:“你也一定早已知道了,你看卫兄弟这人怎样?”
白素低下头去,面颊微红,一言不发。
宋坚又“呵呵”大笑起来,我对他的伪装功夫,不由得十分佩服,因为他的笑声,
如此爽朗,实是难以相信,他竟会是卑鄙小人!
宋坚笑了几声,道:“媒人,你宋大叔是做定的了。”白素道:“宋大叔,你别取
笑了!”
宋坚更是“哈哈”大笑起来,突然间,一扬头,道:“卫兄弟,你出来吧,躲躲闪
闪作什么?”
我一听得宋坚如此叫法,一颗心几乎从口腔之中,跳了出来!
一时之间,我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我相信白素的心中。一定也是一样的焦急,
因为我们并未将放映机关掉,黑房的墙上,仍留著宋坚的像,如果他冲了进来,那非但
打草惊蛇,而且,宋坚见事已败露,他又怎肯干休?而我和他几次接触,已深知他在中
国武术上的造诣,远在我之上。
白素又受伤不能动,他一发起狠来,我们两个人,实在不是他的敌手!
大约也因为这个缘故,白素唯恐我不出来,宋坚便会闯进来之故,因比叫道:“你
出来吧!”我硬著头皮,顺手将黑房的门关上。
宋坚见了我,又是哈哈一阵大笑。
我竭力地装作若无其事,道:“宋大哥别取笑。”宋坚伸手,在我肩头上拍了两下
,道:“卫兄弟,你休息不够,来日方长,还是快去睡吧!”
我忙道:“不,我还有一点事,要去见白老大。”宋坚道:“好,咱们一起去!”
我回头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向我,使了一个眼色,令我小心。宋坚和我,一齐向
门外走去,刚到门口,宋坚突然“噢”地一声,转过身来,道:“几乎忘了,老大命我
来取一件东西。”
白素道:“什么东西?”
宋坚道:“老大说,有一具小巧的自动摄影机,在你这里,他要用,叫我来取了去
。”
我绝对相信,白素的智力和镇定力,都在我之上,那时候,我整个人都已经呆了,
只能僵硬地转了一下头,向白素看去。
只见白素的面色,也微微一变,接著,她便“啊”地一声,道:“不错,爹是有著
那样的一具摄影机,在我这里,但是已给我一个朋友借去了,如今不在。”
我的心中,怦怦乱跳,因为万一宋坚如果不相信白素的饰词,岂不是糟糕?而宋坚
迟不问,早不问,偏偏在这个时候,问起了那具摄影机,如果说是偶合,事情也未免太
巧了,当下,只听得宋坚“噢”地一声,道:“那我就回去覆老大好了!”
白素道:“不知爹有什么用处,我早知爹要用,也不会借给人家了。”
宋坚淡淡地道:“我也不知道。卫兄弟,我们走吧。”我松了一口气,跟著宋坚,
走了出去。我特地走在后面,轻轻地关上了门,在关门的时候,又和白素两人,交换了
一个眼色。
我们在走廊中,向前走出了七八步,宋坚突然用力,伸手在我的肩头,猛地一拍!
那一拍,力道极其沉重,不禁吓了我一跳,我立即闪开,抬头向他看去,却又见他,满
面笑容,我心中实在猜不透宋坚是在闹什么鬼,宋坚见了我惊骇的神色,面上也露出了
愕然之色,道:“卫兄弟,怎么啦?”
我镇定心神,道:“没有什么。”
宋坚突然又神秘地一笑,道:“我知道了,卫兄弟,你失神落魄,可是为了  ”
他讲到此处,却又故意顿了一顿,我忙道:“宋大哥,我没有什么事!”宋坚伸出
一只手指来,直指向我的面上,我唯恐他趁机对我下毒手,点向我面部的要穴,连忙向
后退出。宋坚却笑著:“你可是怕白老大不肯答应?”
宋坚讲到此处,拍了拍他自己的胸脯,道:“你放心,有我!”
我听得他如此说法,才松了一口气。同时,我的心中却也生出了极大的疑惑。因为
,看宋坚的言行,如果说他是假装出来的话,那实在装得太逼真了。可是,如果说他不
是假装,那却又令人难以相信,因为电影机所摄到的,正是他的相片!
我抱定宗旨,在白老大未看到那一卷软片之前,绝不和他翻脸,因此便笑道:“宋
大哥,一切仍要你多多帮助。”宋坚“呵呵”笑著,又向前走去。
不一会,我和他便已经来到了白老大的书房门前,推门进去,宋坚第一句话便道:
“老大,素儿说,那一具相机,给人借去了。”
白老大两道浓眉,倏地向上一竖,道:“什么?给人借去了?”我连忙道:“她说
,借给了一个朋友去玩几天。”白老大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了几下,人便霍地站了起来

白老大站了起来之后,问道:“伤势怎么样了?”宋坚笑道:“再有两天,只怕就
可以起床了,我到的时候,她正在和卫兄弟卿卿我我哩!”
白老大的面上,却没有笑容,紧蹙著双眉,像是在沉思著什么,并没有多久,便道
:“你们两人,在这里等我,不要离开。”
宋坚道:“老大,你上哪儿去?”白老大道:“我到素儿那里,去去就来。”
我起先不明白白老大何以要到白素那里去,可是随即我便明白了,白素虽然是在临
机应变之中,她所说的饰词,仍是有特殊意义的。那具小巧的活动电影机,一定是绝不
可能外借之物,所以白老大一听,便觉得事有蹊跷,要去问个究竟。
而白老大一到了白素那里,事情一定也可以弄明白了!我心中不禁暗暗高兴,因为
白老大一定不会离开很久,只要在那段时间中,我看住宋坚,不让他有任何异动,白老
大一回来,事情便可以水落石出了!
因此,白老大一出门,我便有意地来到门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以防宋坚要
夺门而出之际,我可以拚命抵挡一阵。
我坐定之后,双眼一眨不眨地望著宋坚,注意著他的行动。我的心中,实是十分紧
张,因为宋坚的武术造诣,在我之上,如果他觉出不妙,要对我硬来的话,只怕我也难
以对付。
看宋坚时,他却若无其事地背负双手,在室中踱来踱去,后来,又站在书桌之前,
翻来覆去地看那四块钢板,自言自语地道:“于司库这人,虽然临老变志,但的确是鬼
才,这四块钢板上,竟然一点线索也找不出来!”我不能不出声,还得一直答应著他的
话。
前后只不过七八分钟的时候,但是我却像等了不知多久一样,手心也在微微出汗,
好不容易,才听到了白老大沉重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接著,他便推门走进了书房,他
一进书房,首先向我望了一眼,略为点了点头,我知道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提了半天心,这时才算放了下来。因为宋坚的武术造诣虽高,但是却也难以和白老
大相比的。白老大一声不出坐了下来,一摆手,道:“宋兄弟,你也坐下,我有几句话
要和你说。”
宋坚显然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全部拆穿,还是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
白老大望了他半晌,道:“宋兄弟,中国帮会之中,虽然人才辈出,但有的利欲薰
心,有的官瘾大发,晚节不保的居多,宋兄弟,希望你我两人,不要步人后尘才好!”
宋坚双眉轩动,道:“老大,我自信我们两人,绝不至于如此!”
白老大叹了一口气,道:“宋兄弟,你在七帮十八会中的威望,仅次于我,我也对
你十分尊重,总希望你不要自暴自弃!”
我已经听出了白老大的用意,是还不想令宋坚太以难堪,因此用言语点醒他,想叫
他幡然悔悟,不要继续作恶,白老大也可谓用心良苦。
但宋坚一听得白老大如此说法,面色陡地一变,呆了一呆,道:“老大,我和你乃
是肝胆之交,光棍眼里不揉沙子,你刚才的话,定是有为而发,尚祈你直言,不要闪烁
!”
宋坚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显得十分气愤。我在一旁,忍不住要骂了
出来,叫他不要装模作样,但是,我只欠了一欠身子,白老大向我挥了挥手,不令我多
口,道:“宋兄弟,你说得不错,凭咱们两人的交情,讲话确是不应该闪闪缩缩,那么

他讲到此处,略停了一停,一字一顿,道:“请你将那二十一块钢板,交了出来!

宋坚一听,突地站了起来,面色发紫,眼中威棱四射,大声道:“老大,你这是什
么意思?”白老大道:“那二十一块钢板,在你身上,三次害卫兄弟的,也就是你!”
宋坚呆了一呆,陡地哈哈大笑起来,道:“白老大,想不到我们两人,一场相知,竟落
得如此下场,你去发疯吧,我走了!”
他话一说完,一个转身,便大踏步向门口走来。我连忙站了起来,厉声道:“姓宋
的,想溜么?”宋坚像是料不到我也会对他陡地发难一样,怔了一怔,面上神色,更是
大怒,暴雷也似地喝道:“让开!”
他一面暴喝,一面右手,“呼”地一声,挥了过来。我见他这一挥,用的力道甚大
,立即身子一闪,右臂一圈,以小擒拿手中的一式“逆拿法”,反刁他的手腕,我的出
手,不可谓不快,这一式逆拿法,能够避得开的人,实是屈指可数!
但宋坚的行动更快,我一抓甫出,他刚一挥出的右臂,陡地向下一沉,反沉到了我
的手腕之下,依样葫芦,也是一式小擒拿手中的逆拿法,来抓我的手腕,我大吃一惊,
连忙后退。
宋坚闷哼一声,一脚向我腰际踢来,我仗著身形灵活,旋一拧身,避了开去,宋坚
的一脚,在我腰际擦过,我身形未稳,翻手一掌,向他小腿砍出,但宋坚出腿收缩,快
疾无比,我一掌砍下,他右腿已收去,左腿却抬了起来,膝盖向我手肘撞来!
我知道这一下,若是被他撞中,我一条手臂,非废去不可,只得连忙收招后退,总
算堪堪避过,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我和宋坚动手,互发三招,只不过电光石火的时间,白老大手在椅圈上一按,身形
已经疾掠而起,就在我退开,宋坚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向门外闯去之际,他身形一
闪,已经来到了门口,以背贴门而立。
宋坚连忙收住了脚步,离白老大只不过两步,他们两人,身形凝立,互相瞪视,半
晌不动,白老大才沉声道:“宋兄弟,一人作事一人当!”
宋坚想已怒极,脱口骂道:“放屁,你不去管教自己的宝贝儿子,贻羞家门,还有
什么资格来和我说话?”白老大的面上,本来还带著十分恳切的神情,希望宋坚悬崖勒
马。
可是宋坚那两句话,才一出口,只见白老大的面色,骤然大变,铁也似青,语音尖
峻,道:“犬子不屑,我自会处置,你想以此作为藉口,离开此处,却是不能!”
宋坚一声冷笑,道:“笑话,宋某要来就来,要去便去,谁能阻拦?”
白老大横掌当胸,道:“不妨试试,只要你过了白某人这一关。任你四海遨游,八
表飞翔!”
宋坚猛地后退一步,我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一步。因为这两人若是动起手来,我
是无论如何,插不进手去的,站在一旁,只会误伤!
宋坚后退一步之后,右手向后一扬,已将白老大的座椅,抓在手中,一声暴喝,手
臂擒起,那张椅子,疾如流星,向白老大当头砸下!
白老大怪啸一声,身形一矮,衣袂飘飘,便向外避了开去,他一面避开,在我身旁
掠过之际,还推了我一下,将我推到屋角。
宋坚那一下,未曾砸中白老大,却正好击在门上。
白老大书房的那扇门,本是玻璃的,可以由内望外,而不能由外望内,宋坚的椅子
,用力碰了上去,只听得“哗啦啦”一声响,已将那扇门碰得粉碎!
宋坚却不立即向门外掠去,立即转过身来,转臂向前一送,那张椅子,疾飞而出,
他人也跟在椅子后面,向白老大扑去,椅子已经离手,但是他人向前扑出之际,却紧推
著椅子,竟像是那整个身子,也是被人抛出去的一样快疾!我在一旁看著,心中不禁大
是感佩。
这分明便是中国武术中的一门绝技,“飞身追影”之法!使这种武技的人,宋坚是
我所见的第二个。第一个,是在上海大世界中所见到,那人的功夫还不甚到家,但已能
随手抡出一根竹竿,飞身赶上,人和竹竿,同时堕于两丈开外!
宋坚的“飞身追影”功夫,显然已到了极高的境界,白老大一挥手臂,将那张迎面
飞来的椅子碰飞,“砰”地一声响,那张椅子在天花板上,撞得粉碎,木片还未曾落下
,宋坚左右双拳,已将攻到白老大的胸前!
白老大手臂上挥,胸前门户大开,我不免替白老大捏一把汗。
但是白老大能有如此盛誉,应变之快,确乎不同凡响,一眨眼间,只见他身子硬生
生地,向旁转了开去,他那一转,已避开了宋坚的两拳,而他同时,身子直挺挺地向上
,跃过了书桌,来到了书桌之后。
宋坚大吼一声,手挥处,将书桌上的一切,都扫得飞了起来,向白老大砸去,白老
大一格,“哗”地一声,撕下了一幅遮住一只保险箱的布帘,向前迎出,将迎而飞来的
一切,都兜入帘布之中,再将布帘,向外一挥,“拍”地落地,白老大左手”已经攻出
了两掌。
两人虽是隔桌对峙,但是那两掌一攻出,却也令得宋坚。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书房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人人都面上变色,胆子大的,走得近些,
频频问道:“白老大,宋大哥,什么事不好说,而要动手?”
白老大厉声道:“你们走开!”
那一声陡喝,更是威严无匹,在门外的众人,不由自主,散开了些。宋坚哈哈大笑
,道:“各位兄弟,白老大说我存心害卫斯理,吞没了那二十一块钢板!”
宋坚此言一出。众人又交头接耳起来,面上现出了难以相信的神色。
我立即道:“姓宋的,咱们可不是冤枉你!”
宋坚向我,“呸”地一声,道:“算我瞎了眼,竟会和你称兄道弟!”
我心中也不禁大怒,道:“白老大,你将事情,和他说说,”白老大吸了一口气,
显然已准备将经过情形,说了出来。但是宋坚却已勇若猛虎,向前踏出了一步,手在书
桌上一声巨响,那张书桌,竟被他下落之势,硬生生地,压成了两截!
书桌一断,宋坚人也向下沉来,在他双足,尚未点地之际,双臂上下一分,一拳击
向白老大的面门,另一拳却向白老大的胸际击出。
由于他双拳击出之际,脚尚未落地,拳风南起,他身子向下一沉间,那击出的两拳
,已经改了方位,变成了一拳击向白老大的胸际,另一拳,却撞向白老大的腹部!
他出拳的姿势,没有改变,但拳势却已经不同,当真是极尽变幻之能事!
白老大在宋坚刚一出拳之际,并不出手,到宋坚落地之后,他才一脚向旁跨出,手
翻处,一连五掌,掌影连晃,硬迎了上来!
宋坚见自己两拳的攻势,已为白老大封住,“哼”地一声,收拳后退。
可是白老大像是料到宋坚,早会有此一著一样,宋坚才一退,他便跟了上去,左臂
一圈,五指如钩,向宋坚的右肩抓来。
宋坚连忙向左一避,但白老大几乎在同时,右手一探,又已向宋坚的左肩抓出!宋
坚向左避来,连忙再想退后时,已慢了一步!
白老大一把抓住了宋坚的肩头,“哼”地一声,手挥处,宋坚的身子,向外撞了出
去,撞在书架之上,整个书架,都被撞倒了下来。
但宋坚也当真十分了得,一撞之后,立即一跃而起,一俯身,拾两块,长达两尺,
竟约尺许的碎玻璃在手中!
那两块玻璃,是门上破裂下来的,断裂之处锋锐已极,无疑是两柄极其锐利的利器
!白老大一见,“哼”地一声,宋兄弟,你这可是自取其辱!”
宋坚面色铁青,厉声道:“你还有什么资格,称我作兄弟?”白老大怔了一怔,缓
步向宋坚走出,他才走出了两步,宋坚双臂一振,两块玻璃,“霍霍”有声,挥起闪耀
的亮光,向白老大划来!
白老大向后一退,避了开去,手向后一探,抓了一条椅子腿在手中。
也正在此际,突然听得一个娇喘吁吁的少女声音,道:“爹,宋大叔,住手,你们
……怎么……打起来了?”那声音才一传出,我首先大吃一惊,因为那不是别人,正是
白素!
白老大和宋坚两人,也怔了一怔,各自向后,退出了三步,我连忙循声看去,只见
门外聚集的众人,一齐闪了开来,那个曾奉白素之命救我的中年妇女,扶著白素,向前
走了过来。
我连忙抢前了几步,白素又伸出左臂,挂在我的颈上,道:“我们到书房去。”我
急道:“不可,他们正在动手,你怎么能去?”
白素的神色,却异常坚决,道:“不,一定要去!”我无可奈何,只得扶住她,向
前走出,白素却迳向宋坚走了过去!
我每向前走出一步,心头的吃惊,便加深了一层,因为宋坚这时候,手中仍握著两
块锋锐无比的玻璃,而他的双眼之中,又怒火四射,白素向他走去,实在是危险到了极
点!
这时候,人人都屏气静息,白老大叫道:“站住!”白素却扬起头来,道:“不!

我紧紧地握住了白素的纤手,一直来到了离宋坚三四尺处,白素才示意停了下来。
她一站定之后,喘了两口气,道:“宋大叔,一切全是我不好,念在你素昔疼我的
份上,你也原谅了我爹和卫大哥吧!”
我和白老大两人,一听得白素如此说法,不禁大是愕然,因为我们两人,都曾亲眼
看过拍摄到的宋坚的影片,白素也曾见过,她这样说法,绝无理由!
宋坚“哼”地一声,道:“素姑娘,你爹和卫斯理,竟然如此诬我,我宁死也难以
见谅!”
白素叹了一口气,道:“宋大叔,你跟我来看一件东西,你看到了之后,自然误会
冰释了!”
这时候,不要说集在门外的众人,莫名其妙,连我和白老大两人,也不知道白素是
在弄一些什么玄虚。宋坚问道:“去看什么?”
白素道:“宋大叔,你跟我来,就可以明白了,爹,你也一起来。”
白老大沉声道:“素儿,你在搞什么鬼?”白素轻轻地叹了一声,道:“爹,是我
们太粗心了,你可得向宋大叔陪罪!”
白老大一怔,道:“若是事情已水落石出,那我们当然认错!”
宋坚“哼”地一声,并不言语,白素又一示意我扶她离去,宋坚和白老大两人,跟
在后面,两人并不交谈,有的人想跟向前来,都被白老大喝止。
不一会,我们都已到了白素的房中,一齐进了黑房,白素在椅上躺了下来,对我道
:“你去开动放映机!”白老大道:“对,让他看一看也好!”
我依言开动了放映机,墙上便出现了毒蛇扑击等等的情形,等到宋坚的面影出现时
,白素叫道:“停!”宋坚的面形,便停留在墙壁上。
这时候,黑房之中,并没有熄灯,我和白老大,立即回头,只见宋坚双眼发直,瞪
著墙上,像是不能相信自己的所见一样!
白老大冷冷地道:“宋兄弟,怎么样?”
宋坚却恍若无闻,只是定著发呆。
白素道:“我们看到此处,便以为害人的,一定是宋大叔,所以影片虽然未完,却
两次都未曾再放映下去,错也就错在这里!”
我不解道:“怎么会有错?”白素道:“你再放映下去!”我又开了掣,只见墙上
的宋坚,向后退去,门也关上,但是在门将关未关之际,宋坚却狞笑了一下,紧接著,
便是门被撞破,木屑纷飞的情形,墙上现出了走廊来,白素又道:“停!”
我和白老大,都未曾看出什么破绽来,但是听到宋坚失声道:“是他!”
白素忙道:“宋大叔,那是什么人?”
我连忙道:“你怎么啦?那不是他是谁?”白素却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你再仔
细看看,门未关前,那一笑间,那人的牙齿,便可发现了!”
我和白老大互望了一眼,我又将软片倒卷过来,再开动了放映机,到了那一个镜头
的时候,我立即将放映机关上,仔细一看间,不禁“啊”地一声,原来那人,虽然和宋
坚一模一样。但是,他在露面一笑间,上排牙齿上,却有著两枚极尖的犬牙!宋坚的牙
齿,却是十分整齐,绝对没有那么尖锐的犬牙的,这一分别,不是细心,绝看不出来!
我呆了一呆,向宋坚看去,只见宋坚,也望著墙上,面上出现了非常痛苦的神色。
白老大站了起来,向宋坚走去,叫道:“宋兄弟!”
宋坚缓缓地回过头来,道:“老大,你不必多说,多说反倒小气了!”白老大点了
点头,道:“是我对不起你,若不是见到了电影,我绝不会如此的!”宋坚站了起来,
来回踱了两步,白素道:“宋大叔,那个究竟是什么人?”
宋坚道:“是我的弟弟!”
第十二部:各施绝技找寻线索
白老大大吃了一惊,道:“他怎么会在这里的?”宋坚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与
他多年没有见面了。”
宋坚又道:“他和我相差一齿,自小便没有人分得出,以为我们是双生子,直到换
了乳牙之后,他生了一对犬牙,人家才能够分辨得出来,他是做了一件极对不起飞虎帮
的事情之后,离开我的,足有七八年了!”我立即道:“他现在此处,当然走不脱?”
白素道:“只怕未必,他在这里,一定什么人都不避,只避宋大叔一人,因为人人
见到他,都以为他是宋大叔。爹和宋大叔一动手,他焉有不知事情败露之理,只怕早已
溜了!”
白老大猛地一击掌,道:“他就算走了,也走不远,我们快到实验室去,素儿,你
休息一会,不要再劳累了!”白素答应一声,白老大向宋坚伸出手来,宋坚握住了白老
大的手,两人一齐向外掠去。
我略为安慰了白素几句,也急忙跟在后面,一路急驰,进了实验室,白老大也不去
理会他,来到了那具电视机前,将电视机打开,不一会,萤光屏上,便出现了海滩上的
情形。
白老大在电视机旁的一排仪器之上,操作了一会,只见萤光屏上的画面,渐渐改变
,变成了海水,这时候,我们在地底,不知日夜,外面却正是阳光普照的好天气。
海水在阳光之下,闪著亮光,白老大又伸手按了一个钮,画面上的海水,突然看得
更加清晰,白老大到这时候,才道:“我已由无线电操纵,为电视摄取器,加上了远摄
镜头。”关于这点,我和宋坚,都是外行,只得仔细地注视著萤光屏。
只见萤光屏上,不断变换著画面,像是白老大正在利用无线电操纵,转动电视摄取
器,在海面上搜索,没有多久,白老大突然向萤光屏一指,道:“看!”
我和宋坚,也一齐看到了,有一艘摩托艇,正在海面上向前飞驰。
艇上可以看出,有两个人,但是却看不清楚他们是什么人。
白老大忙问道:“杜兄弟,我记得我们曾配置过一具性能极佳的远摄器,可以摄多
远?”杜仲战战兢兢地道:“五公里。”
白老大道:“好!”他一伸手,又按了另一个按钮,只见那艘摩托艇,在萤光屏上
,陡地移近,我们已可以看到,艇上是一男一女两人。
那男的,和宋坚一样,女的却戴著一顶大草帽,认不出她是什么人来,看她的身材
,却是曲线玲珑,十分健美,白老大“哼”地一声,道:“果然走了!”
宋坚道:“那女子是什么人?”他正在问著,那女子恰好回过头来,我一看清那女
子的面容,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惊呼之声!
白老大忙回过头来,道:“怎么啦,你认识她?”我指著萤光屏,道:“这……这
……不可能!”
白老大在我肩头上用力拍了一下,道:“为什么不可能,这洋里洋气的女人是谁?
”那和宋坚的兄弟在一起的女人,的确是“洋里洋气”的,她也有洋气的理由,因为她
从小就在美国长大。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我的表妹红红!
这真是绝对无法令人相信的事情。红红竟会和宋坚的弟弟在一起,而且,看他们两
人的情形,显然是合伙一齐盗走了那些钢板。
我绝不怀疑红红的冒险精神,但是却也绝难设想红红竟能以直接地参与这一件事,
我几乎要怀疑红红也有一个和她十分相似的妹妹,但实际上,这却又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宋坚见我并不回答,催道:“卫兄弟,你为什么不说话,她是谁?”
这时候,因为那小摩托艇的去势极速,所以远摄器也已摄取不到,摩托艇已只剩下
了一个黑点,在萤光屏上,闪了一闪,便自不见。
我回过头来,道:“那位小姐,是我的表妹,她是一个在美国学艺术的学生,和我
们这类人,根本一点也搭不上关系,我自从她被白奇伟绑去之后,也未曾再见过她!”
白老大道:“我看这其中,一定另有曲折,他们走得如此匆忙,或许我书房中的四
块钢板,也已被他们取走了!”宋坚忙道:“我去看看!”
白老大道:“刚才,你将书桌上的东西,一起扫得向我碰来,我以一幅窗帘,将之
兜住,你只要在这幅窗幔中找一找就可以了!”宋坚答应一声,身形如飞,立即向外掠
去。
他去了没有多久,便回到了实验室,面上的神色,十分难看,我和白老大两人,一
见他这等情形,便知道刚才,在混乱中。宋坚的弟弟,已经将那四块钢板取走!
白老大问道:“不在了?”宋坚点了点头。白老大双眉紧蹙,道:“这件事,责任
重大,全在你们两人身上,你们快些离开此处,共设法将二十五块钢板,一齐追了回来
。如果钢板无法追回,你们也应该立即设法,侦知得到钢板的人,去了什么地方。七帮
十八会的这笔财富,断然不能落在他人手中!”
宋坚和我,都感到事情严重,我们虽知钢板落在什么人的手中,但是要追了回来,
却是无头无脑,谈何容易之事?
我望了望宋坚一眼,宋坚道:“卫兄弟,没有信心么?”我沉声道:“宋大哥,有
你和我在一起,说什么都要成功!”宋坚道:“好!”
白老大对著一个传话器,吩咐人准备摩托艇,又吩咐人在他书房中取一个绿色的箱
子,不一会,有人将那箱子取到,白老大打开箱盖,箱中所放的,竟是两把十分精巧的
手枪。
宋坚忙道:“白老大,我们不必用枪。”白老大道:“这并不是普通的手枪,是我
自己设计的,枪柄部份,是半导体的无线电通话器,你们一人一柄,在十公里之内,可
以清晰地通话,而枪又可以连续射击七十次,每次射出的是一种药水,射程十公尺,只
要射中对方的面部,对方在三秒钟之内,便会昏倒,你们带在身边,大有用处!”
我听得那手枪如此神妙,早已一伸手,将之接了过来,宋坚犹豫了一下,也取了一
柄,我们藏好了枪,白老大便和我们两人,握了握手,道:“你们小心,众兄弟那里,
由我去说明,我们在这里,静候佳音。”
宋坚道:“是”白老大又道:“卫兄弟,你行事要听宋兄弟的命令。”我也极其严
肃地答应了一声,道:“是!”
白老大一挥手,道:“你们去吧!”我和宋坚两人,立即一个转身,向外奔去,出
电梯升上去,不到几分钟,我们已到了海边上,摩托艇已经达达作响,我们两人,一跃
而上,宋坚一掌将缆绳击断,水花四溅,摩托艇向前,激射而出!
开始的几分钟,我们谁也不说话,过了几分钟,宋坚才道:“我那弟弟,叫作宋富
,他武术倒十分平常,但是却有两样绝技,一是枪法奇准,另一件,他从小便射神箭,
箭小如火柴,也是百发百中,而且,他曾在东非洲的一个土人部落中,得到一种剧毒的
毒药,涂在箭簇上,一被射中,发狂而死,卫兄弟,你要小心!”
我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表妹和他在一起,宋大哥,你说会有危险么?”
宋坚叹了一口气,道:“很难说,他从小就脾气十分怪诞,几乎没有什么人可以和
他在一起的,你表妹居然与他,同艇而走,倒是奇事!”
我听了宋坚的话,心中又多了一层耽忧!
因为。如果红红若是遭了什么不测,这个干系,我确是负责不起。
摩托艇只化了十二分钟的时间,便已经接近城市,我们看到岸上,有一个人在挥动
红手巾,便知道那是白老大以直通电话,通知了来接我们的人,我们向红手巾的人疾驶
了过去,艇未靠岸,便一齐向岸上跃去,那人迎了上来,道:“车子准备好了,两位上
哪里去?”
那人的这一问,却将我们两个人,全都问住了。
宋富和红红两人,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根本一点头绪也没有!
宋坚望了我一眼,我问道:“你来了多久?”那人道:“四分钟。”我道:“你可
有看到一男一女,离开这里,仓皇远去?”
那人想了一想,道:“没有注意到。”我心中叹了一口气,道:“宋大哥,先上我
家中走一遭,如果红红有什么书信,留在我家中的话,那我们就可以有线索了!”宋坚
道:“眼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我们一齐跳上了汽车,由那人驾驶,向市区疾驶而去,到了市区,才不得已将汽车
的速度,慢了下来,没有多久,便已到了我家的门口。我们下了车,那人道:“还有什
么事没有?”
宋坚挥手道:“你去吧,我们两人的行踪,你不能向人泄漏!”那人道:“是!”
立即将车子后退,驶了开去。我望著那辆车子,道:“宋大哥,刚才,你吩咐他不要泄
漏我们两人的行藏之际,那人的眼珠,转了一转,是否会不怀好意?”
宋坚道:“难说,他可能是白奇伟的亲信!”我一面说。一面已经取出了钥匙,插
入孔内之际,听得室内的电话响了两下,可是却也仅仅响了两下而已。
我心中不禁一凛,因为老蔡的行动,十分迟缓。不会那么快便去接电话的!
我立即改变了主意,将钥匙取了出来,道:“宋大哥,我家中像是已有了变故,我
们从水管子向上攀去,小心一点为是。”
宋坚道:“有这个必要么?”我坚持道:“这样,总可避免不必要的意外。”
宋坚不再出声,我们两人,转过了墙角,好在我住的地方,十分静僻,虽是白天,
行人也不多,我们观著无人,沿著水管,迅速地来到了阳台上,我一伸手,打破了一块
玻璃,伸手进去,将门打了开来,和宋坚两人,一齐跨了进去。
才一跨进,我和宋坚两人,都吃了一惊!
只见我书室中所有的一切,全都被彻头彻尾地捣毁了,毁坏程度的厉害,就像是有
一个连的军人,曾在这间书室中肉搏拚命一样,简直找不到一点完整的东西!
宋坚望了我一眼,道:“卫兄弟,还是你想得周到!”我正要回答,突然听得身后
,“悉”地一声,我和宋坚两人,应变如何之快!
我们一听到声响,立即转过身来。
转过身来之后,我们两人,却又立即僵立不动,并不是我们不想动,而是我们不能
动!
因为,就在我们面前,站著白奇伟,而白奇伟的手中,又提著一柄手提机关枪,他
的手指,正扣在扳机上!
只要他的手指,移动一下,我的宋坚两个人,便不难变成黄蜂窝了!
白奇伟面带奸笑,道:“久违了,两位可好?”
宋坚道:“奇伟,放下枪来!”白奇伟冷笑一声,道:“转过身去!”我沉声道:
“在这里,你敢放枪么?”白奇伟道:“人急了,什么事都敢做,但只要你们合作,我
也不会过份,转过身去,举起手来!”
我和宋坚两人,无可奈何,只得依言而为。举起手来,转过身去。
白奇伟又喝道:“向外走去,咱们到客厅去说话,两人隔得开些!”宋坚沉声道:
“卫兄弟,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听他的!”我立即大踏步向前走去,宋坚跟在我的后
面,出了书室,下了楼梯,只见客厅中,仍是原来的样子,但是已坐了六七个人。
其中有三个,乃是神鞭三矮,另外几个,虽曾见过,却叫不出名字来,可想而知,
是为白奇伟所收买的青帮中人物。
那七个人,一见我和宋坚现身,也一齐露出了枪械,指著我们。
我和宋坚,一直到了客厅正中,白奇伟又在我们身后喝道:“站住!”我和宋坚。
一齐站定,白奇伟道:“将他们两人,反手铐了起来!”
立时便有两人,站起身来,各自取出了一副手铐,宋坚面色自如,道:“朋友,这
差使可危险啊!”那两人冷冷地道:“你们敢挣扎么?”
宋坚道:“我们一挣扎,白奇伟当然放枪,你们两人,也得陪我们一死了!”
那两人一听,面上不禁为之变色,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宋坚哈哈大笑,道:“好没胆子的东西,来吧。我们不动就是!”那两人面色一阵
红一阵白,这才敢走了下来,将我们两人,反手了铐起来。
我心中对宋坚,不禁大是佩服。因为这时候,我们落在白奇伟的手中,占尽了劣势
,但是宋坚还从容不追,嬉笑怒骂,将对方弄了个面红耳赤!
我们被铐起之后,宋坚道:“还有事么?脚要不要铐?”白奇伟“哼”地一声,道
:“坐下!”我和宋坚转过身,坐了下来,宋坚跷起了腿,喝道:“矮子,点一支烟来
,快一点!”
神鞭三矮为他的气势所慑,竟一起欠身,为他来点烟,宋坚道:“卫兄弟,你也吸
一支!”他一面说,一面向我眨了眨眼,我立即会意,道:“宋大哥的吩咐,自然遵命
!”神鞭三矮又为我点了一支,我们两人含著烟徐徐地吸著,全无俘虏的神态。
白奇伟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指住我们的,不仅有白奇伟手中的手提机枪,而且还另外有六柄手枪,白奇伟道:
“宋坚,你想将烟头向我吐来,另外六柄枪,却不是空枪!”
我知道宋坚的面上神色,虽然毫无变化,但是他心中却一定吃了一惊。
因为,他要吸烟,当然是为了出奇不意之间,可以将烟蒂向前吐出,令得对方一个
错愕,便可以有所作为,但如今却已被白奇伟叫破!
宋坚含著烟,语气十分模糊,道:“你说得不错!”白奇伟冷笑了两声,道:“姓
宋的,我已经知道,原来取走钢板的是你!我费尽心机,才将钢板吸在电磁铁上,你却
拣了便宜,这账如何算法?”
宋坚道:“你弄错了,取走钢板的,另有其人,并不是我!”
白奇伟向身旁的一人一指,道:“他奉我之命,前去取钢板,你已先到一步,他还
捱了你一脚,这难道会是假的么?”
宋坚道:“取走钢板的,是我的兄弟,他生得和我一模一样,这位朋友一定是误认
了!”
白奇伟冷笑一声,道:“兄弟,一模一样,姓宋的,你可以去写小说了,钢板在什
么地方,快交出来,我念在若不是你取了钢板,我要将之带出,亦非易事份上,也不会
太亏待你们的!”宋坚道:“奇伟,我所说的,全是实话,你爹为你的事,伤心至极,
你不要一误再误,快将我们一齐放开,同去追寻那二十五块钢板的下落,方是正务!”
白奇伟奸笑几声,道:“说得倒好转,你要是不交出来,大爷先叫你们两人,吃些
苦头!”
我和宋坚两人,一听得白奇伟如此说法,心中不禁尽皆一怔。他说的“苦头”,当
然是我们,受一点酷刑了!
这时候,宋坚忽然说了一句话,那句话,听来更是模糊不清,白奇伟喝道:“你说
什么?”宋坚道:“我说……”他那句话,除了“我说”两个字外,仍是一个字也听不
清楚,我一听得宋坚一连两次这样,心中猛地一动,已知宋坚准备有所动作。
我心中不禁极其焦急,因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我们一有动作,能够逃脱的机会
,实是小到了极点!
白奇伟浓眉一皱,道:“你究竟说什么?”宋坚一张口,道:“我是说  ”
他才讲到此处,陡地“噗”地一声,将已吸了一大半的香烟,向白奇伟吐了出去!
白奇伟的注意力,被宋坚刚才那两句模糊不清的话所转移,而且,在目今这样的情
形下,他也想不到宋坚,竟然会不顾一切地发动!
等到宋坚将烟蒂向他面上。疾吐而出,他连忙一侧头时,宋坚却已疾扑而起!我直
到此际,才知道宋坚的“飞身追影”功夫,实已出神入化,抛出的物事,即使微如烟蒂
,一样可以和身飞起!
这一切,全是在电光石火之间,所发生的事,宋坚一扑向前去,我也立即采取行动
,霍地站起,腿起处,已经将一张沙发,踢了出去。
只听得“砰砰砰砰”,一阵枪响,分明是白奇伟的手提机枪,已经开火,我心中陡
地一凉,在那样的情形下,我实是难以去看一看宋坚是否已被射死,立即向身侧的一人
扑去,又是“砰”地一声,子弹在我身旁,呼啸而过,我却向那人疾撞了过去,将那人
撞出七八尺!
正在此时,只听得白奇伟叫道:“住手!住手!”
我立即定睛看去。只见神鞭三矮,和另外四人,全皆目瞪口呆,看白奇伟和宋坚时
,只见白奇伟跌倒在地,手提机枪,已落在地上,宋坚一足踏住了他的胸口,另一足,
踏住了他的右腕,白奇伟躺在地上,连动都不能动一下!而天花板上,则簌簌地落下一
阵灰来,我抬头一看,只见天花板上,一排子弹孔,显见子弹,都射在天花板上!宋坚
向我笑了一下,道:“卫兄弟,对不起得很,幸而他们,还能尽忠主人!”
我立即明白了宋坚的意思,那是当他向白奇伟扑出之际,神鞭三矮等人,都关心白
奇伟的安危,不期而然,将枪对准了宋坚。而只有一人,因为我向他扑去,才转身发枪
,所以未曾瞄准!
想起了刚才的情形,我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事后,我才知道,原来宋坚疾如流星,一扑到白奇伟的面前,立即身形一矮,向他
的手腕撞去,将他手中的手提机枪,撞得向上扬起,所以,白奇伟虽然立即开枪,子弹
却射到了天花板上。
而他一撞之后,身形紧接著一长,又一头撞在白奇伟的胸上。
宋坚乃是苦练这“油锤贯顶”功夫的人,那一撞,又是生死之所系,用的力道,自
然不轻,白奇伟如何受得住,立即仰天跌倒。
宋坚立即一脚踏向白奇伟的右腕,白奇伟吃痛,五指一松,手提机枪,跌了开去,
宋坚才再一伸脚,又踏住了白奇伟的胸口!
这一切,我如今写来容易,须知当时,宋坚乃是双手被反铐在背后,毫厘之差,便
是杀身大祸,非大勇之人,实难出此!
当下宋坚笑了一下,道:“快将我们的手拷开了!”白奇伟如同应声虫一样,道:
“快将他们的手铐开了!”神鞭三矮等人,自然知道,宋坚如果脚上一运劲,白奇伟性
命难保,因此立即有人上来,先将我的手铐解开,我立即将他们的手枪,一一收起,又
将手提机枪,拾了起来,宋坚才搓著双手,退了开来,白奇伟满面通红,站了起来,宋
坚道:“奇伟,姜是老的辣!”
白奇伟道:“若不是我心软,你们早已死了!”
宋坚“哼”地一声,道:“你不是心软,你是心贪,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白奇
伟直挺珽地站著,一声不出,宋坚道:“你手下人多,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情!”
白奇伟尚未回答,只听得“呜呜”的警车之声,传了过来。不用说,那一定是刚才
的枪声,惊动了邻居,有人报了警,警车已经赶到。
宋坚忙道:“咱们快由后门走!”我连忙将枪械,一齐抛在地上,迅速地和众人一
齐,到了后面,又立即掠出了横巷,来到了马路上,宋坚紧紧地靠著白奇伟,其余人,
则立即散开,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我们刚一走出,便听得破门而入之声,我心中暗叫一声好险,因为若是给警方当场
捉住的话,实是难以脱身。我们走出了几条马路,宋坚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我跟了前去
,宋坚道:“奇伟,你手下人多,眼线广布,可有发现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和一个女子
的行踪?”
我补充道:“那女子就是会被你绑票的红红!”
白奇伟道:“我接到报告,你是和一个女子,一齐上岸的,但是,那司机却又说,
老大的直通电话,要他去接你们,我怕第一个报告不确,未曾相信。”
宋坚忙道:“那么,如今难道没有办法,知道他们的下落了么?”
白奇伟道:“自然没有了。姜是老的辣。你又何必来问我?”
宋坚“哼”地一声,道:“奇伟,你再多口,我将你押回给你爹!”
白奇伟的面色,本来极其强顽,可是他一听得这句话,却不禁面上变色,不敢出声

