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侦探系列》作者:赤川次郎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23 14:39:27

“爱因斯坦”及其弟子蒙难记
作者:赤川次郎
  相对论
   
(1)
  在A会馆前面下车后,市山和行稍微迟疑着该不该进去。
  不过,既然来了,没有理由不进去。
  进到大堂,就是宽敞的国际会议场,到处有外国人掺杂的小圈子在高谈阔论。
  可是,市山的心不在这里。他走进大堂后,在里头东张西望
  “市山先生!”
  有声音喊他。回头一看,见到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少女向他跑过来。
  “琉美,你父亲呢?”
  “就是不知道嘛!”唤作琉美的女孩,不安和焦虑在她脸上交错。
  虽然穿的是朴素的洋裙,从她身上却散发一种令人眼前一亮的青春气息。
  市山也和少女一样不安,但他毕竟是二十四岁的青年,还有充分的闲情去欣赏少女
的魅力。
  “会场在哪儿?”市山问。
  “四楼,刚才我就开始到处找了,哪里都找不到。”琉美叹息。“究竟爸爸去了哪
儿?”
  “他不一定来呀!”市山说。
  当事人说了他自己也不相信的话,不太有说服力。
  “爸爸应该来了的。”
  “总之,还有时间,这样着急也没用。”
  “是的。”琉美突然放松肩膀的气力说。“谢谢,如果市山先生不在的话,我真不
知如何是好……”
  市山有点难为情地环视一下大堂。
  “到茶座休息一下吧!”他催促琉美。
  “嗯。”
  两人在茶座靠内的位子就座喝咖啡。
  “瞧!”琉美压低声音说。
  “怎么啦?”市山紧张起来。
  “那个位子的人,像不像福尔摩斯?”
  市山回头去看,果然,有个穿红外套,戴鸭舌帽,吸烟斗的男人,跟现代化设计的
酒店十分不相称。
  “真像。会不会是演员?”
  “说不定是爸爸变装的。”琉美笑了
  “见到琉美小姐的笑脸,令人松一口气。”
  “是吗?其实我想大哭一场。不过,哭了也不会找到爸爸呀!”
  “我有同感。”
  琉美出神地望向外边。
  市山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噤口不语。专心研究工作以致磋砣青春的市山,不是那种
对女孩子花言巧语的类型。
  琉美的父亲羽田哲平,乃是理论物理学者,同时是市山的恩师。
  可是,“学者”有点“脱离现实”,在以前可以行得通。现在的学者必须拥有商业
精英的触觉才能吃得开。
  在那方面,羽田哲平是典型的“落伍”了。市山却是看中他这点。
  在学术界,别人把羽田称作“怪物”。特别是大部分学者都担任企业顾问,过着奢
侈日子时,只有羽田对那些完全不感兴趣,一样过着贫寒日子。甚至逼得女儿大学半途
辍学,必须出来做事。原因是羽田的唯一收入来源,某私立大学讲师的职位也失去了。
  “嗨,好久不见。”传来声音说。
  琉美抬起头来。
  “啊,户川先生。”琉美冷淡地说。“还是一样捞得风生水起吧!”
  户川的唇端歪一歪,笑了。
  二十七岁的少壮学者,拥有“天才”称誉,在新闻界颇有名气。
  可是,市山非常了解,户川并非什么天才,只是擅于买通新闻界为他传播声名而已。
  更加使市山不高兴的是,这个户川一直以来都用色迷迷的眼光看琉美。
  “难得在这里碰上了。”户川轻轻挥了一下英国制西装上的灰尘。“令尊好吗?”
  “他很好。”
  户川瞧不起人似的笑起来说:“别好面子了。他目前不是失业了吗?”
  “他并没有失业。”琉美反驳他。
  “啊,可是据我所知——”
  “家父是学者,他的工作是做研究,他在持续自己的工作。对你而言,你的工作大
概是受聘于某公司按时收钱吧!”
  “好厉害的嘴巴!”户川笑了。“不过,人不能吃笔记过日子呀!”
  “有我在工作,不用操心。”
  “你呀,大学中途辍学啦!”
  “没关系,我本来就不想念大学的。”
  “别逞强充好汉的好。”户川说着伸手搭在琉美的肩膊。“如果跟我结婚的话,令
尊不但可以找到一份讲师工作,还可生活轻松……”
  “不必客气。”琉美退开户川的手。
  “琉美小姐。”户川厚着脸皮想在琉美旁边坐下,市山气冲冲地站起来。
  “喂!好了吧!”
  户川咧嘴一笑。
  “你是什么料?嗯。她老爸的助手罢了。不如趁早换一艘船,否则一起沉没啊!”
  “多管闲事!”市山一副准备揪住户川打架的姿势。
  “市山先生,算了。”琉美站起来。“我们走吧!”
  户川一把捉住琉美的腕臂。
  “琉美小姐,你听我说。”
  “放手!”
  “你懂吗?我是为你着想才说的。”
  市山涨红着脸,准备挥手揍户川。
  就当这时,有人打岔进来。
  “对不起。”
  一看之下,就是那位“福尔摩斯作风”的绅士。
  “捉住女士的腕臂,称不上有风度吧!”
  “你是什么人?”户川吃惊地说。
  “无名小卒。”那位绅士说。“不过,到了万不得已时,我认为应该站在女士这边
才是。”
  “你说的话脱离时代了。”
  “总比那些一成不变的人有价值。”
  “怎样都好。”户川耸耸肩。大概乱了调子的关系,说声“改天再见”,就走了。
  “对不起。”琉美道谢一声。
  “也没什么,倒是这位先生似乎有意思去揍那个人一顿哪!”
  市山搔搔头说:“我一时怒上心头嘛!”
  “年轻人血气方刚,当然了。不过,对那种人出手的话,你就输了,可别忘了这个
道理。”有“福尔摩斯作风”的男人行个礼说:“就此别过。”然后转身离去。
  “好怪的人。”琉美说完,这才察觉忘了问对方的名字。
  “该去会场了吧!”市山催促她。
  “嗯,说不定爸爸已来了。”
  两人走向上四楼的电梯。
  响起掌声。
  在会议厅的讲坛上,结束讲词的演讲者正鞠个躬,走下讲坛。
  琉美站在角落到处观望。
  “琉美小姐。”市山走过来。
  “市山先生,怎么样?”
  “找不到。我问了好几位相识的人,都说没看见他。”
  “哦……”
  “会不会改变主意了?”
  “我想不会的,他坚持要来这里的,如果他肯改变主意倒是好事……”
  琉美希望自己能够相信这个想法,可惜就是办不到。
  “还有一名讲师就结束了。”
  “不错,说不定他想最后一个出场。”
  “好吧!我会留意入口方面。”
  “拜托了。”
  市山走开后,琉美轻叹。
  他真是好人。
  跟随一个像父亲那样与成功无缘的老师,她也担心市山的前途,可是现在唯一可以
信赖的人,只有市山一个了。
  市山之所以如此热忱地帮羽田做研究,一方面是他爱慕琉美的关系,这点琉美非常
清楚,并不觉得太坏。
  父亲也接受这件事,如果有那间大学聘请他的话,她就可以安心地跟市山结婚了
  早年丧母的关系,琉美虽然只有二十岁,可是性格坚强,有外表看不出来的稳重成
熟。
  事实上,没有琉美的话,对世间杂事漠不关心的“怪物”父亲(当事人不以为然),
可能什么也做不到。
  今天琉美之所以来到会场,是因父亲说他发现了“关乎物理学根源的大原则”,坚
持要发表出来,她这才来捧场的。
  琉美本来阻止他这样做,可是他趁着她不注意跑出来了。
  琉美很清楚。现在的父亲不管发表怎样了不起的理论,都不可能被接纳,最多被人
取笑一番,成为笑柄而已。
  可是父亲认为那是难得的新发现,应当尽早让别的研究者知道才是。
  他完全没想过,那个发现可以赚钱之类的事……
  “爸爸在什么地方?”
  琉美听了最后一名讲员用单调的声音朗读数学式名词后,走出会扬。
  外面有个小小的大堂,有人站着闲聊,也有人在抽烟。
  琉美在大堂慢慢走着。
  不见父亲的影子。
  还有一个可能性,是父亲到处找来找去,结果找不到会场在那里。
  因他是个很少出门的人,即使知道会场的地点,可能找不到也不足为奇。
  琉美再度走进会场时,恰好市山从讲坛旁边回来。
  “市山先生,怎么佯?”
  “有点怪异的事。”市山说。“刚才我去司仪的位子,偷窥了一下节目表。”
  “结果呢?”
  “有一个补写的演词。”
  “爸爸的名字?”
  “不是的。”市山摇播头。“只是很妙。”
  “上面写了什么?”
  市山迟疑一下才说:“上面写着‘相对沦’,演讲者是‘爱因斯坦’。”
  琉美睁大了眼。
  “同名的人?”
  “没听说过。”市山侧侧头。“总之,我再去大堂看看好了。”
  “拜托了。”
  剩下琉美一个人,不安地环视整个会场。她有预感,父亲一定会来这里,那是直觉
告诉她的。
  演讲完毕,涌起掌声。
  “还有一个加料演讲。”司仪说。
  准备离开的听众又坐下来。
  “题目是。相对论,。演讲者是……‘爱因斯坦搏士’。”
  全场骚动。有人走上讲坛。
  跟真的爱因斯坦十分相似,一个毫不起眼的老人
  “爸爸!”
  琉美正想冲上去之际,门又打开,市山飞奔进来。
  “琉美小姐!不好了!”
  “市山先生,爸爸他——”
  “喔?”市山一副十分混乱的佯子。“总之,请你出来外面!”
  “不行呀!爸爸现在在讲坛上——”
  “不好啦!有人被杀了!”
  “首先必须做点什么——”琉美说了一半,问。“你说什么?有人被杀?”
  “是的,我见他坐在大堂的椅子上——”
  “谁?谁被杀了?”
  “户川!刚才在下面遇见的那个人!”
  琉美愕然。
  “我发现了物理学从根底改变的原理。”
  父亲在讲坛上所说的话跑进耳朵,可是琉美全身动弹不得。
  同一个时间发生两件荒谬的事,谁也没办法应付得来。
  “拉他下来!”
  “退下去!”
  声音此起彼落。
  几个年轻人奔上讲坛。
  琉美见到父亲好像恶犯似的被人从台上拉下来。
  “不好啦!”有人冲进来。
  “有人死啦!”
  “户川死啦!”
  会场大混乱。
  琉美和市山有像置身在恶梦中的感觉,束手无策
   
(2)
  琉美在门前站着,踌躇了将近十分钟。
  她很清楚,一旦走了进去,不可能平安无事的出来。
  但是不进去的话,父亲将永远关在医院,市山也因涉嫌杀人而坐监牢。
  只要牺牲自己,可能可以救回两个人。
  琉美觉得自己在演一部廉价肥皂剧。
  琉美伸手敲门。
  “谁?”传来一个稍微沙哑的声音。
  “羽田琉美。”琉美挤出声音说。
  门开了,鼻子下面蓄着另有暗示意味胡子的男人,对她咧嘴一笑。油光满脸,显出
他的奢侈和好色的特性。
  “没想到你会来。”男人说。“进来吧!”
  琉美走进室内,这是双人房,里头宽敞。
  这人名叫大沼,他是被杀的户川的恩师,等于现在学术界的大老板。
  “说出来意吧!”
  大沼坐在沙发上,直盯盯地打量琉美。
  “你应该知道才是。”琉美说。
  “为你父亲的事吗?”
  “是的。”
  “真可伶。也许他是天才,只是一线之差的分别……”
  在旁观望大堂骚动的一个男人,握好烟斗,慢吞吞地走下楼梯。“如果你肯做担保
人,家父就可出院了。”
  “我也想这样做,但是我有我的立场。”
  “拜托你设法……”琉美屈辱地鞠躬请求。
  “糟糕,”大沼另有含意地说。“我这个人就是不忍心拒绝可爱的女孩。”
  “还有一件事,关于市山先生的事。”
  “市山?噢,涉嫌杀死户川的那个——”
  “不是他!市山先生不会做那种事!”
  “你要我怎么做?”
  “我想除了市山先生以外,一定还有人恨那位户川先生,请告诉我是谁。”
  大沼笑了。
  “你说的请相当横蛮无理哪!”
  “请你务必——”
  “我是个有同情心的人,不会不听你的请求。不过……”大沼站起来。“不能没有
报酬哦!”
  “我知道。”
  “你知道?那就好办了。”大沼嘻笑。“来,到床上躺下看看。”
  琉美作个深呼吸,然后走近床边。
  “躺下来,让我诊察一下。”
  为了父亲,为了市山。琉美一边躺下,一边这样告诉自己。
  “你很坦率。好,我也不妨听听你的请求好了。”
  琉美闭起眼睛,忍受大沼伸过来的手。只要忍耐一小时,一切就过去了。
  大沼的手在她的腿上摸来摸去,琉美浑身打颤,咬紧牙关。
  就在这时,有人喊说:“打搅一下。”
  琉美吓得睁开眼睛,但见一名仿佛从十九世纪的照片跑出来,拿着手杖,穿着时髦
的男人手撑着腰站在那里。
  “你是什么人?”大沼嘶哑着声首。“你是怎样跑进来的?”
  “一次问两个问题,不合礼仪吧!而且强暴一名无辜少女,更加不好了。”
  “多管闲事!”
  “作为正义的朋友达尔坦尼安,我毕竟不能置之不理,袖手旁观呀!”
  “不用装蒜了!我要叫警卫了!”
  大沼的手伸向电话机。
  一刹那间发生的事
  男人的手杖闪过一道银光,飓地划破空中,话筒跳到半空,跌在地上,电话线断了。
  藏刀的手杖!琉美吓得目瞪口呆。
  接着一阵飒飒刀鸣,大沼的长裤掉下来,然后大沼软瘫瘫地坐在地上。
  “来,走吧!”那人催促琉美。
  “这……”
  “别担心,我是你的朋友。”
  “呃……”“请吧!”琉美带着做梦似的心情走出酒店房间。
  “那不是家父入住的医院吗?”琉美惊呼。
  “是的。”我点点头。“我听说了你的事,于是请你来的。啊,一江,预备饭食
吧!”
  “是。马上准备好。”
  大川一江退去后,我仔细打量琉美,她和我同年,是个相当标致的少女。
  “你是……”
  “我叫铃本芳子。这幢房子是先父留下的一部分财产。”
  “为什么你知道那间医院的事?”
  “以后有机会再解释。”我说。“总之,听说爱因斯坦博士终于来到第九号楼,大
家喜出望外。”
  “你说家父?”
  “哦,目前有了拿破仑、卡斯达将军、马丁路德等历史人物,其中很少科学家。现
在来了爱因斯坦,所以大家很高兴。”
  “哦……”
  “我和第九号楼的福尔摩斯先生,以及刚才带你来的达尔坦尼安,一同经营侦探事
业。”
  “福尔摩斯?”
  “发生命案那日,他好像见过你。”
  “啊,那天那个呀!没想到他真的是福尔摩斯……”
  “好处就在这里。”我微笑。“其实,我们听你父亲说出一切后,正在进行调查。”
  “噢,那么说——”
  “首先要问,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找出真相?”
  “当然想了!”