我道:“宋大哥,你的话说完了,我也有几句话,要向白兄请教。”
白奇伟昂头向天,并不说话,我道:“中秋之夜,在清静山顶,你设计害我之际,
竟以白粉放在我的身上,白奇伟,警方百计不获的白粉大拆家可是你?”
白奇伟面露愤然之色,道:“放屁,你也将我看得太低了!”
我鉴貌辨色,也知道可能当真不是他,便道:“那么,你白粉从何而来?”白奇伟
道:“是一个手下献计,我怎么知道?”
我紧钉著道:“那么,你这个手下,一定和白粉拆家有连络,宋大哥,你说一句话
!”
宋坚想了一想,道:“好,奇伟,你若是能带著你的手下,将警方久寻不获的毒贩
头子捉到,那我便替你在你爹面前求情!”
白奇伟道:“这件事却需慢一慢!”
宋坚“哈哈”一笑,道:“好!如今,二十五片钢板,既不在我手中,也不在你手
中,咱们骑驴看唱本  走著瞧,看究竟落在什么人的手中!”
白奇伟道:“走著瞧便走著瞧!”
宋坚向前跨出了几步 刚好一辆巴士到站,他一拉我的手,便上了巴士。从巴士上
望下去,白奇伟还狠狠地瞪著我们!
我和宋坚两人,在巴士上并没有说什么,一直到总站,我们才下了车,在一家餐室
中坐定。宋坚低声道:“卫兄弟,他们得齐了二十五块钢板,自然可以知道埋藏那笔财
富的所在,一定会离开此处,我们先要查明,他们的去向才行,你可有办法?”
我想起黄彼德来,道:“行!”立即离座而起,拨了他的号码,说了姓名,对方正
是黄彼德,声音异常吃惊,劈头道:“你还敢打电话来?”
我倒吃了一惊,道:“为什么不能打电话来?”黄彼德道:“你闯了大祸了!在你
家中,竟有手提机枪,而且还曾发射,警方刚找我问过话,问我可知你的行踪,你平时
所到的地方,都有警方人员,你还不快设法?”我心中暗暗吃惊,道:“这件事且别说
他,我有一件事要你帮忙。”黄彼德道:“快说!”
我道:“烦你查一查,可有一男一女,购买机票船票,离开香港,男的叫宋富,女
的叫 Red Red  Wong,用的是美国护照,我每隔六小时,和你通话一次。”黄彼德叹了
一口气,道:“好,好,你快收线,警方如果截线的话,可能找到你了!”
我连忙放下了话筒,回到了卡位,道:“宋大哥,警方正在拚命找寻我,我要脱身
,只怕不是易事,如果我被捕去,你只好一个人行事了!”
宋坚道:“不行,我们快到你那位外交官朋友那里去!”
宋坚一言,提醒了我,我们立即出了那间餐室,截了一辆的士,直驱G领事的办公
处,进了门,我才松了一口气,G领事很快地和我见了面,我将目前的处境,约略和他
一说,他立即答应了下来,而且领我见秦正器,秦正器所住的房间,华丽之极,看来是
用来招待国家要人的,秦正器却还大表不满,说什么床太软,人又不懂话,我将我冒充
他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又睡了几个小时,才打电话给黄彼德。
黄彼德的答覆,是否定的。
我们没有法子可想,只得又睡了下来,G领事来看了我们好几次,还提起我和他结
识的那件事来,这位先生,的确够朋友之极!
第二天一早,我翻阅报纸,警方可能不欲打草惊蛇,所以这件事,并没有渲染,只
是说某高尚住宅区,发现藏械云云,语焉不详。
我又打电话给黄彼德,黄彼德这次的答覆,却是肯定的了,他说,有那么两个人,
但男的名字却是阪田高太郎,用的是日本护照,并不是叫作宋富。
宋富既然早就离家,他改了日本名字,自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们两人的目的
地,乃是马尼拉,坐的是今天中午,十一时四十七分起飞的班机。
我将这情形,和宋坚一商量,请G领事先通过外交途径,订下了两张机票,G领事
又为我们设法,使我们能够到时登上飞机。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上了飞机之后,如何对付宋富,和怎样才能在由G领事到飞机
场这一段路间,不被警方发觉,生出枝节。
讨论的结果,是我先走,宋坚后走,一齐在机场上会面。九点正,我出了G领事收
留我们的所在,门外像是并没有人在监视著我。
我坐著G领事的车子,一直向机场而去,到机场,是九时四十七分,我在餐厅中坐
了下来。怎知道,我才一坐下,立即便有两个人,坐在我的对面!
我吃了一惊,连忙站了起来,却又听得身后,传来程警官的声音,道:“卫先生,
不必客气,请坐!”我只得颓然地坐了下来。
程警官穿的是便衣,他也立即在我身边坐下,面色一沉,道:“你越来越不成话了
!”我只得笑道:“程警官,警方的效率,居然如此惊人!”
程警官道:“你的行踪,我们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慢了一步,才被你过了一夜,你
向黄彼德询问阪田高太郎和红红·王的行踪作什么!”
我道:“原来是黄彼德告的密!”程警官道:“别冤枉他。”我不服气道:“那你
们又怎样知道我的行踪的?”
程警官道:“不妨和你直说,警方一直在注意你的行动,你失踪了三天,警方早已
在平时有联络的地方,布置下了一切,你和黄彼德的通话,我们全都记录下来了。卫斯
理,你家中的事,已经可以构成非常严重的罪了!”我却若无其事地伸了一个懒腰,道
:“是么?”程警官面有怒容,道:“你还不认么?”
我放低了声音,道:“我想和你私人讲几句话。”
程警官向我望了半晌,转过头去,向另外两个便衣人员,挥了挥手。那两个人便站
了起来,远远地走了开去,但仍然监视著我。
我苦笑了一下,道:“我出死人生,全是为了警方,你们还不谅解,真使我灰心。

程警官道:“你是在追寻毒贩?”
其实,我这几天来的奔走和历险,可以说和寻找毒贩,一点关系也搭不上。但是此
际我却知道,除了利用这一点之外,实在没有第二个办法可想!因此,我便点了点头。
程警官也将声音压得很低,道:“那么,阪田高太郎、王红红,就是你追寻的目标
?”我含糊其词,道:“还要进一步的证据,我如今,就是为了搜集进一步的证据而忙
碌。”
程警官望了我几眼,冷笑道:“我们自然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毒贩是绝不会
用到在你家中搜出来的那种武器的。”
我立即反驳道:“那也未必,死神唐天翔,当日又是如何规模,在进行贩毒?”
程警官想了片刻,不再言语,道:“卫先生,希望你好自为之。”我道:“放心,
”这时候,我心中,已经松了一口气。
如今他这样说法。那当然是相信了我的话,由我到菲律宾去的了,果然,他一讲完
话,便站了起来,向外面走了开去。我则仍坐在餐厅中等著。
我一面不断地吸著烟,一面凝思著眼前的情形。
以白奇伟的机敏,和他手下眼线之广,他自然也可以获知宋富(阪田高太郎)的去
向,白奇伟会跟踪他到菲律宾去,乃是毫无疑问之事。
我和宋坚的行动,已经决定,当然也不会更改。
而且,我相信,警方在知道了我的行踪之后,深信事情和大贩毒案有关,当然也不
肯轻易放过,一定会派出干探,随机前往。
也就是说,连我和宋坚在内,共有四方面的人马,互相在勾心斗角,究竟是那一方
面会获胜,我实是毫无把握!时间飞快地溜过去,我看到一个挟著公事包的中年人,走
进餐厅来。
那中年人,带著一副宽边黑眼镜,我连忙站起身来,向厕所走去,到了厕所中,取
出白老大给我的那柄手枪,只见枪上一个小红灯。正在一闪一闪,我按了一下钮,便传
出了宋坚的声音,道:“怎么样了?”
我将刚才的经过,和他约略说了一遍,问道:“我化装的东西,你带来了没有?”
刚才,挟著公事包进来,像是大商家模样的人,就是宋坚,他在餐厅中,利用无线
电通话器和我通话,道:“带来了,必须装作不识?”
我道:“不错。如今警方并不知我和你在一起,白奇伟虽然知道,但我只要在化装
上,故意露出破绽,为他识破,他便会注意我的行动,而我完全不和你搭讪,他使失去
了目标了。”
宋坚道:“不错,我将化装用品,放在你刚才坐过的桌子上,你自己取去应用就是
了。”我又叮嘱了一句,道:“宋大哥,等一会,在飞机上,你如果有什么话要说,也
可以采取如今这个办法。”
宋坚答应了一声,我关好了通话器,走出了厕所,来到刚才我坐过的餐桌上,发现
有一个纸包,而宋坚则坐在一张桌上,正在据案大嚼。
我也叫了食品,一面暗暗地打量著进出的人。我发现有一个大胖子,在注意我,而
且,还和一个汉子,不断地在打手式。
那两个,可能是警方的便衣人员,他们如今已经注意到了我,我等一会,就算经过
化装,也一定逃不脱他们的追踪,但是这样更好,因为我变成了暴露的、突出的目标,
相形之下,宋坚便成了隐秘的棋子,在必要之时,可以派很大的用处了,
我留心了好一会,发觉警方只派了这两个人来,那个大胖子的一切动作,都十分熟
练,可见他虽然有一个肥胖的身躯,但是却有著十分干练的头脑。
如今,我和警方的关系,十分微妙。我又不想警方知道事情的本质,但是却又希望
在必要的时候,能得到警方的协助。
离开起飞的时间,越来越是接近,我和宋坚,先后到了候机室中,搭乘这班飞机的
搭客,这时候,应该都来齐了,但是,我却未曾发现宋富和红红,在由餐厅到候机室的
途中,我迅速地化了装,在我的双颊上,两片深肉色的软胶,同时,在眼皮上,贴上了
两道又浓又短的假眉,那种假眉,是运用和皮肤一样颜色的胶布,一齐贴上去的。
虽然只不过一分钟,但是我却已变成了皮肉瘦削,颧骨高耸,短眉凶颜的人了。这
是最新的化装术,和以前靠在面上涂油彩的化装术相比较,效果之进步,当真是不可同
日而语。
我相信就算红红在我的面前,也一定认不出我来,所以我放心地踱来踱去,几乎向
每一个女人,都无理地望上一眼。
当然,我知道红红和宋富,也一样可以经过巧妙的化装,使我认不出来的,我仔细
观察的结果,认为红红和宋富两人,还没有来。
但是这时候,离开航行的时间,已经只有十分钟了,闸口面前的空中小姐,已经在
作检票的准备,我远远地向宋坚,使了一个眼色,作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宋坚点了点
头,走了开去。
不到两分钟,扩音器传出娇滴滴的声音:“阪田高太郎先生,有你的紧急长途电话
,请你去听。”一连叫了两遍,我看到两个便衣探员的神色,也显得相当紧张,我自己
当然也是十分紧张,但是候机室中,却并没有人,走出去听电话。
我知道宋富一定在这候机室中,但是他却机警地连电话都不听。我吩咐宋坚去打的
这个电话,算是白打了,我心中不禁十分著急,因为如果在上机之前,未能看出宋富和
红红两人的话,到了飞机上,如是临时发生什么变故,应付起来,只怕措手不及!
我迅速地想了一想,来到了闸口之前,找到了一位空中小姐,用假装蹩脚的英语和
她说:“刚才,我听得有人叫阪田高太郎听电话?”
那空中小姐道:“是啊,你就是阪田高太郎?”
我忙道:“噢,我不是,阪田高太郎和我是老朋友了,我们分散已有二十多年,我
不知道他会在这里,他的样子,我也认不出了,你可以告诉我,他的机位号码,让我们
老友重聚吗?”
那位美丽的空中小姐,并不怀疑,反倒给了我一个极其甜蜜的微笑,打开了她手中
的夹子,查看了一下,道:“他的机位号码,是三十四号。你可要我通知他?”我忙道
:“不,不必了,我想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这时候,扩音机已经请搭客入闸,我将机票给了空中小姐,便提著皮箧,向客机走
去。
在我走出闸位的时候,听得一阵骚动。看到有许多人在挥手,而被欢送的目标,则
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小姐。
我认得那位美丽的小姐是一位电影明星,有著“第一美人”之称的,欢送她的,大
约是她的影迷了。
我上了飞机,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在订购机票时,我已经向航空公司说
明,要后面的位置,因为在后面,可以注意前面的动向,如果在前面,则自己便成了被
别人注意的目标了。
我坐定之后不久,宋坚也上了飞机,也假装看著窗外,一手抓住了那柄“手枪”,
以一顶帽子作遮掩,打开了通话器,宋坚的“手枪”上,便会响起轻微的声音,我看著
他匆匆地坐下,打开了报纸,便低声道:“阪田高太郎,是三十四号座位。”
宋坚道:“知道了  ”我刚收起“手枪”来,宋坚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道:
“卫兄弟,你在开玩笑么?”我忙道:“不会的。”宋坚道:“自己看看。”我将帽子
放在膝上,双目浏览,找到了三十四号的座位,可是我一看之下,不禁呆了。坐在座位
上的,当然不是宋富,竟正是那位有著“第一美人”之称的电影明星。
我不禁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照理说,空中小姐的话,是不应该会错的,但宋富可能化装为任何人,却也不能化
装为一个有名有姓,照片几乎每日出现在报章杂志上的电影明星!
我想,那大约是空中小姐弄错了,连忙向她的旁边看,可是她旁边,乃是一位令人
作呕的菲律宾歌星之类的人物,正在挤眉弄眼,向这位电影明星,大献殷勤,那菲律宾
人,乳臭未乾,当然不会是宋富,也不可能是红红!我只得低声道:“事情有点不对,
弄清楚了,再和你通话吧。”宋坚道:“我看他们没有上机!”
我道:“不会的,他们如果乘另外的班机,警方一定知道,何以警方人员,还在机
上?”宋坚的位置,离我有七八步远,他喝了一声,便一本正经地看起报纸来,我则仔
细地向每一个人看去。
这时候,除了一个座位以外,都坐了人,连我在内,一共是五十五人。
我深信宋富和红红两个人,一定在这架飞机之内,我已经打定了主意,等飞机起飞
之后,再用办法,来查问“阪田高太郎”的座位。
没有多久,空中小姐便要每一个人,都扎好了皮带,飞机已在跑道上向前冲出去了
。我将自己的皮夹,取了出来,将皮夹内的东西,全都取了出来,用小刀在皮夹之上,
括出了“阪田高太郎”的日文的名字,等到有空中小姐,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便将她
叫住,将皮夹交了给她,道:“小姐,这是我上机后捡到的,我相信是机上搭客的东西
,请你交还给他。”
空中小姐接过了皮夹子,走了开去。
当我在皮夹子上做手脚的时候,我旁边的一个秃顶老者,正将头侧在一边,发出轻
微的鼾声,我用报纸遮住双手的动作,自然不会被他发现。
我知道,当空中小姐在乘客的名单上,发现“阪田高太郎”的名字,和皮夹子上的
名字,相吻合之后,她一定会将皮夹,送到宋富那里去的。
我心中暗庆得计,悠闲地点了一支烟,徐徐地喷出烟雾,飞机已经在空中,平稳地
飞行著了,向下望去,碧海青波,令人胸襟为之一爽。
没有多久,我便见那位空中小姐,走了回来,她一直向我走来,竟然在我的面前,
站了下来,我想问她作什么,她已经对我笑了一笑,却向我旁边的秃顶老者叫道:“阪
田先生,阪田先生。”
那老头子睡眼惶忪,“唔”地答应了一声。
这时候,我心中的吃惊程度,实有难以形容之慨,因为我绝对未曾想到,阪田高太
郎,也就是宋富,竟就在我的身边!
我连忙将身微侧,向他望去。虽然我明知他就是阪田高太郎,也就是宋富了,但是
,我却仍然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在我身旁的人,秃顶,瘦削,一套十分不称身的
西装,和一副玳瑁边的眼镜,那是一个日本学者的典型,却绝对不像宋富。
空中小姐将皮夹子送到他的面前,他摇了摇头,道:“那不是我的东西,小姐,请
你不要来麻烦我。”他不客气的态度,令待空中小姐十分发窘,空中小姐向我一指,道
:“阪田先生,那是这位先生拣到的!”
阪田的语气,更其不耐烦,道:“小姐,我已经说过了,这不是我的东西!”空中
小姐摊了摊手,向我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阪田把头一侧,又自顾自地去打瞌睡了
。他的座位,在我的旁边,乃是五十四号,闸口的那位空中小姐,当然是一时看错了,
但如今机上的空中小姐,却是绝不会弄错的。
虽然我身旁的阪田,没有一点像宋富,但这并不是足以令人奇怪的事情,一张制作
精巧的尼龙纤维的面网,便足以将整个人的状貌,完全改变。
我开始偷偷地注意身边,我发觉他的面容瘦削,但身形却相当魁梧,显得不怎么相
配,我肯定他是宋富,在飞机飞行半小时之后,我上了一次厕所,将这件事告诉宋坚。
宋坚告诉我说,那一个二十六号的空位,可能是红红的,她临时大约发生了什么缘故,
以致未能上机。
我回到了座位,阪田仍然在瞌睡。宋坚见红红没有上机,那仅仅是“可能”而已,
我却不十分相信,于是,我又仔细地打量,每一位女搭客,正当我目光,停在阪田前面
那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日本女人身上之际,那日本女人,却突然转过头来!
我心中一凛,和她打了一个照面。
在那一瞬间,我几乎已可以肯定,那是红红,虽然她的面容,完全不是红红的,但
是她的眼神,却令我想起了红红,我假装不识她,她也显然没有认出我来,我心中止在
得意,可是,接著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又令得我心内,迷惑不已。
只听得那中年日本妇人,以日语问阪田道:“阪田教授,阪田教授。”阪田静静跟
来,道:“不要打扰我。”那中年妇人道:“阪田教授,你在大会上的演讲稿,是不是
在你身上?”
阪田在身上找了一会,拿出了一束纸来,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日文,我偷眼望去
,只见题目乃是“种子植物的繁殖研究”,另外还有一个副题,却是植物学上的专门名
词,是什么“细胞分裂形态”等等,我既看不清楚,也不十分明白。
那中年妇女将那一叠稿纸,接了过去,道:“对不起,我想快一点将它翻成英文。
我们一到马尼拉,便立即要用上它了。”
阪田点了点头,他不要睡了,打开了一本杂志,看得津津有味,那是一个世界性的
生物学家组织所出版的书刊,普通人不但根本看不懂,而且绝对不会对之有任何兴趣的
,我甚至在阪田的身上,闻到了“福尔马林”的气味,那是生物学家制造标本太多的结
果。
事情发展到了这种程度,我对于黄彼德调查结果的信心,大是动摇。我心中不禁暗
暗发火,如果黄彼德在这样容易的一件事上,出了错误的话,那一定会误了我们的大事
,也实在太冤枉了!
我正想和宋坚通话,只听得我袋中的“手枪”,发出了轻微的声音,我连忙取了出
来,裹在一条手帕中,放在耳边,只听得宋坚道:“你看到了没有?前面那三个菲律宾
童子军,是神鞭三矮,那个神父,是白奇伟,可能还不止他们四个人!”
我点了点头,虽然我不能相信,在我身边的那人,就是宋富,但是我不得不小心从
事,我只得再离开座位,低声道:“我旁边的那人,好像不是令弟!”
宋坚道:“我看是。”我将刚才的情形,和他说了一遍,宋坚道:“监视下去再说
,你不妨试探他一下。”我答应了一声,收起了“手枪”,回到了座位上,假装十分有
兴味地,侧著头去,看著他手中的那本杂志。
第十三部:两面人
阪田抬起头来,瞪了我一眼,我这时,已经看清,那本杂志之上,有一篇文章,署
名正是“阪田高太郎”!
我感到十分尴尬,只得道:“原来阁下就是著名的生物学家阪田高太郎?”
“高帽子”送出去,总不会有错的,阪田露出了笑容,道:“你是?”我忙道:“
我对搜集昆虫标本有兴趣!”他从鼻子眼里,“哼”地一声,大有不屑之色道:“那不
是生物学。”我忙道:“当然,但是我有两只西藏凤蝶的标本,和一个马达加士加岛上
的琥珀四目蛾的标本,如果有机会的话,很想请你这样有名望的专家,去检定一下。”
我一面说,一面注意著他的神态,只见他眼中射出了光来,用日语喃喃地说了几句
,那意思是“太好了”、“简直不可能”等等充满了惊讶的话,因为我所说的那两种昆
虫。全是极其稀少珍贵的东西。从他的反应中,我也看出他完全是一个真正的生物学家
,如果不是的话,两种昆虫的名字,绝不能引起他如此浓烈的兴趣。
阪田接著,和我滔滔不绝地谈著生物学,不时又和他前面的妇人,交谈几句,那妇
人,看情形是他的秘书。他告诉我,到马尼拉去,是去参加一个东南亚生物学家的年会
。参加这个年会的,全是各地,极负盛名的生物学家。像这样的身份,能够假冒,那简
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决定放弃了和他的谈话,肯定他不是宋富。
我的推断,是宋富和红红两人,根本不在这班班机上,但是我心中,却又不免奇怪
,就算黄彼德的调查有错误,警方难道不会覆核么?而且,白奇伟也不是粗枝大叶的人
,他难道也会弄错?
可见得至少宋富,是在这飞机上。
黄彼德说得十分明白,宋富是用了日本护照,以阪田高太郎的名字出现的,阪田高
太郎就在我的身旁,但却不是什么宋富!
事情离奇到了令人难以解释,我拚命地抽著香烟,阪田还在絮絮不休,我也没有心
思去听他,只是苦苦地思索著,可是直到飞机降落在马尼拉机场上,我仍旧是不得要领

飞机降落之后,我和宋坚,先后离开了飞机,在海关的检查室中,我发现白奇伟和
神鞭三矮,警方的两个便衣,却将注意力集中在我的身上。
我不禁苦笑不已,心中暗忖,你们将汪意力集中在我的身上,我又将注意力集中在
什么人的身上?老实说,我在飞机上,便已经失去了追踪的目标!
我心中转念,到了市区,只有找几个朋友帮一下忙,看看事情是不是有什么头绪。
要不然,便只好走另一步棋了。
那另一步棋便是,当宋富得了那笔财富之后,我总有机会,再和红红见面的,到那
时候,再从红红的口中,套出宋富的下落来,以作亡羊补牢之举。
我正在呆呆地想著,阪田高太郎就在我的面前。我的身后,是一个胖妇人,那胖妇
人忽然站立不稳,向前跌来,我猝不及防,身子也向前一跌,立即伸手,搭向阪田的肩
头,想将身子稳住。
也就在那一刹间,只见阪田的右手,倏地扬起,动作其快无比,突然向我伸出去,
向碰到他肩头的右手手腕扣来,我尚未及缩手,已被他扣住。
但是他在一扣之后,却立即又缩了回去。我背后的那个胖妇人向我说对不起,我心
头狂跳,连声说不要紧。
在那一个打岔中,我便避免和阪田的正面相对,而当我再转过身去时,阪田已经若
无其事地背对著我而立,好像刚才的事,完全未曾发生过一样!
刚才,阪田向我手腕扣来的一下,分明是中国武术,七十二路小擒拿法中的一式“
反扣法”。固然,不能说没有日本人会使这一门武功,但是一个著名的生物学家,居然
会有这种本事,这事情毋乃似乎出奇了些?本来,我已放弃了再跟踪阪田的意图。
可是,就是因为这一件事,却启了我的疑窦,我决定继续跟踪他!
出了机场,阪田和他的女秘书一齐登上了有著当地大学名称的一辆汽车,我没有跟
在他的后面,只是在一家豪华的酒店中,住了下来。宋坚当然也在这家酒店下榻。可笑
的是,警方的便衣人员,和白奇伟,居然也一步不放松,和我住在同一酒店之中!我在
酒店中,抛开一切烦恼,先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我洗完了澡,躺在床上,和宋坚用
无线电通话,白老大的那一副通话器,十分精巧,灵敏度也极高,我们在不同的层次中
,但通话之际,却毫无困扰。
我向宋坚说明了我的疑心,宋坚也主张严密注意阪田的行动,我向他建议,他应该
深居简出,因为我已经成为极易暴露的目标。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将我探听到、掌握到
的一切资料,都告诉他,而由他去继续行事,我则将警方和白奇伟吸引住。
宋坚十分佩服我的计划,我休息了一个小时,才和我认识的一家报社中当采访主任
的朋友,通了一个电话,问起阪田的住所,他一查就查到了。我又知道,这个会是在大
学中召开的,可以允许旁听,我问明了开会的时间地点,便舒舒畅阳地睡了一觉。
我对阪田,虽然起了疑惑,但是我仍然不能肯定他是不是宋富,我如今只是没有办
法中的办法而已。但是有一点关于阪田的资料,却值得令我深思。
那位朋友在电话中告诉我,阪田的确是极有名的生物学家,他有“旅行学者”之称
,因为他几乎一年到头,都周游列国。作为一个生物学家,那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
情。
令我注意的是,他曾在美国的一家大学教过书,那家大学,却正是红红就读的这间
,而且他最常到的地方,乃是泰国。他并没有家室,关于他的世系,连日本警界,都不
十分清楚。
总之,有关阪田教授的资料,如果仔细看去,给人以极其蒙矓神秘的感觉。
我直到那个学者会议开会的时间,才离开酒店,各色各样的跟踪者,竟达五个之多
,菲律宾警方,也有便衣人员派出,白奇伟仍然化装为神父,看来年纪甚大,神鞭三矮
未尝出动,和他在一起的,是一个未曾见过面的中年人,到了会场,冗长的、烦闷的报
告,一个接著一个,阪田的报告,长达四小时又二十分。
看会场中的情形,阪田的报告,像是十分精彩,但是我却竭力克制著自己,才未曾
令得自己打瞌睡。
一连四天,阪田除了出席会议之外,便是在酒店之中。他下榻的那酒店,离我住的
酒店,并不十分远,我已设法,买通了酒店中的一个侍者,依时将阪田的动向,向我报
告。
在这四天之中,事情成为胶著状态,简直毫无新的发展,根据报上的消息,会议将
在明天结束了。
我一再地回想著那天在海关检查室前的情形,我甚至愿意承认自己的眼花,但是我
当时所见的,却又的的确确是事实。
但是,如今的阪田,却是阪田,而是他人,因为与会的学者,有许多和他,都不是
第一次见面了。当晚,我将自己,关在房中,踱来踱去,门外有人敲门,我道:“进来
!”
进来的是那个胖子,我一见他,就笑道:“你终于来找我了!”那胖子不好意思地
笑了笑,道:“你没有瞒过我,我也瞒不过你,这几天来,你究竟在卖些什么膏药?”
连日来,我曾经留意过会议旁听席上,那胖子愤怒的表情,我知道什么“单细胞”
、“双细胞”,令得他实在受不了!我笑了一笑,正要回答,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却是
被我收买了打听阪田动静的那侍者的声音。
我心中一动,道:“什么事?”幸而那边的声音很低,我可以不怕被那胖子听到,
道:“阪田教授明天离开马尼拉。”我连忙“噢”地一声,道:“他到什么地方去?”
那面那个,为我收买的酒店侍者道:“是到泰肖尔岛去。”
我听了不禁一怔,道:“那是什么地方?”对方的声音,也显得无可奈何,道:“
我也不知,你是知道的,我们的国家,由三千多个岛屿组成,我虽是菲律宾人,也无法
知道每一个岛屿的名称。”
我喝地一声,道:“好,什么时候?”
那面的声音道:“明天再和你联络。”我忙道:“好!好!”对方收了线,我转过
身来说,“一个老朋友想请我吃饭。”
那胖子苦笑了一下,道:“卫先生,如果你有什么发现,请和我们联络。”我点了
点头,那胖子大概也觉得自己再耽下去,也没有什么多大的意思,所以便走了出去。他
一走了出去,我立即翻阅电话簿,和马尼拉最大的一家书店联络,问明他们,最详细的
菲律宾全图的情形。据他们说,最详细的菲律宾地图,能够标出岛屿名字的,也只不过
二千七百多个,那已经是属于资料性的了,售价非常高昂。
我问明了价格,令酒店的侍者,代我去这家书店,将这本地图买来。侍者去了半个
小时方始回来,我已经和报馆的那位朋友,通过了电话,他在报馆的资料室中查过,并
不知道“泰肖尔岛”在什么地方,他并且告诉我,菲律宾的许多小岛屿,根本就是海中
的一块大岩石,也无所谓名称,有的就算有名称,也是绝不统一。
等侍者买回来了地图之后,我先查“T”字,再查“D”字,都没有“泰肖尔”岛
的名称,甚至连声音接近一点的也没有!
我心中不禁十分著急,阪田高太郎要到这样的一个小岛去,当然是有目的的。他尽
可以说,是要去收集生物的标本。然而,何以这个岛竟连最详细的地图,都找不到呢?
我想了片刻,决定采取最直接的办法,打电话给阪田高太郎!
电话接通之后,我立即道:“阪田教授,我是╳╳报的记者,会议结束之后,教授
的行止如何,我们报纸,很想知道。”
阪田高太郎也操著英语,道:“我想在贵国的沿海小岛中,搜集一些生物标本!”
我立即道:“教授的目的地,是那一个岛,可能告诉我们么?”
阪田高太郎正在支吾未答之际,我忽然听得电话筒中,传来了一个中国女子的声音
,道:“快走啦,还打什么电话?”
那中国女子,显然是在阪田不远处讲话,所以,她的声音,才会经由电话,而传入
我的耳中。本来,在阪田高太郎的旁边,有人以中国话与之交谈,已经是十分可疑的事
情,而且,那声音,在我听来,十分熟悉,赫然是红红的声音!
只听得阪田“啊”了一声,道:“怒难奉告!”“拍”地一声,他已经收了线。我
拿著话筒。想起那可能红红的声音,所说的“快走啦!还打什么电话”的那句话,我知
道:阪田高太郎,可能立即便要离开马尼拉了!
我连忙冲出房门,飞步跑下了楼梯,在楼梯上,利用无线电通话器,和宋坚匆匆地
讲了几句,叫他也立即到阪田所住的酒店去。
我出了大门,立即上了一辆的士,向阪田所住的酒店,疾驰而去,到了门口,跳下
车来!不到一分钟,我已看到宋坚出现在对面。我们两人,则交换了一个眼色,便见到
阪田高太郎,和他的女秘书,两人各提了一只皮箧,走了出来,上了车子。
我和宋坚,连忙也上了一辆的士,吩咐司机,跟著那辆车子前进。我在车厢中,叹
了一口气,道:“宋大哥,如果不是我忽然打了一个电话,听到了那一句话,就满盘皆
输了,这件事,就算我们,最后得到了胜利,也只是侥幸而已!”
宋坚双眉紧蹙,道:“卫兄弟,你……说那日本人,是我的弟弟?”我道:“我也
难以相信。那臃肿的日本女人,会是红红,但是宋大哥,我们不要忘记,现代的化装术
,效果是何等惊人,我们自己,人家又何尝可以认得出来?”
宋坚默默地点了点头,道:“如今,只剩下我们和他们两方面了。白奇伟和警方,
只怕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时候离开马尼拉吧!”
我道:“那也十分难说,香港警方派出的人,十分精明,而且,一定早已和本地警
方,有了联络。至于白奇伟,我更是不低估他的能力!”
前面,阪田高太郎所坐的车子,一直向前驶去,我们的士的计费表上的数字,已经
十分惊人,的士司机,频频转头来看我们。
我摸出了一张二十元面额的美金,塞在司机的手中,道:“你只管跟下去,这张钞
票,做车钱大概够了!”的士司机大声叫了几下“OK”,没有多久,车子便已驶出了
市区。
驶出了市区之后,前面那辆车子,仍是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约莫又追了半个小时
,的士司机苦著脸,回过头来,道:“没有油了!”我和宋坚两人,一听之下,不禁直
跳了起来!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知道,即使将那司机,打上一顿,也是无补于事,不如快些
出去,另外设法的好。我们出了车子,看著前面的车子,在转弯处消失,向前走出了半
公里,在一家小饭店中,停了下来,向侍者问明了那一条路,除了通向海滨之外,别无
去路,距离海滨,也只不过三四公里了。
我们一听,心中又生出了希望,匆匆离开了饭店,也不顾是否有人起疑,竟自在路
上,飞奔起来,尚未奔到目的地,有一辆汽车,在我们身边掠过,卷起来的尘土,撒了
我们一头一脸。
而当那辆汽车,绝尘而去之际,我和宋坚两人,很清楚地听得车中传来白奇伟的“
哈哈”大笑之声!我们两人,互望了一眼,心中气极,不由自主,都涨红了脸,因为,
白奇伟分明也一直在注意阪田高太郎。这时候,他反而赶到我们前面去了!
而且,宋坚的身份,一直没有公开,这时候,自然也给白奇伟识破了!那不将汽油
加满的司机,害得我们好苦!
等我们两人,奔到了海边,海边上有一个小镇,镇上也十分冷落,除了几家出租游
艇公司,有些人在来往之外,一切都冷清清的。
我们两人,正在走投无路,不知白奇伟和阪田等人,究竟去了何处之际,忽然有一
个人,向我们迎了过来,道:“是宋、卫两位么?”
我和宋坚两人,不禁一怔,一齐咳嗽了一下,却不回答,那人笑道:“两位不必疑
忌,我这里,有白老大的一封电报在。”我不禁大为奇怪,道:“白老大何以知道我们
会来此地?”
那人道:“白老大电报中说,如果你们不来,这封电报也就不必交给你们,刚才,
有两个日本人,和四个中国人经过,我已觉得疑心,两位在一起,我也不过姑且一问而
已。”
宋坚忙道:“电报在那里,快拿出来!”
那人道:“请两位列小店中来  ”我忙道:“事情急了,那里还能等待?”
那人又是一笑,道:“不怕,这里最快的二艘快艇,是属于我的,其中最快的一艘
,我留了起来,另有两艘,其中的一艘,早在两天之前,已被那日本人租去,还有一艘
,刚才租出,我是原来青帮中的小角色,两位大名,我久仰了!”
我和宋坚,听得那人如此说法,方始放心。那人办事,如此精明,当然不会是青帮
中的小角色,他如此说法,自然是客气。
我们跟著他,进了他们开设,专门出租游艇的公司,在他的办公室中,坐了下来,
他在抽屉中取出了一封厚厚的电报,交给了我们。
我和宋坚两人,一起看时,只见电文道:“宋、卫两弟如晤,愚兄在悉宋富已飞马
尼拉之后,经连日苦思,已明于兄昔年,定然曾到过菲律宾众多小岛之一,所做工作,
必定在此小岛之中,宋富定然出海,故先电此间余兄,以作准备,预祝顺风。白字。”
白老大的电报,在旁人看来,可能会莫名其妙,但在我们看来,却十分明白。那是
说,白老大一知道宋富去了马尼拉,便想到于廷文当年,是将那一笔财富,藏在组成菲
律宾的二千多个岛屿中的一个之上!
只不过何以白老大忽然悟到了这一点,这我们却未曾料到,我当时,仍不明白。而
且,在白老大的电报中,他显然也不知道那小岛究竟是什么岛。
我看完了电报,连忙问那人道。“那日本人租船,是不是到泰肖尔岛去的?”那人
面露惊讶之色,道:“你怎么知道?”
我匆匆解释了几句,道:“事不宜迟,我们快去追他们!”那人道:“两位,我不
知道你们有什么事,本来我也不当多问。但是有一件事,我却不得不向两位说明白的。
”我道:“什么事?”那人道:“那泰肖尔岛,在地图上根本找不到的,乃是在一个环
形大岛中间的一个小岛!”
宋坚道:“那又怎么样?”
那人道:“这个小岛,在日本人占领菲律宾时期,曾想将之作为一个基地,计划未
曾实现,可是却在岛上,留下了一大批军火,日本人退走之后,那地方一直是胡克党的
大本营!”
我和宋坚两人一听,不禁吓了一跳。“胡克党”,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盗匪组织,其
无法无天的程度,远在其它黑社会组织之上,连意大利的“黑手党”,都瞠乎其后。他
们也正是利用了菲律宾地形的特殊,在岛与岛之间流窜,所以一直未曾能彻底消灭。如
果说,泰肖尔岛,是胡克党的大本营的话,那么,到这个岛上去,实可以说,无疑送死