  “好。啊,一江。”
  “吃饭啦,请。”
  我催促琉美,走进饭厅。一走进去,琉美就抽一口凉气。
  “爸爸!”
  “琉美!”
  我们的爱因斯坦博士嘻嘻笑。琉美冲上前去拥抱父亲。
  不知何时,达尔坦尼安探脸进来,向我打个眼色。
  琉美终于沉着下来,一同进食。
  “第一个问题是,杀死户川的是谁?”快要吃完时我说。“第二,陷害你父亲的又
是谁?”
  “是不是别人?”
  “那就不清楚了。羽田先生,怎么样?”
  羽田哲平讶然的看看我,说:
  “这杯咖啡的确美味。”
  这真不行。
  总之,他的怪作风不负爱因斯坦之名,虽说“天才和狂人只有一纸之隔”,而我觉
得这人可能就是那一层“纸”似的。
  他有时真的把自己当作是爱因斯坦。这样下去,真的成为第九号楼的“住客”也说
不定。
  “当前之务是解开杀人之谜吧!”我说。
  饭后,我们在客厅休息。
  “是的。”琉美点点头。“爸爸看来很精神,我放心了。”
  羽田正在贪婪地阅读外国杂志。
  “不过,为何他会跑去那间医院?”我问。“问了当事人,简直是被绑架而去的。”
  “对他来说,等于住酒店了。”琉美叹息。“爸爸就是这样的人。”
  “听说他在演讲会上自称‘爱因斯坦’?”
  “节目表上是这样写的。”
  “印刷的吗?”
  “不,司仪的节目表上补写上去的……”
  “好奇怪。”
  “无论爸爸怎么古怪,他总知道自己的名字。可是,周围的人就凭这点说他疯了……
市山先生被拘捕了,我想努力也无济于事。”
  “市山先生是不是你的恋人?”
  “呃……”琉美有点脸红。“我不能肯定。不过,他是好人。他宁可白白浪费自己
的前途,也要站在我们这边。”
  那多半是因为被她的魅力吸引住的缘故,我想。让我在此声明,我也是相当有魅力
的女孩。
  “被杀的户川呢?”
  “他很年轻,被誉为天才。不过。很少有那种讨厌的人,傲慢又俗不可耐……”琉
美皱起眉头。
  “他曾经追求你?”
  “嗯。”琉美垂下眼帘。
  “即是说,户川是市山的情敌了。”
  “可是,我从来没有对户川动心过。”
  杀死情敌的情形,是因情人可能被夺才会杀人,若是没有那种担心的话,自然没有
必要杀人了。
  “户川是不是有很多敌人?”
  “应该是的。”琉美说。“如果深人调查的话,绝对可以找到凶手。可是警方拘捕
市山后就什么也不查了。”
  “问题就在这里。”福尔摩斯说。“警察从王政时代就完全没有进步过!”
  那是福尔摩斯的口头禅。
  “有点难以置信,”琉美开心地说。“如假包换的福尔摩斯竟在眼前!”
  “还有很多哦!拿破仑、亚里斯多德、贝多芬、南丁格尔……全是个性特强的人,
一同生活很不容易咧!”
  我最欣赏琉美的是,她一点也不以厌恶的眼光看福尔摩斯或达尔坦尼安。另外,她
是个心地纯洁的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站起来。“从明天起着手凋查吧!”
  “那样太慢了!”达尔坦尼安翩然进来。
  “为什么?”我问。
  “行善要及时,想到就做,就是吉日。”
  “达尔坦尼安说起谚语来。有点怪异。”我笑了。
  “应该今晚开始着手。”
  “今晚太晚啦!你想探访哪一家?”
  “被杀的户川家。他这人做事一丝不苟,有写日记。”
  “我知道。”琉美点头。“我想起来了。他连钱财借贷都做笔记,户川的日记很有
名。”
  “那么严重?”
  “嗯,不过,他应该严密上锁了。”
  我看看达尔坦尼安,问:
  “你怎知道他有写日记?”
  “答案很简单。”达尔坦尼安像表演魔术似的,从怀中掏出一本厚皮书。“因为我
带来了。”
  “这人真糟糕。”我苦笑。
  达尔坦尼安严肃地说
  “不要紧,我放下一本代替品。”
  “什么代替品?”
  “小间使的日记。”他说。
  羽田翻阅了户川留下的日记后,摇头叹息。
  “真叫人吃惊。”
  “为什么?”我问。
  “户川发表的研究成果,全是别人的东西,是他用钱买回来的。”
  “好过分!”
  “他倒隐瞒得好。”琉美说。
  “他好像掌握很多把柄在手。”
  “把柄?”
  “对!例如T大学教授,他为了当系主任而行贿,户川掌握了那个证据,然后恐吓
对方。”
  “怎会有这种事!”
  “我就想到是这么回事!”爱因斯坦博士悠闲地说。
  “因此,他最怕羽田先生这种不能捉住任何把柄的人。”
  “可怜的家伙。”羽田摇头。
  “为什么?”
  “没有一件比争取跟自己不相称的名誉的事,更令人痛苦了。”羽田平静地说。
“他在名声和实力的夹缝间折腾,多可怜的人。”
  户川本身也许并不觉得怎么痛苦,只是羽田一点也不憎恨一个可能陷害自己的对手,
反而可怜他这点,这正是羽田的作风。
  “这么一来,这本日记内,应当出现不少疑犯才是。”我说。“这样子,大部分资
料都齐啦!”
   
(3)
  “琉美小姐,给你添了麻烦,对不起。”
  出来面晤的市山拼命鞠躬致歉。
  “别这样。”琉美说。“为了我才会变成这种局面,我觉得对不起才是。”
  “没有的事。”
  “不过,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找出真凶的。”
  “没关系,不久自然真相大白。”市山说。
  看来他受到羽田影响不浅。
  “目前我正在委托名侦探调查案情,请你忍耐一段日子。”
  “名侦探?”
  “对,每个人都认识他。”
  “啊?是谁?”
  “以后再告诉你。”琉美说。“发现户川的尸体时,你有没有看见身边还有谁?”
  “许多人、包括几个相识的脸孔。”
  “请你尽量回想一下看看!”
  币山举出五、六个人的名字。
  “不过,真的奇妙得很。”
  “怎么说?”
  “我被怀疑也不是没道理。”市山说。“当时,户川正在跟大沼谈话。”
  “他自己的老师大沼教授?”
  “嗯,大沼似平很不高兴地发牢骚。”
  “他们吵架了?”
  “好像不到吵架的地步。”
  “然后呢?”
  “大沼回去会场了,我出来找羽田老师,恰好经过户川前面。”
  “后来呢?”
  “他说。‘喂,马上消失!’我也气上心头,回瞪他说‘看不顺眼吗?’然后扭过
头去。真想狠狠揍他一顿,想到现在不是时候,这才打消念头。”
  “那又怎样奇妙来着?”
  “换句话说——”市山探前身体。“当时我在他身边,其后我也看到他移动的人
影。”
  “你是几时察觉他死掉了的?”
  “我在大堂那一带找羽田先生,回来时,发现他异样的软瘫着。于是走近去看,见
他已经刺死了……”
  “那么说,当你在那一带找人期间——”
  “是的。”市山说。“不过,在我察觉之前,绝不可能有人走近户川行刺他的。否
则我一定会留意到。”
  “但他事实上是被刺死了赚!”
  “奇妙就在这里。”
  “你对那一点有自信吗?”
  “有。”市山点点头。
  “那真糟糕。”我不由苦笑。
  “就是嘛。”琉美叹息。“他等于作证,只有自己可能杀死户川。”
  “他很正直。”我想一想。“不过,这样一来,凶手的范围就可以缩小了。”
  “凶手是怎样做到的呢?”
  “福尔摩斯有句名言。首先去看现扬。”
  我们来到发生命案的酒店大堂。
  当然,户川被杀的沙发已经换了新的,不过位置保待不变。
  “当时户川坐在这里吧!”我站在沙发前面。“市山先生在哪一带找人?”
  “我想是到那个角落之间。”
  “你坐在这儿,让我走来走去看看。”
  看来市山的证词并没有错。
  那一带没有遮挡之物,只要转一转头,那张沙发就进入眼帘了。
  岂不是不可能?
  “怎样?”琉美走过来。
  “我想理论上是可能的。找人的几秒钟之同,眼睛完全没有转向沙发——嘈?”
  说着,我瞪大了眼。
  不知何时,福尔摩斯好端端地坐在那张沙发上。
  “福尔摩斯!几时来的?”
  “我从会场来的。”福尔摩斯咧嘴一笑。“门开着时,来到这里不到五米之遥,一
两秒就行了。”
  “换句话说,里头有人过来行刺之后再回去,不必几秒钟——”
  “理论上,有五秒钟就够了。”
  “果然——”琉美的眼睛闪亮。
  “且慢。”福尔摩斯站起来。“那把凶刀呢?”
  “当时听说掉在沙发背后。”
  “背后吗?”福尔摩斯把沙发往前移动一下。“这可有点奇怪。”
  “为什么?”
  “这样做肯定马上被人发现。为何故意把刀藏在沙发背后?”
  “对。”我点点头。“何况没有指纹……”
  “先去问问话如何?”福尔库斯说。
  “问谁?”
  “当然是问大沼教授了。”
  “哼,今天来了两个呀!”
  在大沼的大学教授室,大沼傲慢地伸长了腿。
  我不由叹息,同样是学者,为何羽田和大沼有如此天壤之别?
  “上次的事,我听说了。”我说。“我的朋友来打过招呼了吧!”
  “你的朋友?”
  “我在这里。”房门打开,达尔坦尼安倏地探脸进来大沼吓得跳起半天高。
  “别担心,他只是在看守,不让人打搅而已。”我说。
  “有什么事?”大沼的脸色变青。
  “有关户川被杀之时的事。”
  “我什么也不知道!不是我干的!我什么也没看见!”
  在我还没问什么以前就这样说,意味着他知道什么。尽管他是学者,对其他事倒是
脑筋转不快的样子。
  “据说当时你和户川吵架了,什么原因?”
  大沼正想否认时,飞快地望一望门口,然后改变主意。
  “只是有点意见不同罢了。”他耸耸肩。
  “怎么说?”
  “那是-学问上的事,你们不懂的。”
  这是他的王牌吧!
  “我不这样以为,请老实说出来的好。这位琉美小姐也不会揭发上次在酒店房间差
点受强暴的事了。”
  “强暴?谁说的?”
  门又打开了。
  “目击者在这里。”达尔坦尼安说。
  看来达尔坦尼安受到最近电视剧的影响。
  大沼又脸青青了。
  “那只是普通的争论,不是吵架。”
  “理由呢?”
  “即是——芝麻绿豆的小事。”
  “这件事吗?”我把那本日记亮一亮。
  大沼吓昏了。
  “为——为什么它会——”
  “透过某条管道到手的。一旦被人知道它的内容,事情就棘手啦!”
  “好家伙……”大沼死心地呼一口气。“他忘了我的恩,任性而行!自己成名了,
就觉得我啰嗦了。”
  “把户川搞到那个地步的,是你出的好主意吧!”
  “不错,没有我的话,他什么也做不到!”
  “这一点,他很详尽地写下来了。”
  大沼露出苦瓜脸,说:
  “卖不卖宝?多少钱我都给。”
  这是堂堂学者所说的话吗?
  “你有看过这本日记么?”我问。
  “不,第一次。我只知道有这回事。”
  “那就怪哉。”一直沉默的福尔摩斯说。
  “你指什么?”
  “你没见过这本日记,为何一眼看到就晓得是那一本有问题的日记?”
  大沼一时语塞。
  “你应该非常清楚这本日记才对。”福尔摩斯说。“因为这是你叫户川写的东西。”
  “怎么一回事?”琉美困惑不解地说。
  “试想一想,这种记录留下来是何等危险的事?一旦公布出去时,户川的学者生命
就完蛋了。”
  “说的也是。”
  “当然,他也写下对别人不利的秘密,但是自己所冒的危险更大得多,不是吗?”
  “这么说,这本日记……”琉美皱眉。
  “这是大沼教授叫户川先生写下来,作为绑住他的证据。户川先生一定是带着屈辱
的心情写下来的。”
  “那么,这本日记原本是在大沼教授手上的喽?”我说。
  “应该是的。只有写的时候才交给户川先生。”
  “可是,这本日记放在户川那里哦!”
  “他大概拒绝还给教授,这才发生争执的吧!”
  大沼苍白着脸,瞪看半空。
  “怎么样?”我问。
  “我没必要作答。”大沼冷淡地说。
  “可以当作‘是’来接受吧!”
  “随便。”大沼说。“但不是我干的!”
  “你是说,你没杀户川吗?”
  “当然了?”
  “那么,是谁杀的?”
  “谁晓得?”大沼怄气地说。
  “大沼的确没有杀户川的理由,”福尔摩斯说。“反而是户川可能耍杀大沼。”
  “对,他自己的学者生命等于被对方捏在手里。”
  “户川不想还日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到底是谁杀了他?”琉美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从另一方面调查好了,”我说。“说不定从另一方面可以解决问题。”
  “把家父写成‘爱因斯坦’的人?”
  “对,当时的司仪是谁?”
  “嗯……我想是这间大学的教授。对了,物理工学系的副教授。”
  “恰恰好,去看看他吧!”
  “一起去吗?”达尔坦尼安说。
  “你不必了,你在这儿等好了。”
  “我在想,如果恐吓他一下,话更容易谈哪。”达尔坦尼安没趣地说。
  真怕他到处挥剑,众人遭殃!
  我和琉美造访了那位副教授。
  浜田副教授对琉美寄以同情。
  “哎,羽田先生也真可怜。”
  “谢谢……”
  “当时我没想到羽田先生会出现,上面写爱因斯坦,我以为是什么人开玩笑……”
  “是不是透过电话联络的?”我问。
  “不,是事先填写在节目表上的。”
  “是谁写的?”
  “不知道。”浜田摇摇头。“哎,那种事常常发生,这边厢演讲一开始,司仪就会
放下节目表,走去听众席了。回来一看,上面已写上那个名称,上次是事务局的人写
的。”
  “这次也是?”
  “好像不是,事后我问过,没有人知道。”
  这么一来,是谁填上去的呢?
  浜田鼓励琉美一番,送我们出来。
  “好像愈搞越不清楚啦!”我说。
  “没有的事,”福尔摩斯说。“事情愈来愈清楚了。对了,达尔坦尼安那厮在哪
儿?”
  “说起来,怎不见人?那人来去无踪……”
  “那是什么?”
  琉美指向稍远的草场上的人群。
  走过去时,擦肩而过的学生说
  “那家伙好厉害!”
  “剑击学会的队长也被打败了。”
  我有坏的预感,立即上前拨开人群窥望。
  “果然是他!”
  达尔坦尼安以剑击学会的学生为对手,一次把几个人摆平,正玩得不亦乐乎。
   
(4)
  “好极啦!”琉美的脸发出亮光。
  市山因证据不充分被释放了。
  “恭喜!”我说。
  “你就是那位名侦探?”
  “我?不是的,很遗憾。”我笑了。
  “总之我要感谢你。”
  “假如捉到其凶,那就太好了。”琉美说。
  “别说得太奢望。”市山说。
  “不过,毕竟不得不找到为止。”我说。“来,走吧!”