宋坚低声道:“我们实是非去不可!”那人道:“两位若是一定要去  ”他讲到
此处,将声音压得更低,道:“我那艘快艇的舱中,有两只沙发,每一只之下,都有武
器弹药,因为我不时要出海,所以预备来对付暴徒的,两位不妨取用。”
我和宋坚两人,点了点头,那人又道:“但是,我希望两位最好不要动用那些武器
,因为你们只有两个人,而在那个岛上,胡克党党徒,至少有一千个!”
宋坚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头,道:“多谢你的帮忙,希望我们能活著回来见你。

宋坚在讲那两句话的时候,毫无开玩笑的意思,口气也是十分庄肃,我听了之后,
心中也有同感!这时,我既知道了宋富和红红两人的目的地,乃是泰肖尔岛,我心中不
仅为自己担心,而且还为红红担心。因为,岛上的胡克党徒,等于是掌握了现代武器的
吃人生番,红红此时的处境,实是比她那几位前往新几内亚探险的同学,还要危险!
那人苦笑了两下,显然,他对宋坚的话,也大有同感,我们若能活著回来见他,可
能是奇迹!宋坚又道:“白老大有没有回电的地址?”
那人点了点头,道:“有。”
宋坚道:“好,等我们走了之后,你拍一封电报给白老大,告诉他我们的行踪。”
那人点头答应,宋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我们该走了,不然,或许会追不上
他们了!”那人听了,又将我们领出了他的办公室,来到了海上一个小码头上。在码头
旁边,泊著一艘快艇。
我们两人上了快艇一看,我不禁欢吁了一声。有一段时期,我十分醉心于水上快艇
活动,所以,对于各种快艇的马达,也颇有心得。
这一艘快艇,所装的乃是性能极佳的瑞典出品的马达,而且,有三具之多,两具可
以同时使用,三具中,有一具出了故障,丝毫不会影响快艇的速度,即使是两具出了毛
病,尚有一具,仍可保证行驶!
我怀疑这位帮助我们的朋友,可能在出租快艇之余,还做些走私的勾当,不然,他
要这样速度的快艇,实在一无用处!
当然,我只是心中暗自想著,并未曾揭破他。那位朋友却也不是蠢人,见我注意了
那特殊安装的二具马达,便向我会心一笑!
我们来到了船舱中,那人首先,将两只沙发,掀了起来。我们向沙发下一看,只见
有两箱子弹,和两柄手提机关枪。
宋坚“哈”地一声,道:“武器这样充足,简直可以占领那个岛了!”那人似乎并
不欣赏宋坚的幽默,沉著脸,一声不出。接著,他又取出了一张航海图,那是方圆一百
浬海域之内所有小岛的图,他将泰肖尔岛所在的位置,指给了我们看。
那泰肖尔岛本身,在地图上看来,自然十分小,在岛外,还有一个环形的大岛,将
泰肖尔岛,包围了起来,只有东北方,有一个缺口。
我心知我们此行,实是大为凶险,研究了片刻地图,问那人道:“尊驾一定到过那
个岛上?”那人摇头道:“我不能说到过,但是有几个胡克党徒,和我相当熟,他们却
和我说起过岛上的情形。”我和宋坚忙道:“那么,请你对我们说说!”
那人在舱中来回踱了几步,道:“泰肖尔岛外面,那个环形的岛,实则上,只是一
团岩石,耸立在海中,最高之处,达到六十公尺高,都是峭壁,乃是出产燕窝的地方。
当然,自从胡克党盘踞之后,那地方的燕窝,也不再有人采集了。”
他讲到此处,顿了一顿,又道:“因为那一团礁石,成了泰肖尔岛的天然屏障,所
以,胡克党只在那个缺口的两旁,安上重武器,而在其他地方,却并没有防守。”
宋坚“啊”地一声,道:“那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在峭壁上翻过去。我相信没有
什么峭壁,可以难得过我和卫兄弟两人!”
那人点了点头,道:“这个念头,我也动过。刚才我说我不能算到过,实质上,我
是曾攀上了峭壁的,爬山的工具,也在这快艇上,可是我在攀上了峭壁之后,却发现难
以下去!”
宋坚道:“为什么?”
那人道:“在岛上,胡克党防守得十分严密,几乎每一个岩洞中,都有人以枪口对
著海面,你一下峭壁,便非被发现不可!”
宋坚和我两个入,呆了半晌,那人耸了耸肩,道:“或许我不够胆子,两位此去,
或则可以成功。据我所知,胡克党的首领,是一个非常狡猾的人,受过高等教育,在日
本人占领菲律宾时期,曾经和日本人勾结,无恶不作,名字叫作里加度。”我一面听他
的话,一面心中暗自盘算,已经有了一些计划。
那人讲完,似乎没有其他的话了,他望了我们一眼,默默地走向船尾,在他踏上跳
板之际,他又回过头来,道:“两位,如果万一不幸,你们落到了胡克党的手中,那么
,我有一句话奉告:死得快是福!”
他的语音,一点也没有恐吓的意味,我和宋坚,也都不是瞻小的人,可是,我们听
了他最后那句话,都不由自主,机伶伶地震了一下,脸上为之变色!因为,在这最后一
句话中,不知包含了多少恐怖的意味在内,胡克党徒手段的酷毒,也尽在不言中了!
那人讲完之后,摇了摇头,便走上了岸去。
我和宋坚,又呆了片刻,宋坚道:“卫兄弟,这是七帮十八会的事,你  ”
我不等他讲完,已经知道他的用意,是叫我不要再去涉险,就此回去,因此立即打
断了他的话头,道:“宋大哥,你不必再多说了!”
宋坚本是豪气凌云之人,一听得如此说法,也绝不忸怩多言,立即“哈哈”一笑,
走了开去,去检查那两柄手提机枪。
我则解开了缆绳,发动了两具马达,快艇按著海图上所示,泰肖尔岛的位置,破浪
而去。快艇前进的速度,的确惊人,两个小时以后,我用望远镜,向前面的一堆礁石看
去,发现正是泰肖尔岛外面的礁石。
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我想找一找白奇伟和宋富两人所驶来的船只,是
否停泊在礁石之旁,但因为暮色苍茫,所以看不清楚。
在我们的快艇,离开礁石,远远的时候,我便关了马达,宋坚也从舱中,走了出来
,我道:“我们用船桨,划近那礁石去,不要惊动了胡克党徒!”宋坚点了点头,道:
“何以不见他们?”
我从宋坚的话中,听出宋坚对于他那不肖的兄弟,以及白奇伟等,都十分关心。那
实是难怪他的。宋富是他唯一的亲人,虽然志趣和他大相径庭,但是总是他的兄弟,若
是落在胡克党的手中,宋坚自然会感到难过的。而白奇伟则是他生死至交白老大的儿子
,他当然不能不关心他的安危。
我也是一样,尽管我不明白,红红何以和宋富在一起,而且,我对她和宋富在一起
这件事,不满意到了极点,但我仍是十分关心她的安危。
我们两人,出力地划著船桨,天色黑了下来,海水变得那样地深邃和神秘,礁石高
耸,在星月微光下看来,像是一头硕大无朋的史前怪兽一样。
到快艇划近礁石的时候,我看了看手表,是晚上十时二十分。
我们沿著礁石划,发现了一个岩洞,我和宋坚将快艇,划进了岩洞去,洞中漆黑一
团,我看完了一只强力的电筒,只见那岩洞只不过两丈深浅,像是一个天然的船坞一样

我们将艇停好,宋坚道:“卫兄弟,我们要不要泅水去找一找他们?”
我想了一想,道:“我看不必了,他们只怕早已攀上峭壁去了。”
宋坚道:“令表妹一点也不会武术,她如何能攀得上峭壁?我看她一定也隐藏在如
同这样的一个岩洞之中,而未曾到泰肖尔岛去!”
宋坚的话,令得我心中一动。
我们此来,冒著三重危险,不但胡克党徒,不许我们侵入他们的根本重地,白奇伟
、宋富,也和我们,有著利益上的冲突。我们在关心著白奇伟和宋富,但是他们,绝不
会也关心我和宋坚,而且,大有可能,一发现我们,便将我们置于死地!
而如果,我不能够在未曾见面之前,先找到红红的话,情形可能大不相同。红红自
然会帮我,我们的行动便可以方便许多了!因此,我立即点了点头,我们两人,各自划
了一只橡皮小艇,出了那个岩洞。
当然,我们带上了手提机枪和子弹,也带上了电筒,出了岩洞之后,沿著礁石,向
前划去,水光幽暗,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先后发现了十二三个可以藏船的岩洞,在一个
岩洞中,发现了一艘快艇。
那艘快艇上并没有人,从遗下的物件看来,这艘艇的主人,是白奇伟和他的伙伴。
他们的船,停在这里,他们的人,不知吉凶如何了。
我们很快地就退了出来,继续向前划去,一个一个岩洞用电筒照射著。很快地,我
们竟来到了那环形礁石的缺口处,我们立即停了下来。那缺口,约有丈许宽窄,可以称
得上是世界上最险的险隘,因此如果守在上面的话,实是没有什么船只,可以通得过去

而这时,从礁石上,正有两道强光,照射在缺口的那段海面之上,将海水照得闪闪
发光,我和宋坚,躲在闪光照不到的地方,用望远镜,向泰肖尔岛望去,只见岛上,灯
光闪耀,显然胡克党徒,在岛上有了他们自己的发电厂,那或许是日本人留下来的,但
也可以证明胡克党徒势力的庞大。
我们看了一会,便悄悄地划著船,向后面退了出去。在我们退出之余,还可以听得
礁石上有人在大声言笑。
礁石上面大声言笑的人,所操的乃是吕宋岛的一种土语,我对于世界各地的语言,
有著极其精深的研究,一年多前,便是以西藏康巴族人的鼓语,脱离了一次险难的,他
们的土语,我当然也听得懂。只听得他们,在大声地交谈著女人,讲话的显然是两个色
狼。
我们不想打草惊蛇,因此只是向后退出,不一会,便返到了我们快艇停泊的那个岩
洞口,又再向前,划了进去。因为礁石是环形的,我们刚才,循著一个方向,只不过寻
找了一半而已。
向另一个方向别出之后不久,我和宋坚,便一齐看到,在前面的一个岩洞之中,有
亮光一闪闪地在闪著!我和宋坚两人,都不禁大是紧张。
我们的行动,更加小心,木浆触水,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橡皮艇无声地在海面上
滑过,转眼之间,便到了岩洞的口子上。
我们两人,一起欠身,向洞内望去,只见洞中,停著一艘快艇。
那艘快艇,和我们刚才曾经发现,确定是白奇伟的那艘,形状一模一样,舱中正有
灯光,我和宋坚两人,作了一个手势,两人仍是悄没声地,向前划了前去,到了快艇边
上,我们蹲伏在橡皮艇上不动,只听得船舱中,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肯定是这
里了,钢板上刻得很明白,泰肖尔岛,自然是这里。”另外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不错
,但我们只能看著,而不能到那个要命的岛上去,找寻那笔财富!”
我和宋坚两人,听到了这里,交换了一下眼色,宋坚低声道:“令表妹?”
我点了点头,也低声道:“令弟?”他也点了点头。
在那快艇之上的,正是红红和宋富两人!
当然,事到如今,我也弄明白,红红和宋富,当然便是生物学家阪田高太郎和他的
女秘书。本来我觉得要冒充阪田高太郎的身份,似乎是很不可能的事情,但如今我明白
了,宋富根本不用冒充阪田高太郎,因为他就是阪田高太郎!
这话听起来,似乎玄了一些,但细说一二便可以明白,宋富和阪田高太郎,实是二
而一,一而二,只是一个人!宋富离开家很早,他可能一离开中国之后,便化装到了日
本,学起生物来,有那二三十年功夫,以宋富的聪明,当然不难成为一个杰出的生物学
家了。
而且,更有可能,宋富的双重身份中生物学家的身份,一直是他从事另外一种活动
的掩饰!“旅行教授”这个名称,便表明了他不是安份守己的人!
当下,只听得红红“噢”地一声,嚷道:“教授,你怎么啦,几个胡克党,就将咱
们吓退了?”宋富的发言,十分沉著,道:“小姐,不是几个,这里是胡克党的大本营
!”
红红道:“那更好了,菲律宾政府,是我们的友人,胡克党和菲律宾政府作对,我
们可以将他们破获,交给当地政府处理!”
宋富“嘿嘿”地乾笑了两声,道:“大破胡克党,是也不是?你是在编写第八流好
莱坞的电影剧本么?还是你有了原子死光?”
宋富讲完之后,红红好半天未曾出声,才道:“那我们怎么办?”
宋富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我们先要找到,于廷文将这笔钱,藏在岛上的什么
地方?”
我听到了这里,又转过头去,低声道:“宋大哥,原来他们也不知道那笔钱,究竟
是藏在岛的那一部份,看来我们,不至于失败。”
宋坚点了点头,又作了一个手势,嘱咐我不要出声,我向船上指了指,示意我们是
否要爬上艇去,宋坚却摇了摇手,表示不用。
我同意宋坚的意见,我们两个人,仍伏著不动。只听得红红的声音,传了过来,道
:“教授,我们只要到了岛上,还不能明白么?”
我听得红红称呼对方为“教授”,已经知道我对于宋富的判断是不错的了。他是一
个双重身份的人,的确是一个十分出名的生物学家,但同时,他却也是宋坚的弟弟,飞
虎帮的叛徒,红红和他之所以曾在一起,当然是因为他曾在红红就读的那所大学教过书
的缘故!这时候,我心中十分著急,因为宋富是这样的一个人,而红红又是如此天真,
他们两人在一起久了,是不是已发生了什么难以估量的事情,使我无法对姨母交代的呢
?只听得宋富道:“王小姐,这岛上,你难道敢上去?”
我听得宋富如此称呼红红,心中才放心了些。红红道:“我当然敢,只要到了岛上
,再想想办法,我相信,这几句难以解释的话,便一定可以有结果了,教授,你说是不
是?”
宋富像是沉吟了片刻,道:“那个也不见得,只不过我们好不容易,将二十五块钢
板,一齐得在手中,如果空手而回,实在难以心息,可是我们一上岛去,只怕立即便要
被他们捉住!”
红红道:“教授,你是知道格丽丝的?”宋富道:“自然知道。”红红道:“她到
新几内亚的吃人部落中去了,我却连胡克党盘踞的地方都不敢去。”
又是这一套,什么人什么人到吃人部落去了,于是我便要怎样怎样,真不知道那是
什么逻辑!宋富笑了一下,道:“希望格丽丝的滋味较好,不要像小洛克菲勒那样,有
去无回!”
红红道:“不论怎样,胡克党之中,总有文明人,他们总不至于将人吃掉的!”宋
富笑了一笑,道:“小姐,世上有许多文明人,吃人的时候,连骨头都不吐出来,比吃
人部落的生番,还要厉害!”
红红也站了起来,道:“教授,你什么时候,不教生物,教起哲学来了?”我和宋
坚两人,听到此处,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约而同地,各在袋中,取出那柄可以发射令人
昏迷的药水的手枪来。
我们取了白老大所制的特殊手枪在手,轻轻地攀住了那艘快艇的舷,我们虽然屏住
了气,令得身上发轻,但是那艘快艇,还是向旁,侧了一侧,只听得宋富道:“噢,有
人?”
红红道:“有人?什么人?胡克党已经发现了我们?那我们乾脆将钱财与他们平分
算了!”红红的话,当然是在说笑,可是我听了,心中却是一动。
宋坚在我略呆了一呆之后,一耸身,已经翻上了宋富那艘快艇的甲板,我也连忙跳
了上去。
我们两人,才一上了甲板,只见舱门口,人影一闪,紧接著,“嗤嗤”两声,有两
枚不知是什么东西,向我射了过来,我想起宋坚对我说的话,连忙将身子,伏了下来,
也就在此时,我听得宋坚“啊呀”一声,身子一晃,跌倒在甲板上!
宋坚跌倒在甲板之后,我听得“拍”地一声,有什么东西,钉在甲板之上。我心中
大吃一惊,只当宋坚已经中了毒针,不顾一切地跃了起来,而宋富在这时,却正转过身
,向宋坚望去。
就在那时候,我扳动了枪机,一股液汁,如同喷雾也似,向前扫射而出!
出乎我意料之外,是躺在地上的宋坚,几乎是在同时,跳起身来,“嗤”地一声,
一蓬浓雾,向宋富迎面射了过去!
宋富前后都被夹攻,想避也避不开去,只见他身子一晃,“砰”地一声,已跌倒在
甲板之上,那分明是白老大所配制的迷药,已经起了作用。
我忙问道:“宋大哥,你没有受伤么?”
宋坚道:“我没有!”
我们两人,只讲了一句话,便听得舱门口,传来红红的声音,道:“谁也别动!”
我和宋坚,抬头一望,只见红红手中,持著来福枪,指著我们,面上神色,十分严肃,
以英语道:“你们是胡克党么?”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道:“王小姐,我们如果是胡克党,你早已成了死人了!”
红红在听到了我的声音之后的一瞬间的表情,我相信最天才的演员,也难以表演得
出来,她张大了眼睛,半歪著口,想说话,又说不出来,来福枪的枪口,却仍然指著我
们。
我向前踏出了一步,将来福枪的枪管,推斜一些,怎知红红不知是紧张过度,还是
在乍一听到我的声音之后,感到了过度的意外,原来扣在枪机上的手指,已经十分用力
那是十分危险的,只要能多用一分力量,我就会死在她的枪下了  而经我一堆,
枪身一斜,枪机已被带动,只听得“砰”地一声响,一颗子弹,已经呼啸而出,在岩洞
中听来,声音更是吓人!
红红这才怪叫一声,道:“表哥,原来是你!”
她一面叫,一面抛了来福枪,向我奔了过来,双手挂在我的额上,在我的面上,吻
之不已,而我在这时候,却实是心惊肉跳,到了极点,因为胡克党不是死人,刚才的一
下枪声,一定已将他们惊动!
我用力一扯,拉脱了红红的双臂,忙道:“宋大哥,咱们快将快艇驶出去!快!快
!”宋坚早已奔到了船尾,发动了马达,快艇向岩洞外冲去。
第十四部:二十五块钢板的秘密
红红却还在咭咭咯咯地道:“表哥,本来我也要再见你一次,再到美国的,在那个
岛上  ”
我实在忍不住,大声叱道:“红红,你如果还想回美国的话,就闭上你的嘴。”我
本来想讲,“闭上你的鸟嘴”的,但幸能及时煞住。
红红双手插腰,杏眼圆睁。道:“表哥,你有什么了不起?老实说,我比你厉害得
多!”
我那里顾得和她多说什么,跃到了船头,这时候,在山岩之上,已经可以听得到枪
声,和一闪一闪的信号灯光了。
快艇沿著岩礁,向停泊我们那艘快艇的岩洞驶去,我大声道:“宋大哥,驶过那岩
洞时,你不要停船,一直向海外驶去!”宋坚道:“卫兄弟,你小心!”我根本来不及
回答,因为这时,已经来到了那个岩洞的附近,我一跃入水,在未入水之前,还听得红
红在大叫,道:“游水有什么稀奇!”我一跃入水中,便以最快的速度,向洞中游去!
我自己估计这数十码的水程,我游得绝不至于比世界冠军慢多少,等我跃上了我们
那艘快艇之际,我已经听得外面的马达中,不止宋坚的那一艘船,显然是胡克党徒,已
在极短的时间内出动了!
我开动了两个引擎,我们的那艘快艇,几乎是贴著水面,飞出岩洞去的,而一出岩
洞,我便听得一阵枪声,向前面看去,只见四艘装甲的小快艇,正在追赶宋坚驾驶的那
艘!
那四艘小快艇的速度,显然比宋坚的那艘,要快上许多,双方面相距,已只不过七
八十公尺,正在紧张地驳火,我操纵著马达,将第三个马达,也立即发动了,船身前进
的速度,快到了极点,激起极高的水花,将全身尽皆淋湿。
很快地,我便追过了那四艘装甲快艇,向宋坚的快艇接近,在我驾过宋坚快艇之旁
时,突然从宋坚的艇上,“呼”地一声,一团黑影,飞了过来。我连忙一跃向前,将之
接住,抛入舱中,那人被我抛到了舱中之后,哇呀大叫起来,原来正是红红。
红红当然不是自己跃过,而是由宋坚抛了过来,红红一到了我的快艇上,我的快艇
,正在宋坚的快艇之旁擦过!
就在那一瞬间,我抛出了缆绳,已将宋坚的快艇拴住,马达怒吼,水花四溅,我的
快艇,拖著宋坚的那艘,向海中疾驶而出。
在这时候,我们的头顶上,子弹呼啸,宋坚的那艘快艇的引擎,显然已被击坏,正
冒出一股一股的浓烟,而我的那艘快艇,感谢那位朋友,小小的引擎旁四周围,竟全都
装上了防弹钢板,所以未受损伤。
我在子弹呼啸之中,向后望去,只见衔尾追来的装甲快艇,已经增加到了十二艘,
幸而我快艇的三具马达,一起发动,速度在他们的装甲快艇之上,所以距离越来越远,
终于出了子弹的射程之外,前后约莫四十分钟,我们已在茫茫的大海之中,将那十二艘
装甲艇,抛在后面,看不见了。
我知道胡克党徒,也十分忌惮菲律宾政府,并不敢十分远出,所以立即关了两具马
达,使船的速度,慢了下来,那时,宋坚的那艘船,已在起火燃烧,宋坚抱著宋富,停
在船首,我一将快艇的速度放慢,他便一跃而起,在两艘船之间的那条绳上一点足,又
弹了起来,轻轻巧巧地落到了我的船上。
他一到了船上,反手一掌,掌缘如刀,便向麻绳,切了下去!
我连忙叫道:“宋大哥,那二十五块钢板!”
宋坚道:“我已取了!”“拍”地一声,一掌切下,已将麻绳切断,将那艘船抛弃
,我们驶出没有多远,这艘船便沉下海去了。
我和宋坚两人,直到这时,才透了一口气,一齐抬起头来,只见红红站在船上,满
面委屈,道:“表哥,你摔痛我了!”
我想责叱她几句,可是又不忍出口,忙道:“算了算了!”红红一扭身,便进了船
舱,我和宋坚两人,也跟了进去。
宋坚浓眉紧锁,道:“卫兄弟,咱们是脱险了,白奇伟他们,不知怎样了!”我叹
了一口气,道:“但愿他们,平安无事!”我一句话刚说完,忽然听得红红,高声惊呼
起来!
我听得红红惊呼,只当她又在发神经病,刚想叱止,却见宋坚,也怔了一怔,我心
知事情不妙,连忙也向舱口望去,只见两挺手提机枪,正对准了我们,紧接著,便是一
人,“哈哈”一笑,道:“多谢关心,我在这里,并不曾落在胡克党的手中!”
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白奇伟所发!
我和宋坚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刚才,我们还当白奇伟大有
可能,已落在胡克党的手中,而在为他可惜、著急,怎知如今,转眼之间,我们尽皆为
他所制!
白奇伟在两个手持机枪的人中出现,他居然仍是神父的装束,满面得意之色。
白奇伟道:“那也是无巧不成书,我们想翻过悬崖,到那岛上去,却未有结果,正
在逐洞搜寻,可有岩洞,可以直通里面的海域,却发现了你们的快艇,我们刚上去,卫
先生便来了,刚才那一场海战,十分精彩,是不是?”
宋坚沉声道:“奇伟,你令他们将枪拿开!”
白奇伟面色,旋地一沉,“嘿嘿”冷笑两声,那两人立即扳动了机枪,只听得“达
达达达”一阵惊心动魄的响声过处,枪口的火舌,窜出老远,那两人已各自射出了一排
子弹。
但是那一排子弹,却并不是向我们射来,而是向舱顶射出的。
舱顶上,立时开了一个“天窗”。我吸了一口气,向红红看去,只见红红虽然面色
青白,但是却仍然站著,未曾给刚才的场面吓倒!
我心中对红红,也不禁暗自赞许,因为她究竟十分勇敢大胆,倒不是完全胡来的!
宋坚在枪声过去之后,立即问道:“这算什么,示威么?”
白奇伟冷冷地道:“正是,如果刚才你们两人,如非在言谈之间!对我还有几分关
心,这两排子弹,已到了你们的身上了!快将那二十五块钢板取出来,这次可别再玩什
么花样了,我在这里将你们杀死,绝对没有后果,你们别以为我不敢动手!”
我早已想到了这一点,这里乃是茫茫大海,白奇伟若是将我们一齐杀死,当真是神
不知鬼不觉,而他本来,只怕也真的有杀我们之意的,想不到我们,无意中的几句交谈
,倒救了我们的性命!
我唯恐宋坚不肯答应,将事情弄僵,忙道:“宋大哥,暂时,算是他赢了,将钢板
给他吧!”
宋坚沉声道:“奇伟,你知道岛上胡克党徒,这样厉害,我们自己人还起什么争执
,不如同心设法对付!”
白奇伟连声冷笑,道:“不必你多关心了,快取出来!”他一面说,一面缓缓地扬
起手来,我们都知道,他的手如果向下一沉,在他身旁的两个枪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
放枪的!
宋坚的面色,显得十分难看,但是他却开始动作。解开了上装,将系在皮带上的一
只皮袋,解了下来,白奇伟喝道:“抛在我的足下!”
宋坚冷冷道:“放心,我不会抛在你的面上的!”他一扬手,果然将那只皮袋,抛
到了白奇伟的脚下,那倒不是宋坚甘心情愿,而是白奇伟和枪手,堵住了门口,我们根
本连一点机会都没有!白奇伟俯身,将皮袋拾了起来。
我们看著白奇伟,将皮袋解了开来,一块两块地数著钢板。一共是二十五块,一点
也不错,等到数完,白奇伟的面上,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道:“好,船舱之中,
有救生圈,你们要离开这艘船!”
我和宋坚两人听了,不禁又惊又怒!
不要说在这样的大海之中飘流,难以求生,而且,这一带,正是太平洋之中,有名
的鲨鱼出没地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际,不知道有多少盟国的空军人员,在这一带的
海域之中,葬身于鲨鱼之腹!我们两人,明知白奇伟既然作了这样的决定,我们既不求
他,便只有听天由命了。可是,红红却叫道:“我抗议!”
白奇伟微微一笑,道:“你抗议什么?”
红红却一本正经地道:“在海洋之中,放逐俘虏,违反日内瓦公约!”
我们几个人,都未曾料到,红红竟会讲出这样一句话来,我和宋坚,虽然处境奇险
,却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白奇伟也忍不住笑了几声,道:“好,你们若是死了,也见不
到我的成功。”
我知道,刚才白奇伟也未必真有意将我们逐下海去的,他真正的目的,是想我们向
他求饶,但我自问,和宋坚两人,都是硬汉,绝不会向他求饶的,在那样硬碰硬的情形
下,他的威胁,可将付诸实现,而如今,有红红在侧,一句话,便替我们解了围!
白奇伟顿了一顿,又道:“那么王小姐,你替他们两人,反缚了双手!”他说著,
从衣袋之中,取出了几条牛筋来,向红红抛了过去,红红还想不答应,我却道:“红红
,照他的话做!”红红这才将牛筋,拾了起来,将我和宋坚两人的双手反绑住,白奇伟
向地上的宋富一指,道:“他死了么?”
我道:“没有,他昏了过去。”白奇伟吩咐道:“将他也绑了起来,手足一齐绑!
”红红大声道:“绑手也够了,何必绑足?”
白奇伟冷笑道:“小姐,手足一齐绑,虽然痛苦一点,但比在海上,遇见吃人的虎
鲨来,等于是在美亚美海滩上晒太阳了,是不是?”
红红哼地一声,又将我们三人的双足,一齐用牛筋缚了起来,我和宋坚两人,只得
相视苦笑,我们手足都被缚起之后,坐在椅上,一动不动,红红向白奇伟走了过去,双
手一伸,道:“轮到我了。”
白奇伟笑道:“你可以免了!”
红红怒道:“放屁,谁要你免?”
白奇伟“哈哈”大笑,道:“船上连你们三人在内,共是六个人,吃的喝的,全归
你准备!”红红道:“你不绑我双手,可不要后悔!”
白奇伟一笑,道:“谅你也翻不出我手掌!你跟我出来。”红红向我们两人望了一
眼,便走出了船舱。那艘快艇,有前后两个舱,我们所在的,乃是前舱,红红和白奇伟
等人,走出去之后,不一会,便听得后舱中有脚步声。
紧接著,前后舱相隔的那个板壁上的一扇小窗,被打了开来,一支枪伸了过来,对
准了我,同时,听得钢板的响声,和白奇伟道:“你们怎么从钢板上得知这笔财富,是
藏在那个环形岛上的?”红红冷冷地道:“是动脑筋动出来的。”白奇伟厉声道:“你
可别耽搁时间,快照实说!”
红红却“啊”地一声,叫了起来,道:“姓白的,你声音大些,我便怕你了,是不
是?”我听得红红的口吻竟俨然是一个女流氓,不禁笑了起来,道:“白奇伟,如果你
想省些时间,少费些心思,还是对我表妹,客气一点的好!”
白奇伟语带怒意,道:“我就不信。”
我一声冷笑,道:“若是你施什么强横手段,她只是一个女子,你也不见得什么英
雄。”
我知道白奇伟这个人,处处喜欢表现自己是英雄人物,所以了特地用这话去激他。
果然,他呆了半晌,咳嗽了两声,道:“王小姐,你该说了!”红红道:“你将二
十五块钢板,拼了起来,便可以发现,凹凸不平之处,凑了拢来,刚好是这个环形岛和
中间一个小岛的地图,而有一头大鹰,以简单的线条,附在地图上,鹰嘴指著那个小岛
,我们查出这个小岛,就是泰肖尔岛。”
我和宋坚两人,这时候,才知道那二十五块钢板的作用。
本来,我们想趁白奇伟不在的机会,试试可能挣脱缚住我们的牛筋,但是我们听得
白奇伟和红红两人,正在研究那二十五块钢板的来历和秘密,便静止不动,仔细听了下
去。只听得钢板的相碰声,不断地传了过来,那显然不是白奇伟,便是红红,正在摆动
钢板,过了约莫七八分钟,听得白奇伟道:“果然不错,王小姐确有过人之才!”红红
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心中暗忖,白奇伟也确有过人之才。他果然听了我的话,对红红客气起来了。
白奇伟又道:“那么,钢板后面的文字,可是指明准确地点吗?”红红道:“你不
妨自己翻过来看看,我们也没有弄懂。”
白奇伟“嗯”地一声,又翻动钢板,过了没有多久,便听得他念道:“七帮十八会
兄弟之财,由于廷文藏于岛上,神明共鉴。”他念到这里,略停了一停,道:“这是什
么话?”宋坚忍不住道:“快念!”
白奇伟道:“你还想有份么?”红红道:“多一个人想便好一点!”听她的口气,
像是已经根本不将白奇伟当作是敌人了!只听得白奇伟念道:“白凤之眼,朱雀之眼,
白虎之眼,青龙之眼,唯我兄弟,得登颠毫,再临之日,重见阳光。”
白奇伟念完之后,忍不住道:“放他妈的狗屁,这是什么话?”我嘲笑道:“自己
不懂,不要骂人!”白奇伟道:“你懂么?”
我道:“我也不懂,但是我至少会慢慢去想,不会开口骂人!”白奇伟大喝一声,
道:“闭嘴!”我不再和他理论,将他刚才说的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地在心中,念了几
遍。
那几句话实在可以说连文气都不连贯。而可以连贯的地方,似乎又是废话,和指示
准确的地点,显得一点关系也没有,关键当然是在前四句,可是前四句,根本代表不了
什么!
我向宋坚望去,只见他也在摇头,显然可见,他也不知那是什么意思!快艇一直在
海上飘荡著,过了好久,我们听得白奇伟吩咐手下,去检查燃料的多寡,又吩咐另一人
,去发动马达,那扇小窗上,监视我们的枪管子,也缩了回去。
我立即站了起来,手足用力,挣了几挣,可是牛筋,坚韧无比,用力挣了几挣,反
倒深深地勒进了肌肉之中,好不疼痛,宋坚向小窗户中,看了过去,只见白奇伟望定了
桌上,那拼成了圆形的二十五块钢板,正在以手敲桌,不断沉吟。
宋坚看了一看,便缩了回来,一俯身,便张口向我的手腕处咬来,我知道他想将牛
筋咬断,心中暗自一喜。
可是,宋坚才一咬上去,却立即“啊”地一声叫,向后退了开去,我不禁吃了一惊
,忙道:“怎么啦?”只见宋坚的口唇,片刻之间,便红肿了起来,我大声喝道:“白
奇伟,牛筋上有什么花样?”
白奇伟哈哈大笑,道:“没有什么花样,但如果你想将牛筋咬断,只怕不免一死!
”我道:“如果只是咬了一咬呢?”
白奇伟道:“那只不过痛上一会而已,让你做不成风流小生,罪过罪过!”
原来他在邻舱,并不知道吃了亏的是宋坚,还只当是我,所以了这样来挖苦我的。
我叹了一口气,不再出声,宋坚更是满面怒容,不久,船已开动,在船开动之后的
十来分钟之后,只见躺在地上的宋富,转动了几下身子,睁开眼来。
我们向他望去,宋富也向我们望来,一开始,他面上现出了无限的惊讶之色,但片
刻之间,便转为冷漠一笑,道:“好,都落在胡克党手中了?”
宋坚道:“胡克党要你这个生物学家做什么?”
宋富一声冷笑,道:“老大,你以为我是愧对飞虎帮,才不回来的么?老实告诉你
,我是看见你就讨厌,所以才不回来的!你是老大,什么都是你的,你全有份,我全没
份,呸!”
宋坚面色铁青,喝道:“你闭不闭嘴?”
宋富“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好得很,我一直以为,你当真是出人头地,样
样都胜我一筹,但是如今我才知道,我们至少有一件事是平等的,那就是我们一齐被人
绑住了手足!”
宋富在大声叫嚷之际,也显得他十分激动。
宋坚道:“你去做你的日本人好了,谁来稀罕你,你又来搅风搅雨做什么?”宋富
四面一看,就在此际,后舱也传来红红的声音,叫道:“教授!”
宋富道:“你没事么?”红红道:“我很好,我们不是落在胡克党的手中,是白老
大的儿子,白奇伟的俘虏!”宋富冷笑了几声,又以极其狠毒的眼光,向我望了一眼,
我也不甘示弱,道:“幸会,好几次未死在你手中,算是命大。”
宋富从鼻子之中,冷笑了一声,道:“死在眼前,还逞什么口舌之雄?”宋坚道:
“阿富,你再多说一句,我绝不轻饶你!”宋富又狂笑起来,道:“白奇伟这小子,成
事不足,败事有余,得了二十五块钢板,自以为是,一定向泰肖尔岛去,连他在内,我
们全是胡克党的消遣品!你还要怎样对我?”
我听了宋富的话,又想起“死得快是福”这句话来,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
!宋坚的面色,也为之一变,只听得一阵脚步声,白奇伟已走了过来,道:“你放什么
屁?”
宋富连望都不向他望一眼,道:“臭小子,你乳臭未乾,凭什么资格,来和我说话
?”白奇伟立时大怒,一声怒哼,抬脚向宋富便踢!
我倒也不忍宋富吃了眼前亏,刚要出声时,却见宋富,整个人向上弹起,反向白奇
伟那一脚,迎了上去!宋富那突如其来的一跃,令得白奇伟也为之一怔,出脚不免慢了
一慢,只听得白奇伟的两个手下,在邻舱大声呼喝,但这时候,他们却没有法子开枪射
击!
因为宋富跃了起来之后,猛地一撞,已经将白奇伟压在他的身下,如果射击的话,
白奇伟也绝对不能避免受伤!我一见有机可趁,立即身形一挺,也向上跃了起来,以膝
盖向白奇伟的头部,跪了下去,重重地撞了一下,就像是自由式摔角,要努力打倒对方
时所用的手段一样,白奇伟闷哼了一声,几乎昏了过去。
宋坚唯恐我将白奇伟打成了重伤,忙道:“行了!行了!”我又跃了起来,宋富的
身子,压在白奇伟身上,不肯移开。
白奇伟好一会,才大声叫了起来,红红和他的手下,早已来到了我们的舱中,我立
即道:“红红,快将他们的武器缴了!”
那两个人因为白奇伟被宋富压住,无可奈何,只得听凭红红,将手提机枪,缴了过
去,红红提著一柄,又挂一柄在肩上,居然威风凛凛。我嘻嘻一笑,道:“白兄,如今
又怎样?”
白奇伟面色铁青,一声不出,宋富喝道:“还不将我们,解了开来?”白奇伟拚命
在挣扎,想将宋富掀翻。但宋富在柔道上,分明有著极高的造诣,他虽然手足被缚,但
是他压在白奇伟身上的姿势,却是一式十分优美的“十字扣压”,令得白奇伟无论怎样
挣扎,都没有办法挣扎得脱。
白奇伟的两个手下,走了过来,将我们手足的牛筋,都解了开来,我和宋坚,都不
约而同,拔了白老大给我们的特制手枪在手,宋坚喝道:“富弟,你起来。”宋富“哼
”地一声,道:“你又神气什么?不是我,你们能脱身么?”
宋坚呆了一呆,才道:“不错,若不是你,我们都不能脱身,这次是你的功劳。”
宋富冷冷地道:“既是我的功劳,你为什么又来发号施令?”
宋坚像是竭力地忍著怒火,道:“那你准备怎么样?”宋富一声冷笑,身子一弹,
便一跃而起,道:“不准备怎么样!”
我在一旁,看得出宋富口中,虽然如此说法,但事实上,他心中一定另在打著主意