  “上哪儿去?”
  “现场呀!案件必须解决。名侦探等得不耐烦啦!”
  去到大堂时,已见福尔摩斯逛来逛去。
  “嗨,你们来啦!”
  “累你久等,对不起。”
  福尔摩斯重新衔好烟斗。说:“其实,我找到了一名新证人。”
  “哦?是谁?”我问。
  “喂,你过来。”
  福尔摩斯叫住一名年轻的女服务员。
  “关于刚才所谈的事,那天,你是这个会场的工作人员吧!”
  “是的。”身体健康,脸色红润的女孩用力点点头。
  “当时你在哪儿?”
  “银幕后面。”
  “可以带路吗?”
  “好,在这里。”
  女孩打开厚重的门,走进会场。
  讲坛后面是放映幻灯片的银幕,从旁门可以走进里头。
  “这里是收藏备用桌子、椅子的地方。”女孩伸手指向一些堆积的桌椅。“那天,
我累了,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
  “你在哪一边?”
  “这边。”
  女孩拿起一张椅子走到门附近,坐下来。
  “当时你坐在那里?晤,门是开着的?”
  “开太大会被会场的人看见。我只细细地开一条缝。”
  “你看到什么?”
  “恰好看到司仪的座位。”
  “你是在这里看那个位子的吧!”
  “是的。”
  “有人靠近那个位子吗?”
  “除了司仪以外的人吗?有的。”
  “记得是谁吗?”
  “嗯,”女孩望望市山。“就是他。”
  “这个人是否写些什么?”
  “不,他只是过去偷窥位子上面的东西。”
  “还有其他人吗?”
  “嗯,在他之前还有一个。”
  “谁呢?”福尔摩斯问。
  就在这时,市山喊说:“不能说出来!”
  “那个被捉的人。”女孩说了。
  “他是否写了什么?”
  “呃,他用原子笔写了什么。”
  “此外有没有靠近的人?”
  “没有了。”
  “肯定吗?”
  “是。”
  “谢谢你,可以了。”福尔摩斯说。
  女孩正要走出去时。突然回过头来,说:“想起来,有一个演讲过的人,回到座位
时,过去司仪那里窥望了一下。”
  “记得是谁吗?”
  “就是那个被杀的人。”
  “在那两个人之前?”
  “不,在他们之间。”
  “即是第二个了。”
  “是的。”
  “谢谢你。”福尔摩斯送女孩出去。
  一时之间,谁也不开口。“怎么回事?”琉美喃喃地说。“换句话说,写那行字的
人,就是家父?”
  “正是如此。”福尔摩斯说。
  琉美看着市山。
  “你早就知道了?”
  市山从琉美处转移视线,说,“嗯。”
  “那么……爸爸真的当自己是……爱因斯坦……”琉美的声音颤抖。“他好像不是
经常那样。”我说。“不过,我问了第九号楼的朋友,他们说他逐渐真的这样想似的。”
  琉美一阵踉跄。
  “振作些!”市山企图扶住她。
  “我没事!”琉美刚硬地把他惟开。“你知道却瞒住我?我不需要你同情!”
  琉美喊着,抱头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市山露出绝望欲死的表情。
  “你知道吗?”福尔摩斯说。“市山君为了你和你的父亲,情愿豁出自己的性命
哦!”
  “已经完了……爸爸一辈子住院,而我不久也会死去……”
  “坚强一点!”我的手搭住她的肩耪。
  “来,轮到最重要的杀人事件啦!”福尔摩斯说,可是琉美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一切无所谓了,”市山说。“算了吧——户川是我杀的。”
  福尔摩斯苦着脸,埋怨着说:
  “糟糕,这样子轮不到我出场啦!”
  “市山先生——”琉美慢慢抬起脸来。“怎么可能……”
  “除了市山君以外不可能有别人了。”福尔摩斯说。“凶刀藏在那张沙发背后,若
是有意藏起来,为何不带走?那是因为他不能离开之故。”
  “但是,为什么杀了他?”琉美问。
  “从刚才的话就晓得了。”福尔摩斯说。“户川走过去看节目表,市山君看到了。
后来他自己也去偷看了节目表,知道上面写的东西。”
  “因我时常看羽田先生的字,一眼就看出是他的字迹。”市山说。
  “于是他急急走向户川,为了堵住他的嘴。”
  “其实必须先去阻止羽田先生演讲才是,可是太突然了,一时混乱……”
  “户川说了什么?”
  “他说要宣扬出去,通知大家,说完大笑。我于是用随身带的刀刺他。”
  “怎么会带刀?”
  “因我一个人住,有那种刀很方便。可以开罐、开栓,不知不觉就常放在口袋里
了。”
  “刺了他后,你抹过刀柄,丢在沙发背后。”
  “我很困惑。因我只想到,那件事一旦传扬出去,琉美小姐会怎么想,别人会怎样
取笑她……”
  “在那期间,羽田先生走上讲坛去了。”
  “是的,我太疏忽了。”
  “市山先生,为何这样做……”琉美用挤出来的声音说。
  “对不起,琉美小姐。”市山说。“不是你的责任,请忘了我吧!”
  琉美站起来,盯着市山。
  “别说傻话!”
  “哦?”
  “无论如何,我会拼命借钱,为你聘请最好的律师!”
  “琉美小姐!”
  “我才二十岁,即使等十年,不过三十岁,那时还能生儿育女,怕什么?”
  市山的脸涨红了,二人紧紧相拥。
  我假咳一声。
  “其后的事交给你们了,今晚找个地方投宿,明天去向警方自首如何?”
  琉美和市山望着我。
  “还有,律师费由我负责好了,我很有钱,不必担心。”
  我催促福尔摩斯离开现场。
  “哎,为何市山先生不说他看见别的可疑人物?”我在大堂边走边说。
  “那正是他诚实的地方。”福尔摩斯说。
  “怎么说?”
  “是他自己杀的,他知道被判有罪也没法子,但是如果承认了,他不得不说明动机。
何况一旦是真的杀了人,他怕琉美小姐讨厌他。”
  “于是做出那样的事——”
  “若是真正的凶手,一定会说有其他凶手吧!所以他认为,纵然有罪,琉美小姐会
相信他是无辜的。”
  “原来这样,”我点点头。“真复杂。”
  “怎么说,他是爱因斯坦的徒弟嘛!”
  “哦?”
  “即是说,这也是一种相对性的原理。”
  我带着似懂非懂的心情点点头。
  “大家在大厅集合哦!”
  我们从隧道走出来,丹提斯就对我说。
  “哦?有什么会议?”
  “好像有人讲课。”
  “讲课?很稀奇咧!来,琉美,请。”
  琉美探脸出来,东张西望四周。
  “这边。”
  我带她到第九号楼的大厅去。
  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有拿破仑、贝多芬、舒伯特等音乐家,邱吉尔、戴高乐等政治
家,还有古代托洛依战争的海伦(一名胖得惊人的阿姨)!
  我把他们一一为琉美介绍。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喊:“不是琉美吗?”
  羽田——不,爱因斯坦博士跑过来了。
  “爸爸!”
  “你来得正好,要不要听听课?”
  “听课?”
  “嗯,简单易懂地谈相对论。需要窍门咧!”
  “我会去的。”
  “是吗?好,待会请你喝茶!”
  爱因斯坦走到正中央,如雷掌声涌起。
  “那么,马上进人正题。”博士说
  “如何?”我问琉美。
  “嗯,爸爸看起来真的好开心。”琉美微笑。“横竖他是个不适合社会的人,在这
里一定更加幸福。”
  我轻轻握住琉美的手。
  至于市山,拜一名能干律师所赐,被判五、六年的轻刑了事。
  琉美看上去比以前更美了。
  “欢迎欢迎。”达尔坦尼安走过来。“让我带你参观第九号楼,来,请!”
  他把琉美带走了。
  我一边觉得心情愉快,同时觉得有点索然——难道这也是相对性原理?
   ------“追忆”杀人
作者:赤川次郎
   
(1)
  听了父亲的话,大里佑子眨眨眼,然后笑起来。
  “写会议录,那么可笑吗?”大里和哉稍觉受伤似的瞪了女儿一眼。
  “可是,爸爸——你会写文章么?”
  “别当我是傻瓜,我的小学作文还受赞扬过咧!”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啦!”
  “而且。大家一致评语,我做的报告书易读易懂。”
  无论怎样,这些对于写回忆录不太有帮肋。佑子想。不过,当事人想做的事,别人
没理由阻止。
  “那就试试看如何?也许对防止痴呆有好处。”
  “我可没痴没呆!”大里勃然大怒。
  佑子觉得作弄父亲,令到他生气很好玩。一言以蔽之,这是一对感情很好的父女。
  大里佑子现年二十七岁,单身白领丽人,不仅头脑聪明,而且容貌出众,精明能干,
却是世事不会完美的象征。母亲在三年前逝世。如今父女两人相依为命,加上家事由她
一手包办,可称生活忙碌。
  父亲大里和哉在警视厅服务多年,升到警司阶级,前年退休。
  由于佑子没有兄弟姊妹,俨然“父女家庭”。
  那一晚,工作拖晚了,佑子回家已近九时。
  “爸爸一定肚子饿扁啦……”
  佑子在北风中缩起脖子,急急忙忙地走回家,并不一定因为寒冷的缘故。
  作为一名警司。大里称得上是优秀人才,曾经受到无数的表扬。但一离开工作岗位
时,他就等于小孩一样笨手笨脚,属于连开水也不会煮的旧式男人。
  佑子常说:
  “万一我在路上遇到车祸死了,爸爸大概坐在家里等我等到饿死为止吧!”
  佑子赶在打烊之前,冲进市场买好食品。她知道,父亲绝不会在她回家之前吃点东
西等她。
  佑子急急忙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终于到啦……”
  平时从车站走十五分钟才到的距离,今天七分钟就到了。
  这是父亲退休前一年,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买下的房子。
  为了喜欢侍花弄草的父亲,他们选了一间庭院较大的房子,虽然两个人住起来不太
方便,却是小而精致的建筑。
  当她见到玄关而加快脚步时,大门却嘎啦一声打开,一个穿大衣的男人走了出来,
佑子停下脚步。
  男人出来后。转一个圈。回头大声说:
  “懂吗?我绝不让你写那种东西!”
  然后让门开着,走两三步,又再转身,怒冲冲地喊:
  “即使你写了,我也会干扰你!甚至杀了你!”
  佑子大感震惊。父亲因工作上的关系。曾经受过多次威胁恐吓,但都不严重,所以
不为所动,可是这人的话就像短剑一般直刺过来。
  男人大踏步走过来,差点跟佑子相撞,他也吓一大跳似的看着佑子的脸。于是乎,
两人在极短距离彼此对视。
  意料之外的年轻人,大概不到三十吧。也许激动的关系,满脸涨红,眼睛睁得老大,
可是外表看来不是凶恶的长相。
  甚至可以称得上有知识分子的风度。
  当然,彼此对视只有一瞬间。年轻男人粗暴地将手插进大衣口袋,大步离开了。
  佑子关好玄关的门进到屋里时,但见大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难看地沉思。
  “——你回来啦。”他终于发现佑子,故作轻松地说。“肚子好饿,怎么办?”
  “我马上烧饭。”佑子脱掉大衣,摆在沙发上。“刚才那个人是谁?”
  “哦?啊,那个呀!是以前认识的人。”
  这样说着,大里站起来。
  “外边好像很冷哪。”
  大里定出客厅,回到里头的房间去了。
  大概他不愿意被佑子详细的问这问那吧。
  佑子虽然心里有所不安,但她不想勉强问些什么。
  晚饭吃得迟,冼过澡出来休息时,已近十二点钟。
  佑子从浴室出来时,大里少见地在喝威士忌。由于最近医生叮嘱过,大里一度远离
酒精。
  “怎么啦?爸爸。”
  “怎么这副打扮?穿睡衣比较好吧!”
  “这件睡袍很暖哦。”佑子说。“宽宽松松的,身体比较舒服。”
  大里笑了一下,不再说什么,然后喝光杯酒,问。
  “你有没有结婚对象?”
  “目前还没遇上。”
  “再不趁早了结终生大事,爸爸死不瞑目啊!”
  “说这种话的人,可以多活三十年。”佑子更加开朗地说。
  “刚才来过的男人是——”大里说。
  “他是谁?”
  “他叫草田俊一。”
  “草田?好像听过。”
  “从前是我的伙伴。”
  “唤,想起来啦!”佑子点点头。“是不是自杀那个?”
  “对,你倒记得很清楚。”
  “我记得妈妈哭过,妈和他太太感情很好嘛。”
  “不错,刚才来的就是草田的儿子。”
  “原来这样。他来有什么事?”
  “为了我的回忆录。”
  “回忆录?——你真的要写?”
  “当然,我也找到出版的地方了。”
  “好意外!竟有如此好事之徒啊!”
  “这种腔调是什么意思?”大里苦笑。“草田的儿子是从出版社那边听闻我写回忆
录的。”
  “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大里摸一摸拔顶的秃头,说:
  “你记不记得他父亲为什么自杀?”
  “呃……好像是涉嫌受贿,为了表示抗议而自杀的吧!他太太随后也跟着自杀
了……”
  “不错。”大里沉重地点点头。
  “他因你把那件事写成回忆录而生气?那不是众所周知的事么?”
  “是的,只是真相尚未公开。”
  “真相?”佑子探前身体。“爸爸知道真相?”
  “当然了。”大里再斟威士忌入玻璃杯中。“我就准备写那个。”
  过了片刻,佑子才问:“真相如何?”
  大里看看她,缓缓地摇一摇头。
  “睡吧!晚上转冷啦。”
  然后举杯一饮而尽,走出客厅去了。
  年轻男人来过以后,又过了一个多月。
  佑子知道,父亲真心地想写回忆录。
  大里在院子里造了一间单独的装配式小屋,作为工作地点。
  他原本爱书如命,如今全部搬进来。二十平方米大的小屋,摆满整个墙璧的书架,
也多买了一张书桌。
  由于是装配式的建筑,一天就装好,内部也在两三天内完成。大里在佑子目瞪口呆
的注视之下,天天到那里“上班”。
  “太勤劳会影响身体哦!”佑子在吃早餐时说。
  虽然天气很好,可是冷得透骨心寒。
  “昨晚几点睡?”拈子问。
  “晤……三点或四点左右吧!”
  “怎么那么拼命……没有必要那么急着出书吧!”
  “我想早点做完嘛。”大里说着,缀一口咖啡。“别担心,我当差时,可以连续几
天通宵努力。”
  “年纪不同嘛,怎不想一想。”
  “这件事不重要。你也早点找个对象才是。”大里笑了。
  “应该多出去外面,趁著有阳光散散步。”
  “我自己的事自己最清楚。快走吧,不然迟到啦!”
  “嗯,真的不要太勉强啊!”佑子再三提醒。
  她总有莫名的不祥预感,这种感觉有点可笑,不过,佑子的确想过向公司请假的事。
  可是,今天有别人无法取代的工作在等着她。
  佑子带着不安的心情去公司。
  一名同事病倒了,那天的工作比预期的忙碌。途中想过打电话回家。然而一直抽不
出时间。
  七点左右,工作终于做完。离开公司之前,她打了一个电话回家,没有人接。
  父亲的工作室有电话,但不换掣就接不通。大里经常忘记换掣的事。
  希望父亲叫外卖回来吃就好了。佑子下班后直接踏上回家的路。
  家里没有亮灯,冷飓飓的。小屋的窗口有灯亮看。
  佑子先点了火水暖炉,出到院子,前去叩小屋的门。
  “爸爸,我回来啦——爸爸,你睡了?”
  没有回音。
  “爸爸……”
  佑子转动门钮,吓一跳,上锁了。
  “爸爸!怎么啦?爸爸!”
  佑子拼命叩门。
  就当此际,玄关方面传来说话声:“有人在吗?”
  佑子跑出去一看,呆立在那儿。
  草田俊一站在那里。
  “我姓草田。你是——大里先生的干金?”
  佑子默默地点头。
  “请问——大里先生在吗?”
  “应该在的……只是门打不开。”
  “哦?”
  “请你帮一帮忙。”佑子说。
  草田使劲地拉小屋的门。
  “这样不行。从窗口进去吧!”他说。“打破窗口可以吗?”
  “嗯,这样空手不能成事。”草田绕到窗口那边,捡起一块就近的石头,打破玻璃。
但窗帘被拉上,看不见室内情形。他从裂口伸手进去开琐,窗口哗啦一声打开后,他越
过窗框爬进屋内。
  “大里先生!”草田喊。“小姐!快来!”
  草田从里头开了门,佑子急急冲进去。
  大里趴在书桌上,闭起眼睛,脸色灰白。早已失去活气。
  “爸爸!”
  “我来打一一九。是不是这个电话?”
  “这是换掣式的。”
  “啊。接通了,我听见发讯声音。”
  佑子一边听着草田联络一一九,一边替父亲把脉,脉博已经完全停止了。
  一眼看出,大里死了。
  “爸爸……”
  佑子连眼泪也流不出来,父亲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这种地方,真是说不出的憾事。
  突然,她的视线落在父亲头底下的稿纸上。
  那里一片空白,一个格子也没写字。
   
(2)
  “来,请休息一下。”
  我把冷饮端到展望院子的凉台椅子上。
  “对不起。”
  大里佑子说毕,轻声叹息。
  对一个陌生人说明某件事,是项不易的工作。
  “好漂亮的房子。”大里佑子眺望着庭院说。
  “父母遗留下来的。”我说着,在白椅子坐下。“快有秋天的迹象啦。”
  “嗯。好快,先父过世也半年多了。”
  我以嫉羡的心情观察大里佑子。
  在像我这样二十岁少女的眼中看来,二十七、八岁女性的稳重和女人韵味是令人羡
慕的。也许从她看来,我的年轻也是可羡的事。
  不过,属于知性美女型的大里佑子,并无受同性排斥的“刺”。
  “说起来,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我叫铃本芳子。我和一个名叫大川一江的同龄少女一同住在这幢大房子里。
  入夜之后,我就回去离此不远医院的第九号楼。我也说不上是“回去”那边,总之
进去时,都会喊一句“我回来啦”。
  那边有福尔摩斯、剑豪达尔坦尼安、挖隧道专家丹提斯等“名人”,一点也不寂寞。
  我的“侦探事业”虽未被公认而能成立,全拜第九号楼那班杰出伙伴所赐。
  “我听说这里对于已经解决的案件,可再作调查以澄清真相……”
  就当这时,大川一江走过来。
  “小姐,福尔摩斯先生来了。”
  “哦,那就请他稍等一会吧。”
  “是。”
  一江走开后,大里佑子问:“你有外国来的客人?”
  “嗯。”我含糊地说。
  总不能说是谢洛·福尔摩斯。
  “结果,令尊的死因是什么?”
  “心脏病发作,即是自然死亡。”
  “你的意思是……死因无法理解?”
  “对……怎么说呢?事情很复杂。总之,先父的书桌中,找不到他所写的原稿,一
张也没有。还没有一张原稿到达出版社的人手中,最奇妙的就在这里。”
  我点点头。
  “其次是先父上了锁,那个房间是从来不上锁的。这点也令我在意。”
  “你认为他是被杀的?”
  大里佑子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希望若是可以的话,能有人替我证实先父‘不是’被杀的。”
  “咦?”我不由反问。
  “也许有点微妙。”
  “不错,因为令尊的死因是心脏病发作,为何——”
  “这点不能否认……”大里佑子迟疑着。“其实还有各种隐情。”
  “如果你不说清楚,我不能帮你。”我说。
  这时,大川一江又走过来。
  “小姐,又有客人。”
  “那一位?”
  “他自称草田。”
  “噢。”大里佑子站起来,一名穿西装的青年快步走上前来。
  “对不起!我总是坐立不安,所以来了。”
  “俊一,交给我办就好了嘛。”
  我有点困惑地站着。“这位就是你提起的……”
  “哦,他是草田俊一。”佑子说。“我们决定结婚了。”
  “原来如此。”福尔摩斯吸着烟斗说。“换句话说,他们之间有一抹疑惑存在,所
以不敢下定决心结婚吧!”
  “好像是的。我总觉得他们在讽刺我似的,我有种像傻瓜一样的感觉。”
  听了我的话,福尔摩斯笑了。
  “看来多多少少含有嫉妒的味道。”
  “无礼!不过,可能是吧!”我也笑了。“他们本来不想结婚,保持情侣关系的样
子最好。可是佑子怀孕了,不得不正式结婚,所以她想设法搞清楚真相。”
  “我很了解她的心情。在她来看,结婚对象有杀父凶手的可能性存在之故,所以不
能下定决心。纵使避开事实不理,恐怕对以后也有影响……”
  “不过。她不是来委托我找出真凶,而是替她证明那不是谋杀……应该怎办?”
  “不必想得太难,结果是一样的。”
  “哦?”我困惑地看着福尔摩斯。
  “即是一旦查出那是谋杀,只要找出凶手就行了。万一凶手是草田俊一,只好把事
实告诉她。如果凶手是别人,她也可以放心了。”
  福尔摩斯简单明了地说明。
  “我知道……但是事情已经过了半年以上,应该怎样着手调查是好?”
  福尔摩斯咧嘴一笑。
  “即使是几十年前的事,只要留在人们的记忆中,并非不可能破案的嘛!”
  “大言不惭——那么,首先从哪儿者手?”
  “当然是从现场了,那间小屋不会拆毁了吧?”
  “听说继续保持原样。”
  “那就快去看看吧!”福尔障斯边说边把烟斗放进口袋里。
  “那就是了。”
  大里佑子走进院子,用手指示小屋位置。
  当然,不必她特意说明,那间占据半个庭院的房间也进人我们的眼帘了。
  “让我来开锁。”
  佑子打开门匙。率先走进里头。由于正堂和小屋之间没有连接的甬道,可穿凉鞋来
到门前,直接进内。
  小屋本身造得十分简单。
  “这是怎样造的?”福尔摩斯问。
  “墙壁和一切都是事先造好,只是用螺丝和螺栓镶紧而已。”
  “难以置信。”福尔摩斯叹息。
  他以为房子一定是花很长时间和功夫造成的关系。
  小屋稍微离地,四边堆上砖头,跟地面约有三十公分的间隔。
  “这佯,下雨时雨水不会溜进去。请进来。”佑子说。
  我们脱掉凉鞋,进到屋内。差不多是正方形的房间,下面铺了地毡,门的右边墙璧
有窗。
  那个窗口的玻璃还是破的。
  “本来贴了纸,因为今天你们会来,所以撕掉了。”
  福尔摩斯慢吞吞地打量四周。
  “好多书哪!”他说。
  实际上,三面墙璧全是直通天花板的书架,书本排得密密麻麻的,几乎毫无空隙。
福尔摩斯慢慢走到书架前面。
  “看别人的藏书真是乐事……嗯,可惜这些书稍微难解。”
  佑子微笑起来。
  “从书本推理家父的性格,不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说?”
  “造这间小屋时,家父提出说,一定要营造一个像书房的气氛。因着要写回忆录,
出版社的人照家父的意思,到旧书店去买了许多又重又大的书来送给他。”
  “可是你说他爱书如命——”我说。
  “嗯,不过,先父的书只有下面两排才是。由于书架固定在墙壁上,他希望物尽其
用,尽量摆满它,于是出版社那边用车载了好多书来,真不容易。”
  “对于不常写文章的人而言,首先需要制造那种环境吧!”福尔摩斯点点头。“我
也时常这样说。最近巴尔扎克那厮完全没创作,我告诉他,若不先把你周围的环境搞得
文艺一点,根本写不出什么好东西——”
  “请问令尊去世时的状况如何?”我慌忙插嘴打岔。
  “呃……几乎跟现在一样的状态,他面向书桌伏倒其上。”
  福尔摩斯慢吞吞地把书架巡视一遍,抽出好几本书来看。
  “打理得很仔细嘛!那么多书,居然没有灰尘,书本上面本来很容易积尘的。”
  “那是不可思议的地方。”
  “怎么说?”福尔摩斯的眼睛一亮。他一听说奇妙啦、不可思议的字眼,立刻竖起
耳朵来。
  “先父是个不做家事的人,油瓶倒了也不扶一把的就是他这种人。”
  “哦,然后呢?”
  “这个房间也和平时一样全是尘埃,是我每天进来打扫的,可是——”佑子走到书
架前。“只有书本一直不积尘,我以为先父只打扫他的书,想想又不可能……”
  “这伴事,你问了令尊吗?”
  “没有,每次都是打扫时才想起来,做其他事时又忘了。而且,又不是大不了的
事。”
  “非也非也。”福尔摩斯播摇头。“可能是很要紧的事。”
  福尔摩斯走到书桌附近。
  台灯摆在桌端,用老虎钳之类的螺丝固定了形状。桌面收拾得非常干净。
  “平常就收拾得这样干净吗?”
  “嗯,是我收拾的,否则早就变成垃圾堆了。”
  “当他死去时,桌面有些什么?”
  “他伏在原稿纸上面。还有一本辞典,一支钢笔钢笔掉在下面。”
  “下面?哪一边?”
  “左手边。”
  福尔摩斯绕到那一边去,再问。“那一带?”
  拘泥于微小之处,跟真的福尔摩斯一样。
  “那个书架附近。我想是在他扑倒的当儿,从书桌掉下滚到那边去的。”
  “滚到书架那边?这么说,滚得相当快速了。”福尔摩斯说。
  “令尊的心脏本来就不好吗?”我问。
  “是的,医生有开药给他,不过不至于严重到马上暴毙的地步……”
  “关于死因,法医说了什么?”
  “说他不是太劳累,就是受到强烈冲击……”
  “原来如此。”福尔摩斯点点头。
  沉默片刻后,佑子说
  “是否知道了什么?”
  “光是这些不够,‘物’,之后是‘人’。我想请教一下。”
  “那就回去客厅好了,请。”
  福尔摩斯率先离开小室。
  佑子悄悄对我说:“很有趣的人,简直就像真的福尔摩斯一样。”
  “请向当事人这样说吧!”我也低声说。
   
(3)
  “好想不顾一切地骑马驰骋哪。”达尔坦尼安滴溜溜地转动着手杖说。
  “这样做就麻烦了。”我笑。“这里是高尔夫球场,别搞错了。”
  “难得有这么辽阔的马场,好浪费,简直暴殄天物。”
  天气良好,高尔夫球场到处可见穿着鲜丽的玩家影子。
  “只是穿得像样而已。”达尔坦尼安说。
  “嘘!别人会听见的。”我责备他。
  “你在侮辱我吗?”
  回头看的是一名年过六十的老年人,虽然很精神,却有一张苦瓜脸。
  他的表情令人觉得高尔夫球一点也不好玩,不如不玩的好。
  “不,他——”
  我的话却被达尔坦尼安打断了。
  “我只是诚实而已。”他鞠个躬说。
  老绅士气上心头。
  “你敢说这种大话,打给我看好了!”
  说着,他把球棒扔给达尔坦尼安。
  达尔坦尼安飒地接住球棒,就像使剑似地转一圈,在空中唰地劈了一下。
  “嗯,前端好重。”
  “当然了。”
  “用来打那粒球吗?”
  “不错。”
  “目标是哪儿?啊,那边有旗的地方——我知道了,看我的。”
  我捅一捅达尔坦尼安的手臂,低声说。
  “别忘了,我们为工作而来!”
  “打一粒球,不必花十秒钟。放心好了!”
  达尔坦尼安适当地用两手握住球棒,随随便便地竖在白球旁边,挥动球棒。
  因他大致上看过别的人打球,好像知道怎么打,可是姿势糟透了。
  我祈求他起码不要挥空棒。
  球棒破风,发出嗖一声响。然后,白球笔直地切过晴空飞去。
  “一球进洞!”老绅士吓得惊呼。
  “哎,真可惜。”达尔坦尼安说着,把球棒抛回给老绅士。
  “不是很厉害么?”我也吓得瞠目。
  “是吗?我本来想把那支旗折断的。”达尔坦尼实说。
  “了不起。”老绅士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握住达尔坦尼安的手。“你是天才!”
  “那里那里,只要连命也赌上,自然不会误失了。”
  “我从来没有如此震惊过。”老绅士重复地说。“我姓道田。若是可以的话,让我
请喝一杯。”
  “噢!”这次轮到我震惊。“你就是原任警司道田先生?”
  “是的。”他看看我。“你是哪一位?”
  “其实我们有事请教,正在找你。”我说。“请让我加入。”
  “原来如此。我知道大里死了。”
  道田边喝啤酒边说。
  他曾经是大里的上司。
  “大致上肯定他是死于心脏病发作,但是还有一些疑点,所以想请教一下。”
  “你想问什么?”
  “你知道大里先生准备写回忆录的事吗?”
  “不,今天第一次听见。”
  “是否大里先生写了出来,会给什么人添麻烦?即是不惜杀人也耍阻止他——”
  “我明白你所说的。”迫田点点头。“不过,普通警察是不去碰那种大秘密的。”
  “说的也是。”
  “个人方面恨他的人倒很多,工作的关系,没法子的事。”
  “这和他写会议录给人麻烦的事有所不同吧!”
  “有道理,大里为人稳重,也得人望,我想不起有谁会杀他。”
  “是吗?”我有点失望地说。
  “对了,若是那边个家伙……”道田欲言又止。
  “追究起从前的话,憎恨大望的人有一个!”
  我探前身体。
  “谁?”
  “一个叫草田俊一的人,他父亲叫草田哲次——”
  我顿时颓丧地叹息。跟道田分手后,我和达尔坦尼安走向停车场。
  “看来大里先生毕竟是自然死亡了。”
  “不,一定是谋杀。”达尔坦尼安说。
  “为什么?”
  “那样比较有趣嘛!”“好过分的理由。”我笑,“不过,应该怎样告诉佑子小姐
是好。”
  就当此际,达尔坦尼安突然推开我。
  “危险!”他喊。
  飓一声,有什么东西划破天空的响声。藏在手杖里的剑光一闪。穿来擞一声,剑断
了。接著有什么滚落在地。
  一粒高尔夫球。
  “好险!”达尔坦尼安扶我站起来。
  “那粒球……”
  “从草坪那边飞来的。”
  “过分!那不是完全相反方向吗?”