宋富一跃了起来,白奇伟也翻身站起,看他的情形,像是要向宋富扑了过去,但是
他向我们看了一眼,却又不敢发作。
我向宋坚望了一眼,道:“宋大哥,你该说话了!”宋坚沉声道:“不错,我是有
话要说,如今,我们大家。必须化敌为友!”
宋富抬头,望著舱顶上的那一排弹孔,一声不出,白奇伟发出了一声冷笑。
宋坚继续道:“事实上,我们都是自己人,如今,胡克党蟠踞岛上,若是我们自己
人再勾心斗角,如何能达到目的?”
宋富道:“不错,有理之极!”他话虽是如此说法,但语气之中,却是大有揶揄之
意,宋坚瞪了一眼,却也没有法子发作。
我向白奇伟走了过去,道:“白兄,你的意思怎么样?”白奇伟转过身去,道:“
我的意思,还是骑驴看唱本,走著瞧!”
我看得出,宋富和白奇伟两人,都没有化戾气为祥和之意,若是勉强要他们在一起
,在他们如今,在劣势的情形之下,他们自然不敢怎样,可是他们一有机会,一定蠢动
,实是防不胜防!
我想了一想,便道:“红红,你到邻舱,去将那二十五块钢板取来。”
红红答应一声,走了出去,我突然迅疾无比地,将白老大特制的手枪,扳了两下,
白奇伟和宋富两人的脸上,都现出惊讶无比的神色,但是他们惊愕的表情尚未收敛,“
嗤嗤”两声过处,两蓬液雾,已喷向他们的面部,两人身形一晃,已倒了下来。
宋坚吃了一惊,道,“卫兄弟,你做什么?”
我道:“宋大哥,他们两人,怀有异心,绝不能合作!”那时候,白奇伟的两个手
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当白奇伟已经死去。面色发青,额上渗出了老大的汗珠来
。宋坚道:“那你准备将他们怎么样?”
我道:“暂时将他们送到附近的荒岛上去,留下点粮食给他们,等我们的事情成功
之后,再接他们走。”
宋坚想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我到了船尾,又发动了
马达,快艇一直向前驶去,没有多久,便已经驶近了一个荒岛,我命白奇伟的两个手下
,抬著白奇伟上岛去,给他们留下了七天的食粮和食水,然后,又驶到附近另一个荒岛
上,将宋富也抬了上去,我相信他在醒转来之后,便自然会知道是怎么样的一回事了。
将白奇伟和宋富两人,都处置妥当之后,我和宋坚两人,才有机会,看到那二十五
块钢板的全貌,那二十五块钢板,也没有什么可以多叙之处,和白奇伟与红红两人在研
看之际,我们所听到的那一切,没有什么多大的出入,而那几十个字,也是浑不可解。
我和宋坚、红红两人,商议了一阵,觉得如果不是再到泰肖尔岛去,实在绝对没有
法子,弄明白这一切的。但是如果到岛上去,正面交锋,又不是胡克党的敌手,偷进岛
去,又绝无可能。
商议了好一会,我突然想起红红说过的那句话来:和胡克党对分财富!
当然,胡克党徒无恶不作,如果将这样大的一笔财富和他们对分,实是助纣为虐,
但是兵不厌诈,我们却不妨以此为名,和胡克党的首领,有了接触之后,再来见机行事

我将这意思,和红红、宋坚两人说了,红红第一赞成,宋坚想了一想,也认为可行

于是,我们又向泰肖尔岛驶去,到了将近的时候,我们在旗杆上,升起了一面大白
旗,表示此来,并没有恶意,而且,我相信那位将快艇借给我们的朋友,和胡克党一定
时有来往,胡克党徒可能认得这艘快艇的!
我们从泰肖尔岛环形外岛的那个缺口中,驶了进去,只听得几下枪响,从枪声来听
,枪是向天而鸣的,才驶进去不久,四面都有一艘快艇,驶了过来,我也立即停下了马
达。
驶近来的快艇上,每一艘的头上,都站著一个人,全副武装,神情显得十分严重。
我早已吩咐红红,躲在舱中,不要出来。
我和宋坚两人,则站在船头,只见快艇越驶越近,片刻之间,便已接近了我们的快
艇。那四个人的身手,也十分矫捷,一跃而上,其中一个以英语喝道:“是送烟草和酒
来了么?”
我和宋坚两人,互望了一眼,同时,我心中暗忖自己所料,果然不差,这艘快艇的
主人,果然和胡克党徒,略有来往。我却并不以英语回答,而以吕宋土语,道:“你们
弄错了,我们是来见你们首领的。”
那四人的面色,立时一变,其中有两个人,甚至立即大声呼喝起来,我立即又道:
“我们此来,绝无恶意,更不是你们政府中的人,我们是中国人,和你们的首领会见了
之后,对你们有莫大的好处!”
那四个人窃窃私议了一会,其中一个,发射了一枚信号弹。没有多久,另一艘快艇
,驶了过来,站在船头上的,竟是一个白种人,事后,我才知道那是一个美国流氓,叫
作李根,他在马尼拉犯了抢劫罪,被通缉得紧,才躲到这里来的。在胡克党中,很有地
位。
当时,那艘快艇向我们驶近之后,那美国流氓以十分傲然的神气,向我们两人打量
著,同时,听取那四个人的报告。等那四个人讲完,美国流氓道:“中国人,想要干什
么?”我冷冷地道:“想要见你们的首领。”那美国流氓道:“我就是,有什么事情,
对我说好了!”
本来,我也不能确定李根的话,是不是真的,因为快艇主人曾经告诉过我,胡克党
的首领,叫里加度,乃是菲律宾人,但当然也可能起了变化。但是当我看到那四个菲律
宾人,面上各有怒容之际,我便知道那美国流氓,正在自抬身份  这是美国人的“嗜
好”!
我冷笑一声,道:“你是首领?那么对不起得很,我们来这里,不是要见首领,而
只是见里加度。”我的话才一出口,那四个菲律宾人便高声欢呼起来,叫道:“里加度
!里加度!”我看得出,里加度在胡克党徒之中,一定极得人心。
李根的态度,十分狼狈,但流氓究竟是流氓,亏得他面皮厚,又哈哈一笑,道:“
不错,你们要见的,就是首领,请跟我来!”
我们看出他眼中,凶光毕露,已将我们当作敌人。
我和宋坚低声道:“宋大哥,要小心这个有著二百磅肌肉的凶徒。”宋坚耸了耸肩
,道:“放心!”当然,明枪我们是不怕的,但怕就怕这美国流氓,暗箭伤人。
当下,由那个美国流氓带头,另外四艘快艇,围在我们周围,向前驶去。没有过了
多久,便到了一个码头之旁。
这个码头,当然也是日军的遗留物,从码头向内,还有一条公路,公路的两旁,蹲
满了人。
那些蹲在公路两旁的人,简直是天下罪犯形像的大本营,各种凶恶的脸谱都有,若
不是我和宋坚两人,都有两下子,只怕见到了他们这些凶徒,便双脚发软了。在跨上岸
去之前,我以乡下话叫道:“红红,你千万躲在舱中,不可出来,夜晚不能亮灯,如果
你发现有什么异动,便立即开船冲出去,他们追不上你的,你听到了,不要回答。”
红红显得十分机警,她当然听到了我的话,却果然未出声回答。
我们上了岸,李根仍在前面带路,路旁的凶徒,都以恶狠狠的眼光,看著我们,我
忽然看到,李根向路旁另外两个白种人,做了一下手势,又以大拇指向后,向我和宋坚
两人,指了一指。
那两个白种人立即懒洋洋地站了起来,大拇指插在裤袋中,吊儿郎当地来到了我们
的面前,口中不断地嚼著一些草叶,那种情形,只使我想起一条癞皮狗。
他们两个人,分明是在李根的示意下,准备向我们两人挑衅!
我和宋坚,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装著没有看到一样,仍是向前走著,那两个人
大概也是美国人  耸著胁头,跟在我们后面,其中一个忽然道:“中国畜生!”
我倏地转过身来,道:“你说谁?”那美国人一声大喝,道:“说你!”
他一面说,一面右拳已经向我的面门,“呼”的挥了过来!我向旁一侧,他的拳头
,在我脸旁擦过,而我一伸手间,已经在他肘部麻筋上,弹了一下。那一下,令得他手
臂,软垂不起,而不等他再起左拳,我已老实不客气,先是一下右上掌,击中了他的下
颔,立即又是一下左钩拳,击中了他的面颊!
这两下,虽是西洋拳法,但在练过中国武术的人使来,力道自然分外强大,那人怪
叫连声,向外跌了下去,连爬都爬不起来。
另外一个一见情形不妙,“拍”地一声,弹出了一柄足有尺许长短的弹簧刀,向前
一送,便刺向宋坚的肚子。宋坚吸了一口气,整个肚子,都缩了起来,美国人一刀,势
子使尽,刀尖贴在宋坚的衣服之上,但宋坚却一点也未曾受伤!
那美国人呆了一呆,宋坚早已一伸手,在他脉门上抓了一下,将弹簧刀劈手夺了过
来,老实不客气,反手一刀,刺进了那美国人的肚子之中!
那美国人捧著肚子,张大了眼睛,像是不相信这是事实一样,向后不断地退去,终
于倒在路上!
宋坚不是嗜杀之人,他一出手,便以这样严厉的手段对付那美国人,是有其原因的

一则、当然是那美国人先要取他的性命之故。二则、我将另一个击倒在地,许多菲
律宾胡克党徒,都在高声呼啸。由此可知那些美国人,多半作威作福,属于“丑陋的”
一类,杀了他,可以使得一些平时受气的胡克党徒,同情我们,便利我们行事。
在两人相继受伤之后,李根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望著我们,跃跃欲试,我冷笑
道:“你倒在路边,我们一样可以找到带我们去见里加度的人!”
第十五部:胡克党的大本营
李根一声怪叫,踏前一步,便向我扑了过来,我看出他西洋拳的根底很好,不拟和
他正面相敌,身子一闪,闪到了他的背后,一脚踢出,正踢在他的屁股上,李根被我这
一脚,足足踢出了七八步远,重重摔在地上!
李根倒地之后,居然立即翻过身来,同时,手上已握著一柄手枪,可是,我也早已
料到这一点了。不等李根扳动枪机,我左脚又已飞踢了起来。
那一脚,擦地而过,将地下的砂石,一起扬了起来,向李根飞了过去,李根的视线
被避,盲目放了三枪,有两个胡克党徒中了流弹,我则早已一跃向前,伸足踏住了他的
手腕,而在踏住他的手腕之后,足底向后一拖,李根大声怪叫起来,将他腕骨折断之声
,都遮了过去!
而其时,因为另有两个胡克党徒中了流弹,所以秩序大乱,有的向天放枪,有的高
声大叫,我和宋坚,唯恐胡克党徒,趁机向我们进攻,都向路边跑去,跃下了路旁的深
沟之中。
我们伏在沟中,探头向上望去,却并不见有人,向我们追来,而且有人向我们指点
,我们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只听得一阵汽车喇叭响,尘头起处,一辆十分残旧的吉
普车,驶了过来,吉普车一出现,人声顿时静了下来,车子来到我们不远处停下。
我们两人,定睛看去,只见车上,共有五个人,除了司机之外,乃是四个菲律宾壮
汉,每一个都像是水牛一样。而在这四个壮汉当中,则是一个穿著十分整齐的菲律宾人

因为所有的胡克党徒,全都是衣服破烂,满身烟渍酒味,所以这个人衣服整洁,看
来便十分惹眼。他约莫一七○公分上下,身量并不是太高,四十上下年纪,肤色十分黝
黑,车子一停,便沉声喝道:“什么事?”
一个胡克党徒,向我们藏身之处指来。我们知道那人一定是里加度了,便自深沟之
中一跃而起,我才一跃起,便道:“里加度先生?”
那人的面上,略现出了讶异之色,向躺在地上呻吟,已然濒死的美国流氓指了一指
,道:“你们的杰作?”
我尚未回答,已有人叫道:“美国人先挑衅的!”
里加度皮笑肉不笑地牵了一下嘴角,道:“你们来做什么?”他一面说,一面旋头
四顾,使了几个眼色,只见他车上的四个大汉,已一跃而下。同时,在场的胡克党徒也
静静地移动著,片刻之间,已成了隐隐将我们围住之势。
同时,又已有人,将那三个美国人,扶的扶,抬的抬,弄了开去。
我一见这等情形,便知里加度是大有才能的人。胡克党徒,乃是各地的不法份子所
组织的,但里加度连声都未曾出,只是使了几个眼色,装了一下手势,便已能指挥这些
无恶不作的歹徒,可知他在胡克党徒之中,享有极高的威信。
我略想了一想,道:“有一件事,只要你肯合作,对你们,对我们,都十分有利。

里加度的嘴角,又欠了一下,道:“有利到什么程度?”我将手一伸,向所有的人
,指了一指,道:“有利到可以令得你们每一个人,都到巴黎去渡一次假期!”里加度
凝视著我,道:“上车来。”
我和宋坚两人,离他的吉普车,本来有丈许远近,但我们两人,存心卖弄,身形一
纵间,已经纵上了车子,里加度像是吃了一惊,那四个大汉,也已跃上了车子,吉普车
向前飞驰而出。
一路上,可以看到许多水泥的“房子”  那其实不是房子,只不过是雕堡或是仓
库,但如今都用来作房子了。
驶出了约莫十来里,公路便到了尽头,岛上山峦起伏,那条公路,当年一定也费了
不少心血,才造成的,尽头处乃是一个小山谷,四面青峰围绕,十分幽静,在山谷正中
,有著一座大建筑物,也是水泥的,可能是一所大仓库。在车上,里加度一句话也没有
和我们讲过,车子一停,他才道:“到了。”
车上的四个大汉,先跃了下车,我们和里加度,也跟著下车,向那坐大仓库走了进
去,水泥的建筑物,另有一股阴森森的气象,再加上灯光,昏黄不明,更令得人感到,
十分不妙。
我不仅要耽心我们和里加度谈判的结果,而且,还要耽心躲在船舱中的红红。我们
进了一间两丈见方的房间,房间中的陈设,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十分豪华,但是我却也
注意到,精致的酒瓶,大多数是空的,而里加度开了银质的烟盒,雪茄烟也没有多少支
了!
我们都坐定之后,那四个大汉,两个守在门口,另外两个,站在我们的背后,那当
然不是保护我们,而是为了防止我们,有什么异动。
我们还未开口,里加度已经道:“可是合作,武装走私么?”
我笑了起来,道:“放心,什么风险也没有,绝不用和政府冲突,就可以坐享其成
。”里加度向色一沉,道:“先生们,我是一个没有幽默感的人。”我立即道:“先生
,不需要你有幽默感,因为你有运气,这个岛上,有著臣量的财富,被埋藏在某一地点
。”
里加度耸然动容,道:“财富的数字之大,值得使你们冒这样的奇险?”
我道:“财富的数字之大,会使你将我们当作最好的明友看待。”
里加度像是十分欣赏我和他针锋相对的对白,“哈哈”笑了起来。但笑了几下,却
又突然停止,道:“藏在什么地方?”
我向宋坚点了点头,宋坚便将那二十五块钢板,取了出来,我则将七帮十八会当年
集中这笔财富的经过,向里加度简略地说了一遍。
里加度像是听得十分有趣,宋坚已将二十五块钢板拼好,里加度仔细地看了一会,
道:“准确的地点,是要靠后面的字句么?”
我已经将后面那几句不可解释的话,翻译给里加度听,当时我道:“我想是如此。
”里加度在室中,翻来覆去,踱了好一会,面上忽然现出了欣喜之色。
我道:“里加度先生,可是你对我这几句不可解的话,有了什么概念?”里加度道
:“没有,没有。但既然在这个岛上,一定可以找得到的,不论那笔财富是多少,由我
来分配。”他一面说,一面将双手按在桌上,上身俯冲,像是要将我们,吃了下去一样

我以十分冷静的语调道:“不,一人一半。”里加度再道:“由我分配。”我仍然
道:“不,一人一半!”里加度冷笑道:“这里是谁说话?”我冷冷地道:“没有我们
,你不可能找得到这笔财富,一人一半,才是公平的办法。”里加度道:“胡克党徒从
来不讲公平。”
我立即道:“好,那就我们占七份。你占三份!”里加度呆了一呆,突然纵声大笑
起来。宋坚向我望一眼,似乎怪我出言,太以过份。
我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我却是故意的。
因为,和里加度领导的胡克党徒开谈判,本来只是一种手段,一切全为达到我们可
以在岛上寻找这笔财富的目的而来,如果谈判进行十分顺利的话,那倒反而违背了原来
的意思了!
里加度笑了一片刻,道:“那么,我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了!”我点了点头,
道:“不错,如果这种情形不改变的话,谈判便难以进行下去了。”里加度道:“那么
,你们准备加入我们么?”
我自然听得出他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不顺从他意思的话,就别想离开这儿。
当然,我更知道,如果我们真的和里加度谈判的话,其结果也一样的会死在他的手
中,因为他绝不会让任何秘密,落在外人手中的!
我笑了笑,道:“在胡克党来说,一点也算不了什么,但在你来说,我们死了,你
却损失了一个可以成为世界上第一流富翁的机会!”
里加度听了我的话之后,眼中闪耀著贪婪的光芒,简直像是一头南美洲黑豹一样!
沉静了好一会,他才道:“好,我们明天再谈,你们不可乱走。”
我猜不透里加度要拖延时间,是什么用意,但他既然这样说了,我们自然也只好照
做。他话讲完之后,便走了出去。
我和宋坚两人,将那二十五块钢板,收了起来,各在一张十分柔软舒适的沙发上,
躺了下来,宋坚道:“我们怎么办?”
我道:“到了晚上,我们偷出去,藏匿在山上,我想胡克党未必找到我们。”宋坚
道:“这是一个仔办法,我们尽可以在山上多住几天,可是你忘了你的表妹吗?”我道
:“当然不会,只不过我虽然不知道她是怎样和宋富含作将钢板盗走的,而她居然能做
出这样的事来,那快艇上又有暗室,食物也很多,大约半个月的藏匿,总是没有问题的
。”
宋坚摇了摇头,道:“但愿如此。”
我道:“除了希望这样之外,我们实是毫无办法,因为我们绝不能去通知她的。”
宋坚叹了一口气,道:“早知这样,我们该将白老大特制的手枪,留下一柄给她!”宋
坚的话,猛地提醒了我!
因为,我记得,在那快艇之上,有一具十分优良的无线电的收发机,而白老大的近
距离对话器,显然也是根据无线电的收发机原理而制成,如果我们发出的波长,快艇上
的无线电机,可以收得到,而又能引起红红的注意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和她通话了

我一想到这点,连忙取出那柄“手枪”来,调整著收音机部份的装置。
当然,我也没有十分把握,我只是不断地掉换著不同的波长,同时,不断地叫著,
和听听是否有红红的回音,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多,红红的声音,果然传了过来,道:“
表哥,是你吗?”
我欢喜得几乎跳了起来,道:“红红,你听得到我的声音?”红红道:“自然,有
什么事?”我道:“红红,你现在怎么样?”
红红道:“听你的话,关在暗室中,闷死了!”
我道:“好,红红,我们可能半个月,或则更长久不来看你,你千万要小心。”红
红道:“我不干,那大不公平了,叫我在暗室中关半个月,那算什么?”我沉声道:“
红红,你必须听我的话!”红红半晌不语,才勉强地道:“好!”
我从来不信任何宗教,但这时,如果有一个神,能够保佑红红是真心听我的话,那
我立即会跪下来,向他膜拜!
我又吩咐了红红几句,才结束了与它的谈话。这时候,天色已渐渐地黑下来了,胡
克党一直没来看我们,门已被锁上,我们饿得十分可以。
可是我们都忍著,等夜深些,再打主意。我上面已经说过,我们所在之处,乃是一
个仓库。而那间房间,除了房门之外,并没有窗户,但是却有一个气窗,气窗上装著手
指粗细的铁条。
里加度显然存心将我们囚禁在这里的,但是他却不知道,那十来条手指粗细的铁条
,在我和宋坚的眼中,简直像是面粉条一样。
我们仔细看看那二十五块钢板来消磨时间,到了午夜,我又攀上了那个气窗,向外
看去,只见有四条大汉,正在门外守著,在那四条大汉之外,两个仓库最大的部份,竟
是胡克党徒的集体宿舍!
这时候,至少有一二百人,在外面席地而卧,我们要出去的话,必须在这些人的身
旁走过。我将看到的情形,低声和宋坚说了。宋坚示意我下来,他立即攀上了气窗,只
见他手向外,扬了几下,门外传来四千“哧”、“哧”的呼气之声。我知道,那四个人
,都已被宋坚袭中了穴道。
中国武术之中,最玄妙的,便是以克制穴道来令得敌人血脉,有著短暂时间的不流
通,而那一段短暂的刺激,却可以使敌人至少有一个小时以上的昏迷状态。我不会这门
功夫,宋坚是武术大家。自然会这门功夫的。
只见他回过头来,向我一笑,双手连拉了几下,已将铁枝拉了开来,轻轻地跃了下
去,我也连忙跃出,我们了无声息地经过了那一二百个胡克党徒,而且,还顺手拿走了
两挺手提机枪。
那四个倒在地上的大汉,眼睁睁地望著我们,却既不能动,也不能出声。我们出了
仓库,因为夜已深了,没有人注意我们的行动,很快的,我们便已经进入了荒山野岭之
中。
也就在这时。我们发现,在一个极高的山头之上,有著许多强光灯,将那山头,照
耀得如同白昼一样,灯光之下,有三四个人,正在山顶上走来走去。
我和宋坚两人,都未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我便找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山洞,作为
存身之所,舒舒服服地睡一觉,第二天一早,忽然被一种隆然之声所惊醒。
我们一跃而起,出洞循声看出,只听得那隆隆之声,正自昨晚大放光明的山顶传来
。我和宋坚两人,起先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可是,在以手遮额,仔细一看之后,我
们两人,都不禁吃了一惊!
因为,在那个山头之上,正有两架旧式的掘土机在操作著!
我们立即想起了里加度昨晚,与我们争论到了一半之际,便像是极有把握一样,不
再争下去,而离了开去。里加度在泰肖尔岛上,已有多年,如今,胡克党的经济情形,
十分窘困,当然不会再进行什么“经济建设”,那两架掘土机,极有可能,正在挖掘著
什么。如果是的话,那当然是因为他在岛上住得久了,所以,在我们看来,显得难以明
白的语句,但是在里加度看来,却是明显到了极点,昨夜,那山头上的灯光,当然是里
加度夤夜前来勘察地点了。
我和宋坚两人,商议了几句,都认为我们的揣想,离事实不会太远,同时,我们也
知道,必须尽一切力量,去阻止里加度得到这些财富!
因为,这一大笔财富,如果落在里加度的手中,不但我们有负白老大所托,对不起
七帮十八会的弟兄,而且,还会给菲律宾,乃至附近一带的公海,带来极其严重的危害

我们两人,立即向那个山头奔去。当然,我们不敢拣有路的地方走,唯恐被胡克党
徒发现,只是在灌木丛、荆棘丛中走著,身上的衣服,不一会就极其污秽破烂了。
我们一路之上,一个人也没有碰到,到了山头附近之际,我们更是俯伏著前进,一
直来到了山顶,那两架掘土机之旁,约莫七八码近尽,伏在草丛之中,向外望法。
只见那两架掘土机,已经在山头上,挖出了一个大坑,深约两公尺,还正在工作著
。而那个大坑,是在四块石碑之旁。
那四块石碑,都有一丈来高,三尺来宽,在石碑上,刻著四种不同的动物图案,都
是中国传统式的图案,乃是凤、龙、虎、雀,刻工十分浑拙。
我们见到那一样的四块石碑,心中已经怦然而动。
再加上那四块石碑之上的图案,在眼睛部份,都有一个径可寸许的圆孔,我们立即
想起二十五块钢板上所铸的字来:白凤之眼,朱雀之眼,白虎之眼,青龙之眼,共透金
芒,维我弟兄,得登颠毫……”
那“白凤之眼”等一连四句,最难解释的话,在这山头上,已经得到了解释!也就
是说,里加度在昨晚,便已经知道了!
我和宋坚两人,心中实是十分焦急,我们望了一眼,决不定该怎么才好。因为,山
头上至少有二十个胡克党徒,昨日吃了我们大亏的美国人李根也在内,每个人的手上,
都有武器。
里加度站在那个大坑的边上,向下望去,面上的神色,十分焦急,口中在不断地诅
骂,李根在他身边大声道:“首领,我们上了那两个中国人的当了!”
里加度面色一沉,道:“你知道什么?”
李根碰了一个钉子,没有再出声,里加度仍是催那两个操纵掘土机的人,加紧工作
。我们见了这等情形,知道里加度暂时还未曾得到那笔财富,不禁松了一口气。
宋坚满面怒容,低声道:“卫兄弟,里加度既然已找到正确的地点,这样掘下去,
总有掘到的时候,这怎么是好?”
我的心中,也是一样焦急,额上甚至渗出了汗珠,道:“宋大哥,你用‘满天洒金
钱’的手法,可以一下子击倒多少人?”
宋坚想了片刻,道:“尽我最大的能力,可以伤十个人,但如今他们站得那么散,
只怕不行。”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忽然听得里加度一声欢呼!
我们两人,心中大为紧张,只当里加度已然有所发现,只见两个人跳下坑去,不一
会,却拉起一块大石来,里加度的面色,更加难看,显然,他刚才以为他已有所获了。
我们继续地看著,直到日头正中,里加度的脸上,也全是汗。
而那个土坑,已接近四公尺深,旧式掘土机铁臂的伸缩性能,并不是太高,到了那
个程度,已没有法子再掘下去,里加度狠狠地挥了挥手,吩咐停了下来。
他自己则将挟在胁下的一块木板,放在地上,又出神地观看起来。
我和宋坚两人。也一起向那块木板看去。
我们隔得虽然远,但却也看得十分清楚,只见那木板上,钉著一张白纸,纸上是这
山头的一个平面图,四块石碑的方位,在这张平面图上,占著最主要的地位。
那四块石碑,本来就十分古怪,既不是整齐地排列,也不是围成一个四方形,而是
东一块,西一块,有的南北向,有的东西向,一点规则也没有。平面图上的情形,也是
如此。
而我们看到,在平面图上,里加度在四块石碑之间,拉了两条对角线,他所掘挖的
地方,正是对角线的中点,我和宋坚两人看了,也认为这是准确的埋藏地点,我们希望
里加度半途而废,再由我们来挖掘。
里加度看了一会,命驾驶掘土机的人将掘土机向后退去,接著,便令十来个人,跳
入了土坑之中,分明他是准备继续挖下去,其余的人,留在土坑边上,将土坑中抛出来
的泥土,抛向远处。
本来站在山头之上,约有二十来人,如今,有十五六人投入了工作,而且,有一大
半,还是身在土坑之中的,我向宋坚,使了一个眼色,道:“宋大哥,擒贼擒王,我看
里加度十分得胡克党徒的爱戴,如果我们将他制住,可望以少胜多!”
宋坚点了点头,双手在地上摸索著,不一会,便抓了两把有尖锐棱角的小石子在手
,只见他面上的神色,紧张之极,双臂臂骨,也在“格格格”地作声,约莫过了三五分
钟,只见他的身形,陡地站起,双臂猛地一扬,千余枚小石子,已经激射而出!
我也在他小石子才一发出之际,一跃而出,著地便滚,滚到了里加度的身旁。
宋坚的小石子,击到了六个胡克党徒,还有两个,立即就放起枪来,子弹呼啸而过
,惊心动魄,但在那片刻之间,我已经滚到了里加度的脚下,手一伸,握住了他的脚踝
,用力一抖,“叭”地一声,将他硬生生地抖得跌在地上!
里加度大声怪叫了起来,在土坑中工作的胡克党徒,也一起跃了出来。
可是,在那片刻间,里加度已被我压在身下,而他的佩枪,也被我夺了过来,正指
著他的太阳穴。
我首先去看宋坚,但见宋坚也跌倒在地,左腿上一片殷红,我一见这等情形,心中
不禁大吃一惊,因为这时候,只有我和宋坚两人,孤军作战,敌人又如此凶恶,两个人
已是十分危险,如果一个人受了伤,那真是不堪设想之事!
可是宋坚却真的已受伤了,他双手按地,想要站了起来,而未能成功,向我苦笑了
一下,道:“还好是射中了大腿!”
我知道这时候,绝不是犹豫不决,或是表示惊惶的时候,因此,我连忙扬起头来,
以吕宋土语道:“谁想让里加度丧生的?”
没有人出声,我又问了一遍,仍是没有人出声,我道:“那么,你们都得听我的命
令,谁也别动!”我的话才一出口,突然听得宋坚一声叱喝,我连忙回头看时,只见李
根正迅速的向山下跑去!
我要制住里加度,宋坚已受了伤,我们两个人,都没有法子去追他。我心中不禁大
是著急,我制住了里加度,菲律宾人,对里加度有崇拜,自然会明白我的吩咐,但是耶
美国流氓,会做出甚么事来呢?
我们眼睁睁地望著那美国流氓,连滚带跑地向山下窜去,一时之间,也无法应忖,
转瞬间即没入了草丛之中,看不到了。
这时候,已经可以听得山下,传来了胡克党徒的鼓噪之声,我问里加度道:“先生
,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法的!”里加度忙道:“快吩咐山下的人,千万不要硬冲了上来!