  “如果直击的话,可能没命!速度快得连这把剑都折断。”
  我定过去把球捡起来,在手中啪地一分为二。
  “你看,这粒球的中心。”
  “嗬!我用剑劈开,居然有效。”
  “里面是……火药啊!”
  “即是撞上时,因冲击而爆炸——”
  “就是炸弹了,吓死人啦!”
  “剑势缓和了冲击,才教了你一命。”达尔坦尼安严肃地说。
  “有人狙击我们哪!”
  “傻瓜。做这种事的人,等于招供说自己是凶手啦!”
  “可是,用球棒打过来的话,何以打的时候不爆炸?”
  “也许只有半边装了起爆药吧!那么打另一边,便不会爆。”
  我转向草坪方面。
  “不管怎样,凶手是高尔夫高手哪。”
  “你说道田?嗯,我认识他。”佑子说。
  “草田先生也认识他?”
  “你说俊一?应该是的。道田和先父很熟,时常来玩。”
  佑子端茶给我,在沙发坐下。
  “预测如何?”
  “有希望。”我说。佑子眼睛一亮。
  “果然有人——”
  “有人想杀我。”
  我的话使佑子瞪大眼睛。这时,门钟响了。
  “失陪一下。”
  佑子冲出去。来者一定是草田俊一。
  谈恋爱的女人会发光,令我好生羡慕。
  不,年轻处女不应该说这种话。
  “请进来。”
  佑子带进来的,是个好像从漫画卡通拉出来、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年轻人。
  “这位是准备替先父出书的出版社朋友。”佑子介绍。
  “你好,我叫安本。”
  “恰好,我正有事向你请教。”
  “怎么说?”
  “你没收到大里先生任何一张原稿?”
  “没有。”
  “他不是写了吗?”
  “应该是的,但我没有亲眼看到他写。”
  “读过内容吗?”
  “不,”,安本摇摇头。“他不让我读。因他本人说,还有必要重写的缘故。”
  “是吗?”
  我有点失望,因我以为至少可以知道内容是什么。
  “找不到原稿,诚属遗憾。”安本说。
  “你找过了?”
  “我们得到批准,但找遍那间小屋的每个角落,一张原稿也找不着。”
  佑子插嘴了。
  “安本先生,今天有何贵干而来?”
  “其实——因私人理由而来。”安本搔搔头。
  “怎么说?”
  “我本来想等大里先生过世半年才说的,现在期限也过去了。”
  “咦?”佑子大吃一惊。
  “你可以跟我结婚吗?”安本说。
   
(4)
  “当时一片沉默无声,他的样子好可怜。”我说。
  “在别人面前求婚,好特别。”达尔坦尼安啃着苹果说。
  “当事人却是认真的。”我在自己的床边坐下。
  这里是第九号楼内。
  “你会怎样?”达尔坦尼安问。
  “什么怎样?”
  “如果有人求婚,你会接受吗?”
  我耸耸肩说:“因对象而异。”
  “如果是我,如何?”
  “又来开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真心诚意。”
  “那就更加不行了。骑士不是把那种思念藏在心里的么?”
  传来一阵笑声。福尔摩斯照样吸着烟斗走进我房间来。
  “你失恋啦!”
  “才不哪!我不会放弃的。”达尔坦尼安轻盈地翻个筋斗。“恋爱和剑都是豁命的
东西。”
  “福尔摩斯,大里事件怎佯了?”我问。
  “出版社的安本被拒婚了,后来怎样?”
  “垂头丧气地——不,好像梦游病者一样回去了。怎么问起这个?”
  “在我说那件事之前,我想知道多一点详情。”
  “谁叫你不跟我一块儿去?”
  “我有许多事情要做嘛!”福尔摩斯借词推诿。“没有华生在我身边的关系,杂务
都要亲力亲为,忙得晕头转向咧!”
  “别发牢骚了,早点破案如何?”达尔坦尼安调侃地说。
  “不错的主意。”福尔摩斯微笑。
  “难道福尔摩斯……”我盯着他。
  “等等好不好?我是个行动不自由的人,有时只能说出我凭想象而说的话。”福尔
摩斯慢吞吞地踱来踱去。“不过,你们受狙击却是事实。换句话说,大里毕竟是被杀的,
问题在于凶手人在何处。”
  “看来凶手在害怕。”达尔坦尼安说。
  “对,如果对手置之不理反而安全。”
  “问题就在这里。”福尔摩斯点点头。“凶手正在害怕。是否原稿被凶手拿走了?”
  “大概不会吧!”我说。
  “不错。”
  “假如凶手拿走了,就不至于如此害怕了。”
  “凶手一定是害怕原稿从哪里跑出来。”
  “你准备利用这一点?”
  “不错,我们散播谣言说,原稿的收藏所在发现了。”
  “借以引诱凶手现身?”
  “正是如此。”
  “可是,这种新闻,报纸不会采用的。”
  “传给出版社呀!”
  “出版社?”
  “告诉那叫安本的人。”
  “安本会把话传给凶手吗?”
  “大里写回忆录的事,应该没有传媒报导过才是。”
  “说的也是。”
  “可是,凶手以及草田俊一却听见了消息。把话传出去的只有安本了。”
  “那么说,安本是——”
  “他不一定是串谋人。不过,凶手可能是他所认识的人。
  “有道理。你说要怎么做才是?”
  “引诱凶手现身,需要诱饵。”
  “让我来做,”达尔坦尼安说。“我最喜欢这种角色。”
  “你太强了,凶手不敢靠近。”
  “那就让我来吧!”我耸耸肩。“此外没有别人了。”
  “你以为她比我弱?”达尔坦尼安说。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在这个小室里?”佑子说。
  “对,原稿就是在这里。”
  我在房间的另一张椅子坐下。大里死去的椅子,不知何故不太想坐。
  “这里好安静啊!”我说。
  “对呀!先父也吓一跳,大概是听不见电视或其他杂音的关系。”
  “我了解普鲁斯特的心情了。”我说。
  “他是谁?”
  “法国文豪普鲁斯特,写《迫忆逝水年华》的人。他也是盖了一间小屋,内侧贴上
软木,挡住声音,只有吃饭和睡觉才跑出来。”
  “哦,那么先父一定是模仿他了。”佑子微笑。“追忆逝水年华。先父之所以写回
忆录,等于为了‘追忆逝水年华’啊!”
  “我们等于‘寻求失去的原稿’了。”
  “真的。”佑子深叹。“这样子一直坐者不动时,总有奇妙的感觉。”
  的确是的。
  四周太安静,静得耳朵发痛,这样子一动也不动时。反而觉得整间房间在摇动似的。
  奇怪……不太对劲,房间歪了。
  吱吱吱的轧声,什么地方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
  “房子歪了!”我跳起来。
  “出去外面吧!”
  佑子伸手去开门。冷不防整幢房子倾斜,厚重的书本一齐从书架拥跌下来。
  “危险!”
  佑子的肚子里有小孩。我凭瞬息的判断,把她推到书桌底下。
  幸好来得及躲开。当我在暗自庆幸佑子滚进桌子底下的同时,书本像雪崩似的袭击
我。
  我没想到书本那么重。我被好几本书打中脑部,失去了知觉。
  “终于醒啦。”福尔摩斯的声音。
  睁眼一看,已在大里家的客厅。
  “不要紧吧!”
  “还好……”我擦擦头皮。“我是石头,没事的。”
  “好极了。哎,是我不好,我也不希望你吃这种苦头的。”
  “当然了。”我苦笑。“怎么回事?”
  “是他干的好事。”达尔坦尼安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见到安本不好意思地瘫坐在那里。
  “那么说——”
  “我觉得书本有古怪。”福尔摩斯说。“为何书本上面没有积尘?即是说,起初的
书跟别的书调换了。”
  “别的书?”
  “只有外皮的书而已。书背排成一排,上面是用纸皮做的,里面却是空的。”
  “为什么这样做——”
  “当房子倾斜时,只有表皮的书因为固定了,没掉下来。看见那种情形,大里开始
怀疑自己的感觉了。”
  “为了误寻他,使他以为自己有神经衰弱症的征状。”安本说。“他本来就有闭锁
恐惧症,而房子一次比一次歪了。”
  “他想到女儿的安全,认为自己住在其他房间比较好。但渐渐地,他被一种房子越
来越歪斜的强迫观念捉住了。”福尔摩斯接腔。
  “房子为何会倾斜?”
  “用汽车的干斤顶做到的。”安本说。“我逐步逐步不露痕迹地做,大里被一种房
间总有一天会塌下来的恐惧感吓到了。”
  “好过分……”
  “当他这样想时,反而不能走了。一种微妙的心理吧!到了那日,他的心脏终于负
荷不起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的。”安本说。“那天千斤顶松了,砰然掉下。就在那当儿……”
  “钢笔受到震荡,弹到地上去了。”
  “台灯、书架都是固定了的。于是他分辨不清,究竟是房子歪掉,抑或自己的感觉
失常了。”
  “房门是他自己上锁的吧?”我说。“可是,原稿呢?”
  “那天以前所写的原稿,全都被我拿走了。”安本说。
  “你为什么这样做?”佑子压抑怒气,严厉地说。
  “等等,”福尔摩斯说。“这个人只是受聘于人。”
  “那么,是谁……?”佑子看着福尔摩斯。
  “来吧!”道田拿起球棒。“今天不会输给你啦!”
  绿色草坪上的白球十分鲜明。
  我的眼睛离开望远镜,对佑子说:
  “草田先生的自杀事件,背后的黑手其实是道田。草田是为了替他顶罪而死的。大
里先生知道那件事,准备在回忆录中揭发真相。”
  “于是他把先父……”
  “安本事先从大里先生口中问了书的大致内容。否则的话,出版社不可能为一名普
通的退休警官出版回忆录的。”
  “说的也是。”
  “安本曾经得到道田照顾,知道大里先生的写书内容后。赶快通知道田。于是道田
用钱收买他,叫他想办法解决大里先生。”
  “不可饶恕!”佑子的声音颤抖。
  “别担心,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哦!”
  佑子红了脸。
  “托你的福,我们才平安的。”
  “这样可以安心结婚啦!”
  “可是那个男人——”
  “有天罚这回事的。”我说。
  我们调查的事被安本知道后,安本立刻通知道田。道田于是事先准备好警方从黑社
会没收的高尔夫球型炸药。
  炸弹差点命中我的事,大概是偶然。他纯粹想恐吓我而已。
  我们迈步时,道田所在那一带传来爆炸声,还有惨叫声。
  “发生什么事?”佑子说。
  “是不是球太旧了?听说高尔夫球旧了也会爆炸。”我说。“打球也是豁命的事。”
  ---百年杀人重演
作者:赤川次郎
前奏曲
  倘若那件事发生在森林深处,被大雾弥漫的古老洋房里,也许并不奇怪。
  又譬如在大气层雷声震动,闪电划破黑暗,照出的树木仿如恶魔在狂舞的暴风雨之
夜,那种事也有发生的可能。
  否则的话,在马蹄声轻敲石板道、在雾里润湿的煤气灯光宛如细雨洒在披斗篷绅士
肩膀上的情景中,发生那种事可不太相称了。
  那是一个极其宁静的春夜,一个不需要屈曲着身体也能酣睡的夜晚,浸长的冬天终
于结束。
  地点是某个社区。
  冈田突然醒来,这是少有的事。
  若是老人家还情有可原,冈田才三十多岁。十分健康,一旦睡熟了。通常一觉到天
亮才会醒来。
  他觉得有点奇怪。
  肯定是深夜,卧室几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如果太阳升起,透过窗帘照进来的话。
室内应该相当明亮才是。
  几点钟了?
  冈田从棉被探出脖子,望望枕边的闹钟,三点——不,过了三点半,接近四十分了。
  怎么会在这个时间醒来?冈田叹一口气,明天一正确地说是“今天”——是周末休
假。即是可以悠悠闲闲地睡到中午过后之意。
  咋晚十点多就早早熄灯上床,和妻子君江度过温馨的一夜,彼此都得着满足,这佯
子竟然睡不着是假的。
  “君江。”
  冈田坐起身来,隔邻的棉被是空的。
  原来这佯,大概是君江起身的动作吵醒了自己吧!
  也许我也出乎意外的敏感哪,冈田想。君江多少有点神经质,有时会莫名其妙地闷
闷不乐。
  可能是没有小孩无从解闷,但她才二十九岁,还有足够的生育机会。
  “君江!”
  冈田从卧室走出走廊,由于是集中社区,房子的设计尽量做到不浪费空间,所渭的
走廓也只有一点点地方而已。
  厨房、厕所都没亮灯。
  冈田开始觉得不安,君江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只有玄关入口的灯一直开着,冈田来到这里时,已完全清醒过来。
  玄关的门链子解下来了。
  肯定应该上了锁的,冈田睡前检查过。昨晚大门绝对有上锁。
  难道君江出外了?
  如此半夜三更的,跑去什么地方呢?
  君江的拖鞋留在门口。冈田穿着睡衣,拖上自己的拖鞋,步下玄关。
  他握住门钮,没锁!毕竟外出了么?
  冈田悄声开了门,出到外面的走廊。只穿着睡衣的缘故,冈田有寒冷的感觉。
  外面一片寂静,没有风,没有任何声响。
  由于是大型社区,到了这个时间,四周完全宁静下来,连车声也听不见。
  可是,到底君江去了哪儿?
  冈田从走廊的栏杆俯视下面。冈田住的是五楼,下面是停车场。有灯,可以看得颇
远。
  并排的私家车、树丛和街灯
  只有这些映人眼帘。
  槽糕,君江那蒙伙究竟……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侯。
  “啊!”
  突然划破寂静的女人叫声响彻四周,冈田吓得跳起半天高。
  “救命!来人,救命啊!”
  几乎半狂乱的叫声,而且在社区的高层建筑物之间回响,听起来特别大声。
  那不是——
  “君江!”
  君江的声音。的确,那是君江的叫声。
  “杀人哪!谁呀。快来,我被杀啦!”
  冈田深深吸人一口气,然后冲向楼梯。
  他花了好一段时间才能找到君江,因着声音不住回响,不知道来自何处。
  冈田终于赶到时。君江已被好几个听见叫声而出来的居民包围住。
  “太太,镇定些!”
  “已经没事了——”
  各人哄慰她,可是君汪披头散发地继续狂喊:“我被杀了!他来杀我了!”
  “君汪!怎么回事?”
  冈田一把抱住君江,她终于停止喊叫。
  冈田向聚集的人们道歉。“对不起。我醒来后,不见内子踪影……骚扰大家了!”
  “我倒没什么——”一位跟冈田家很熟的太太担心地说。“她怎么啦?”
  “不知道,平时这个时候应该熟睡了的——君江。你没事吧。”
  君江穿着睡袍,双脚赤裸。幸好是在自己的社区内,否则搞不好,已经割伤脚了。
  君江愣愣地注视空中,突然醒觉似的看着丈夫的脸。
  冈田被她的眼神困惑了。
  就像看见陌生人似的狐疑眼神——
  “君江——”
  “你是——哪一位?”君江说。
  “你说什么?”
  “我被他追赶,他是来杀我的!”
  “他?”
  “呃,从烟雾中……拿着刀。”
  “振作些,你是——”
  “我?我是玛莉。”君江说。“也叫波莉。”
  “你说什么?”冈田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是哪一位?”君江再问一次。
  冈田觉得眼前一阵黑暗。
  “君江!醒一醒,你在做梦啊!”
  可是,君江好像完全听不见冈田所说的话。只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风景。
  “晚上了,竟然这么亮,好像白天一样……”她喃喃地说。
  冈田呆呆地盯着妻子的脸,当然是完全相同的一张脸,可是已变成另外一个人的表
情。
  “你可以替我叫一部马车么?”君江望着丈夫说。一、五个名字
  我把车子停进车库后,打开后面的行李箱,将买回来的东西拿出来。
  玄关的厚门打开,大川一江急步走出来。
  “小姐,叫我一声就好了嘛。”
  “这点小事我自己来。”我说。“才二十岁,太安逸,身体会退化的。”
  “有人在客厅等着。”一江说。
  “谁?”
  “福尔摩斯先生。”
  “咦,”我停下手。“他没说今天要来呀!”
  “他的表情十分为难。”
  “是吗?那我去看看好了。拜托了。”
  “好的。”
  大川一江拿出行李,关上行李箱。
  我向玄关走了几步,回头问,“对了,约好四点钟的客人,其后有没有再联络?”
  “没有特别联络。”
  “哦,那就四点钟没问题了。如果来了,请带去客厅吧!”
  “是。”一江说着,两手抱起行李。
  我往客厅走去。
  我,铃本芳子,继承了偌大的房子和庞大的遗产,跟大川一江两个住在一起。我是
二十岁的年轻美女(当事人这样说,不会错的)、单身贵族。
  我的住家不仅是这幢大房子,还有某精神病院的第九号楼,我在两个地方来来去去。
当然我还拥有其他别墅;然而对我来说,与其到滑雪场或避暑胜地去,不如到第九号楼
更来得开心。
  在那里,有我的好“拍档”福尔摩斯,剑豪达尔坦尼安,挖隧道高手丹提斯等人,
大家和睦共处。
  无论走到世界何处,都不可能看到贝多芬和爱因斯坦下棋的场面,或者是维多利亚
和拿政仑吵架的光景。
  那种事,在第九号楼却是可能发生的。
  当然,第九号楼的人在世人眼中称不上“正常”。可是。他们每一个都深信自己是
“真正的贝多芬”,“正式的苏格拉底”。除了这点之外,他们全是心地善良、有强烈
正义感和心思细密的人。
  跟他们交往一段时间后,我也了解到,由于他们心地太善良。于是转身不看世间的
污秽。逃入虚构的世界以明哲保身。
  我因这点而觉得他们亲切。我之所以没有变成卡列莲娜或奥菲莉亚,盖因我继承了
先父几亿遗产。
  总之,我有时住在这幢大房子。有时在第九号楼过日子。然后借助于福尔摩斯和达
尔坦尼安,经营“侦探业”以搭救那些无辜被陷在罪里的人。
  原本一辈子出不来的第九号楼,拜丹提斯,即后来的克里斯特伯爵所挖掘的秘密隧
道所赐,我们可自由出入。
  现在在客厅等候的福尔孽斯,当然也是从那里出入了……
  “欢迎,福尔摩斯。”
  我一打开客厅的门就吓得举起双手。
  “别开枪!”
  因为坐在沙发上的福尔摩斯,手里的枪直直瞄准我这边。
  “失礼了!”福尔摩斯笑着放下手枪。“别担心,没有子弹的。”
  “吓死人啦!我不记得几时惹你仇恨。”
  “是吗?”福尔摩斯把枪摆在桌面摊开的布上。“不管什么世代,美女都是犯罪的
根源。”
  “恭维话不适合名探哦。”我笑。
  当然,被赞“美女”并不会心情坏也是事实。
  “那枪是什么玩意?我第一次看到。”
  我在沙发坐下,注视那支摆在布上的过时手枪。手枪发出油味,大概护理过吧!
  “在这幢房子找到的哦!”福尔摩斯衔住烟斗。
  “这里找到的?”我睁大眼。“我完全不知道。”
  “书房的桌子有个暗门,枪就放在里面。”
  “可是连我也不知道的事,你竟知道了。”
  “普通人是不知道的。”福尔摩斯有点得意地说。“其实在我的老家,有一张同样
设计精巧的书桌,所以才知道的。一次可以放十颗子弹。”
  “可以用吗?”
  “没问题,以前的东西制作结实得很。”
  “那还好……不过,这支枪会引起骚动。何不放回原位?”
  我并非不信福尔摩斯或达尔坦尼安,但是如果把枪带进第九号楼,被别人找到的话,
后果就令人担心了。
  “不,我们需要这个。”福尔摩斯说。“或者应该说,以后有需要。”
  “怎么说?”
  我的问话令他那原本温厚的笑脸从脸上消失。
  “那家伙回来了。”福尔摩斯说。
  他的语气稳重,而且十分严肃。
  “那家伙是谁?”我反问。
  这时,大川一江端茶进来。
  “晤,好香。”福尔摩斯微笑着拿起茶杯。
  “到底是什么?”一江看到手枪也露出好奇的神色。
  “请看看这个。”
  福尔摩斯从上衣口袋掏出好几段新闻剪报来。
  我把它们逐一摊开排好,全是不同内容的新闻。
  “我让报纸让得很仔细。”福尔摩斯说。“每一件事都是在不同时日、不同地点发
生的,大概没人想到会有所关连吧!”
  “一名主妇冈田君江,半夜突然外出,自称是玛莉……好怪的事。”
  “听说也叫波莉。”
  “她喊说我被杀啦,十分恐惧的样子——怎么回事?”
  我再看其他剪报。“这个的情况也很相似,一名身份不明的女性要求保护,怎么看
都是日本人,但她自称依莉沙白,警方正在寻找对这案有任何头绪的人……”
  “还有一个是自称安妮的女性。”一江也过来窥视新闻剪报。“她叫三原呀子,三
十三岁的单身女郎。”
  “也是突发的?”
  “她在公司上班时突然晕倒,意识恢复时自称安妮。”
  “三宗都是怪事件。”我侧侧头。“那么,福尔摩斯先生认为这三件事有何关连?”
  “当然了。玛莉、安妮、依莉沙白……不可能是巧合。”福尔摩斯说。“还有两个
类似的女人会出现吧”,
  “两个?”
  “一个是凯塞琳,另一个是码莉。”
  “已经有了玛莉啦!”
  “应该还有一个。叫做玛莉·珍。”
  “五个?那些人有着怎样的关连?”
  福尔摩斯不作答,反而提出问题。
  “一八八八年八月三十一日,记不记得这个日期?”
  “一八八八年?一百年前的事啦!”我沉思一下。“历史事件?什么事呢?对了,
那是你住在贝克街的时代。”
  “等等。”一江举起手来。“难道是——”
  一江的话没说完,玄关的门铃响了。
  “是不是约好的客人?”
  “可能是吧!提早了些。”
  “请带来这里吧。”我对一江说。
  福尔摩斯迅速把手枪用布包起,收进上衣口袋里。
  一江带了两名女子进来,一看就知道是两姊妹,只是类型完全不同。
  “请问哪一位是铃本芳子小姐……”年轻那个,年约二十二、三的女孩说。
  “我是。你是来电话的人吧!请坐。”
  “对不起。”女孩鞠躬。“我叫白川美子,她是我姐姐。”
  跟她在一起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美人儿,可是样子颇不寻常,就像梦游症者一般
眼神虚幻。
  “姐姐,坐吧。”白川美子说着,那女人突然回到现状,然后像终于发现我和福尔
摩斯似的,鞠个躬。
  “失敏了——幸会。”
  “我叫铃本芳子。他是我的搭档,福尔摩斯先生。”我介绍。
  “请多多指教。”姐姐说。“我是玛莉·珍。”
  那天的百货公司十分拥挤。
  也许是星期日的关系,加上前几天不停地下雨,很少人逛百货公司,结果都在睛朗
的星期天蜂拥而至。
  “好多人啊!”白川美子叹道。
  美子是二十三岁的单身女孩,她有足够的精力去拨开人潮,加人抢购便宜货,可是
那天的拥挤程度实在叫她受不了。
  “姐姐,你没事吧?”美子转头去问旁边的姐姐北山惠子。
  “没事。”北山惠子笑看点点头。“小美,肚子饿不饿?”
  她俯看与她手牵手的三岁女儿美保。
  “不饿。”美保摇摇头。“我要看玩具。”
  “玩具专柜?等多一会嘛!待会买了东西才去……”
  “我去买好了。”美子说。“姐姐带小美一起去玩具专柜如何?”
  “可是——”
  “只有姐姐才知道买什么玩具给小美呀!我去买点适用的东西好了。”
  “哦!”惠子有点踌躇。“那就这样吧,抱歉哦。”
  “没关系啦!”美子把手提纸袋交给姐姐。“姐姐替我拿这个好吗?我去买了很快
就回来。”
  “好的,那在八楼的玩具专柜见——”
  “我会找到你们的,没问题。”
  美子独自穿过混杂的人群,走向电动扶梯。
  老实说,美子一个人倒乐得轻松。姐姐自从嫁给北山后,向来多病的体质一直没改
善,生下美保时更糟糕。
  所以这样子逛百货公司,美子真怕姐姐随时闹贫血,头晕而坐下不动,不如一个人
买东西更轻松。
  来到杂货部门,客人终于减少了些,美子不由松一口气,同时喃喃地说:“姐夫也
太任性了。”
  姐姐的丈夫北山是年近五十的医生,从父亲那里继承了相当大规模的私人综合医院,
虽然生活富裕,却予人十分冷酷的印象。
  北山虽有医师资格,却没有帮人诊症,只是专一的从事医务经营。
  姐姐惠子和北山是相亲结婚的,迄今美子仍不了解,为何姐姐会嫁给相差二十岁的
北山。美保出世后,北山一点也不开心,假日时也不陪孩子玩。
  不过,惠子本身和妹妹私下在一起时,从来不埋怨丈夫半句,这也许是她的优点,
可是美子根本不能了解:
  “今天反正休假在家,姐夫应该一起来才是。”
  美子一边替姐姐买日用品,一边不自觉地埋怨起来。
  “请问有什么不满意?”突然传来男声。
  “不,不是。”美子慌忙说。“自言自语罢了,对不起。”
  美子骤然望望店员的脸,是一张亲切的笑脸。
  “怎么?你不是朝田吗?”美子禁不住喊出来。“吓我一跳,我以为是百货公司的
人——”
  话没说完,美子的视线停在对方的西装前胸扣着的名牌上。
  “咦,这么说……”
  “没错,我是这间百货公司的店员。”
  美子大学时代男友之一的朝田说着,向她咧嘴一笑。
  “嗬!你在这间百货公司就职了?我竟不知道。”
  “靠关系混进来的。”朝田说。“我叔父是这里的董事。”
  “那样的话,可以用职员优待的折扣买东西锣!”美子说。
  从美子最先想到的是“职员优待”一事,便可知悉大学时代的美子和朝田不是普通
的“朋友”关系了。
  “看你买的全是家庭用品,是否准备成家了?”朝田说。
  这名少爷作风的青年,在美子的心目中,似乎还不够资格做情人。
  “很遗憾,我是替姐姐买的,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替你送上门如何?”
  “我们开车来的,再买一点就离开了。”
  “遵命!让我来拿吧!少奶!”朝田故作正经地说。
  “冒失鬼!”美子笑着瞪他一眼。
  买完东西后,美子让朝田当随从跟在后面,前往姐姐和美保等侯的八楼玩具专柜。
  “这样子跟着走,只有重要客户才奉陪啊!”朝田两手捧着大包小包,气喘喘地说。
  “对不起。你就当我是末来的重要客户好了。”美子反唇相讥。“哎,她们在哪
儿?”
  她环视玩具专柜。
  “一定是在后面的广场上。”朝田说。
  “这里有广场么?”
  “普通的空地而已,为了吸引客人而举行各种表演的地方。”
  “那就可能在那边了,过去看看。”
  “往右边走去里头就是。”
  他们挤开了拥挤的小孩。快步前行。
  突然,一名黑斗篷垂到脚畔,带假面具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这里就是广场。
  男人是摩术师,正在向聚集的孩子们表演摩术。
  “啊,在那儿!”
  美子看到了蹲在一大堆行李中的美保。
  “小美!对不起。你累了吧?”
  “不累,这里好好玩。”
  “哦?”
  “刚才有只兔子从小美的口袋跑出来了。”
  “好厉害!小美,妈妈呢?”
  “刚才妈妈说头痛……”
  “哎呀,小美一个人留在这儿呀!”
  “妈妈说马上就回来的。”
  “是吗……”美子有点担心。
  姐姐向来很宠美保,外出时,从来不会让小美一个人留下。难道她身体很不舒服?
  “朝田,对不起,能不能替我照顾一下这小孩?我去冼手间看看。”
  “好,若是不在。到救护中心问问看好了。”
  “谢谢。”
  美子开始觉得朝田值得信赖。
  可是,冼手间没有姐姐的影子。朝田向救护中心查询过,也问了附近的店员,完全
没有头绪。
  美子愈来愈不安。
  “总之到职员休息室来吧!这孩子也困了。”
  美保开始疲倦的关系,眼睛快睁不开了。
  美子依从朝田所说的,抱着美保前往休息室。途中。美保已在她的腕臂中睡着了。
  “糟糕!”到了休息室,朝田说。
  “怎么回事?姐姐不是那种丢下孩子不管,自己走开的人。”
  “若是她在什么地方晕倒就麻烦了,如果需要治疗的话,必须赶快找到她才行。”
朝田的表情十分严肃。“我叫警卫到楼梯附近,堆积货物的后侧找找看好了。”
  “对不起,麻烦了你。”
  “顾客第一嘛!”朗田微笑。
  然后,一名穿警卫制服的中年男人,扶着一名女性走进休息室。
  “姐姐!”美子跳起来,冲到惠子身边。“怎么啦?我找了你好久!”
  “你的姐姐?”警卫问。
  “是的。对不起,麻烦了你——”
  “那里。她在一楼的门口徘徊了好久。”
  “一楼?”
  “我问她什么名字,她说的好像是外国名,可是,看她又不像外国人……”
  “她的确是我姐姐。——姐姐,到底怎么了?”
  惠子用好奇的眼神茫然地注视美子。
  “你是谁?”
  “姐姐!”美子哑然。“你一不认得我了?”
  “抱歉。”恿子侧侧头。“我在哪儿见过你吗?”
  “姐姐——瞧,小美!她睡着了,是不是?”
  美子拉住姐姐的手到美保跟前,惠子俯视美保一会,说:
  “好可爱的小孩,你的孩子吗?”
  美子拼命甩头。难道是梦?
  怎会有这种事?
  “你没事吧!”朝田说。
  “怎会有如此荒谬的事?啊,看来是我有问题了。”
  惠子看到美子混乱的模样,有点顾忌地说:“我叫玛莉·珍,你是哪一位?”
  “奇妙的事。”福尔摩斯说。
  “的确奇妙。”我点点头。“不过,她们来这里找我商量也是巧合。”
  “神的感召哇!”福尔摩斯说出一句不像他的作风的话。
  “对了,为何让她们去客厅?”我说。
  “我担心这些话被她妹妹听见。”
  “刚才你说一八八八年的……”
  “八月三十一日。”
  “这些事跟那一天有关?”