立即有两个人,站在山头边上。向下面大声呼叫,令下面的人,不可冲了上来,以
危及首头的安全。我又道:“吩咐你的手下,继续阻拦,放下武器。”
里加度的眼中,充满了怒火。可是一个人不论他心中的怒意,到了什么程度,也总
是不能不对指住了额角的手枪卖账的。
所以,里加度便照我的话,吩咐了胡克党徒。那些胡克党徒,无可奈何地跳入大坑
之中,我将里加度拖著,走了几步,将一柄手提机枪,向宋坚踢去,宋坚抓在手中,检
查了一遍,便放在身边。然后,他撕破了裤子,以一柄牛角小刀,将中弹处划破,撬出
弹头来,再洒上了随身携带止血生肌的伤药。
在他为自己动这个“外科手术”之际,血流如注,惨不忍睹。但是宋坚却只是额上
。冷汗直淋,连哼都未曾哼一声。等到宋坚将伤口包好之后,才听得有几个胡克党徒大
声道:“好!好汉!”
宋坚仍是卧在地上,提著手提机枪,我拖著里加度,来到了坑边,向下望去。山头
上的泥土,土是红土,挖得深了,树根盘绕,十分难以挖掘,这时,已有十多尺深,可
是却还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心中大是耽心,因为我们虽然制住了里加度,但如果得不到财物,却是一点用处
也没有!宋坚又受了伤,连能否撤退,都成问题!
我环顾周围的形势,将里加度拖到了宋坚的旁边,道:“宋大哥,你看怎样办?”
宋坚道:“如果有什么变化,我们只有信任在山顶上的胡克党徒了!”宋坚的话刚说完
,突然听得山头之下,响起了阵阵呐喊,而且,还夹杂著零星的枪声。
我们正不知道山下面发生了什么变化,忽然又听得下面山头上传来扩音机的声音,
那是李根的声音,只听得他大声叫道:“我们的首领,在山上被困,大家快点冲上去!
”宋坚的面色一变,我也心中暗自吃惊,道:“里加度先生,听到了没有?”
里加度的面色,也十分难看,他是聪明人,当然知道眼前的形势,对他来说,十分
不利!
李根在山下,利用了“拯救首领”的名义,煽动胡克党徒冲上山来,那只不过是说
来好听而已,骨子上,李根分明是要借此机会,制里加度于死地,他便可以取里加度的
地位而代之了!
李根的声音,传了上来之后,只听得山下的呐喊之声,越来越是喧哗,由上而下看
来,已经隐隐地可以看到有人,涌了上来,而且,枪声也更具密集了!
我又道:“里加度先生,你要为你自己的生命地位而战了!”
里加度的面色,十分难看,呆了半晌,道:“请你松手。”我道:“要我放手可以
,至少要你认为我们如今,是同一阵线的!”
里加度点了点头。
我自然看得出,他点头点得十分勉强。
但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他实是不能不和我们合作!因为,山下的胡克党,在
李根煽动之下,冲上山来之后,实在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而且,他当然更要防到,我们在愤怒之下,会和他同归于尽!
同样的,我也知道我们的处境十分危险。因为里加度可能根本不理会他本身的安危
,而胡来一通,我放开他,并允许他武装在山顶的胡克党徒,根本也是一种冒险之极的
行动!
但当时,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给我们去考虑,我一松放了里加度,里加度疾奔到挖
出来的大坑之中,跳了下去。
这时候,已经有子弹呼啸著在山头之上掠过,约莫有四五十个胡克党已经冲到半山
了!
里加度在土坑中,大声指挥著,我也早已来到了他的背后,监视著他。里加度命在
山顶的胡克党徒,去取枪械,同时,他大声叫道:“别信美国人的话,我什么事也没有
。”
可是,李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道:“我们的首领,落在敌人的手中,言不由衷
,若是任由首领受人挟持,胡克党还能活动么?”
随著他的大叫之声,阵阵的呐喊声,越传越近,我将宋坚,也拉到了土坑之中。
那个大坑,竟成了一个现成的工事,有一个胡克党徒,忽然跳出土坑。道:“我们
没有受挟制!”但是,他才讲了一句,一颗子弹呼啸而过,他立即跌倒在地!
里加度见到了这样的情形,面色更为难看。只见他慢慢地举起手来,嘴唇哆嗦著,
忽然,手猛地向下一挥,狂叫道:“反击!”
那十来个伏在土坑边上的胡克党份子,立即开火,子弹横飞,呐喊连天,战况之激
烈,实是不下于正式的争夺战!
里加度所率领的人虽然少,但是那几个人,显然都是胡克党中的精锐份子,枪法十
分准,好几十个冲上来的胡克党徒,都尸横山坡!
我和宋坚两人,呆了片刻,我跃了起来,也伏在土坑边上,向山下大叫道:“里加
度很好在山上,你们别上了美国人的当,如果你们不信。不妨高举武器,上来有个究竟
!”
枪声和呐喊声,虽然仍是十分震耳,但是我相信我的呼喝之声,在山下的胡克党徒
,是一定可以听得到的,突然,我的话才一出口不多久。只听得山脚下。传来了李根的
大声呼叱,和胡克党徒的吵骂声,枪声反倒渐渐地静了下来,我取起了一枝枪,问里加
度道:“里加度先生,你觉不觉得,如果李根不死,局面便难以控制?”
里加度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我道:“如果我在山上射击,将李根射死的
话,那你准备怎样报答我们呢?”
里加度面上的神色,似不十分相信,他将头向山下看了看,山下密密麻麻的是人,
虽然可以看得出李根正在跳东跳西地寻人,但是和他相距,足有一百多码的距离,要射
击中的,确非易事!
里加度看了一会之后,道:“你能够办得到吗?”
我笑了一下,道:“我可以试一试,如果成功了,又怎么样?”里加度“哼”地一
声,道:“先生,你可曾注意到,只要你一露出头去,你自己首先成了射击的目标,李
根是出名的‘神枪手!’”
我立即答道:“当然,你要射击别人,你也就同样地会成为人家射击的目标,这才
是公平地竞争。我如果死了,你可以减少一个敌人,  虽然在目前来说,我算是你朋
友  如果李根死了,那么你就控制整个局面,不怕煽动了!”
里加度又想了片刻,道:“好的,如果你做得到这一点,发掘这笔财富的事,按照
你原来的提议,我们双方面,一人一半。”
我回头望了望宋坚,宋坚的面色,十分严肃,只是道:“卫兄弟,小心!”
我吸了一口气,提著那柄枪,慢慢地向坑外面爬去,到了土坑边上,我停了一停。
这时候,双方并没有驳火,只是山下传来李根和几个胡克党徒的吵闹声,山上显得
十分寂静。里加度和胡克党徒,都以异样的眼光看著我,我知道他们心中在奇怪,何以
我竟会不怕自己首先成为他人的射击目标?
因为,我探出头去,要找寻李根,必然要花费上几分钟的时间而在几分钟的时间之
内,别人是可以向我发上十七八枪了,看来,这是我完全占于劣势的争斗!
我不是不明白这一点。可是眼前的情势,却逼得我要这样做。
因为,如果李根不除去,胡克党徒的情绪,得不到平定的话,我们的处境,极其危
险。李根一死,事情便好办得多了!
当时,我和宋坚两人,都是如此想法的,所以我才愿意去冒这个险,但是以后事情
的发展,却证明我们两人都错了。当然,“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我在土坑边上,略停了一停,慢慢地探出头来,向外面望去,我只露出了两只眼睛
,“砰”地一声呼啸一颗子弹,已经在我的头顶擦过,我的头皮上,几乎也可以感到子
弹的灼热!
我连忙缩回头来,在我面前的松土,又因为两颗子弹的冲击,而飞扬起来,撒得我
一头一脸,都是泥土!
我定了定神,只听得李根在下大叫道:“你们说里加度没有受人控制,那么,他为
甚么不现身出来?为甚么?”
李根的话才停,便听得聚集在山下的胡克党徒,大声叫道:“里加度!里加度!”
我心知这时候,如果里加度敢以大著胆子,跳上土坑,在山头上现一现身的话,只怕李
根便无所施其技了。
但是,当我回头去看里加度时,却见他面色发青,身子在微微发颤。
我立即道:“里加度,为甚么不出去让部下看一看?”
里加度道:“刚才你已经领教了李根的枪法了?”
我泠泠地道:“李根未必有那么大胆,敢以当众射击你!”里加度摇了摇头,道:
“我们刚才的协定还有效是不是?”
我心中暗骂一声:“胆小鬼!”当我在心中暗骂他为“胆小鬼”之际,我的确未曾
料到,他除了瞻小鬼之外,还是一个奸诈已极的小人!
山下的“里加度”、“里加度”的呼声,越来越高,但是却又渐渐地静了下来,分
明是胡克党徒对于他们首领迟迟不出现一事,感到了失望。
我以手扒开面前的积土,动作极其缓慢,使得在山头下看来,一点也看不出,我费
了约莫三分钟,已在面前,拨开了一个孔,凑在这个孔中,我看到李根正带著百余人,
向山头一步一步地逼近!
我连忙扬起了手上的枪,但是,我的动作却太以急切了些,在我扬起枪之际,枪管
露出了掩蔽的积土之外!
而就在那一刹间,只听得一声枪响,我手腕感到了一阵剧烈的震动,我立即一缩手
时,我手中的枪管,已经被射去了半截!
李根的枪法,如此神乎其技,当真是骇人听闻!
这时候,绝不容许我有多余时间犹豫,我抛去了手中的坏枪,喝道:“再给我枪!

一个胡克党徒,又抛了一柄枪给我。
我从土孔中向下望去,李根离我,越来越近,只有六七十码了!而且,他非常聪明
,虽然是他带著人来冲阵,但是却另有三个人,在他的面前,成一字形,将他那身子,
紧紧地遮住。
在三个人中,有两个是白人,还有一个,看样子像是印度人。胡克党徒本是国际罪
犯的避难所,其中有一个印度人,也不觉得奇怪。
这种情形,对于我要击中李根,增加了困难,但是也证明了只要我将李根击倒,局
面便可以如我所料,不致再有困境了!
我这次,加倍小心,将枪管从我拨出的泥土孔中,伸了出去,同时,又将那孔,拨
大了些,以便我可以看到射击的目标。
就在我将土孔拨大些的时候,积土十分松软,动了一下,李根已举起枪来,向我射
击!
他一举起枪来,本来遮在他面前的两个人,自然不得不分了开来,我捕捉了这一闪
即逝的时机,扳动了枪机!两下枪声,几乎是同时发生的,我一扳动了枪机,立即身子
向后一仰。
而我尚未跌下土坑的时候,一大堆泥土,已向我压了下来。
那堆泥土,显然是被李根的一枪击下来的。
那时,我也明白了里加度之所以害怕而不敢露面的原因,因为李根的确想置他于死
地,李根当然不可能知道是我向他射击,他只是一发现山头上有异动,便立即发枪,不
错过可以杀死里加度的机会而已!
我跌到了土坑中,闻得半山腰上,响起了一阵的呐喊之声,宋坚紧张地问道:“中
了么?”
我本来对自己的枪法,十分有信心,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发出一枪,我却也不
敢十分肯定,是否中的,但是听半山腰中那种混乱的声音,我那一枪,可能已经打中了
李根,也说不定的。
我一跃而起,又跃上了大坑,向下看去!
一看之下,我不禁一声欢呼,因为我看到李根倒在血泊之中,胡克党徒,乱哄哄地
围在他的旁边,我的一枪已将他打倒了!
我连忙道:“里加度,李根死了!”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里加度的声音,却
并不怎么欢喜,而且还显得十分冷淡,道:“你转过身来。”
从他的语言之中,我已注意到事情发生了必是极不寻常的变化!
我立即转过身来,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一个胡克党徒,手中的枪,正对准了宋坚的脑后!宋坚的面色,十分难看,里
加度则浮著一丝奸笑!我一见这等情形,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只当里加度是胆小鬼,但是却未曾料到他,居然还如此奸诈!他竟由头至尾地利
用著我们两人,而李根一死,他便立即翻脸不相认了!
里加度冷冷地道:“卫先生,请放下你手中的武器!”我真想送一颗子弹进他的体
内!但是,我不能不顾宋坚,因此,我双手一抛,将手中的枪抛到了土坑之中,道:“
里加度先生,人家说你是一个十分能干的人,如今我才知道。果然如此!”
第十六部:饥渴交加死亡边缘
里加度命令我转过身去,宋坚早已被缴了械,里加度走出了土坑,接受他部下的欢
呼,俨如是一个大英雄。
而我们则被枪指著,向山头下走去,不一会,我们便被驱进了一座碉堡之中。
这是一座旧式的机枪碉堡,除了入口处外,便是三个,不足一尺见方的机枪射口。
我们被驱了进去,厚厚的铁门立即“砰”地关上!
我首先扶住了宋坚,道:“宋大哥,你没有事么?”宋坚苦笑了一下,道:“是我
累了你了,如果不是我受了伤,我们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制!”
我也苦笑了一下,道:“宋大哥,如果说甚么人累了甚么人的话,那是我累了你!
因为我居然相信了胡克党徒的话,和里加度订立了协定!”
宋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我分别在三个机枪射口处向外看去,只见在这座碉堡之外,少说也有十多个人,在
来回巡逡守卫著。那显然是里加度因我们上次轻易走脱,这次便加强防守了。从一个射
口处,我可以看到那扇铁门,在外面加著老粗的大铁柱。
当然,以我和宋坚两人的力道,要将那扇铁门撞开,也不是甚么难事,但是,在撞
开铁门之际,如果要不发出声,不使人发觉,那却是绝无可能的事!我看了一会,决定
放弃撞门而逃的念头。
我又看看那三个机枪射口,不足一尺见方,我相信我和宋坚两人,都没有法子钻得
出去。而能够从那么小的地力钻出去的,全中国只有一个人,那人姓关,是一个老者,
他的软体“缩骨功”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能够将整个身子从一个径才尺许的铁圈中
穿过去。这位老人家早几年曾经出国表演过,外国人以为这是“艺术”,其实,这是最
正统的中国武术,外国人企图以所谓“科学”去解释,是永远得不到结果的。
宋坚看我望著射口,像是也知道我在想甚么,道:“卫兄弟,我们此际,逃比不逃
,更加危险!”
我道:“宋大哥,你难道忘了那位朋友的警告了么?”宋坚道:“我自然记得,死
得快是福!可是,我们如今却不会死的。”
我见宋坚讲得如此肯定,心中不禁大是惊讶道:“何以见得?”宋坚道:“我们离
开的时候,里加度已在山头,掘深了约莫一丈。如果那笔财富,是在这个山头之上话,
早该发现了!”
我听了之后,心中不禁一动,说道:“宋大哥,你可说是,里加度实际上,并未找
到正确的地点,所以他仍要利用我们?”
宋坚道:“我的意思正是那样。”我道:“那山头上的四块石碑上所刻的图案,正
和二十五块钢板之后的文字相合,照我看来,里加度所把握的,正是准确的地点!”宋
坚道:“如果是的话,我们就完结了!”
我们两人,都不出声。宋坚因为腿伤,所以躺在地上,我则在潮湿闷热的碉堡之中
,来回踱步,不知不觉间,天色已黑了下来。
天一黑,阴湿的碉堡之中,简直成了蚊蚋的大本营,我们不得不脱下身上所穿的衣
服,点火燃烧,以烟来驱逐蚊蚋。
而在这一天来,虽然我和宋坚,都是受过中国武术训练的人,能够适应极端艰苦的
环境,但是也感到了又饥又渴,和极度的疲倦。
我也躺了下来,我们两人,都在设想著里加度是否能发现那笔财富。
在天黑之后的大半小时,忽然听得有人,向碉堡走了过来,我立即凑向射口,向外
看去,只见里加度提著一盏灯,向碉堡走来。
我立即又躺下,低声道:“里加度来了!”
宋坚也立即低声道:“他一定是有求而来,我看他未必敢进来与我们相对,他在外
面,不论讲一些甚么,我们只是不理!”
我道:“不错,让他也急上一急,摸不透我们在想些甚么!”
我们说著,便听得铁门之上,传来了两下撞击之声,接著,便是里加度的声音,道
:“怠慢你们了,你们可要食物么?”
我和宋坚,都不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但是我们两人,却都不出声。里加度又乾笑
了两声,道:“泰肖尔岛上,物资十分缺乏,你们一定要有所贡献,才能够获得到食物
!”
我和宋坚仍然不出声。里加度等了一等,又道:“也许你们很高兴。因为我未曾找
到你们所说的那笔财富。同时,我相信你们一定知道正确的地点,将它来换一餐丰富的
晚餐如何?”
他讲到此处,顿了一顿,又道:“或许今天晚上,你们不会同意,但是。嘿嘿,再
过下两三天,或者三四天,你们的看法,便会改变了!”我和宋坚,彼此望了一眼。里
加度的话,表示他们要使我们捱饿,饿到我们听从他的命令,和他合作为止!
当然,我们仍不出声,里加度自顾自地讲完话后,便离了开去。
宋坚在地上,翻了一个身,道:“卫兄弟,尽可能睡吧,我们还要以坚强的体力来
忍受饥饿!”我苦笑道:“宋大哥,几天不睡,倒不算甚么,反正蚊蚋扰人,我们何不
趁这个时间,来研究一下藏宝的地点?”
宋坚道:“作甚么,用来交换一顿晚餐,然后再被处死么?”
我摇了摇头,道:“不,我看我们未必就绝望了,如今研究起来,也可以先作准备
。”我特意将语气,讲得十分轻松,以调和当时的气氛。
宋坚道:“我想,我们不在现场的话,当然难以发现事实的真相。还有一点,我可
以肯定的,便是四座石碑,有著极其重大的关系,如果里加度已将这四块石碑毁去的话
,恐怕这笔财富,便只有永远长埋地下了。所以,还是睡吧!”
我又来回踱了一会,才躺了下来,躺下来之后,勉强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和宋坚两人的饥渴,都已是十分难以忍受了,向门口外看去,
守护著我们的人,正在吃著早餐。看他们所吃的东西,还像是大战时剩下来的罐头食品
,当然十分粗糙。
但是我这时候看来,已经觉得口角流涎了,我看了一会,又无可奈何地坐了下来。
宋坚道:“不必去看了,里加度恐怕就会来了。”
里加度直到中午才来,站在门口,道:“两位可同意我的交换了?”
我和宋坚一声号令,我掩到一个机枪射口。斜眼看去,只见里加度又穿了十分整齐
的服装,样子十分得意,我俯身在地上摸索,想找一枚小石子弹他一下,让他也多少吃
点苦头。
但是,我尚未找到小石子,宋坚已经伸手,按住了我的手背,向我摇了摇头,低声
道:“卫兄弟,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心中对宋坚极强的镇定,不禁十分佩服。昨天晚上,我故意口气活泼,实则上这
是夜行人的口哨,正表示我心中不安,而宋坚却竭力主张我睡觉,可知他心中比我镇定

如今,我想要弹里加度一下出气,宋坚又阻止我,那自然更是他老成持重之处。
我缩了手,只见里加度在门外,来回踱了一会,得不到我们的回答,便面含怒容,
走了开去。他这一走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来!
在那一天一夜中,我和宋坚两人,和极度的饥渴斗争著。
在我的一生之中,只知有过多少生命系于一线的惊险经历,但是又饥又渴,这却还
是第一次!首先,我发觉饥还可以忍受,最难受的是渴。我们将嘴唇贴在潮湿的土地上
,后来,又用手挖掘地上,挖到了一尺多深时,就有一点水渗出来,至少暂时可以润一
下唇。接著,便是最难忍的饥饿了!
越是饿,越是想起各种各样的食物来,最不堪的食物,在想像之中,都觉得美味之
极。想要竭力不去想食物,却又想起种种遇险历难的事来,而且所想的,都是沙漠缺水
,矿工被埋在地底,得不到食物这一类事情,越想越觉得饥饿。
我们一夜未曾好睡,都盘腿而坐,以静坐来对抗饥饿。静坐可以克服心理上任何的
烦躁不宁,但是却难以克服生理上对食物的要求。
当里加度的声音,再度响起之际,我们两人的饥火,已经燃烧到了惊人的程度。里
加度的“条件”,对我们来说,也具有极大的诱惑力。
但这种诱惑力,却还未曾大到要我们向里加度屈服的程度。
我们仍是一声不出,里加度“哈哈”地笑著,道:“明天,明天,先生们,时间会
令你们的看法改变的,哈哈!”
他一面说著,一面还传来阵阵的咀嚼之声,有一阵烤肉的香味,和入了碉堡之中的
潮霉味中,那真是令人心醉的香味!
里加度以这种香味折磨著我们,足足有半个小时,他才大笑著离了开去。但在他离
开之前,他却将一根腿骨,抛了进来,道:“啃啃它吧!”
我怒火中烧,实在忍不住,拾起了狗骨,冲到了机枪射口之前,将那根腿骨,用力
向他抛了出去!这时候,里加度离我,只有四五步,那根骨头,“砰”地一声,打在他
的头上!
这一下,他受伤显然不轻,因为,他立即大声怪叫了起来!
我立即道:“你自己去啃吧!”里加度的回答,是一阵枪声,枪弹打在碉堡上,溅
起了火花和水泥屑,我连忙低下头来!
里加度怒极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总有一天,你们会跪在我的脚下,要我赐给
你们一根骨头!”他悻悻然地离去了。
宋坚道:“卫兄弟,这一来,我们的希望又少了。”我道:“宋大哥,你怪我么?
”宋坚道:“不,应该这样!”
我苦笑了一下,这时候,我们已经饿了两日两夜了。
这两日两夜,和接下来的两日两夜相比较,那简直算不了甚么!
在接下来的那两天两夜中,我和宋坚两人,除了伏在地上,吮吸合著泥质的污水之
外,几乎都一直躺著,一动也不动。
因为我们实在不能再以任何轻微的动作,来消耗自己的精力了。但就算是躺著,胃
部的抽搐,针刺也似的痛苦,也是难以忍受。
可是,胃部的生理上的痛苦,和心理上要求进食的欲望比起来,又算不了甚么,我
从来也未曾想到过我自己竟会那样地贪食,而世上又有著那么多美好的食物,我甚至想
到了我书桌上的那一瓶浆糊,那种酸扑扑的气味,这时候在我的想像之中,也是十分甜
美的。
在第四天晚上,我和宋坚两人,已经饿了五天五夜了,因为我们在被囚禁之前,根
本已有一天一夜未曾进食了。因为我和宋坚,都有著中国武术的根底,所以所受尽管痛
苦,但却还未到奄奄一息的境地,相信换了普通人,只怕早已不能再支持了。
当天晚上,只听得里加度的呼声,又自远而近,传了过来。
宋坚低声道:“卫兄弟,我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是坐以待毙,饿死两个人,
对胡克党徒来说,根本不算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了一想,道:“宋大哥,你说里加度相信不相信我们的话,有关那笔财富的故
事?”宋坚道:“自然相信,不然他何必立即动手挖掘?”
我道:“这就是了,里加度想得到宝藏,便不会将我们饿死的。我们只有拼下去!

宋坚缓缓地点了点头。我们正在说著,里加度的声音,已经在门口响起,只听得他
哈哈笑道:“两位曾听到过曼克顿岛上那块地产的故事?”
我和宋坚互望了一眼,不知道他突然这样说法,是甚么意思。
里加度显然也并不等候我们的回答,立即又道:“纽约曼哈顿区的地皮,是全世界
最贵的,有一个人,在中心地点,有著一块小地皮,两旁的人都争著向他买,价钱越来
越高,但是那个人却不卖!”
他讲到此处,顿了一顿,我和宋坚,仍然不知道他是甚么用意。
只听得里加度的声音,越来越是得意,道:“结果,人家放弃了购买的要求,在那
一小块地皮的附近,造起了七八十层的高楼,那一块地皮,正在中间,成了废物,结果
,只好造一间厕所,价格曾抬到六百万美金的地皮,造了一间厕所,哈哈!”
我吸了一口气,里加度说道:“两位,你们也是一样,现在,我已用不到你们了!

宋坚向我望了一眼,我实在忍不住,道:“没有我们,你根本找不到宝藏,而且,
你根本饿不死我们,我们有饥饿丸,可以在这里,和你支持一年以上!”
我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一面在忍不住大吞口水!
里加度在碉堡之外,“哈哈”大笑,道:“开门!”我们两人,都为之一愕,只听
得开锁声,扯炼声,门被打了开来。
站在门外,是趾高气扬的里加度,在他旁边,是两个胡克党徒,各自以枪指住了我
们,里加度喝道:“站起来,高举双手,我带你们先参观一件工作的进行!”
我和宋坚两人,心中都充满了疑惑,不知道他在葫芦之中,卖的是甚么药,根据他
的神情来看,他像是对一切,都占著绝对的优势,可以毫无顾虑的行事一样,在这样的
情形下,如果我们希望暂时保持生命,以图在绝境之中,再来挣扎,唯一的办法便是乖
乖地听从里加度的吩咐行事!
我们假装软弱无力地站了起来,连手也学不直,身形歪斜,向碉堡外走去!
我和宋坚,都有著同一的目的,那就是想在一出碉堡之际,便出其不意,将里加度
制住!
但是,里加度却像是已经知道我们两人的厉害一样,虽然我们装出虚弱不堪的样子
,但我们尚未走出门,里加度便向外退了出去,喝道:“向前面走。”
我望著宋坚,苦笑了一下。只得向前面走去。
身后,里加度和几个胡克党徒跟著,当然,有好几支枪指著我们,一有异动,我们
立即可以成为“黄蜂巢”!我在走出了小半里之后。道:“我们要到甚么地方去?”里
加度阴恻恻一笑,道:“到有四块石碑的山头上去!”我道:“我们长久未曾进食,支
持不到那么远。”里加度冷笑一声,道:“放心,你们两人,都受过特殊训练,已有人
报告过我了,快走!”
我听了里加度的话,心中又不禁大吃了一惊。
因为根据里加度的话听来,好像是除了我们以外,又另外有人,和他取得了联络,
所以他才不用我们来指点藏宝的地点了。
老实说,到今天为止,我们还能够活著,那完全是靠了里加度有求于我们。
如果里加度觉得我们两人,已经一无用处的话,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我心中吃惊,面色也为之一变,里加度哈哈大笑,道:“最贵的地产,只好用来造
厕所了!”我沉声道:“好,那人是谁?”
里加度耸了耸肩,道:“据他说,他在中国秘密会社组织中的地位,比你们两人高
得多,而且,根据传统,也将是他父亲的继承人,而他父亲,则是中国秘密会社的最高
人物!”
我一听之下,不禁失声道:“白奇伟!”
里加度一笑,道:“正是这个名字,他是昨天晚上到的,我们经过一夜商议,已经
决定了他占一份,我占九份,准确地点,他已经得到了!”
我和宋坚两人,听了里加度的话之后,只得相视苦笑!我们将白奇伟和他们两个手
下,放弃在荒岛之上,不知道他又用甚么方法,来到了这里,而且,还和里加度取得了
联络。
当然,事情发展下去的结果,谁都可以料得到,那便是藏宝发现之后,白奇伟根本
没有可能得到他的一份,而且还要死在里加度之手。可是当局者迷,白奇伟一定看不到
这一点。
白奇伟在如今这样的紧要关头出现,对我们来说,实是莫大的威胁!我心中拼命地
在想著对策,因为精神太集中,几乎连致命的饥饿,都暂时忘记了。
可是,我想来想去,我们的生路,只有一条,那便是白奇伟找不到藏宝。只有这样
,我们两人,才不至于死去!
一路之上,里加度放恣地笑著,约莫走了半个小时,我们便到了那个山头之上。山
头上的大坑,已经被填平了,那四块石碑,仍是屹然而立。白奇伟背负双手,正在来回
踱步。
我们一在山头现身,他只是冷冷地向我们望了一眼,像是根本不认识我们一样,便
向里加度走了过去,道:“里加度先生,这四块石碑,可曾被移动过么!”
里加度怔了一怔,道:“没有这种事,你发现藏宝的正确地点了么?”
白奇伟道:“如果没有,我的推论,可以成立,你看,白凤之眼,朱雀之眼,青龙
之眼,白虎之眼,共透金芒  ”他才讲到此处,里加度已经不耐烦道:“我知道,那
是甚么意思?”
白奇伟一跃,来到了一块石碑附近。
那块石碑上,刻著是虎形图案,他向虎眼部位的小孔一指,道:“这便是白虎之眼
!”里加度道:“是啊,是白虎之眼,又怎么样?”
白奇伟一俯身,拿起放在石碑旁的一只强烈电筒,并将之打亮,将电筒凑在那小孔
上,这时,天色已经十分黑暗,山头上虽然拉上了电线,灯光通明,但是电筒光从那小
孔处透过去,远远地投在三十码开外的一处地方,白奇伟道:“里加度先生,请你在那
地方,做一个记号!”
里加度忙命一个胡克党徒,在那团亮光处,插上了一条竹桩。白奇伟身形一变,又
来到了那列有青龙图形的石碑之前,将电筒凑住龙眼部份的那个小孔之上一照,电筒的
光芒,射了开去,一团光华,却正好照在刚才所插的那根竹桩之上!
里加度发出了一声欢啸,道:“是这里了!”
我和宋坚两人的心,向下一沉!白奇伟这一次,寻找正确地点的方法,和里加度不
同,那竹桩所插的地方。离上次挖掘之处,约有二十多码的距离,乃是一堆乱石,看来
正像是有意堆上去的一样!
如果,另外两块石碑之上的那个小孔,在电筒光透过之际,也是照在那个地点的话
,那么毫无疑问,这里将是埋藏这笔庞大已极的财富的准确所在地了!
我心中不断地苦笑,因为,怎么也料不到,我竟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得知这笔财富的
准确地点,而财富的出现,却也造成了我的死因!
我望了望宋坚,只见宋坚的面上,也为之变色!
宋坚本是临危不乱,何等英雄的人。可是这时候。只要宝物一出现,我们两人,就
万无生理!而如今,七八个人以枪指住我们,围成了一个圆圈,离得我们又远,我们实
无求生的可能!
里加度欢啸了一声之后,转过头来,道:“两位,你们看怎么样?”
我和宋坚,自然没有法子出声。
白奇伟继续在第三块、第四块石碑小孔上,凑近电筒去照射。
电筒射出来的光芒,都是落在同一个地方,白奇伟不可一世地,像是一个指挥著几
万人的将军一样,向那地点一指,道:“掘吧!”
里加度一挥手,一阵马达响,那辆掘土机,又轧轧轧地开了过来。
白奇伟背负双手,向我们踱了过来,道:“两位好!”宋坚冷冷地道:“奇伟,你
梦想占一份,但是里加度却一文钱都不会给你的!”
白奇伟哈哈一笑,道:“葡萄酸得很,是不是?”宋坚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我
连忙低声道:“宋大哥,别惹气,我们等著瞧!”
白奇伟道:“没有甚么可瞧的了,你们两位,除了喂鳄鱼之外,还有甚么希望?哈
哈!卫斯理,你还有甚么话说?”
我竭力保持心中的冷静,道:“当然有,希望你能逃避被喂鳄鱼的命运!”
白奇伟讨了一个没趣,“哼”地一声,便向外走开去,里加度则早已全神贯注地在
挖掘的地点之旁,我们三人在讲些甚么,他根本没有听见,我慢慢地转头,向四周一看
,只见在山头的所有胡克党徒,连包围我们的七八人在内,都望著那架正在工作的掘土
机!
我低声道:“宋大哥,宝物一现,必有一番骚动,我们可以趁此万一之机,学美国
流氓李根那样,从山头上滚下去。”
宋坚点了点头,道:“别多说了,提防泄漏机密。”我知道这一次骚动是否出现,
和骚动出现之际,我要滚下山去的企图,能不能成功,实是我们生死存亡之关系,丝毫
也大意不得!
掘土机工作,进行得十分迅速,石块首先被移开,不一会,已经掘出了一个深可两
呎的土坑,也就在此际,发出了“铮”地一声响,里加度和白奇伟两人,一齐俯身下去
看,我和宋坚两人,站得远些,但因为那土坑并不是太深,所以我们也可以看到,有一
只老大的,黑黝黝的大铁箱,已有一角,露了出来!
刹那之间,山头静到了极点!
但是,那种异样的沉静,只不过维持了极短的时间,一刹那间,整个山头上的人,
都像是突然疯狂了一样,大叫著跳了起来!连围住我们的七八个胡克党徒也没有例外,
他们甚至将手中的枪械、抛上半空,狂呼吼叫,跳跃不已,向土坑涌去。
我和宋坚两人,本来所希望的,只是一阵骚动,可以给我们立即行动的机会而已,
但是在如今的情形之下,我们即使大摇大摆地向山下走去,也不会有人来干涉我们的,
我们再不犹豫,立即向山下滚了下去。
我们早已看准了地形,滚下的一面,十分平坦,而且,野草丰茂,滚了下去以后,
身上并没有受任何损伤,到了山脚下,喘了喘口气,立即挖掘了几枚野生蕃薯之类,连
泥都来不及拂乾净,就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在每人进食了七八枚之后,才有时间相视苦
笑!
宋坚叹了一口气,道:“卫兄弟。这笔财富,落在胡克党的手中,便追不回来了!