  “不可能无关。”福尔摩斯说。“玛莉、安妮、依莉沙白、还有一个玛莉,除了凯
塞琳之外……不是巧合。”
  大川一江回到起居室。
  “我请在外面等候的朝田先生一起进客厅去了。”
  “谢谢。一江,刚才你想说什么没说完?”
  “嗯。”一江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一八八八年八月三十一日那
天,是不是‘杀人魔积克’在伦敦行凶的日子?”
  意想不到的话令我愕然。
  “杀人魔积克?”
  “不错。”福尔摩斯点点头。“五名妓女先后被杀,而且遭后酷的分尸。那天就是
那个著名的杀人魔,第一次行凶的日子。”
  “我也知道他的大名,好像最终都找不到他的真正身份……”
  “案情进入迷宫状态,终究一百年了……这个传说中的杀人魔,听说现在还有有关
他的研究书籍出版着。”
  “那个杀人魔积克和那些女人有着什么瓜葛?”
  “积克杀了五个女人:第一名受害者是玛莉·安,通称波莉。第二名受害老是安妮,
第三名受害者是依莉沙白。”
  我哑然。
  “那么。第四个是——”
  “凯塞琳。”
  “还有另外一个玛莉——”
  “最后第五名牺牲者是玛莉·珍,被他用最残酷的方法杀死的就是她。”福尔摩斯
说。二、查访
  “振作些啊!”朝田搂着美子的肩膀说。
  “可是……姐姐太可怜啦。”美子声泪俱下。“一个人到那种医院去……姐夫也太
过分了,把太太当瘟疫似的看待。”
  “可以很快出院的。”
  “你这样想?”
  朝田被问得一时语塞。
  “这个嘛——我是外行人,不太清楚。不过,不管医生怎么说,家属必须抱有希望
才是。”
  “不错……”美了无力地喃喃自语。
  夜道上已没有行人,这一带的两旁还有杂木林。
  “我听说了不利的谣言。”美子悦。
  “什么谣言?”
  “一旦进去那间医院,尤其是姐姐去的第九号楼。再也出不来了……”
  “怎会呢?”
  “我也认为纯粹是谣言,不过,万一是真的……”
  “那里可以探望病人,现在不会有那种事了。”
  “是吗?”
  “交给我办好了,万一有必要时,我用铲泥机撞破医院的墙璧。”
  “哗!”美子笑了。
  然后,两人相靠着,嘴唇重叠。
  “托你的福,我也精神起来了。”
  “就像营养饮品一样。”朝田笑了。“总之,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嗯。”美子点点头,靠着朝田的肩膀慢步而行。
  “两位留步!”突然有声音说。
  两人吓得站着不动。不知何时,眼前出现一名拿着手杖的怪异男人。
  “你是谁?”
  “破坏了美好气氛,抱歉。”那男人说。“我要你们的命。”
  “你说什么?”朝田叫美子退到自己身后。“强盗吗?我是学过拳击的,放马过
来!”
  “瞧你的马步,看来相当缺少练习才是。”
  “王八!”朝田挺前一步。一道白光从那男人的手杖掠过,发出飓地划破空气的声
音——
  朝田吓得住后退。
  他上衣的一粒钮扣不翼而飞。
  “危险!朝田——他有刀哇!”美子喊。
  “你快逃吧!”朝田迅速脱下上衣外套。卷在左腕上。
  “不,你也一起——”
  “傻瓜!快逃呀!”
  飕飕声,白刃在空中交差而过,朝田的领带分为两段飘落在地。
  “下次轮到脑袋搬家啦!”
  “不要!”美子紧紧捉住朝田。“杀我好了!放过这个人!”
  “你在说什么呀!你要我蒙羞一辈子么?”
  “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脚快的人先逃!”
  “你跑得比较快嘛!”
  “我一百米跑十五秒哟!”
  “我跑十六秒!”
  “那是你没尽力跑的缘故!”
  何等悠闲的对话方式。
  “辛苦啦,”我从树丛中走出来。“已经可以了。达尔坦尼安。”
  “失敬失敬。”达尔坦尼安把白刃收进手杖里。
  “你是——”美子瞪大眼睛。
  “其实。是我请他试一试你和这位朝田先生的。”我说。
  “试我们?”
  “是的。他是我的助手达尔坦尼安。”
  “幸会。”达尔坦尼安招呼着。
  “实际上。我和福尔摩斯商量过,发现这件事。光是凭我一个人处理不来,必须寻
找适当的助手,于是故意试探你们一下。让你们受惊,很对不起,让我请吃宵夜。”
  美子和朝田听了我的话。仿佛做梦似的面面相觑……
  “请用。”
  大川一江端出合口味的宵夜。
  白川美子和朝田因着令人意外的谈话内容而目瞪口呆。
  “我明白了。”朝田说。“可是。很难令人相信啊!”
  “不是没道理的。”我微笑。
  “不过。看了刚才的名人剑艺。不得不信就是了。”朝田望一望达尔坦尼安。
  “冒犯啦!”达尔坦尼安莞尔。
  美子发出开朗的笑声。
  “美妙极了!能够见到福尔摩斯和达尔坦尼安,好像做梦一样。”
  “当然,这些事不方便告诉每一个人。”我提醒一句。
  “我发誓不说!”
  “我也是。”朝田说。
  “好。你姐姐只要在第九号楼就放心了,因为有福尔摩斯在。”
  “不过,好可怕的事啊!”朝田摇摇头。“这个世界上竟然有杀人魔积克……”
  “受害者有五名,虽然缺了凯塞琳,其他的都出现了,一定有什么含意。当然也要
留意加害者会随时出现。”
  “福尔摩斯十分关注这件事。”达尔坦尼安很快把宵夜吃个精光。“他很在意一百
年前,自己没能亲自逮捕杀人魔积克。”
  也许是吧,我想。
  “以后应该怎办?”美子说。
  属于行动派的女性。女人通常为已经过去的事懊悔,白川美子似乎不是那种类型。
  “首先要把那四个分散的女人集中到第九号楼去。”我说。“她们各自分散开的话。
保护起来就麻烦了。只要住到九号楼——”
  “有我在嘛!”达尔坦尼安得意地说。
  “福尔摩斯也看顾得到。这件事就让我来办。”
  “做得到吗?”美子好奇地说。
  “世上的事,有钱就通行无阻了。”我向她打个眼色。
  “加上是美女来办,更加不用说啦!”
  达尔坦尼安哈哈大笑,我瞪他一眼,他慌忙移开视线。看到这样。这次轮到美子和
朝田大笑起来。
  算了,虽然是大事件,光是紧张兮兮的,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那么,当前之务是找到凯塞琳了。”美子说。
  “可是,说易行难。”朝田说。“完全没有线索,怎么找?”
  “凯塞琳……”达尔坦尼安点点头。“不久前,我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叫凯塞琳的人
出场。”
  “达尔坦尼安看电视?怪怪的。”美子笑说。
  “她不是歌星吗?”朝田悦。“我也知道,虽然名叫凯塞琳,却是日本人。”
  “大概是艺名吧!没法子的事。”我说。“福尔摩斯正在重新查阅报纸,找找看有
没有女人突然自称是凯塞琳的新闻。不过,不一定只登报纸就是了。”
  “其后是由警方保护,或者送进医院去了。”朝田就如所有上班族一样,习惯性地
拿出记事簿来记下。“这个由我负责去查。”
  “你有什么门路吗?”我问。
  “我有朋友是新闻记者,在警界也有点面子。”
  “那就方便了,拜托啦!”
  “我应该做些什么?”美子说。
  “希望你去查查那四个受害者的背景,应该有什么相同理由的,说不定可以从中掌
握杀人魔积克的来历。”
  “好的。从她们的丈夫、朋友、公司同事方面……”
  “能不能请你先从你姐姐身上查起?我会逐一去查另外三个人的背景。”
  “好的,如果查到她们四个有什么共通点就行了。“
  “我想不会那么容易找到。”我说。
  “我该做什么?”达尔坦尼安拖曳着藏刀的手杖说。
  “请你陪伴美子小姐好了。”我说。
  “不,我一个人没问题——”美子说。
  “情况不同的,美子小姐,在调查期间,你说不定随时遇见杀人魔积克,我已习惯
了某程度的危险,你一个人则太危险了。”
  “放心,交给我办。”达尔坦尼安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朝田先生不介意吧!”我问。朝田笑一笑。
  “嗯,我亲自领教过他的本事了嘛!不过,达尔坦尼安先生,”朝田认真地说。
“可别用你那把‘剑’射中她的心才好。”
  “少担心吧!射箭是弓箭手的任务,第九号楼的罗宾汉才是高手。再说真正的骑士,
不会向别的男士的情人出手的。”
  “我放心了。”朝田说。
  “每晚十点钟集合在这里互相报告吧!不能来的人一定要事先联络。”
  “好的。”
  “朝田先生,你呢?公司方面怎样?”
  “嘿,捉杀人魔的事才要紧,即使被公司开除——毕竟令人头痛。”他搔搔头皮。
“我设法说服上司,暂时请假好了。”
  “为了我,真抱歉。”美子说。
  “算了,这样子你不妨报恩嫁给我好了。”
  我假咳一声。
  “调情戏回家去演吧!快要天亮啦!”
  窗帘上,开始透现泛白的晨光。
  “我完全不明白。”冈田一筹莫展地说。
  “对于你太太自称玛莉的事。有何头绪?从前她有没有提过那个名字?”我问。
  “我没听说过。”
  我造访自称玛莉·安的冈田君江的丈夫,来到他的办公地点。
  “我被她搞得快要神经痛了。”冈田叹息。
  他说忙碌可以帮他解闷,所以我和他坐在公司大堂的椅子上交谈。
  我出示一张写明“心理顾问”的名片。当我不想告诉对方我是所谓的“侦探”时—
—其实这也不是正规生意——我就使用这种意义不明的头衔。
  “现在你太太怎样了?”
  “她一直住在我哥哥那里,让她独自在家实在令人担心。而且,看来她不得不接受
治疗了,幸好有间医院愿意接纳她入院,我想暂时交给他们照顾也好。”
  那间医院,当然就是第九号楼了。
  “是吗?也许交给专家处理可以弄清楚患病原因。”
  “我也这样想。”冈田点点头。“只是同事之中有人说出许多难听的话……”
  他露出苦恼的表情。
  “怎么说?”
  “即是我把君江——”
  “说你想除掉麻烦?”
  “正是如此。说我准备让她一辈子住院之类,他们一点也不了解我的心情啊!”
  “随便他们怎么说好了。”我安慰他。“君江女士平时会不会做梦?”
  “做梦?晤,她已二十九岁。但也有孩子气的地方,可能是没有小孩的关系。”
  “她会不会时常忘我地发呆?”
  “不清楚,起码当我在时不会,她一个人的时候就不知道了。”
  “会不会常常忘记东西或者遗失东西之类?”
  “啊!有,”他马上回答。“她常遗失钱包,而且直到回到家里都没察觉,以年龄
来说,她算健忘了。不可思议的是,钱包又会找到,而且钱也没被拿走。也许她很幸运
吧!”
  “我懂了。”我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打开记事簿做记录。“她属于容易感动类型。”
  “对呀!连小孩子看了也不哭的电视剧,她也哇哇大哭一场。结婚前,我带她去看
了好多电影。她连看西部牛仔片也哭,令我十分尴尬。看电影时。我和她是分开坐的。”
  想到那种情景,我也禁不住莞尔。
  “她很爱看电影哦!不是常有试片招待之类的么?她就一年到头寄明信片去申请,
这人文笔不好,倒是很会写明信片。”
  “是吗?”
  “我说又不是没钱,要看不是去戏院看就好了么?她却说戏院的映期都有一段时间,
她每次想过几天去看,结果都去不成。可是试片只有一天,不去不行,所以一定去。她
总是在某些事情上讲怪道理。”
  “大致上我能掌握你太太的性格了。”我说。“我想再问一件事,你太太对于犯罪
实录之类的书感不感兴趣?”
  “犯罪实录?不,她大概没看那种书吧!偶尔看看推理小说倒是有的……但不至于
特别感兴趣吧,我想。”
  “是吗?”我想了一下。“如果不打搅的话,我想到府上拜访,参观一下你太太所
看的书,可以吗?”
  冈田没有露出不高兴的脸容。
  “可以呀!不过现在我一个人住,生活散漫,只有星期日和晚上才在家——”
  “若是方便,今晚也行。”
  “今晚?”不知何故,冈田有点慌了神的样子。“恰好今晚有公事——明晚可以
吗?”,
  “好的。”
  我问清楚去冈田家的路线之后,站起来。
  “工作中打搅了,对不起。”
  “没有的事。”
  冈田走向电梯方向去了。
  他可说非常合作,问题是他“过度”合作了。
  一名陌生女子突然来访,而他很有礼貌地一一作答了。应该多多少少抱有可疑态度
才对,不是吗?
  直到看不见冈田的影子为止,我才准备离开那幢大厦。
  “等等。”有人喊。
  回头一看。一名年纪和我相仿的年轻女子,穿着工作服站在那里。
  “有什么事?”
  “刚才你是不是和冈田谈过话?”
  令人感到来意不善和充满敌意的问话。
  “嗯,你是和他同一间公司的人吗?”
  “对呀。你和冈田是什么关系?”
  “关系?——你呢?你凭什么问这个?”
  女人气忿地说:
  “别碰冈田!”
  我听了有点震惊。
  “我吗?”
  “你和他不是谈得很亲密么?”
  看来这是一场误会
  “你叫什么名字?”
  “你用不着知道——”
  “请看这个。”我拿出那张冒牌名片。“我是来请教他有关他太太的病情的。”
  “噢,原来这样。那我——”她红了脸。
  “不必介意。你和冈田先生是情侣?”
  “不,怎会呢?我只是担心冈田先生的事,他好可怜对不起,冒犯了你。”
  女人自称早野恭子。无论她怎样否认,很明显的她和冈田之间有“什么”。是在君
江入院之后才有的情人,抑或之前就有的关系?
  “他太太会不会复原?”早野恭子问的表情相当微妙。
  “怎样说呢?周围的人的心情影响颇大就是了。”我说。
  早野恭子垂下眼帘,喃喃地说:
  “说的也是——失陪啦。”
  她突然行个礼,急步离去。
  早野恭子走出大厦后,我把那个名字记在簿子上。
  我截了一部计程车。这次是为了调查自称安妮的三原呀子,而前往她上班的公司。
  司机扭开收音机。我听的全是不合年龄的古典音乐,对于时下流行的偶像完全不知。
  奇妙的是,达尔坦尼安反而知道得比我更多。
  恰好结束了一首单调的歌曲,司仪说:
  “接下来是愈来愈受听众欢迎的凯塞琳!”