我想了一想,道:“宋大哥,据于廷文说,这笔财富中,有一部份,是已经成了废
物的纸币,其余的,只怕是黄金占多数,胡克党徒一定要设法运出去,我们还不没役法
可想!”
宋坚道:“那我们先得设法离开这里再说!”
这时候,我们两人的肚中,已没有那么饥饿了,精神为之一振,在草丛之中,伏著
前行,只听得胡克党徒的高呼之声,此起彼伏,发现宝藏的消息,显然巳经传了开去。
四面八方,都有人向那山头上涌去,这种疯狂的情形,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方便。
我们已到了海边,那艘快艇停泊的所在,码头上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想是叫
有的人,都到那山头上去了。
我和宋坚两人,迅速地来到了快艇之上,一上快艇,我们便到了后舱,我足蹬舱板
,道:“红红,你在么?快出声!”
老天保佑,红红的声音,从舱板下面,传了上来,叫道:“不公平!不公平!”她
一面叫,一面掀起舱板,向上面钻了出来。
我一见她正在船上,根本不去和她多说甚么,连忙检查燃料,发动了马达,三副引
擎,一齐怒吼,快艇如箭离弦,向外激射而出,转眼之间,便已从那环形岛的缺口之中
穿出!
直到这时候,我才听得红红在我身边,大声叫道:“表哥,第一百三十五次,找到
了宝藏没有?第一百三十六次,找到了宝藏没有,第一百三十七次  ”我回过头来,
道:“没有!”
红红怪叫一声,道:“没有?那我们为甚么离开?”我大声喝道:“闭嘴!快去准
备食物,我们已经有五天未进食了!”
红红道:“为甚么绝食呢?”我向她狠狠地咧牙一笑,道:“不错,现在,王小姐
,可以为我们准备些食物么?请!”
红红转身走了开去。我停了两个引擎,回头看时,黑夜之中,只见泰肖尔岛上,有
著一点亮光,那当然是那个山头上所传过来的了。
我将快艇的行驶操纵,交给了自动操纵系统,走进了舱中,宋坚已在据案大嚼,我
也老实不客气地吃著喝著,红红在一旁发问,连喉咙都问哑了,可是我们两人,却没有
一个人回答她,因为我们的口中,都塞满了各种食物!
红红赌气不再理会我们,一个人坐在一角,唱起歌来,我和宋坚,相视而笑。虽然
泰肖尔岛之行,失败得难以言喻,但这时候,我们口中满是食物,又自由自在,没有人
看守,和前几天痛苦的遭遇比较起来,大有人生若此,夫复何求之感。
足足过了大半个小时,我才抹了抹嘴,道:“红红,我劝你不必再冒险了,你只要
试一试五日五夜,只以泥水润喉的滋味,回到学校中,便可以胜过远征吃人部落的同学
了。”
红红狠狠地望了我一眼,道:“我问你们,你们不说,你们也别想问我。”我“哈
哈”一笑,但是笑声未毕,我便听出红红的话中有因!
我连忙道:“你有甚么事要告诉我们的?”
红红却不理会我,只是自顾自地摇头唱著歌,我一跃而起,道:“红红,如今不是
赌气的时候,白奇伟和里加度勾结,他们已经掘出了宝藏!”
红红道:“而你们则在人家掘出了宝藏之际,匆匆忙忙地跑到船上来大嚼,好不英
雄!”我和宋坚两人,面上都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我尴尬地笑了一笑,道:“红红,
你舌头也太锋利了!”红红道:“哼,如果你肯让我也上岸去,恐怕局面便不同了!”
我不去与她多作争辩,道:“红红,你有甚么事要告诉我,快说。”红红道:“我
前天中午,收到白素的无线电话。”红红续道:“白素在无线电话中说,她已经动身到
这里来了。”
我和宋坚一听,不禁猛地一怔!前天中午,那就是说,或今天晚上,白素已有足够
的时间,赶到马尼拉或泰肖尔岛上去了!
宋坚忙道:“只有她一个人么?”红红道:“不,她和她的父亲。”
我和宋坚一齐失声道:“原来白老大也来了!”红红撇了撇嘴,道:“那有甚么了
不起?他们两人来了又怎么样,老实说,如果你们不将阪田教授当作坏人的话,只怕事
情也成功了!”
我虽然知道红红有一点十三点脾气,但是听得她如此说法,心中也不禁十分不高兴
,道:“红红,阪田是奸诈小人,你怎么反而那样尊重他?”
红红以手叉腰,道:“奸诈小人?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他不但是有名的生物学家
,而且行事机智之极,我们两个人,在那个白老大隐居地底的荒岛上,取到了二十五块
钢板,将你们弄得一败涂地,这不是事实么?哼,自己不行,还要埋怨别人。表哥,我
在美国,将你崇拜得了不得,如今  ”
她摊了摊手,道:“甚么也没有了!”
我也没好气地道:“多谢多谢,我本来不要甚么人来崇拜我。”
宋坚直到这时候才插口道:“王小姐,你和我兄弟,是怎么相遇的?”
红红道:“我本来就曾上过他的课,我被白奇伟这小子绑了去,又放出来,便遇上
了他,我和他一说起自己的经历,他便说知道你们这件事的内幕,我们这才一起行事的
。”
我挥了挥手,道:“不管阪田是好是坏。白老大父女,可曾说他们要在甚么地方和
我们会面么?”红红道:“不知道,因为无线电话,根本听不清楚,能够听出他们要来
,已经不容易了。”
我想了一想,道:“宋大哥,白老大如果闯进泰肖尔岛,只怕要吃大亏!”
宋坚道:“是啊,算来,他们也该到了,我相信他们到了马尼拉,或是在我们出海
的地方,一定会再和我们联络的,大可不必耽心,如今,我想先……”
他讲到此处,犹豫了一下。而我则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道:“不错,我们该将宋
富,先接上船来,共作商量。”
宋坚苦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道:“卫兄弟,无论如何,他是我的兄弟!”我忙道
:“自然,何况他一时糊涂,未必不能开导。”
第十七部:惊天动地大爆炸
宋坚又叹了一口气,我到船尾,转舵改航,将快艇向弃去宋富的小岛上驶去,没有
多久,那小岛已然在望,月色之下,那小岛看来,像是浮在海面的一只大海龟一样,快
艇很快地靠了岸,宋坚首先一跃而上,红红道:“在船上闷了那么多天,我也到岸上去
走走!”一面说,一面便要涉水而去。
我一伸手,托住了她的腰际,一声断喝,一运劲,将她向岸上送去!
红红给我送在半空,吓得哇呀大叫,我叫道:“宋大哥,接住她!”
宋坚早已有了准备,在红红将要坠地之际,一伸手,将她托住,放在地上。
红红吓得面都青了,但是她却一昂头,道:“我一点不怕!”
我随之一跃而上,道:“谁说你害怕来?”红红一转身,向前跑了开去,叫道:“
教授!教授!”黑夜荒岛,我唯恐红红有失,连忙跟了上去。
宋坚也跟在我们的后面,我们三人,奔离了岸边,约有十来丈远近,尚未发现宋富
,我心中正在诧异,突然听得泊在海边的快艇,马达震天也似地响了起来!
我心中这一吃惊,实是非同小可,连忙转过身来,只见快艇,已经箭也似向前面,
驰了开去,船尾上站著一个人,正是宋富!
不消说,那是宋富早已发现我们向这个荒岛驶来,所以他便隐伏在海边,等到我们
,都上了荒岛,他便静悄悄地上了快艇,要将我们留在荒岛之上!
在这一刹那间,我们三个人,全部呆了!
快艇前进之势,极其迅速,转眼之间,深蓝色的海面,便只见一条白线而已,而一
眨眼间,那条白线也不见了,马达声也早已听不见,四周围重又恢复了寂静!好一会,
宋坚才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宋坚必然会感到内疚,忙道:“宋大哥,在这个岛上,是不会死人的,白奇
伟尚且能设法到泰肖尔岛,我们怕什么?”
宋坚不说什么,只是一个转身,向外走了开去。
红红低声问我,道:“他作什么?”
我也低声答道:“他因为兄弟不肖,心中十分不快乐,我们且别去打扰他,先去观
察一下,这岛可有能供藏身之所?”
红红道:“其实,也不能怪人家,这叫做现眼报。”我听了不禁失笑,道:“红红
,现在,你开口比我还粗,什么都会说了!”
红红也笑了起来,我们两人,向岛中心走去。
那荒岛大约还不到一英亩大小,但岛上却怪石嶙峋,颇有荒山野岭的气概。我们在
一个石洞面前,发现了尚未熄灭的篝火,那当然是宋富留下来的。
我和红红两人,在篝火旁边,坐了下来,红红拨大了火头,又加了两块木柴上去,
道:“表哥,你听到白素会来,一定很高兴,是不是?”
我想了一想,道:“是的。”
红红一笑,道:“那个白奇伟,居然也对我大献殷勤,但即使是美国人,也不会喜
欢像他那一类型的人,轻薄的很!”
我心中不禁一动,道:“那么,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呢?”
红红怔怔地望著火舌,忽然叹了一口气。
红红居然也会叹气,这当真可以说是天下奇闻,我不去打断她的沉思。
红红呆了五分钟左右,才道:“如果我的希望不落空,那么我想,我们在天明之前
,一定可以离开这个荒岛。”
我不禁愕然道:“天亮之前?怎么离开?长距离游泳么?”
红红神秘地笑了一笑,道:“不是。”我并不去追问她,因为我知道红红的脾气,
即使你不追问她,她也决计忍不过十分钟的!
果然,不到两分钟,红红又道:“表哥,你说阪田教授,会不会回来?”
我一听得红红如此说法,更是莫名其妙,道:“他既然将我们抛弃在这个岛上。如
何还会回来?”红红笑道:“他会的。”
我不想与之再多争执,站了起来,也就在此际,只听得宋坚叫道:“你们快来看!

我和红红两人一齐循声看去,只见宋坚正在一块大石后面,向我们不断招手,我忙
问道:“什么事情?”宋坚一扬手,映著日光,我只见到他的手中,泛起了火也似的一
团东西。
我对于珠宝玉石,有著很深辟的研究,我祖父是这方面的专家,他曾经是江南一带
珠宝业的权威。我还记得在我小的时候,祖父早已退休了,那时时常有人,郑而重之地
捧著名贵的宝石,来请他鉴定质量,因此他便将有关珠宝方面的知识,都传授了给我!
而当时,我一看到宋坚手上,那火红色的一团,我心中便吃了一惊!
那种光辉,那种色泽,正是最佳的红宝石所独有的!我连忙连奔带跳,赶到了宋坚
的身边。宋坚一伸手,将一件东西,放在我的手心上。
我摊开了手掌,那是一块核桃大小的红宝石。
这时候,红红也已经走了过来,她一看到那么大,那么美丽的一颗红宝石,竟神经
质地叫了起来!令得我和宋坚两人,都以为她会因此发狂!
我五指收拢又再放开,红红道:“表哥,给我抓一抓!”宝石的确具有吸引力的,
那吸引力,并不全部在于它的价值。好的红宝石,固然价值不菲,但是我、宋坚和红红
,都绝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但是那块红宝石,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具有极大的吸引
力。
我将这颗红宝石放在红红雪白的手掌上。
我们三个人,望著那艳红的、但又毫不妖冶的宝石,好一会不眨眼睛。
过了好久,我才道:“宋大哥,你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宋坚向地上一指,道:
“在这个草丛中,我想找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来到这里,踢动了一块石头,便发现这
颗宝石了。”
红红道:“我叫红红,既然发现的是红宝石,便应该给我。”我笑了一下,道:“
红红,你什么都讲究洋化,为什么没发现红宝石时,你就不讲了?如果你的名字是露比
的话,宝石才应归你!”
红红道:“我不管,这颗宝石值多少钱,我可以照付。”宋坚道:“别吵了。”我
一扬手道:“不行,拿回来!”
红红不肯将宝石给我,猛地向后退去,在她后退之间,她的后跟,又踢在一块石头
上,痛得她“哇”地一声,叫了起来。
然而,红红只叫了一半,我们三个人,都一齐惊呼了起来!原来,红红的脚跟,将
那块石头,踢得翻转了身,而在那块石头之下,却有著一块蓝宝石!
那块蓝宝石的颜色,简直比秋夜还要深邃,红红一俯身,将它拾了起来,宋坚忙道
:“只怕还有……”他一面说,一面走向前去,一连翻过几块石头,果然,在第四块石
头之下,又找到了一粒钻石。
他还想向前去找时,我心中一动,陡地想起一件事来,叫道:“宋大哥,住手!”
宋坚回过头来,道:“为什么?”
我道:“宋大哥,宋富在这岛上,有五天之久,何以这些东西,他未曾发现?”
宋坚道:“压在石下,他未必能够找到的,我们找到,也是运气而已。”我道:“
宋大哥,咱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红红“哼”地一声,道:“小心什么?我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宋坚也道:“是啊!”他一面说,一面又向前找去,走出了六七步,又找到了一块
宝石,红红也跳跳蹦蹦,向前走去,我心中总感到十分疑惑,觉得那些珠宝,这样容易
发现,其中一定有著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但是,我在急切之间,却又实在想不起,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头!
我看著宋坚和红红两人,越走越远,听红红不断的发出叫声,可知道他们,一直有
著收获,我眼看著他们,走出了三十码开外,已来到另一块大石的附近,只听得红红道
:“宋先生,我们推开这块大石看看!”宋坚道:“好!”
他们两人,四只手已经按在那块大石之上,我一见到这等情形,心中陡地一变,想
起了一个可能来,立即大喝道:“住手,后退!”红红十分不满意地转过头来,道:“
表哥,你怎么啦?”
我一面向前赶去,一面道:“快退后。我再向你们解释,快!快!”
宋坚犹豫了一阵,向后退开了几步,红红虽不愿意,但也跟著,向后退了开来,我
道:“你们看到了没有,你们所走过的路,曾找过宝石的地方,成一条直线!”红红扬
头一看,道:“是又怎么样?”
我道:“红红,亏你常说有侦探的常识,这还不明白?那些东西,是故意留下来,
引你们走向那块大石的!”红红摊了摊双手,道:“我又有什么损失?”
宋坚的态度却和红红不同。
他究竟一生在江湖上走动,老江湖的经验,使他觉得我所说的话,大是有理。他向
红红一点头,道:“王小姐,我们再退开些。”
我们三个人,一齐站在离那块大石,千来码之处,宋坚和我互望了一眼,我们两人
,都在地上,搬起了一块十来斤重的石头。
我又命红红退开了些,和宋坚两人,一齐将手中的石块,向著那块大石,疾抛了出
去!两块石头,带著劲风,向那半人来高的大石飞去。
只听得“叭叭”两声,石块击在那大石之上,令得大石,摇动了一下。也就在电光
石火的一瞬间,只见火光陡地一现,浓烟冒起。
紧接著,便是震天也似,“轰”地一声巨响,大地震动,群石乱飞,简直是世界末
日一样,我隐隐约约,听到红红一声惊呼。
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和宋坚两人,实在都绝无办法去照顾她!
因为,这种变故,虽然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变故却来得太快,实在令人措手不及
,任何人在这样的时候,都会突然呆上一呆的。
一个变故既然来得那么快,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在人们呆上一呆之际,早就发生
,要抢救照顾,是绝对来不及的!
地动石摇,只不过是一刹那间的事。
我和宋坚,一定过神来,只见红红正在振臂高呼,实是她的心情太激动,所以才会
出现这样反常的神态。
我赶了过去,著实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耳光,她才静了下来,定著眼睛,看了我好
一会,才伏在我的肩上,哭道:“表哥,你救了我的性命,你救了我的性命!”我点了
点头,道:“是。”
这时候,宋坚也来到了我们的身旁,我们三个人,一齐向刚才宋坚和红红两人想要
推动的那块大石看去,只见浓烟散处,那块大石,早已四分五裂,而且被烟熏得十分黑
,而地上,出现了一个足有三尺来深的大土坑!
我们三人,相顾骇然之余。我道:“这是一个土制的地雷。”红红道:“是胡克党
埋的?”
我想了一下道:“小姐,你对于这类的经验,太贫乏了,土制的地雷,若是两日之
内,没有人触发,火药便会因为地面的潮气而失效的。”
红红睁大了眼睛,道:“那你说,这是教授  ”
我不等地说完,便道:“对了,就是你尊敬的那位生物学权威的杰作,想不到他还
是一个游击专家,土制地雷灵敏度如此之高,的确不易!”
宋坚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想是他心中惊到了极点,道:“这畜生,这畜生!
”我正劝慰宋坚几句,但红红却已双手插腰,气势汹汹地站到了我们面前,道:“表哥
,刚才那样的爆炸,要多少火药?”
刚才的爆炸,并不是烈性炸药的爆炸,也不是硝化甘油的爆炸。如果两者的话,我
们虽然事前有了警惕,已经来得甚远,但是爆炸所造成的气浪,还是会将我们震死的。
而这次爆炸,冒出来的烟又如是之浓,当然是士制火药,或者是从枪弹、炮弹之中
挖出来的火药了,我想了一想,道:“大约一磅上下。”
红红道:“这就不可能是教授了,我们将他弃在岛上时,他身上有火药么?”
我想不到红红会反问我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倒的确令我难以回答!
因为,宋富即使再深谋远虑,也必然不会料到我们会将他放在这样一个荒岛上,而
在身上,预先带上一磅火药的。
我沉吟了一下,红红又逼近了一步,道:“表哥,你还有什么话说?”我只得道:
“红红,我暂时解释不来,但是我坚信,这件事一定是宋富做的。”
我又说道:“宋富料到我们会来接他,他便有反将我们留在岛上的机会,便想将我
们一齐炸死!”
红红一挺胸,道:“不,你完全料错了!”
我不禁有些恼怒,道:“红红,你为何坚持这样说法?”红红急促地呼吸了几下,
道:“因为他爱我,所以他不会害我!”
我和宋坚两人,做梦也未曾料到红红竟会讲出这样的一句话!我们两人,徒然一呆
,我心中恍然大悟,道:“所以,刚才你说宋富一定会回到这个岛上来的,那是因为他
爱你的关系?”
红红坚定地点了点头。
宋坚苦笑一下,道:“王小姐,或许你还不知道我兄弟的为人……”红红立即打断
了他的话头道:“我知道,我完全了解他,你虽然是他哥哥,但是你了解他的程度,却
不及我的一半!”
宋坚道:“好,你了解他什么?”
红红又叹了一口气,道:“他是一个很可怜的孩子(卫按:红红在说这句话的的时
候,大概因为心情激动,忽然说了一句英文,“孩子”乃是直译  Boy 一字来的),他
有著极深的自卑感,你知道么?”
我和宋坚,面面相觑。
红红继续道:“他从小就不受人注意,人家注意的,只是他的大哥,人人都有想被
人注意的天性,他就以反常的行动,来引起人们的注意,于是,他就成了败家子,就成
了不肖的子弟,你们可知道,他对我讲起这些时,曾像孩子似地哭了起来?你们可又知
道,他向我暴露了一个有关他个人的最大秘密  ”
红红滔滔不绝,讲到这里,看她的情形,本来绝无突然中止的意思。
但是,她却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这时候,水面上,响起了一阵急促之极的马达声,红红停了停道:“他回来了
!”她一面说,一面向海边冲去。
我一伸手,将她拉住,道:“慢一慢!”
红红一扫头发,道:“什么事!”我道:“红红,我们在这里隐伏下来,我要让你
看一看,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红红道:“好,我们大家都可以看一看,他实际上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们三个人,一齐退出了三四码,伏在草丛之中,也就在这时候,马达声戛然而止
,接著,便听得宋富的大叫声,传了过来。
宋坚“哼”地一声,道:“这畜生,当真还敢回来!”我忙道:“听他叫些什么?

我们三人,都不出声,只听得宋富不断地叫道:“红红!红红!红红!”
我回头向红红看去,红红虽然没有出声,但是眼角却已经润湿了。我再向外看去,
只见宋富以极快的身法,掠到了爆炸的现场。
他在那土坑面前站定,四面一看,突然双腿一曲,跪了下来,道:“红红……我…
…的确是想立刻回来的,但是马达出了故障,红红,想不到你……”我绝对不能设想的
事情出现了,在我印象之中,是集奸诈、狠辣,铁石心肠之大成的宋富,竟然抽抽噎噎
地痛哭了起来。
我们三人,互望了一眼,又向前看去,只见宋富踉跄站了起来,面上神色茫然,突
然又叫道:“大哥,做兄弟的,又岂是存心害你?”
宋坚的眼角,也有泪水流了出来。宋富猛地一挥手,我们都清楚地看见他手中,拿
著一柄手枪,看他的情形,分明是准备自杀谢罪。
我们一见这等情形,俱皆大吃一惊,红红首先叫道:“教授!”
宋坚也霍地站了起来,叫道:“兄弟,我们全在!”但也就在他们一前一后,两声
呼唤发出之际,只听得“砰”地一下枪响!
那一下枪响,令得我们三个人,都呆若木鸡!
三人之中,尤其是我,伏在地上,紧紧地开住了眼睛,不愿观看。因为,隐伏在此
,伦窥宋富的行动一事,是我提议的。
而我也绝未想到,宋富的内在性格如此之烈,在后悔他铸成了大错之余,竟会出诸
自杀一途!
刚才的一下枪响,分明是宋坚和红红两人,虽然立即出声,但是却未能阻止宋富的
自杀,我实是无以对红红、宋坚两人。
我只等红红狠狠地骂我,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我等到的,却是红红的一声欢呼

我睁开眼来,只见宋富额边的头发,焦了老大的一片。他手中的手枪,还在冒烟,
我立即一跃而起,宋坚迎了上来,道:“王小姐的一叫,令得他手震了一震,子弹在他
额边掠过。”
我松了一口气,心中暗叫惭愧。我们三个人,一齐向著怔怔发呆的宋富走去,宋富
直视著我们,忽然不好意思地一笑,道:“原来你们,并没有中了埋伏?”我道:“他
们两人,差一点儿。”
宋富道:“我想不到你们会那么快被引到地雷之旁的,我想偷偷地回来,当你们将
要推动大石之际,才来吓阻你们  ”
红红打断了他的话头,道:“那样,就可以显得你并不是一个无能之辈,是不是?

宋富叹了一口气,道:“是。”
我道:“如今,轮到我来提疑问了。这一磅火药,是哪里弄来的。”宋富抬头,向
我望了好一会。在那一段时间内,气氛也十分紧张,因为,宋富纵使对红红和宋坚,能
恨意全消,对我是不是也一样,却是不得而知。
红红道:“教授,刚才如果不是表哥,我们都已成粉末了!”
宋富道:“没有你这句话,我也早已决定,伸出我的手来了!”他一面说,一面伸
出手来,我立即也伸出手去,和他紧紧地握了一握。
宋坚松了一口气,红红也面露笑容。宋富道:“火药的来源么?说来话长,你们且
跟我来。”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弄什么玄虚。
而我们可以肯定的,是经过了这样的一个变故之后,他对我们,都已经没有了敌意
,所以我们放心地跟在他的后面。
宋富走在最前面,翻过了山头,来到了岛的后面。
那岛的背面,临海之处,全是岩石,也有著不少岩洞,宋富一面走,一面道:“我
在岛上几天,没有事情可做,便走遍了这些岩洞,因为我听得人说过,在菲律宾海域的
岩洞中,往往可以发现不易见到的深水鱼,我想捕捉几条,作为标本  ”
宋坚忍不住问道:“阿富,那么多年来,你竟成了日本人,究竟是在闹什么鬼?”
宋富道:“大哥,这件事,咱们慢慢再说  但是,第二天,我便有了意外的发现
。”
他说到这里,我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岩洞面前,我们四人,一齐走了进去,宋富在地
上,拾起了一个火把,那火把显然也是他在前两天扎成的,燃著打火机,将火把点著。
他带著火把,向前一照,道:“你们看。”
我们藉著火光,一齐向前看去,不禁为之一呆。
只见在那山洞中,一共有著十堆,十分完整的骸骨,白骨森森,十分可怖。
红红连忙紧紧靠在宋富的身边。宋当道:“这十具骸骨,我并没有移动过,而你们
所拾到的那些宝石,连同我这里还有一些,都是在这十具白骨之下发现的。”
红红道:“这十个又是什么人呢?”
宋坚叹了一口气,道:“毫无疑问,那是昔年大集会之后,七帮十八会派出来跟著
青帮司库于廷文,前来埋藏财富的十位弟兄了。于延文在回去前,曾亲将这十个人,尽
皆杀死了的!”
我心中也不禁大生感慨,道:“原来他们,是死在这里的。”
宋富道:“这十个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拾到的珍宝,当然是他们当年,
见财起意藏在身上的,于廷文将他们打死,却不曾搜他们的身,年数一久,皮肉皆腐,
也只剩下白骨来陪他们所偷取的宝石!”
我觉得宋富的揣想,十分有理,道:“那么火药也是在这里发现的么?”
宋富道:“不错,有几层油布,包著一大包火药,我只不过取了其中的一半而已。

他一面说,一面指了岩洞的一角,那一角上,果然有一个解开了的油布包裹!
宋坚又叹了一口气,道:“这十个人也罢,七帮十八会也罢,什么人都未曾料到,
那么庞人的一笔财富,竟会落在菲律宾胡克党徒的手中。”
宋富闻言,而色不禁一变,道:“什么?已洛到了胡克党徙的手中?这是什么意思
?”
我道:“白奇伟以他占一份,胡克党占九份的条什,替胡克党找到了埋藏在地下的
财富。”
宋富意似不信,道:“白奇伟这小子,竟能参透那几句毫无意义的话么?”我道:
“那几句话,在泰肖尔岛上,便不再是毫无意义的了。”
宋富问道:“为什么,你仔细说。”
我便将我和宋坚两人,在泰肖尔岛上的所见和遭遇,向宋富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当然我们在说的时候,已经退出了岩洞,坐在浪花拍击不到的一块大岩石之上,宋富一
面听,一面紧锁双眉。
等我讲完,宋富仍望著大海,一声不出。
好一会,他才道:“照我看来,里加度和白奇伟两人,仍然未曾找到那一笔财富。
”我道:“我们在逃走之际,已经看到了那大铁箱的一角!”
宋富道:“这只铁箱,可能是空的!”
我觉得宋富的话,武断到了极点,实足令人,难以茍同,我也不和他辩驳。宋富又
道:“里加度只在四块之间,求一个交叉点,常然太简单,得得不到正确的藏宝地点。

我道:“可是白奇伟……”宋富道:“不错,白奇伟的办法,看来是科学了些,但
也太简单,于廷文当年,绝不会将财富埋在用那么简单的方法,便可以找得到的地方的
!”
红红道:“我同意教授的说法。”
我笑了一笑,道:“红红,爱情能令人盲目的!”
红红白了我一眼,想说什么,但却又没有说出来,忽然又噗哧一声笑了,显然她心
中,十分甜蜜。宋富道:“卫兄弟,我不是个固执己见的人,你想,那一句‘共透金芒
’是什么意思?”我怔了一怔,道:“不知道。”
宋富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这句话十分重要,在见到石碑,便可明白
‘白凤之眼’那四句的意义之后,这一句起著总束作用的‘共透光芒’,当然极其重要
了!”
他讲到此处,摊了摊手,道:“但是,里加度和白奇伟的寻找正确地点的方法,都
忽视了这句话,所以我说他们,得不到宝藏。”
宋富讲完,我仔细想了一想,对于宋富这种缜密的分析,也表示十分佩服。
但是我却仍然难以相信那大铁箱竟会是空的。
宋富望著大海,又道:“照我看,于廷文一定早已想到,如果这件事传了出去,会
有人照白奇伟的方法来挖掘的,因此便在那地点,埋下了一只大铁箱,那铁箱中不是空
的,便是另有东西,那东西一定表示宝物已被人取走,好叫掘宝之人灰心,那也等于是
保全了真正的财物!”
我站了起来,道:“佩服得很,你说得有理。”
宋坚道:“如果那铁箱是空的,白奇伟会不会遭殃?”
我道:“那倒不必为他耽心,如果财富不出现,他至多像我们一样,饿上几天而已
,倒是我们要设法,如何对付胡克党徒才好。”
宋富道:“对策我已想到了,你们在泰肖尔岛上,可曾注意胡克党徒的食水水源,
是集中的还是分散的?”我和宋坚,事实上都不知道,因此根本没有法子回答,红红却
道:“我知道,在码头附近,有两只深水井,将井水泵到一个大蓄水池中再输送出去的
。”
宋富喜道:“那就好办了!”
宋坚沉声道:“阿富,下毒药未免太狠了些,岛上至少有一千人!”宋富道:“大
哥,知弟莫若兄,你怎么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我也觉得,如果下毒药,将岛上的一千多人都毒死,也未免太狠毒了些。但宋富说
著,从袋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玻璃瓶来,瓶中约莫十多西西灰褐色的药水,他揭开了瓶盖
,道:“你闻一闻。”
我凑了上去一闻,便有一阵昏眩欲呕的感觉,连忙侧头避了开去,问道:“那是什
么东西?”
宋富道:“这种药物,是我从东非洲得来的,当地土人,把它叫‘冬隆尼尼’。”
我立即道:“那是在地上打滚的意思。”
宋富以极其惊讶的眼光望著我,他虽然没有出声,但是他的眼光,无疑地是在问:
“你怎么知道?”我当然是知道的,因为我深通各地语言之故。
他又道:“这种药物,放一西西在静止不动的溪水中,便可以令得来这溪水饮水的
动物,尽皆软弱无力,倒地不起,只能在地上打滚,至少三日,等于是大病一场,失去
了自卫的能力,要令得岛上胡克党徒,尽皆大病,只消三五西西就够了。”
宋坚道:“但未必人人都在同一时候饮用有了毒药的毒水的。”
宋当道:“这‘冬隆尼尼’的妙处,便在这里,否则,中国的巴豆,不也一样么?
‘冬隆尼尼’能使得服用了的人,在两日之内,一切正常,而两日之后,方始发作,我
想,两日内。所有的人,总不能不饮水,而我们下毒之后,等上四日,先病的未曾复原
,后病的也都已发作,泰肖尔岛,就是我们的了。”
红红道:“我不信,你刚才说非洲土人,是用这种药来捉野兽的,两天后才发作,
野兽早就走远了。”宋富一笑,道:“你知道什么?野兽是有巢穴的,在巢穴生病,只
要找到巢穴,便能捉到,还不容易么?”
我忙道:“宋兄既然有‘冬隆尼尼’这样的妙药,我们事不宜迟,该再到泰肖尔岛
去!”
红红第一个大为兴奋,道:“对,再到泰肖尔岛!”我笑道:“红红,你可是尝到
甜头,以为这次再去,便又能成功?”
红红打横跨出了一步,站到了宋坚的面前,道:“不是我自己夸口,我和教授两人
合作,你们全不是敌手,那二十五块钢板,不是落在我们手中了么?”
我道:“宋兄弟,那一次,你和红红合作,居然能胜过了那么多人,当真不容易之
极。”宋富笑道:“那全是占了我和大哥生得一样的缘故,好几次,我和你在一起,你
都不知道,有几次,我几乎和大哥碰了头,红红躲在山洞中,却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做过
,别听她吹牛!”
我想起宋富在那荒岛上,几次三番要害我的情形,心中仍不免有点恨意。因为,我
那时如果一时大意的话,如今早就进了鬼门关了!
但是如今宋富既然和我们言归于好,我也不便再记这些。红红叫了起来,道:“教
授,你这样说法,太不公平了!”我们全都笑了起来。我们一齐来到了海边,登上了快
艇。
发动了马达,快艇到泰肖尔岛的时候,我们便停了下来。
等到天黑,我们四个人,才找到了一个小划子,向泰肖尔岛上而去。
第十八部:岛上巨变
我们曾力劝红红留在船上,但是红红却坚持不肯。我们已接近泰肖尔岛,我们的行
动更具小心,只见那环形岛的缺口处。探照灯的光芒,照得海面全亮。
我道:“我们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翻山而过,另一个是潜水而入。红红,这两件
事,你都不能胜任,还是回船上去吧。”
红红“哼”地一声,道:“爬山、潜水,随便你说,我有什么不行的?”我明知劝
她不听的,也就不再多说。宋坚道:“我看还是翻山过去好些,但是翻过了山,一样要
游水的!”
他一面说,一面望著红红,那意思也是劝红红不要前去,回到快艇上去。
红红哇呀大叫起来,道:“你们看我不会游水么?我非游给你们看看不可!”
宋富替她打圆场,道:“据我所知,红红的水性很好,定可以长途游泳。”红红得
意道:“怎么样,可知公道自在人心。”
我们说著,将小划子划离了那个缺口,贴著岩石,停了下来,一齐弃船上岸,向峭
壁上攀去。红红果然十分灵活,我们到半夜时分,已经翻过了山头。
一翻过了山头,我们四人,都看到海面之上。有一种十分奇异的现象。
那情形,像是有两条鱼,正在向前游著,激起一溜水花,但是,那溜水花的前进之
势,却是快疾到了极点,竟像机器发出的一样!
我们都弄不懂那是什么玩意,正想仔细再看一看时,水花却巳不见,看那情形,像
是沉入了水中。
我向前望去,从那环形岛,游到泰肖尔岛,约莫七八百码距离。在健泳者来说,这
样的一段距离,自然不算得什么。
我们向泰肖尔岛上望去,只见岛上灯光,明灭不定,但是却十分疏落。分明是胡克
党徒,都已经沉沉地入睡了。从那种情形来看,胡克党的确不像是曾经发生过喜事,也
就是说,事情可能真如宋富所料,那庞大的财富,并未出现!
我心中对宋富,也生出了钦佩之意。因为我和宋坚两人一见到那只大铁箱出现,都
毫无疑问地以为,胡克党已得到了那笔财富。而宋富却比我们冷静得多。那或者是他不
在现场,所以才保持了冷静的头脑的,所谓“旁观者清”,就是这个道理了。
我们很快地,就将不必要的衣服,都脱了下来,放在一个岩洞中,宋富道:“们能
不能再穿这些衣服便决定我们能不能再活。”
我刚感到,宋富的话,往往显出极度的悲观,红红已道:“教授,你又来了,要知
道这样说法,可一点也不幽默  ”
宋富耸了耸肩,不说什么。
我们四个人,一齐跃入了海中,午夜的海水,给人以十分清凉之感,红红一入水,
便以极其优美的蛙式,向前游著。宋富和宋坚两人,取的是传统的中国游泳法,前进之
势,也相当快疾,我取的是最新的海豚泳法,当然更不会落在他们的后面。
当我们游出一二百码的时候,体力便是能否持久的主要因素了,红红的速度慢了下
来,宋富拉住了她的手臂,他们两人才勉强跟在我们的后面。
又游了百来码,忽然听得泰肖尔岛上,响起了“轰”地一声巨响!
那一下巨响,震动之烈,实在是有点难以形容!
本来,海面之上,十分平静,但是这一下巨响一起,我们向前望去,只见泰肖尔岛
上,好像火山爆发一样,石块、火光交炽著,漫天飞舞。而本来是极其平静的海面,也
起了极大的波浪。
那种大浪头的力道,绝不是人力所能够抗拒的,一下子便将我们,冲回去了百来码
,在我们被浪头冲倒的那一瞬间,天旋地转,海水向我们的口中直灌,人也随著海水直
上直下,此情此景,可以说已经到了地狱!
等我感到浪头的冲击之势,已缓和了下来,我才睁开眼来。
而我刚一睁开眼来,只见第二个浪头,足有三匹丈高,已挟著巨大已极的声响,向
我们压了下来,我回头一看,只觉得我们这四个沉没在海上的“万物之灵”,和被孩童
抓住放在浴缸积水中当作玩具的蚂蚁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分别!
我只听得一声:“我们四人靠在一起!”宋坚向我游来,我一伸手,拉住了宋富,
我们四人,刚一靠在一起,那个大浪头,便盖了下来。
我们只觉得身子一直向下沉去,眼前什么也看不到,耳际什么也听不到。
而接著,身子又突然被一股大力,抛了起来,抛得不知有多少高,我勉力睁开眼来
,像是身在喷泉之中一般,接著身子又向下沉去!
这一次下沉,却并未曾再有陡下深渊的感觉,我们仍浮在海面上。
但是,离开泰肖尔岛,却已十分远了,我们已被浪头,冲回了那个环形岛上,我们
四人,狼狈地爬上了岸,红红伏在岩石上喘气,连站都站不直,我们三个男人,当然比
她坚强得多,一爬到了岸上,立即抬起头来,向泰肖尔岛上望去。
只见泰肖尔岛上,有两处地方,兀自在冒著浓烟,喷著火焰,发出轰轰之声,夹杂
著嘈杂已极的人声,隐隐地还可以看到有人在奔来奔去。
我们三人,相顾愕然,隔了好一会,还是红红先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宋坚道:“我们也不明白,大概是发生了两下爆炸。”宋富猛地一拍大腿,道:“
对了,我们刚才,还在山顶的时候,不是看到两道十分异样的水花么?”红红道:“你
说那是鱼雷?”
我忙道:“不可能,就算是菲律宾政府,也不会严重到出动潜艇的!”宋富道:“
那么,这是什么爆炸?”
宋坚道:“或则是岛上的弹药库、汽油库起了爆炸,也说不定的。”我们一面说,
一面望著泰肖尔岛,只见那两处地方的浓烟,越来越浓,而且,还传来了一种“隆隆”
之声,那种声音,和打雷一样,但却并不是从天上传来的。而是从那岛的地底下博来的
!”
我心中陡地一动,道:“宋兄弟,你一定知道,这里乃是太平洋火山带的范畴。”
宋富道:“我也想到了,刚才那两下爆炸,是天然的而不是人为的。”
红红尖声叫道:“火山爆发?”宋富道:“可能是小型火山爆发,但也可能是大规
模火山爆发的前奏。”我们听了,都沉寂了下来。
就在这时,只见许多小划子、小皮艇,从泰肖尔岛,一齐向外划来,为数约有八十
艘之多,每一艘上,三五人,两三人不等。
那些皮艇划子,还未划出一二百码,一阵急骤的马达声,便响了起来,一艘快艇,
冲浪而出,所过之处 溅起老高的浪花,将附近的十来个小划子,一齐掀翻,那快艇来
到了环形岛的缺口,便停了下来。
快艇停下之后,我们已经可以看到,在快艇艇首,架著两挺重机枪,除了机枪手之
外,另外还站著一个人,隔得很远,那人的面目,看不出来,只看到他手中,拿著一个
扩音器。
我们正在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间,海面上已充满了里加度愤怒的声音。
里加度的声音,是从那扩音器中传出来的,只听得他怒跳道:“回去!回去!谁如
果接近出口,我便下令机枪扫射了!”
可是,他尽管叫,有的划子,慢了下来,还有二三十个橡皮艇和划子,却仍然向前
冲了过去,里加度不断地叫道:“回去!回去!”
但那些划子仍然是向前冲著。我们在这时候,已经看清,站著艇首的那个人,正是
里加度,当然是因为泰肖尔岛上,发生了那样可怕的事情,所以胡克党徒才准备仓皇离
去的。
里加度作为首领,自然不希望因为几个小小的火山爆发,便失了他的部下,所以便
拚命出声遏止,眼看那不听命的三十来只小划子,离开环形岛的缺口,已经是越来越近

只见里加度突然一挥手,叫道:“开火!”
霎时之间,只听得惊心动魄的子弹呼啸之声,传了过去,而海面之上,水柱此起彼
伏,蔚为奇观,小划子上,也有著零星的反抗枪声,但前后不过十来分钟,所有不听命
令的小划子,都沉下海底去了。
在划子上的那些人,自然也个个凶多吉少了,虽然是在月色之下,但是也可看出,
海水上面,泛出了一片一片的殷红!
宋坚吸了一口气,道:“里加度的手段好辣!”
宋富道:“反正凡是胡克党徒,没有一个不是亡命之徒,死不足惜。”我道:“死
在重机枪下的,怕不有三四百人。”
宋富耸了耸肩,道:“谁叫他们怕死呢?”
海上大屠杀停止之后,还有许多小划子,停在海面上不动,有许多还刚从岛上驶出
来。又有三艘快艇,掠过了海面,和里加度的快艇,排成一字,封住了出口。那些快艇
上的胡克党徒,分明全是里加度的死党了。只听得海面上又响起了里加度的声音,道:
“大家快回到岛上去,除了这个岛,我们绝对没有第二个地方去!”
在一只离得里加度最近的小划子上,有人大叫道:“可是岛上火山爆发,咱们都得
化灰!”
里加度厉声道:“这个岛的形状,这样奇特,本来就是火山爆发所造成的,但如今
,泰肖尔岛上的,已经是死火山了!”
那人大叫道:“死火山怎会冒火?”更有的人叫道:“我们感到地在动,山在摇!
”更有的叫道:“出去有生路,在这里是等死!”
里加度一声大喝,道:“我说守在岛上,谁要出去的,划船过来!”里加度的话一
讲完,海面之上,传来了一片异样的寂静。紧接著,又是八挺重机枪一齐呼叫的声响,
八条火舌,数十条水柱,任何不法之徒,看了也不免心悸!
八挺重机枪只响了两分钟。但是那两分钟,却比里加度讲上两个小时还有用,海面
上的小划子,纷纷向泰肖尔岛上划去。
等到海面上的小划子尽皆不见之后,里加度的那四艘快艇,才向泰肖尔岛上驶去。
我们看到这里,心中都不禁大是高兴。宋富道:“如今,里加度是名副其实地住在
火山上了。”我道:“不错,他在海面上,可以凭著八挺重机枪。便将部下镇住,但是
他部下的络续逃亡,只怕不可遏制!”宋坚道:“只要这样的小爆发,再有上两次就够
了。”红红道:“你们的意见是,火山爆发对我们有利?”我道:“有利则未必,但至
少对胡克党是大害!”
红红道:“那我们还到不到岛上去?”
我和宋氏兄弟想了一想,宋坚道:“照这样的情形看来,胡克党不待我们去下手,
也必然瓦解的了,我们还是停下来看看情形再说的好。”
我道:“你们三人不妨留在这里,让我到岛上去看看,宋兄弟,你将‘冬隆尼尼’
给我带去。”
宋富道:“为什么要你去?我不能去么?”红红失声道:“我也算一个!”宋坚道
:“王小姐除外,咱们三人抽签!”
红红大声叫了越来,宋富忙道:“红红,如果我抽到了,我和你一起去,你能去的
机会,反而更多!”红红这才点了点头,由她去做签,抽到长的,便独自到岛上去冒险

抽签的结果,是该我到泰肖尔岛上去!
红红以一种十分可怜,几乎可以邀得任何人同情的眼光望著我。
她忽然之间,变得这样柔顺,当然是为了想我带她一齐到泰肖尔岛上去,但是我却
连望都不向她望一下,一耸身,便已跃入了水中。
我一直向泰尚尔岛游去,在将近游到泰肖尔岛时,我才潜入了水中,直到摸到了岩
石,我才冒出了水面,那是泰肖尔岛的侧面,我攀了上去,翻过了一座山头。
在山顶上,我看到有不少人,聚集在另一个山头上,在那山头上,一个老大的大洞
,兀自在冒著浓烟。
这时候,天色已经大明了。
我遥遥地望著那个山头,心想那一定是昨晚爆发的火山口了。
可是,我的心中,却又禁不住起疑。
我曾见过许多著名的火山口,包括死火山和活火山,它们的形状虽然不一,但是却
毫无例外地有著一股死气,叫你一看便联想到死亡,和联想到自然界之大,而人类之渺
小。
但是这个火山口却不大,这个“火山口”,其实只不过像是一个两千磅巨型炸弹所
造成的深坑,我心中极度的疑惑,又来自昨晚我们在海面上亲身体会到那两个巨浪,如
果不是火山爆发或是地震,怎么能有那么大的浪头呢?这里离海边很远,即使有巨型炸
弹落在这里,海上也不应该会起巨浪的。
我一面想,一面望著那“火山口”。
只见围在“火山口”旁边的那些人,都不敢十分接近,而且是老远地指指点点,他
们面上的神情,虽然看不清,但从他们的体态看,可知他们的心中,实是感到十分害怕

我望了没有多久,就下了山,到了山脚下,有两个胡克党徒,迎面而来,我刚想闪
身趋避,或是先下手为强时,那两人却一点也未曾注意到我,只是在经过我的身边时,
以十分可怖的语调道:“末日来了!”说完之后,便和我错肩而过!
岛上的胡克党徒,不下千余,每一个人之间,自然也不可能全认得出,但生面人至
少应该注意,这两个胡克党徒如果不是失魂落魄的话,自然也不会认不出我是他们从来
未曾见过的陌生人!
由此可见,岛上那一下火山爆发,实是给胡克党徒带来了莫大的恐怖,他们可能在
想像泰肖尔岛会一下子便陆沉吧!
我想到了此处,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一股寒意,在太平洋火山带中,一个小岛的陆沉
,根本是极其普遍的事情,绝不出奇。
我继续向前走去;碰到的胡克党徒,莫不是垂头丧气,不一会,我来到了岛上最大
的建筑物  那座钢骨水泥的仓库附近。
只见仓库附近,聚集著不少胡克党徒,他们全都一声不出地望著那仓库。里加度是
住在这所仓库之内的,他们的态度,当然是代表了对里加度的抗议。
里加度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因为仓库大门紧闭,在仓库顶上,架著重机枪!
我绕过了仓库,来到了码头边上,到了码头边上一看,我不禁呆了半晌,码头已经
因为刚才惊天动地的变故而毁去了!
那两个蓄水池,也已不再存在,而两口深水井,有一口显然也已坏了,只有另一口
,被草草地装上了一个泵浦,深水井是没有法子下毒的,我所需的妙药,“冬隆尼尼”
,已起不了作用了。
我在泰肖尔岛上,到处走了近两个小时,由于整个岛已陷入了极度的混乱和恐怖之
中,根本没有人注意我的行动。
里加度和他的死党(我想至少有一百名左右),则将他们自己,关在仓库中,我不
知道白奇伟在什么地方,也难以去探听他的消息。
我在岛上再耽下去,也没有什么好处了,因此,便翻过了山头,游到了那个环形岛
上,找到宋坚、宋富、红红三人,将我在岛上的所见,讲了一遍。
宋坚道:“照这追样的情形看肴来,胡克党徒,迟早甲会离开泰肖尔岛的!”
宋富道:“不错,但如果能再有两下类似的火山爆发的话,将会更快些,而这样的
火山爆发,我相信是还会有的。”
他在讲到“火山爆发”四宇之际,特别加重语气。我们都注意到了,我忙道:“宋
兄弟,你讲得那么肯定,可是说刚才的爆发是人为的么?”宋富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
我道:“但是海上的浪头,怎么解释?”宋富道:“我们不妨等著,等下一次爆作
,便可以看清楚了,因为刚才一次,我们自己,也身在海中。”
我心中也不能确定宋富所说的是否对,但是有一点,我却可以肯定的,那便是我看
到的那个火山口,和以前所见的不同!
我们因为无法寻究水源来下毒,所以暂时便只能在环形岛上等著。
过了中午,突然,泰肖尔岛上,又冒了一股浓烟,我们四个人来在一起站了,只听
得“轰”地一声响,海面上,又起了一个大浪头。
在海面上浪头涌起之际,黑烟之中,才喷出火焰来,同时,隆隆的响声,也惊天动
地。宋富拍手笑道:“这是什么人,使的好妙计。”
那时,我也看出,那火山爆发是“人为”的。因为,即使是火山爆发,也绝不能来
得如此突然,而且,更不应该浓烟一冒起之际,海上便起了浪头。
但是这一点破绽,我相信即使是里加度,也绝不能够觉察,因为身在岛上,害怕还
来不及哩!
那一阵的轰隆声,足足维持了半个小时,岛上已经浓烟四布。
红红却还不明白,连声向宋富追问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宋当道:“一定是有人利用
一个死火山口,放下了巨量的炸药,在制造假的火山爆发,在瓦解胡克党徒!”
他话才一讲完,宋坚便叫道:“一定是白老大!”
我也“啊”地一声,道:“除了他还有谁?”
宋富的反应却并不炽烈,道:“如果是白老大的话,我相信他一定不知道他的计策
虽妙,但同时却也冒著极大的危险!”
宋坚怪道:“什么危险?”宋富道:“如果被他们利用的那个死火山口,是具有活
动性的话,那么,便可能引致真正的,极其严重的火山爆发和地壳的变动,这样的一个
小岛,在几小时之内陆沉,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宋富的神色,十分严肃,又道:“很难说,有时事情凑巧起来,就会这样的了,尤
其这里是太平洋火山带,十分难说,十分难说!”
宋富重覆地讲了两遍“十分难说”,我也看出他不是在危言耸听。
而且,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他实也没有危言耸听的必要!
我们正在商议著,只见海面上的浪头,已经渐渐地退了去,而泰肖尔岛上所传来的
隆隆之声,也渐渐地低了下来。
在泰肖尔上,接著传来的,乃是嘈杂已极的人声,环形岛和泰肖尔岛相隔甚远,岛
上的人声,传到我们的耳中,仍然是十分惊人。由此可知岛上数百胡克党徒,实在已吵
到了天翻地覆的境地!
没有多久,只见许多小划子,又划了出来,而四艘快艇,又冲了出来,一切和第一
次爆炸之后所发生的,完全一样。
所不同的是,站在快艇上首的里加度,形态也是十分慌张,而所有的小划子,却是
不顾里加度的喝阻,一直向前冲了过去!而且,有几艘小划子上,也配备著轻机枪,在
接近快艇的时候,小划子上的机枪,便向快艇,剧烈地扫射起来!
里加度在胡克党中,虽然具有极高的威信,但是这一班亡命之徒,实则上却全是胆
小鬼,在两次惊天动地的爆炸之后,他们只当泰肖尔岛,随时随地,可能化为灰烬,要
他们再留在岛上,那简直是没有可能之事!
我们在环形岛上,一见海面上起了战争,连忙各自将身子隐藏在岩石后面,隔岸观
火。
只见里加度仓皇地躲进了舱中,在他指挥之下的四艘快艇,两艘守住了出口,两艘
却向前直冲了过去,重机枪口火舌,喷之不已,小划子和橡皮艇,当者披靡,但是,在
一只小划子上,一个大汉却大声呼喝,一口气向一艘快艇,抛出了三枚手榴弹。
那大汉在抛出手榴弹之际,离开快艇,本就已十分接近了。
三枚手榴弹一出手,快艇冲了过来,将他的小划子拦腰撞成了两截!
那大汉怪叫一声,被撞得飞在半空。
而恰在其时,他抛出的那三枚手榴弹,也相继爆炸了,爆炸的威力,不但使得那快
艇上的一切,毁坏不堪,而且,将本来已撞在半空的那个大汉,又向上托高了五六尺。
然而,那大汉突然像是纸扎的一样,手、足、头,都和身子分离了。相继落了下来
!我见过各式各样的死法,但最奇怪的,却是这一次。
我回头向红红看去,只见红红的眼睛睁得老大,甚至忘记了眨眼睛!
那艘快艇,很快地便沉了下去,另一艘快艇,掉头欲走,但是快艇的四周,却围满
了小划子,只见快艇上两个重机枪手,高举双手,站了起来,叫道:“自己人!自己人
!”
但是立即有人,跳上快艇去,骂道:“你妈的自己人!”只见弯刀起处,血溅甲板
,那两个重机枪手,早已被剌死,踢下海去!
而这时候,几乎所有的小划子,都向那艘快船靠来,人人都争先恐后地向那艘快艇
上爬,手上有刀的,刷刷地挥舞著,将已攀上船舷的人的手指,一齐砍落。
而里加度的两艘快艇,仍然守住了出口,重机枪也在不断地扫射著。
惨叫声、枪声、马达声。以及岛上似未停歇的隆隆声,飘在海面上的断肢残体,被
染红了的海水,浓烈的血腥味和火药味……这一切,交织成了可怖之极的场面,连我和
宋氏兄弟三人,也不禁看得心惊肉跳。
我们一齐回去看红红时,只见她紧紧地咬著嘴唇,面色苍白到了极点。
宋富连忙道:“红红,你没有什么吧!”
红红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宋富道:“你不相信什么?”红红道:“我不相信这是事实。”我插嘴道:“红红
,相信你一定可以胜过你那些到吃人部落的朋友了。”
红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目仍是一眨不眨地看著海面上。
只见那艘快艇上的人越来越多,简直像是一块爬满了蚂蚁的木头一样,而没有多久
,那艘快艇。便因吃重不住,而沉了下去。
快艇一沉,刚才拚命抢上快艇的人,又纷纷跃了下来,向出口处游去。
那环形岛和泰肖尔岛之间的这片海面,这时正是落潮时分,海水向外很迅速地流去
,所以,已死的,未死的,已受伤的,所有浮在水面的人,一齐向那出口处,涌了过去

而很快地,便有几个人,冲过了重机枪的火网,接近了里加度的快艇,并跃上了甲
板。而那两艘快艇也立即向外驰去,快艇驰去之后的情形如何,我们看不到了。
但可想而知,那几个跃上里加度快艇的人,一定要死在里加度之手的。
快艇一走,未受伤的人,翻身上了小划子和橡皮艇,顺著海流,浮了出去,已受伤
或已死的人,就在海面上,重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我们四人一齐松了一口气,宋坚道:“经过这一场残杀,只怕泰肖尔岛上,也没有
胡克党徒了!”
宋富道:“胡克党徒是没有了,但是用这个计策,将胡克党徒赶跑的人,却比胡克
党徒更厉害,而且,他们是何等样人,我们也不知道。”
我一听宋富如此说法,心中不禁猛地一动,道:“会不会是白老大和白素?”
宋富一听,默然不语,宋坚道:“我也想到可能是他们了,我想除了白老大,只怕
也难有第二人,有这样的妙计!”
宋富显然不服气,道:“如果不是他们这一搞,我们的‘冬隆尼尼’,也还不是一
样起作用?”
我和宋坚两人,为了免伤和气,便没有和他争辩,我心中暗忖,“冬隆尼尼”虽然
也一样可以达到打败胡克党徒的目的,但是比起制造假的火山爆发来,气魄上却不知差
了多少!
宋富见我们不出声,他便也不再说下去,我们都静默了一会,红红才道:“我们还
呆在这里作什么?该到泰肖尔岛去了!”
我连忙道:“说得好,我们不必再游水去了,退回去将快艇驶进来吧!”
宋富道:“不奷,岛上制造爆炸的究竟是何等样人,未曾弄明之前,我们的行藏,
还是不要太暴露的好!”宋坚道:“那我们还是游泳去吧!”
我和红红点了点头,我们四人,再度跃入水中,向前游去。
半个小峙之后,已经先后上了岸,宋坚道:“由我领先,你们跟在我的后面。”我
道:“宋兄弟照顾红红,我来殿后。”
第十九部:火山爆发
宋富也没有异议,我们四人,沿著海边,走出了几十码,寻到一条羊肠小径,向一
个山头上爬去,不一会,便到了山顶。
向下看去,只见岛上所有的建筑物,似乎全都毁去了,而整个岛上,却静悄悄地,
像是一个人也没有。那个“火山口”中,兀自在冒著浓烟。
宋坚呆了一呆,道:“难道那两下爆炸,竟不是人为的么?”
宋富自言自语道:“没有可能!”
红红问道:“那么,制造爆炸的人呢?”
我们都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来,宋富道:“我们先到那火山口去看看再说!”
他说著,首先便向山下,冲了下去,我跟在他后面,很快地便来到了山脚下,正待
向那个有火山口的山头奔去,忽然,听得“拍”地一声,有一块拳头大小的行头,落在
我们的身旁。
我们立即循声看去,在我们转身去观看之际,宋富已经立即拔枪在手!
但是,在一看之下,我们都不得不举起手来,宋富也只得悻然地将枪弃去。
只见居高临下,在两块大石的中间,白奇伟握著一柄手提机枪,正指著我们。
看白奇伟的神色,像是十分憔悴,但是他手中有著这样厉害的武器,而且,和我们
相隔甚远,他恰好将我们制住,而我们却难以向他扑过去!
我们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奇伟哈哈大笑,向天扫射了一排子弹,岛上本已十分寂静,这一排子弹声,听来
更是惊心动魄,白奇伟笑道:“各位忙了几天,结果仍旧一样,一齐落在我的手中!”
宋坚道:“奇伟,快放下枪,令尊也到这里来了!”
白奇伟又是“哈哈”一阵笑,道:“他老人家如果来的话,那么到了这里,你们已
经死了,是被胡克党徒杀死的!”
白奇伟对“被胡克党徒杀死的”那句话,说得语音十分重。
刹那之间,我们四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一句话也讲不出来!那显然是白奇伟
已下定决心,要将我们杀死,那时我们的死,算在胡克党徒的身上,反正死无对证,他
却可以置身事外!
我素知白奇伟的阴险奸诈,心中虽然愤慨,但是不感到什么意外,宋坚则怒喝道:
“奇伟!”
白奇伟“哈哈”大笑。
白奇伟的手提机枪的枪口,已经向下压来,渐渐地对准了我们,手指也慢慢地紧了
起来,宋富一声大喝,待向前冲去,但却被宋坚一按,喝道:“伏下,滚开去!”
我连忙伸腿一勾,将红红也勾踢在地,我们四人,一齐倒在地上,准备向外滚去,
以作万分之一机会的逃走之举。
但是,就在此际,却听得斜刺里,传来了“嗤”地一声响。
那一下声响,来得急骤之极!几乎是在同时,“铮”地一声,白奇伟手中的手提机
枪,已被什么东西击中,向上猛地一扬。
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利那间,一排子弹,呼啸而出,但因为枪口向上扬了一扬,所
以一排子弹,都在我们头上掠过。
而紧接著,又是“嗤”地一声,这一下,我们都已经看清,一点银星,奔向白奇伟
的手腕,激射而出,去势之快,无以复加!
白奇伟向旁一避,未曾避开,手腕已被击中,痛得他“啊”地一声,怪叫起来,手
中的机枪,也落下来,我、宋富、宋坚三人,几乎同时,一跃而起,向那柄机枪扑去。
但是,我们三人的身法虽快,却还不如另一人快!
那人从草丛中掠了出来,身如轻烟,贴地掠来,我们只觉得眼前一亮间,那人已将
手提机枪,抄在手中,我们三人,都吃了一惊,连忙站定身形,定睛看时,只见那人,
白裤绸衫,长发垂肩。不是别人,却正是白素!
我们呆了一呆,尚未出声,已听得白奇伟失声道:“妹妹!”
白奇伟这一声“妹妹”之中,实是充满了惊骇之意!白素回过头去,道:“哥哥,
你好事也干得太多了!”宋坚忙道:“令尊也来了么?”
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接口道:“我也来了!”
我立即听出那是白老大的声音!
我连忙迎了上去。道:“我们早就猜到,那是你的妙计了!”
白老大向我笑了一下,道:“你们辛苦了!”
白素一出现,白奇伟的面上,便一阵青一阵白,这时,白老大一现身,但是却又看
却不向他看一下,白奇伟更是面色难看之极!
白老大和我们都握了手,伸手在宋富的肩头上拍了拍,道:“你果然和你大哥一模
一样,那二十五块钢板,被你设计取去,我佩服得很!比你大哥强得多了!”
刚才,宋富和白老大,在握手之际,还显得十分勉强,但这时听得白老大如此称赞
他,却喜得哈哈大笑起来,道:“白老大太客气……”
白老大笑道:“宋兄弟,你说是不?”
宋坚道:“确然是,其实,他一直比我强,只不过脾气执拗些罢了!
宋富不断笑著,显得他心中,十分高兴,可能他一生,从来也未被人如此称赞过,
当然,更重要的是称赞他的人,是极有身份地位的白老大。
我们说笑了一会了,宋坚道:“老大,这次我们争夺这笔财富,各出奇谋,奇伟虽
然做得过份些,但年轻人难免有争胜之心的……”
白老大一听得宋坚说起了白奇伟,面色立即一沉,道:“宋兄弟,这畜生如此不肖
,不能留了!”
我们一听得白老大威严无匹地讲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都不禁吃了一惊,白奇伟的
面色,也为之一变,但是随即他面上,又现出了极其倔强的神色来,叫道:“如果我做
得过份,他们早已没命了,好几次落在我手中的,不是他们是谁?”我一听得白奇伟如
此说法,心中也不免生气,冷冷地道:“白兄,你也曾落在我们手中多次,难道你竟忘
了么?”
白奇伟“哼”地一声,道:“刚才,若不是阿爹赶到,你们又怎么样,可知  ”
他话还未曾讲完,白老大便厉声吼道:“住口!”
白奇伟一挺身,道:“不说便不说!”
白老大面色铁青,道:“你这畜生!”他一面骂,一面反手便掴,但宋富却立即身
形一晃,手伸处,将白奇伟推了开去!
同时,他左腕翻处,一掌迎了上去!
两人手掌相交,只见宋富“腾”地一声,向外跌出了一步,白老大却仍是兀然而立

宋富的神色,微微变了一变,道:“白老大,且慢!”白老大道:“宋兄弟,你要
为这畜生说情么?”宋富道:“白老大,他年纪已不小了,纵使有错,也要责得令他心
服!”
宋坚忙道:“说得是。”宋富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令他,心服口服。”宋坚
忙道:“你既有办法,还不快说?”
宋富一笑,道:“我看,奇伟老弟,主要还是对卫兄弟不服气,是不是?”
白奇伟冷笑一声,低声自言自语道:“卫斯理是什么东西?”我勃然大怒,正待发
作,但是只觉得一只柔软的小手,按到了我的手背之上。
我抬头一看,只见白素已站到了我的身边,将手放在我手背上的正是她,她向我微
微一笑。我自然可以意会得到。在她那一笑之中,不知包含了多少由别离以来,要向我
倾诉的话!
我满腔怒火,刹那之间,便烟消云散了!
只听得宋富道:“奇伟老弟,你并未曾找到那笔财富,是不是?”
白奇伟悻然地“嗯”了一声。
宋富又说道:“白姑娘和白老大,是否已经有了一点头绪?”
白老大和白素一齐摇头道:“没有。”宋富道:“这就好了,奇伟老弟和卫兄弟,
两人不妨各自殚智竭力,去思索那笔财富埋藏的地点,以争长短,谁先想出来,谁便得
胜!”
我一听得宋富如此说法,心中不禁一怔。因为,那笔财富,究竟是被于廷文藏在什
么地方,我实是毫无头绪!我立即向白奇伟看去,只见他也大有意外之色,我知道他也
一样不知道。
既然大家都是茫无头绪,我又岂甘示弱?因此我立即道:“好,这可比动手脚文雅
多了!”
白奇伟立即道:“好就好!”
宋富一笑道:“好,那我们便一言为定了,我看,我们大家,也可以思索一番,但
是却不能将想到的讲给奇伟老弟和卫兄弟听。”
白老大点了点头,道:“让他失败一次,也好挫挫他的骄气,别让他自以为自己不
可一世。”
白奇伟道:“阿爹,你说我一定不如人家么?”
白老大苦笑道:“你能够比得过人家,我欢喜还来不及哩,只怕你不能!”
白奇伟不再说什么,宋富道:“我们该向那有石碑的山头下去了。”白素道:“我
们带来的东西食物,也全在那个山头上。”
一行众人,一齐向那个山头走去,一路上,我们向白老大说起了经过,白老大和白
素两人,也讲述了他们赶来此处的经过。
原来,我们四人,才翻上环形岛的山头,看到两枚水雷也似的浪花,就是白老大和
白素两人。那是白老大设计的一种小型水中推进器,负在背上,可以令人在水中迅速的
前进。
而白老大在那个火山口中,布下了大量的烈性炸药,又在海边上,也布下了炸药,
同时爆炸,看来当真像真的火山爆发一样。
我看到白老大在讲述的时候,宋富好几次待要开口说话,但是却终于未曾出声。
我知道宋富是想说,这样做法,是可能令得静止了的火山复活的那件事,他终于未
曾说出来,当然是为了尊重白老大。
我们到了那个山顶上,天色早已黑了。
在山头上,白素和白老大两人支起的帐篷,刚好给咱们用,白素和红红两人,有说
有笑,显得十分亲热,我们燃著了一个大火堆,围著席地而坐,吃饱了乾粮,在宋富和
白奇伟的谈话之中,我才知道,白奇伟和里加度两人,提起了那只大铁桶,用尽心机,
打了开来,箱内却是空空如也,一无所有!
里加度一怒之下,将白奇伟关了起来,因为两次爆炸,震毁了建筑,白奇伟才得以
脱身,他根本不知白老大和白素已经来到,他是在前往查看火山口的途中,和我们遇上
的。
我们谈说著,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午夜。
白素和红红两人,已经进了一个帐蓬,我们几个人,都准备露天而卧。
在这时候,突然,远处响起了“隆隆”的巨响,那声音,十分沉闷,起自地底,震
人心弦,紧接著,便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山头上,冒起了一道红光,笔也似的一道,冲向
霄汉!在那一瞬间,我们都为之呆住了!
那一道红光,不一刻,便自隐没,而又传来了一阵嗤嗤之声,有许多浓烟,喷向半
空。那种隆隆之声,也静了下去。
我首先道:“是那个火山口!”
白素也从帐蓬中走了出来,道:“爹,可是炸药未曾全部爆发,留到现在么?”
正在说著,又是一阵“隆隆”声,从地底下,传了过来,整个山头,都像是在震动
!白老大霍地站了起来,道:“不是,是我曾经预料到的最坏情形出现了!”
宋富道:“火山真的爆发了!”
我们都静了下来,这时候,却又没有再听得有什么声音,只见从那个火山口处,浓
烟却在不断地冒著,我连忙道:“我们快撤退吧!”
白老大等人,尚未出声,只听得白奇伟泠泠地道:“卫斯理,你不敢和我比试下去
了么?”
白奇伟正站在一块石碑的面前,冷冷地望著我。
我明知在这种时候,和他去意气闹事,是没有什么好处的,但是我却绝对无法忍受
他那种盛气凌人的神情,我冷笑了一下,道:“好,那么,我们两个人留在这里,其余
的人先撤退好了。”
宋富站了起来,道:“我对火山还有点经验,让我先到火山口去看看情形如何?”
宋坚道:“兄弟,小心!”宋富道:“大哥,你放心!”
他们两人的对话,虽然简单,但是充满了友爱之情。红红自在帐蓬内,头却伸了出
来,叫道:“教授,等一等,和我一起去。”
宋富笑道:“你不能去,怕烧焦了你的头发不好看。”红红大声道:“不行!”
我忙道:“红红,别任性,宋兄弟去去就来的!”红红这才老大不愿意地点了点头
。宋富向山下跑了下去。我们都不出声,白奇伟绕著那四块石碑,团团地转著,显然他
不准备放弃任何的时间,去思索这一个问题,以求胜过我。
我知道白奇伟的智力过人,我当然不愿意输在他的手下。
因此,我也向旁走了出去,背负双子,苦苦思索。
我知道,宋富在提出这个办法之际,心中也是希望我获胜。
但是,他又怎知我一定能获胜呢?莫非他在那小岛上曾说过,“共透金芒”那一句
话,真的是藏宝的关键,而那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却也难以弄懂。
我一个人,踱来踱去,足足踱了一个小时。而脑中仍是一片空白。
在这一个小时,我思路被远处传来的隆隆声,打断了两次。远处的火山口,看来已
经现出了一团暗红。又过了半个小时,宋富才回到了山头上,他的面色,十分难看,道
:“情形不十分好。”
白老大忙道:“怎么样?”
宋富道:“光从那个火山口,还看不到什么厉害,和普通的小型火山爆发差不多,
即使有熔岩,也不足为害,但是我在一路上,却发现有三个地方,裂开了七八码长的裂
口,有白烟冒出!”
白老大吃了一惊,道:“你是说,这整个岛下,也是一个火山口么?”
宋富道:“我不敢肯定,但是看这情形,却是十分像。”白老大来回踱了几步,道
:“我看,还是留我一个人在这里的好。”
宋坚忙道:“这是什么话,我们又不是真的要看白奇伟和卫兄弟两人,争强斗胜,
还不是为了七帮十八会弟兄的这笔财富?要走就一齐走。”
白老大道:“我相信,如果真的岛下有火山口的话,我们到时,根本没有机会!”
我扬头向白奇伟看了一眼,冷冷地道:“我不走!”
白素叫道:“你  ”
我望著白奇伟有些微微变色的面孔,道:“留在这里,不仅可以比比智力,也可以
比比勇气!”
白素叫道:“那是匹夫之勇!”
我笑道:“是不是情况真的那么严重,还未可逆料哩!”
白素顿足道:“阿爹,你看他!”白老大道:“别吵,我们且等到天明再说,看看
是不是会有意外的变化。”宋坚道:“今晚上  ”白老大道:“我看今晚绝不会有什
么剧烈的变故的。”
宋富道:“不错,我们且等到天明再说,别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白素坚持道:“我始终认为,咱们不值得冒这个奇险!”我想了一想,道:“这险
是值得冒的,但是却没有必要这么多人,一齐冒险,我看,还是留我和奇伟两人在这里
好了。”
白老大目视宋富,道:“宋兄弟,你刚才勘察的情形,究竟怎样?”宋富苦笑了一
下,道:“白老大,你该知道,火山和女人一样,是最难捉摸的,一分钟之前,平静无
事,一分钟之后,便能毁灭一切!”
白老大来回踱了几步,便道:“好,那我们便先撤到环形岛上去,留卫兄弟和奇伟
两人,在这个岛上,但如果情形一有异样的变化,你们两人,也必须立即撤退!”
白素道:“爹,照我说,他们两人的意气之争,不继续下去也罢。”
白老大向我望来,显然是他心中也有这样的意思,如今是正在徵求我的同意。
我在经过刚才和白奇伟的争持之后,早已决定了绝不示弱,因此忙道:“如果白兄
认为不必坚持,我也就不会反对!”
白奇伟身在两三丈开外,立即大声道:“才讲得好好地,谁又想反悔?”
白老大面色一沉,道:“好,那我们先离开泰肖尔岛再说!”白素面上,现出了极
其忧虑的神色来。其实,我焉有不知道留在一个火山已在开始蠢动的岛上,是危险之极
的事?
但是,连白奇伟都表示了不畏惧,我又岂能怕事畏缩,我向白素走了过去,低声道
:“你放心,我答应你,如果情形不妙,我一定不争这口闲气,尽快离开泰肖尔岛!”
白素勉强一笑,四面一望,只见众人正在收拾著行囊,准备离去,并没有注意我们
,她便低声道:“你可有头绪?”
我摇了摇头,白素道:“我和爹都研究过了,认为关键,在于‘共透金芒’这四个
字,而且  ”白素显然还有些心得,想要再讲下去,但是我却立即咀住了她的话题,
道:“你别说了!”
白素愕然道:“为什么,这对你有利啊!”
我道:“不错,但是我和你哥哥的斗智,却要公平才行,我不想占他的便宜,因为
我自认绝不会比他差,胜也要胜得心服!”
白素望了我半晌,面上现出了十分钦佩的神色,最后,低下头去,道:“我总算没
有识错人!”她一面说,一面双颊又自飞红起来,娇羞一笑,翩然向外,奔了开去,我
只觉得心头有著说不出来的甜蜜,望著她忙碌收拾行囊的背影发怔。
没有多久,他们已经下了那个小峰,离开了泰肖尔岛了,我站在山头上,一直看他
们走得看不到了,才转过身来,只见白奇伟对于周围发生的一切事,像是根本未曾注意
一样。
他以一只手指,插在那块列有凤凰图形的石碑的那个小孔之中,双眉紧皱,苦苦地
在思索著。
我看到他那样用心,也立即将野马似的思绪,收了回来,因为我绝不想落在白奇伟
之后,而白奇伟已经思索了一两个小时,我却还未曾开始探索,非加快追上去不可了!
我也踱到了一块石碑附近,停了下来。
那块石碑上刻的,是龙形的图案。我手抚摸著石碑,心中翻来覆去地念著那二十五
块钢板后面所刻的几句话,念了十七八遍,心中仍是一片茫然。
我也同意,这几句话中的关键,是在于“共透金芒”这四个字。
然而,“共透”是什么意思呢?“金芒”又是什么意思呢?如果说“金芒”是代表
著光芒的话,那么,“共透金芒”,当然是那四个眼孔,一齐有光芒透过。然而,白奇
伟照著这个方法,寻求到的地点,却是只掘出了一个空箱子。
我知道,于廷文当年,留下那几句话,一定是另有奥妙在内的,这奥妙,说穿了可
能很简单,但在未明究竟之前,却又可能使人,绞尽脑汁。
我呆呆地站在石碑之旁,一面思索著,一面也学白奇伟,将手指插入龙眼之中,这
本来是在无聊之际的一种下意识的举动。
只是,我的手指,在孔眼之中,插了一会之后,我却忽然有所发现,我发现,我所
插的那个孔眼,竟是斜的,所以,孔眼看来,是扁圆形,也更像是眼睛。因为孔眼是斜
的,所以,前次白奇伟以电筒透过孔眼照射之际,光线才会投在远处的地面上。
那么,如果在石碑的另一面,以电筒照射的话,光线透过孔眼。便应该向天上投去
了。那笔财富,当然不会埋在天上的。
但是,我们如今所立的这个山峰,却不是最高的,如果有强烈的光线的话,只能在
透过那四个石碑的孔眼之后,会在另一个山峰上,出现一个焦点。强烈的光线,不是可
以被称为“金芒”的么?
我心中不禁大喜,连忙踱出几步,在地上取起了白老大他们,所留下来的一具脚踏
发电,电光十分强烈的电筒,将之搬到了青龙形的石碑之旁,踏动了摩电轮,电筒立即
射出了一道强光来。
我的行动,引起了白奇伟的注意,他冷冷地向我,望了过来。
白奇伟冷笑了一下,道:“怎么,空铁箱还掘不够么?”我并不出声,先将电筒,
凑在石碑正面的孔眼上,强光投在山头,那是白奇伟曾经掘过的地方。
白奇伟不住的冷笑著。然而,我立即身形一转,转到了石碑的反面。
我不断地踏著摩电轮,使得电筒的光芒,更其强烈,如同小型探照灯一样。
然后,我又将电筒,凑到了孔眼之上。
只见一道强光,向上直射了开去,在黑暗之中,划空而过,十分刺目,那道光芒,
足足射出了两百多码,停在对面的山头之上。
我看得非常清楚,光芒停留的地方,长著一棵松树,松树下面,还有著一块十子平
整的大石!
我心头不禁剧烈地跳动起来!
当我回头去看白奇伟时,只见他的面色,显得十分地难看。
我连忙又将电筒,搬到了虎形石碑之前,将电筒的光芒从孔眼之中,射了上去,只
听得白奇伟“哈哈”大笑,我面上不禁一阵发热!
原来,那一道光芒,并没有如我所想像的那样,也照到了那棵松树之下大石上,而
是向无边无际的黑暗,射了过来,连个落点也没有!
白奇伟笑了半晌,道:“空中宝藏,是不是?”
我冷冷地道:“和掘出空箱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白奇伟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们两人,都不再说什么,又苦苦地思索起来。
刚才,我还以为自己的发现,已经接近了成功的边缘,可是,那由虎眼透过的光芒
,竟向空中射去,宝藏自然不会藏在半空,这个方法,无疑是失败了。
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午夜一点钟了,我和白奇伟两人,却没有睡意,我们不住地踱
来踱去,忽然之间,从地底下,又传来了一阵隆隆之声!
那阵隆隆之声,像是以岛上某一点作中心,波浪一样,向外扩展出去的!
而当隆然之声,传到我们的脚底之际,我觉得整座小山头,在轻轻地摇动。而紧接
著,我们又听得一种异样的“嗤嗤”声,放眼望去,只见岛上有好几处地方,正冒出白
烟来。
我还看到,我们所站的那个山头之下的一条小溪的溪水,迅速地在向下低下,像是
溪底突然漏了一样,转眼之间,满溪的溪水,都不知去向,溪底的石块,丑恶地暴露在
月光之下,许多蟾蜍,在漫无目的地跳著,发出“咯咯”的叫声。
我和白奇伟都同时注意到了那条小溪的溪水突然乾涸一事,我们两人,相互望了一
眼,都讲不出话来,就在这个时候,白老大留下来的那具无线电对话机,发出了“滴滴
”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岛上怎么了?”
我道:“感到全岛都有轻微的震动!”
白老大又道:“没有其他的变化么?”我道:“有,一条小溪,无缘无故,溪水都
乾涸了!”
只听得宋富“啊”地一声,道:“那是地层已经变化,溪水从断裂的裂缝中泄走了
!”
我又听得红红叫道:“表哥,你没有事么?”
然后,便是白老大的声音,道:“奇伟呢?”白奇伟踏前一步,道:“我在。”白
老大道:“你还要继续留在岛上么?”
白奇伟浓眉轩动,吸了一口气,道:“是。”
白老大道:“好,可是如果再有变化,我命你们离开,你们一定要离开!”白奇伟
道:“到那时候再说吧!”白老大“嗯”地一声,像是在对环形岛上的其他人道:“别
对他们通话,打扰了他们的思绪。”
通话机静了下来,我又呆了一会,向小山下望去,月色仍是十分皎洁,在我目光所
及的地方,总有十七八处地方,是在冒著白烟的,而冒白烟之处,地上都有著又宽又深
的裂缝。
那个曾被白老大投以巨量炸药的火山口处,另有一种沉闷的,如同密集的鼓声也似
的声音,传了过来,听了令人惊心动魄。
我知道,我们再在泰肖尔岛上耽下去,实是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危机!
但是我却并没有就此退却的意思。
那不仅是为了好胜心,而且,还为了那一笔财富,如果火山爆发变成了事实,那么
,这一笔惊人的财富,也将化为灰烬了!
我又回到了那四块石碑之旁,不断地念著那几句话,只见白奇伟蹲在地上,将那几
句话,以小石块在地上划了出来,他写的是“朱雀之眼,白凤之眼,白虎之眼,青笼之
眼,共透金芒,维我弟兄,得登颠毫,重临之日,重见阳光。”
他写完之后,也是一眨不眨地对那几句话看著,我走了近去,看了一遍,冷笑一声
,道:“奇伟兄,你将第一句和第二句的次序颠倒了,第一句是‘白凤之眼’,第二句
才是‘朱雀之眼’!”
白奇伟“哼”地一声,道:“那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一样的?”
第二十部:秘密揭开龙争虎斗
我在指出白奇伟这一套错误之际,心中也以为第一和第二句的次序颠倒,无关宏旨

可是给白奇伟那么一说,我心中大不服气,立即道:“你怎么知道没有关系?”我
一面说,一面心中才想是啊,这四块石碑,在二十五块钢板之后的文字中,有著次序的
,那次序是否有关系呢?
白奇伟却冷冷地望了我一眼,不再睬我。
我又将他写在地上的那几句话,看了几遍,在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我心中,陡地
一变!
阳光!对了,只有阳光,才配得上“光芒”,那么,共透金芒,一定是那四个孔眼
,共同为阳光射过了,那一定是在阳光升起的十几小时之中,有那么一刹那,阳光是共
同射过那四个孔眼,而聚在一个地点的,所以了叫“共透金芒”!
我心头大喜,搓了搓手,可是,我只高兴了几分钟,心中却又冷笑了下来。
原来,我立即发现,那四块石碑所竖立的方向,绝不可能向时透过阳光。除非天上
有四个太阳,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来照射!
我颓然地在地上坐了下来。
然而,我心中却知道,我已向事实迈进了一步,因为我已经想到了,“金芒”乃是
指阳光而言。
我一面思索著,一面看著白奇伟。
只见白奇伟忽然一跃而起,抬头看了看天上,面上现出欢喜的神情,又向那四块石
碑望去,但没有多久,他面上欢喜的神情,也化为乌有了!
我一见了这等情形,心中不禁好笑!
从白奇伟的神情来看,他分明也和我一样,想到了阳光,但是也随即发现,要阳光
同时射过石碑上的孔眼,是没有可能的事。
我笑了一下,道:“最好有四个太阳,是不是?”
白奇伟面露惊讶之色,似乎颇奇怪我能够看穿他的心事,顿了一顿,恶狠狠地道:
“你见过四个太阳么?”
我心平气和地道:“没有,但是我见过几个月亮。”我本来是和白奇伟开玩笑的,
见他怒视不言,我立即道:“杭州西湖的三潭印月,那三个空心的铜柱,不是可以将月
亮的影子,在湖面之上,化为九个  ”我才讲到此处,我自己的心中,便猛地一动!
而看白奇伟时,他的身子,也是猛地震动了一下!
我们两人,在旋地一呆之后,几乎又在同时,“啊”地一声,叫了起来,我自地上
,一跃而起,道:“你也已经想到了?”
白奇伟望了我半晌,道:“我想到是我的事,你问我作什么?”
我道:“好,我也并没有说你想到了,是因为我的话的提示,但我们至少是同时想
到这一点的。”白奇伟道:“究竟是不是,如今也不知道,又有什么可以多争的?”
我又想了一想,道:“除非这笔财富,不在泰肖尔岛上,要不然,除了这次想到的
办法之外,绝不会再有第二个办法了。”
白奇伟道:“你倒说说,是什么办法?”
我一笑道:“你何不先说说?”我们两人僵持了片刻,当然谁也不肯先说。
过了五分钟,我道:“好,我想到的这个办法,在寻找宝藏的地点之际,要动用一
件小小的道具。”白奇伟道:“我想到的也是这个办法。”
我道:“好,那么我们不妨翻过身,背对背,然后,将这件道具,取在手中,再拿
出来比一比,看看大家所想到的可相同。”
白奇伟忙道:“好!”我们两个人,一齐转过了身去。
我伸手在衣袋中,取出了一件东西,握在手中,然后道:“你准备好了没有?”白
奇伟沉声道:“我早已准备好了!”
我道:“好,那我叫一二三,一齐翻过身,伸出手来。一  二  三”
我那个“三”宇,才一出口,身子一转,转了过来,看到白奇伟也已转过身来。然
而,就在我们要互一伸手之际,只听得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同时,眼前突然呈现了血
也似的红色,只见白奇伟的整个人,像是一个火人一样,而也就在那同时,我们的身子
,都晃动了一下,仆倒在地上!
直到跌倒在地上,我才定了定神,只见那种充满了死气的红光,笼罩著整个泰肖尔
岛,我自己全身,也变成了这种暗红色。我伏在地上,定眼看去。
只见那种光芒,是从那个火山口所发出来的,那火山口附近,有著蠕蠕而动,暗红
色岩浆,向下流去,而大大小小,如同烧红了的煤块也似的石块,却如同正月里的花炮
一样,向半空之中射出,落下之处,树木都起火烧了起来。轰轰隆隆的声音,震得人脸
门也发涨。我站了起来,才听得无线电对话机,“滴滴滴”不断地在发著响声。
我连忙走了过去,才一开掣,便听得白老大的声音,在叫道:“ 撤退,快撤退,
撤退,快撤退!奇伟,卫兄弟,你们听得到我的声音么?撤退,快撤退,快撤退!”
同时,只听得白素焦急地道:“爹,怎么没有他们的回音啊?”
我连忙道:“我们全没有事。”我一面说,一面望了望白奇伟,只见白奇伟面色苍
白,茫然地站著。白老大道:“快退!”
我摇了摇头  当然白老大是看不见的  道:“不,只要天一亮,我们便可以找
到准确的藏宝地点,在找到了准确的藏宝地点之后,我们两人合力,如果顺利的话,有
两个小时,便可以发现宝藏了!”
白老大不等讲完,便道:“放弃了这笔宝藏吧,你们两人,再在这岛上,太危险了
!”我道:“这要看奇伟兄的意思如何。”
白奇伟大踏步地向而走来,道:“不!”
我立即道:“我也同意,现在已经是凌晨三时了,再过五六个小时,如果没有过剧
的变化的话,我们就可以发现宝藏了!”
白老大道:“不行,我命你们,立即撤退。”
只听得宋富道:“白老大,他们两人,既然不愿,你又何必相逼?我看,我们这环
形岛,也未必是安全的地方哩!”
白老大厉声道:“奇伟,你听到我的话?”白奇伟突然一俯身,捧起了一块大石,
在我还来不及阻止他之前,他已经将那块大石,向著通话机砸了下去,将通话机砸成了
粉碎,白老大的话,当然也听不见了!
我呆了一呆,自然知道他这样做法的意思,是不愿意撤退。我站了起来,道:“好
,我们要大家拿出来看一看的东西是什么,该揭晓了!”
他点了点头,我们一齐伸出手来。
在我们伸出手来的时候,我们是还握著拳头的。然后,我们将手一松,各自向对方
的手心之中看去。只见两人的手心中,全是一面小小的镜子!
白奇伟面上的神色,微微一变,道:“如果我们的想法不错的话,那么,这一次比
试,又是不分胜负了?”我哈哈一笑,道:“以后还怕没有比么?”
白奇伟道:“既然我们两人的想法一样,那我们应该合作才是。”
我道:“我也正这样想,岛上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甚至整个岛上也可能陆沉,
我们的动作,越快越好,但首先要等太阳升起。”
白奇伟点了点头。
我续道:“我的看法是,那白凤之碑上的孔眼,是向著东方的,在太阳升起之后不
久,阳光一定会从孔眼中透过,从白凤之眼中透过的阳光,以镜子折射,引到朱雀之眼
中去,令之在朱雀之眼中透过,再以镜子,引到白虎之眼,然后,到最后,从青龙之眼
中射出的光芒,所照射的地点,便是正确的地点了。”
白奇伟点头道:“我想的也正是这样。”
我四面望了一望,忽然发现,就在附近的一个山头之上,几排树木,正在摇晃著。
我不禁陡地一呆,然而,就在我一呆之际,那几株又粗又大的树木,却像是被一只
无形无质的手掌,当作小草一样地连根拔了起来,抛向一旁!
而紧接著,如同火车头一样,山头上的深坑之中,冒出了白烟,立即,巨响便传了
出来,红光迸射,暗红色的岩浆,已像开锅一样地涌了出来!
这一切,可以说前后还不到一分钟!
我和白奇伟两人,都不禁看得呆了。
由于那个新爆发山头,就在附近,因此,我们所占的这个小山,也摇晃得特别厉害
。而不断涌出的岩浆,向山下缓缓地泻来,眼看要将我们存身的这个山头,尽皆包围了
起来!我立即向白奇伟望去。
只见白奇伟面色变了白,昂头望著天,道:“咱们如今,来此比勇气。”
我心中倒也的确十分佩服白奇伟的这股子劲,这股子硬干的劲,白奇伟总算也有可
取之处。
我自然不甘示弱,道:“好得很。”
我看了看手表,离天亮还有些时,便向山下奔去,这时候,邻近山头的那个大洞,
已越来越大,岩浆已不是涌出,而是喷了出来,我在向山下奔去之际,好几次,险些为
岩浆或是激射而出的石块射中,我好不容易,来到了山脚下,只见岩浆已经涌了过来!
原来是一条小溪的地方,已经满是冒著火焰,流著死意的岩浆了!
我一见到这等情形,便知道极其可能,在两个小时,甚至不用两个小时,我们所在
的这个山头,便会全为岩浆所围,而没有了出路!
而且,附近的山头,既然已经冒出了岩浆,我们所在的那个山头。也是随时随地,
可以冒出熔岩来的!我一面想,一面仍在接近著熔岩。
熔岩的温度,高达摄氏数百度,我未来到近前,已经是满面油光,身子热到了极点
。我心中在急速地转念,思忖著是不是要立即召唤白奇伟,趁有退路之际离开。
当然,我知道白奇伟既是一味蛮干,我招他撤退,也非向他认输不可,这却是我所
不愿的,然而,比起退路为熔岩所封来,是不是值得呢?
我正在想著,只听得白奇伟叫道:“快上来  快上来  ”我昂起头来,白奇伟
的声音,更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道:“不必  等天亮了  ”
我一个转身,向山头奔了过去,但是只奔了两步,便听得身后,传来了白素的声音
,叫道:“理  ”我一听得白素的声音,突然传入了我的耳中,不禁大大吃了一惊。
我连忙回过头来,只见白素披头散发,衣衫破烂,样子十分狼狈,正在如飞向山脚
之下掠来,我连忙向前迎了过去,一面奔,一面叫道:“你怎么也  ”
可是,我下面“来了”两个字,尚未出口,只听得泰肖尔岛的四面八方,都传来了
轰隆隆、轰隆隆的震动之声,而脚下的地面,更如同风浪中的小舟一样,剧烈地抖动了
起来!
我因为正在向前飞奔,所以身子一个站不稳,便仆倒在地上。
我立即以肘支地一跃跃了起来,只见眼前,一片浓烟迷漫。在浓烟之中,隐隐可见
远处冒起了两堆红色的、蠕蠕而动的物事,可知熔岩已不止从一个火山口处,冒出来了

我一跃起来之后,立即大叫道:“白素!”
只听得就在我的身旁,也在同时,响起了白素的声音道:“斯理!”
原来我们两个人,相隔不到两尺,但因为天动地摇,浓烟密布,灼热的空气,涌挤
而来,更形成了一股力量奇大的强风,令得树拔草偃。如果真有所谓世界末日的话,那
么我们所处的这个环境,便是真正的世界末日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令得我和白素两人,相隔虽然只有两尺,却在相互大声呼叫。
我一听得白素的声音就在近侧,便立即转过身来,刚好,白素也转过了身来,我们
两人,立即紧紧地拥在一起,白素喘著气,樱唇煞白,道:“……快走……快走!”
我忙道:“你来的时候,路上情形是怎么样?”
白素顿足道:“别再多问吧,总之,再要不走的话,就没有出路了!”
她一面说,一面便要拉著我向外走去。
我忙道:“不行,你哥哥还在山上哩!”白素立即扬头叫道:“哥哥,哥哥!”但
这时候,岛上充满了不正常的旋风,白素的声音一发出来,立即便被旋风卷走了,根本
就不可能传到山头上。
我忙道:“不必多耽搁时间了,我上去叫他,你在附近,勘察退路。”
白素点了点头,紧紧地捏了捏我的手,道:“你小心!”我一个转身,便向山头上
冲去,速度之快,连我自己,也有点出乎意料之感。
我一到了山头上,便看到白奇伟正将马达灯,固定在“白凤”之眼上,电光由“眼
”中射出,到达他挖出大铁箱的地方,他人已蹲在那地方,以一面小镜子,承接著光芒
,将光芒反射到“朱雀之眼”中去,光芒已从“朱雀之眼”中透过,落在另一处地方。
他见我来,便立即道:“来得好,你快将那道光芒,以镜子折射到‘青龙之眼’,
我已经算出,日光只有在如今灯光所照的这个角度,才能由‘白凤之眼’中射过。”
我连忙来到了他的身边,道:“你妹妹也来了!”
白奇伟道:“好啊,我们正少一个人帮手哩。”
我立即道:“咱们不找这个宝藏了,快撤退吧!”白奇伟抬起头来,道:“为什么
,宝藏眼看就可以到手了,为什么不找?”
我道:“我上山来的时候,我们这个山头,也有的地方,在冒白烟,白素来时,已
经十分困难,再要不走,我们都停在这里化为灰烬了!”
白奇伟突然“啊哈”一声,道:“我知道了,看你面色发青,你一定是害怕了,是
不是?”
我不禁被他的态度和他的话,激得无名火起,道:“谁害怕了?”白奇伟道:“自
然是你,你要走,你只管走好了!”
我实是忍无可忍,一跃而前,反手一掌,便已向他的肩头攻出,白奇伟身手一侧,
一拳反击我的腰际。
我因为看出白奇伟其人,不可理喻,和他多说,只有多耽误时间,不如将之击倒,
带著他下山,尽快离这个可以随时将我们化为灰烬的泰肖尔岛再说,所以我这一掌,出
手极重。
但是,我在急切之间,却忘了白奇伟也是在中国武术之上,有著极高造诣的人,我
是不能三拳两脚,便将他击倒的!
这是我所犯的最大一个错误。
因为,如今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对我们的逃生来说,都是极其宝贵的,而我和白
奇伟两人,一动上了手,在山头之上,却足足打斗了十多分钟!
在这十多分钟中,虽然我占著上风,但白奇伟却是一直缠斗著,我们两人,都打得
极其凶狠,直到再一下大震动,将我们两人震倒在地,我们才不得不停下手来,相互狠
狠地对视著。
也就在此际,白素匆匆地奔了上来,她一眼便看出我们两人,曾经经过了一场激烈
的打斗,她柳眉倒竖,道:“你们还在打架?”
白奇伟冷笑一声,道:“好妹妹,没有将你的心上人打坏了!”
白素顿足道:“哥哥,山下面,已全是熔岩了,只有一处地方,还可以通行,但我
看,不到两个小时,一定也被岩浆填满,你走不走?”
我竭力遏制著心中的怒意,道:“而且,岛上其它地方的情形怎样,还不知道,快
走吧。”
白奇伟却一声冷笑,道:“半个小时,再有十分钟,我便可以发现宝藏了,谁害怕
的,谁就请便,又没有人拉住你们!”
白素失声叫道:“哥哥!”
白奇伟冷冷地道:“你心中那有什么哥哥,当心你的卫先生,莫给他吓破了胆!”
在这个时候,我犯下了第二个错误,我怒不可遏,和这个性格近乎疯狂的白奇伟斗
起气来,一声冷笑,道:“笑话,看看我和他两人,是谁先害怕,谁先想离开!”
白素稍一失色,失声道:“你们两个人,可是都疯了么?”
我不再回答她,一个箭步,来到了“白虎之眼”的那块石碑之旁,喝道:“将灯光
折过来!”
白奇伟蹲下身去,移动著小镜子,对于在一旁失声叫嚷的白素,一点也不加理睬。
我看到白奇伟的面上,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神采,我心中也不禁有一点后悔。但是我
却不能再退缩了,因为我实是无法忍受白奇伟狂妄的态度。
不一会,光芒已经从他手上那面小镜子中,折射了过来,从“白虎之眼”中穿过,
落在一处地方,我赶到了那个地方,取出小镜子来,光线射在镜子上,立即反射了出去

这时候。我移动著镜子,令那股光线从“青龙之眼”中。射了出去!每块石碑的“
眼”中,都有光芒透过,正合了“共透金芒”这一句话!
我定眼从“青龙之眼”中透出的光线看去,只见光线停止在一块岩石上。那块岩石
的位置,是在这座山头唯一的一面峭壁之上。
这山头的上面,都十分平坦,上落也容易,要不然,里加度也没有法子将掘土机搬
了上来,我和宋坚,也不能滚下山去逃命了。但是。那山头却有一面峭壁,而且,十分
陡峭。
我和白奇伟两人,一见光线落在那块岩石上,都一齐叫了一声,向那块岩石扑去。
我们扑到了一半,只见人影一闪,白素已经拦在我们的面前。
我立即停下来,但是白奇伟却身形一侧,绕过了白素,继续向前扑去!白素道:“
你们究竟是不是疯了!”我沉声道:“刚才的情形,你是看到的了,我有什么法子!”
我一面回答白素的话,一面抬头向白奇伟看去,只见白奇伟已经来到了那块岩石的
旁边,正抱住了那块岩石,在用力摇晃。
也不知道是我眼花,还是这时候,根本是整个山头,都在动摇,我竟看到,在白奇
伟的摇晃之下,那块大岩石,正在动摇。
我连忙飞奔著向前赶去,也就在我将要赶到之际,突然间,又是一阵轰隆隆地响处
,整个山头,都动了起来,我被一股不知由何而来,不可抗拒的大力,掀翻在地。也就
在此际。我看到那块大石,陡地向峭壁下跌了下去。
而由于白奇伟本来,是抱住那一块岩石的,所以,他虽然松手得快,但是被那块岩
石,向下跌去的势子一带,再加上山头在震动不已,身子向外一斜,也向峭壁之下跌去

我一见这等情形,没命也似,向前扑去,手伸处,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
不知是由于我用的力道太大,还是他下跌的势子太猛,我伸手一抓之间,虽然将他
的衣服抓住,但是“哇”地一声响过处,他衣服,却裂开来!
衣服一裂,白奇伟的身子,自然仍向下跌了下去,但是,却总算给我阻了一阻下跌
的势子,我再伸手一捞间,恰好来得及将他的足踝抓住。
但是这一来,我的身子,却也被拖得向前一俯,几乎跌下峭壁去。
我紧紧地抓住他的足踝,不敢放松,俯首由下看去,只见白奇伟也正扬起头来看我

他的身子被倒吊著,一点凭藉也没有,若不是我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他的足踝,
他早已向下落去了,而在峭壁之下,熔岩像小溪一样,冒出暗红色的火焰,在向前缓缓
流去。
那块大岩石,已经落在熔岩之上,白奇伟落了下去,自然是尸骨无存!
所以,当白奇伟扬起面,和我打了一个照面之际,他的面色,显得十分尴尬。
我回过头去,叫道:“快来!”白素一个箭步赶到,和我两人,合力将白奇伟拉了
上来,白奇伟向我望了一眼,像是要说什么话,但是,他却又没有说出来。
正在此际,只听得白奇伟叫道:“你们看!”
我们一齐循他所指看去,只见那块岩石坠下之后,原来耸立著岩石的地方,出现了
一个大洞,有著石级,通向下面去!
我和白奇伟两人,又互望了一眼。
毫无疑问,谁都可以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这个洞,便是通向于廷文埋财富之
所的。
但是,我们的发现,却是在这样的一个时候!
白素连忙道:“快走!快走!”但是白素尽管催促得十分认真,我和白奇伟两人,
却都默然不应。白素急道:“你们究竟怎么啦?”
白奇伟吸了一口气,道:“妹妹,我没有什么意见,一切听卫大哥调派如何?”
白素直视著我,道:“你别在发神经了!”我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充满
了火焰的灼热的味道,也充满了死亡的危机。
我的心中,实在也难以决定!
试想,我们费尽了心机,经历了多少斗争,才得以找到了那笔财富埋藏的正确地点
。眼看一笔庞大已极的财富将可以落人我们的手中了,如果就此离去,实在难以甘心!
但是,眼前的情景,又是如此危急,迟一分钟走,危险的程度,便增加一分!
白素见我们两人,尽皆不出声,怒极而笑,道:“亏你们还是男子汉大丈夫,这有
什么决定不下的?要钱就不要命,要命就不要钱!”
我立即道:“你这话可不对了,钱又不是我们自己的,奇伟可能还有份,我连份儿
都没有!”白奇伟叫道:“卫大哥,咱们别听妇人之言!”
白素“呸”地一声,道:“哥哥,你胡诌些什么,你得想想,若是你死在岛上,爹
那么大的年纪,怎受得起打击?”
白奇伟道:“爹是奇人中的奇人,他什么打击,都受得起的!”
我听到他们兄妹两人,在这样紧要关头,还在争论不休,心中实是又好气又好笑,
忙道:“有时间争论,不会去寻一寻么?”
我的话才一出口,整个山头,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激烈的震动!
我们三人 本来就是站在那个地洞的口子上的,山头一阵震动,我们三人,都站立
不稳,身子一侧,便向洞中跌了下去。
我们三个人,一齐跌进了洞中,我首先一个翻身,跃了起来,但也已滚下了十七八
级石级,已经来到了洞底上,白奇伟“哈哈”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妹妹,你也不
必反对了!”
白素叹了一口气,我和白奇伟两人,早已四面察看形势。
石级下面,乃是由大石块砌成,不过丈许见方的一间斗室。
在那间石室中,除了一个壁角上,堆著三只老大的麻袋之外,空无一物,而石室的
四壁,也全是石块,若来毫无别的通道。
这时候,虽然我们身在这间石室之中,但是山头的震动,我们仍然可以感觉到,我
们像是被关在一只笼子中,而那只笼子,却在不断地震荡一样,我们三人,都在东跌西
撞,才能站稳身子。
白素大声道:“什么也没有,我们该走了,再迟,什么都来不及了!”
白奇伟面上露出不可相信的神色,不断地道:“什么都没有,不应该什么都没有的
啊,不应该什么都没有啊!”
我心中也是奇怪之极,因为我们所发现的一切,无疑是正确的埋藏宝物的地点,但
是何以,斗室之中,只有三只麻袋呢!
我一想到麻袋,心中便猛地一动!
那三只麻袋,涨鼓鼓地,塞满了东西,又何以见得麻袋中的,不是财富呢?宝藏是
不一定要放在藏宝箱中,也可能放在麻袋中的啊。
就在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白素已经一把抓住我的肩头,向外拖去,白奇伟望著我
苦笑,道:“卫大哥,不得了,还未曾拜堂,便打老公了!”
白素怒道:“哥哥,到这时候,你还在瞎嚼什么舌根子?”
我的一面身子,被白素拉得向后退去,一面伸出手来,指向那三只大麻袋,叫道:
“奇伟,那三只麻袋!”
白奇伟显然未曾明白我的意思。他正站在那三只麻袋的旁边,一听我指著三只麻袋
叫喝,提腿便是一脚,踢在一只麻袋之上,道:“冒著生命危险,却得了三只  ”
他下面的话,尚未讲出,便突然收住了口。
而在那霎时之间,我和白素两人,也不禁为之旋地一呆!
只见那只麻袋 被白奇伟踢的一脚,滚动了一下,麻袋缝上的麻绳,立时绷断,从
麻袋中滚出来的,全是一扎一扎的美钞!
白奇伟呆了一呆之后,立即俯身,拾起了两扎来,叫道:“五百元的,一千元的,
全是大面额的美钞!”在那一霎间,我也呆了。
因为我们事先,虽已料到了这一笔财富,为数十分地庞大。
但是我们却未曾料到两点。第一,未曾料到会全是现钞。那当然是于廷文昔年南来
之际,已将一切的宝物,都变成了美钞的缘故。
第二、我们未曾料到,现钞的数字,竟然会庞大到这一程度!
五百元面额的,一千元面额的美钞,一百张一扎,装满了三大麻袋!我相信除非是
银库的管理人,否则,实是任何人难以有机会见到那么多的现钞的!
我们三人,在发现了那三麻袋美钞之后,不知不觉地发著呆。
这一段时间,大约有十来分钟,而我们都几乎忘了环境之险。
我们三人之中,还是白素最先省起,猛地叫道:“还不走么?”
在我们未曾发现这笔财富之前,心中只是记挂著费了那么大的心血,不应该就那样
半途而废,所以对于白素的催促,总是未曾放在心上。
但这时候,我们两人,一听得“还不走么”四字,却不由自主,一齐跳了一跳,白
奇伟连忙负起了一只麻袋,道:“一人一只,快!快!”
既然财富已被发现,带不带走,都是一样,白素自然也不会反对。
我们三人,一人负著一只麻袋。那一麻袋美钞,大约在一千五百万到两千万上下,
若不是我们三人,都自小便受过严格的中国武术的训练,如何负得它动?
我们三步并作两步地出了地洞,又站在山头之上。
然而,我们尚未起步向山下走去,只是四面一看间,我们都不禁呆了。
从我们被震跌下那山洞,到如今负著美钞,又到了山头,其间只不过是半小时不到
的时间。然而,就在这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中,泰肖尔岛上的情形,竟已发生了惊天动
地的变化!
我们所站的这个山头上,已经没有什么树木了,放眼望去,浓烟四起。向下面看时
,许多地方,都在蠕蠕而动,暗红色的岩浆,几乎已经截住了每一个去处。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倒是白素显得最是镇静,她立即道:“跟我来,刚才,我曾勘
探到一条道路,这时大概还可以通行。”
我们立即跟在她的后面,向山头之下奔去,一路上,跃过了几道大裂缝,裂缝中,
“嗤嗤”地冒著白烟,好不容易到了山脚下,熔岩像是伦敦火车站的路轨一样,纵横交
错,四面八方全是,向前流动著,但奇怪的却是,各有各的“路线”,并不混乱。
如果这些熔岩,不会威胁我们生命的话,那的确是一种空前未有的壮观,有好几次
,我们不得不跃过一道一道,宽可三五尺的熔岩,向前觅路。在熔岩上跃过之际,我们
都有自己已经是烤饼的感觉。
到了山脚下,又走了五分钟,白素才道:“你们看!”
我们循她所指,向前看去,只见她所指的,是一道土崩。那道土岗蜿蜒向前通去,
因为高出地面四五尺,所以,土岗上面,还没有熔岩。
我们心中一喜,白奇伟一声欢呼,身形一展,已经跃上了那土岗,向前疾驰而出。
我和白素,也跃了上去,我问道:“这土崩可以通向何处?”
白素显然还在负气,道:“别问我,我们离不开这个岛,也不是我的错。”
我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想,真的要是离不开这个岛,那我们自然是百死无生了,多
难过著急,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不如将心情放乐观些好,因此,我便笑道:“我们
离开了岛,第一件要办的大事是什么?”
白素自然知道我的意思,“呸”地一声,并不回答,便向前奔出。转眼之间,我们
已到了那土岗子的前面。
向前望去,我们不禁放下心来,因为前面,呈现著一片绿色,看情形地面上连裂缝
也没有,树木也未曾被连根拔起。
我们三人,一齐向前奔驰著,越是接近海边,我们便越是兴奋,因为我们,终于将
可以离开泰肖尔岛了  不是空手,而是带著当年由青帮司库于廷文经手埋藏的钜大财
富!
可就在这时,只见一道其宽无比的熔岩,就横亘在我们的前面!
而到了这地方,地面的震动,也是剧烈到了极点,我们简直不是向前走著,而像是
被地面的震动,推得向前,跌出去的。
前面有熔岩阻路,自然难以越过。我们又顺著这道熔岩的去向,飞奔而出。
因为熔岩前流的速度,并不是太快,如果我们追上了它的头,便可以绕过去了。
奔出了几十步,我们已到了那股熔岩的尽头。
这时候,我们三人,都已经满身大汗,额上更是汗如雨下,连视线都为之迷糊了。
我们索性不去抹汗,因为抹了也没有用,转眼之间,汗又淌下来了。
找到了熔岩的尽头,我们便立即绕了过去,向著海边奔去。
我喘著气,道:“奇伟,如果我们出不了这个岛,那其错在我了。”
白素道:“关你什么事?”她显然还在责怪她的哥哥。而白奇伟则一声不出,只是
向前飞奔,我们只拣高地走,没有多久,便已经可以看到海了!
白奇伟一马当先,奔上了一个土墩,停了下来,大声欢啸!
我们离海只有百来码了,实在也值得欢啸,我和白素,来到了那土墩上之后,也停
了下来。
我们都望著海,都想立即便可以带著三麻袋美钞,离开泰肖尔岛了。
然而,一切的变化,都是那样地突如其来,在几秒钟之内,就已经什么都不同,什
么变化都完成了!
我们首先,只觉得异乎寻常的一阵震荡,接著,便是震耳欲聋的声音,我们三个人
,一齐仆在地上。当我们再站起来时,我们发觉,我们所站立的那个土墩,四面全被熔
岩所包围了!
包围著我们的熔岩,宽达十公尺,土墩上的草木,迅速地焦黄。
那种死亡的灼热,那种难以想像的旋风,令得我们在片刻之间,不知怎样才好。
海就在面前了,海水也十分平静,但是我们,却陷入了岩浆的包围之中!还幸亏我
们在土墩上停了一停,要不然,这时候我们已被熔岩吞没了!
白奇伟回过头,向我望来。白素的声音,却显得十分平静,道:“还是那句话,要
钱不要命,要命不要钱!”白奇伟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素一耸肩,放下肩上的麻袋,道:“这三大麻袋美钞,可以供我们垫脚!”
我和白奇伟两人一听,不禁呆了!
但是,土墩上连石头也没有一块,除了这个办法之外,实是别无他法!白奇伟叫道
:“不!”但是白素一挥手,已将她手中的麻袋,抛了出去,落在丈许开外,我立即飞
身跃起,落在她抛出的麻袋之上,手一振,又将我肩上的麻袋,向前抛去。白奇伟一声
怪叫,连跃而下,和我站在同一只麻袋之上,抛出他的那一只麻袋,白素也在这时,跃
了过来。
靠著那三麻袋美钞的垫脚,我们总算跃过了这一道宽达十公尺的熔岩。
我们向前奔出了十几步,回过头来,那三麻袋美钞,正在发出老高的火焰。这,大
概是有史以来,最珍贵的火焰了!
尽管我们想凭吊一番,但我们却不敢久留,奔到了海边,向环形岛游去。
我们离开了泰肖尔岛,但却是两手空空!
两天后,我们一行人,回到了马尼拉。四天后才回去。宋富在下机时,拍了拍我的
肩头,道:“我答应过告诉你一个秘密的,那就是近几年来,活跃国际的大毒贩就是我
!”
我陡地呆了一呆,宋富又道:“我决定洗手了,一个月后,你可以向警方报告,说
消灭了这庞大的贩毒机构,是你的功劳!”
我和他紧紧地握了握手,依依说道:“祝你和红红快乐。”
他和红红,连停都不停,就马上联袂飞往东京去了。
我回到了家中,白老大仍旧过著他地底的生活,白奇伟和我已言归于好,但是和白
素却还时时争论。
争的当然还是泰肖尔岛上的事,一个说如果听他的,便能将钱带出,另一个别说不
听他的,只怕连人也变成灰烬了。
我则保持“中立”,因为这两个人,谁也不能得罪,白素已俨然是我的未婚妻了,
你敢得罪未婚妻和未婚妻的哥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