  凯塞琳——想起来,达尔坦尼安提过她的名字。
  杀人魔积克的第四个牺牲者凯塞琳,究竟在何方?三、凯塞琳
  “她有点奇怪。”英子说。
  “你说什么?”正在发呆的经理人木村反问。
  “我说她的样子有病古怪。”英子重复一次。
  “她累了嘛。”木村耸耸肩。“我也一样。”
  “以前她也有疲倦的时候。”
  木村皱皱眉。“不可能跟男人——喂,不会是有了孩子吧!如果是的话,必须趁早
处理掉——”
  “我留意过了。”英子摇摇头。“不是那个意思。”
  “那么,到底是什么嘛?”木村稍觉不耐烦地说。
  “我也不太清楚。可是,总觉得她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英子叉起双臂一直在沉思
  “喂!灯光!再多照一点!”导播的声音在摄影棚中回响。
  这里是电视台的摄影棚。
  正在进行白天的娱乐节目实况录影,由于还没开始排演。有关人员都很烦躁。
  “这样下去,搞不好会碰着正式演出。”木村看看腕表说。
  木村是目前红透半边天的偶像歌手凯塞琳的经理人,才不过三十岁出头,看起来却
像四十多岁那样疲态毕露。
  当然,他还不至于像凯塞琳本人那样,晚上只睡一两个小时,过着乱七八糟的日子。
可是,凯塞琳才十七岁,只有木村的一半年龄。
  “建一也真叫人头疼。”英子说。
  英子一直陪在凯塞琳左右,她和来自东北的凯塞琳,合住在东京市内的小公寓里。
  换句话说,英子等于是凯塞琳的母亲,虽然她才二十七岁。
  “没法子啦!她受欢迎嘛,一切都可原谅。”
  “我去看看凯塞琳。”
  英子一边小心不踩到曳地的厚大衣,一边走向布景舞台。
  裹着奇装异服的偶像们,有的在打哈欠,有的绷住脸扭向一边,都不是适合上电视
的时候。
  凯塞琳斯斯文文地坐在角落上。十七岁的娇小身躯里,隐藏了只睡一小时就够拼的
精力,使英子钦服得摇头不已。
  “凯塞琳。”英子喊,凯塞琳转脸向她微笑。“感觉怎样?”
  “嘿,不要紧。”凯塞琳点点头。
  “龙建——迟到了。”英子压低声音说。“不是由你和建一拍档演出么?”
  “嗯,我记得的。”
  “你记得不错,问题是建一还没来呀。这样下去。搞不好不能排演,就这样演出了。
如果对方乱讲话,你就适当地含糊过去好了,知道吗?”
  “我懂。”凯塞琳平静地点点头。
  “几时开始排演呀?”
  “这样等下去,我要睡着啦!”
  不满的声音此起彼落。
  也不是没道理的,这个节目的主角龙建一,到了排演时间都不见人影。
  他当偶像派歌手已红了十年。年近三十了,却因成功的改变形象而保持受欢迎程度。
  这个节目虽是粗制滥造的搞笑节目,却有颇高的收视率,因此他怎么迟到也没有人
埋怨半句。
  “如果不排演就让我们休息吧!”
  “对呀!”
  “这样等于浪费时间嘛!”
  又有声音四起。导播的表情也很为难。
  “OK!暂时休息。没法子,只好一下子正式演出了。”
  导播自弃地说。
  “凯塞琳,过去那边休息如何?”英子说。
  “不必了,我留在这儿。”
  “为什么?反正建一不到最后一分钟是不会来的。”
  “这件衣服很容易折皱,而且又没足够的时间睡觉。”
  “是吗?那我在那边锣。”
  “好的。”凯塞琳点点头。
  英子走了两三步,转过身来低声喊:
  “丽美。”
  不可能传不进凯塞琳的耳朵,但她甚至不看英子一眼。
  “凯塞琳怎么啦?”见到英子一个人走回来,木村问。
  “她说她要留在那边。”
  “是吗?”木村不太在意的样子。
  “她有点古怪。”英子摇摇头说。
  “看来不是很精神吗?”
  “身体是的。可是……她最近开始不太对劲了。”
  “什么不对劲?”
  “我叫她丽美,她不答我。”
  “怎么回事?”木村困惑不解。
  凯塞琳当然只是艺名,她的原名是门仓丽美。
  “工作时,当然叫她凯塞琳,回到公寓时,我都叫她丽美。可是不久前叫她丽美时,
她竟露出好奇的神情说:‘我叫凯塞琳’。”
  木村耸一耸肩。
  “一定是开玩笑作弄你。”
  “开玩笑还是真心,一看就知道了。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是凯塞琳啊!”
  木村笑一笑。
  “有什么关系?她开始有专业意识了嘛!”
  “是吗?”
  “你想太多了,是不是太累了?”
  “那是事实。”英子苦笑。
  “你想说她忘了自已的名字?不会的!”
  英子望一眼独自坐在舞台布景中的凯塞琳说。
  “疲劳过度、睡眠不足、紧张、装出来的笑脸……无论变成怎样都不足为奇。记不
记得有个女孩在正式演出前十分镇定,结果突然放声大哭?”
  “嗯……后果很槽糕。”
  “自此那女孩从人前消失,现在谁也想不起她是谁了,而她本人则去了精神病院。”
  “晤……”
  “是我们将她逼成那样的。尽管如此,公司连入院费也不付。”
  “这些应该向社长说去!”
  “我们也不敢去跟社长说,应该由公司付费啊!”
  “自己的饭碗要紧嘛!”木村耸耸肩。
  “你知道后来怎样吗?”
  “大概她还在住院吧!”
  “她家人拿不出住院费……父母漏夜逃亡,行踪不明,而且债台高筑。”
  “这些我就不知道了。”
  “我也是偶然经过她家附近,因在意而过去看看,这才知道的。房子都抵押出去
了。”
  “那女孩呢?”
  “交不出住院费,被医院赶出来啦。她有个妹妹,已经订了婚。父母失踪后,债务
都推到她身上,婚约也解除了,跟出了院的姐姐两个人不知所终……谁也不晓得她们去
了什么地方。”
  “是吗?”木村点点头。“真可怜。不过,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法子。”
  “我知道。”英子说。“我只是不希望凯塞琳变成那样而已。”
  “晤。”木村飞快地望了英子一眼,沉思一会。“你认为她需要休息?”
  “凯塞琳吗?是的,有需要——在事情可以补救以前。”
  “好。”木村点点头。“我试试跟社长说一说,到哪儿去玩一个礼拜好了。”
  “你很靠得住咧!”英子展开笑颜,捅一捅木村。
  “哎,建一来啦。”木村说。
  病房的门粗鲁地被人打开。
  “社长——”木村慌忙站起来。
  “这是什么玩意?”黑木社长脸红耳赤地怒吼。“你们不是跟在她身边的吗?那算
是什么?”
  “万分抱歉。”脸色苍白的木村抹去额上的汗水。
  “社长。”坐在病床边的英子忍不住挺身而出。“这里是病房,请不要大声说话。”
  木村惊讶地看着英子。黑木社长瞪着英子,英子毫不畏惧地回瞪着他。终于黑木软
下来。不情不愿地压低声音。
  “她怎样了?”
  “依然意识不明。”
  “知道原因吗?”
  “她是突然晕倒的,必须等她回复意识才能检查。”
  “糟透了。”黑木叹息。“龙建一的事务所大发雷霆,电视台方面也头痛死了。”
  英子想说,那是自作自受,终于忍住。
  的确,凯塞琳也努力过。正式演出时,不出所料的。
  龙建一根本记不得台词,对于胡说八道的建一,凯塞琳照着台词一一对应。
  当然牛头不对马嘴了。建一笑着敷衍过去。“今天是相互错过的短剧。”凯塞琳大
胆地回顶他:“谁叫你自己迟到?是你不对。”
  建一因愤怒而僵硬的表情,被现场转播的摄影机清清楚楚地捕捉住了。
  然后到了广告时间,建一逼近凯塞琳:
  “你是什么意思?”
  就这样,凯塞琳突然失去知觉晕倒了。
  “就发布说她疲劳过度加神经过敏好了。”黑木说。
  “知道吗?坚持这样说。”
  “知道了。”木村说。
  “在她变成这样之前怎不知道?你们是为什么陪着她的?!”
  黑木唠唠叨叨地说了一顿,然后离开病房。英子用鼻子哼了一声。
  “好霸道!”
  “所谓的社长就是这样。”木村吁一口气,走到床边,
  “已经晚上九点了,她昏睡了八小时啦!”
  “希望她只是疲倦而已。”英子担心地说。
  “对了。”木村突然记起。“最初作节目介绍时,凯塞琳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是的。”英子也吓了一跳似的。“后来的骚乱令我忘掉了。她只要说‘我是凯塞
琳’就好了嘛,竟然说什么
  ‘凯塞琳·艾朵斯’之类,我正奇怪是什么玩意。”
  “艾朵斯?”
  “听起来好像是这样。”
  “说出一个加上去的名字。的确很怪。”
  “凯塞琳·艾朵斯。”英子注视凯塞琳沉睡的脸,喃喃地说。“太奇怪了。”
  英子突然醒来。
  她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在下颔碰到胸口的当儿醒过来。
  “凯塞琳——”
  她窥望一下病床。凯塞琳发出平静的呼吸声。
  好像没有异样,但是仍然不能令人安心,因她在摄影棚晕倒后。一直沉睡不醒。
  看看时钟,已经半夜了,即将十二点。她一直睡了十小时以上。
  要不要叫醒她?不管怎样睡眠不足都好,睡这么多也暂时足够了吧!
  她悄悄俯身在凯塞琳脸上。可是,看到她平静的睡脸时,又迟疑着不忍心叫醒她。
  这时房门被打开,走廊的灯光照进幽暗的病房。
  “怎么样?”
  “木村,你回过事务所了?”
  “嗯,处理一点事。”
  “情形如何?”
  “真是愉快。”木村开心得很。“我没想到龙建一那么惹人讨厌,所有记者和报导
员都替凯塞琳辩护,说这件事是建一的良药。”
  “那么说,他们对凯塞琳——”
  “大家都没怪责她。”
  “好极了。”英子松一口气。“凯塞琳的工作态度一向良好。”
  “可不是吗?社长也改变态度,心情愉快极了。还说‘我们公司的艺员一定守时又
守诺言,我会好好督导的’之类。”
  “自说自话!”英子不由笑起来。
  “她怎么样?”
  “完全不醒,医生也在摇头。不过,呼吸和脉搏都正常。”
  “是吗?那就让她好好睡吧!我趁社长心倩愉快时,向他要求了一星期的休假啦!”
  “不愧是木村!”英子“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木村难为情地说。
  “别给我戴高帽了!”又笑说:“你是不是肚子饿了?”
  “对呀!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从中午起什么也没吃。”
  “你去吃东西吧!找吃过一点了。”
  “好的,就这么办。”英子拿起手袋。
  “走出便门的地方,有间餐厅开到半夜两点,不过味道不怎么好就是了。”
  “别说奢侈的话。”英子打开房门。“我回来之前,一切拜托啦!”
  “你慢慢吃吧!”
  英子出到走廓。顺手关门,把“谢绝探望”的牌子弄正,迈步而行。
  虽然过了午夜十二点,餐厅几乎是爆满的盛况,英子也是东京的夜行一族。
  在靠里头就座后。首先叫了咖啡来消除睡意。当她在看莱单时,有女人声音说:
  “对不起,方不方便?”
  一名年轻而相当知性的美女站在那里。由于位子不够,英子以为她来合桌用餐,于
是轻松地说:“请便。”
  那个女孩在对面坐下,说:
  “你是凯塞琳小姐的经理人吧?”
  “嘿,你是……”
  英子以为对方是某杂志社派来的女记者,可是又没有那种味道。
  “我叫铃本芳子。我想向你请教有关凯塞琳小姐的事。”女孩说。四、凶行
  “请边用餐边聊好了。”我说。
  “好。”
  我出示了例行的心理顾问名片,对方也很干脆的相信了。
  也许我相当适合那个身份也说不定。不,那个不重要——
  “叫我英子好了。我不是她的经理人,而是随从,负责照顾凯塞琳。”
  “我明白了。其实是有关凯塞琳的名字——”
  “名字?”英子停下用餐的手反问。
  “那是真名吗?”
  “不,原名是门仓丽美。”
  “只是艺名叫凯塞琳?”
  “是的。”
  “今天在白天的节目里,她有没有自称是‘凯塞琳·朵斯’?”
  达尔坦尼安偶尔看到了电视节目,然后听见了那个姓名,我这才急急赶来找英子。
  “是的,我不知道原因,她本来只取了凯塞琳为名……”
  “是吗?”我点点头。“最近有无留意到她有什么古怪的举动?我听说了今天的事,
想知道得更详细。”
  “她呀……”
  听英子说出她喊凯塞琳的原名,而得不到回应时,我的确信加强了。
  怎么回事啊!我们拼命到处寻找凯塞琳的下落,而当事人早已好端端的自称“凯塞
琳”!
  “那是怎么一回事?”英子问。
  我对这位女性有好感,她看起来真的很担心凯塞琳的遭遇。
  “她似乎被别的人格缠身了。”
  “别的人格?”英子瞪大眼睛。
  “能不能把她送去我所熟悉的医院?”
  “医院?怎样的医院?”
  “精神病院,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那种事,我一个人不能决定啊!”
  “当然。只是事态紧急,关乎她的生命安全。”
  英子根本无心用餐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她拿了一星期假。不过,请你谅解,凯塞琳是偶像,她的工作令她无论走到那里
都引人注意,即使她不舒服——”
  “即使她被杀也无所谓?”
  英子愕然。
  “刚才——你说什么?”
  “我说即使她被杀。”
  “那是——什么意思?”
  “有人在狙击她。严格地说,不是狙击她,而是附在她身上的人格;不过,身体是
属于她的,被杀了终究是一样。”
  我不认为有人了解这个说明。
  而且很自然的会表示生气说,不要说莫名其妙的话,可是,英子没有生气。
  “如果方便的话,请把详情告诉我。”她说。
  大概英子也认为凯塞琳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吧!
  “谢谢。”我微笑。“请先用餐,然后带我去她的病房好吗?你在她身边比较安
全。”
  “好的。”英子点点头。急急地吃完眼前的食物。
  “奇怪。”
  英子在房门前面困惑地说。
  “怎么啦?”我有点紧张。
  “肯定是这间病房才是,可是一没有挂牌子。”
  我望望邻室的房门。
  “是不是那间?那边有挂着‘谢绝探望’的牌子。”
  “咦,真的,可是,的确是这间才对……”
  她侧侧头,轻轻敲了一下有挂告示牌的门,然后打开。
  “没开灯——”
  里面一片漆黑,我摸索看按了灯光的开关。
  “咦!”英子不由大喊。
  床是空的。可是,就像有人躺着一样,毯子是隆起的。
  令我瞪目的是,枕头被撕裂了,里头的棉絮四处散开。
  “这是——怎么回事?”英子束手无策地说。
  “不必担心。”门口有声音说。
  回头一看,我也吓了一跳。站在那里的是扶着手杖的达尔坦尼安。
  “放心好了,凯塞琳在隔璧房间安静地入睡。”
  “这么说……我懂啦!”我点点头。“是你移动了门上的告示牌,对吗?”
  “那个门牌等于故意告诉别人,凯塞琳在这里,而且里头那个男人,跟凯塞琳一样
睡得好熟,我进去时,他完全没察觉。”
  “木村真是!”英子气忿地说。
  “于是我略施小计。把‘谢绝探望’的牌子移到这间空室的门上,又把这张床做成
好像有人躺着的模样。”
  “好危险哪!”我看看被撕裂的枕头。“有无看见下手的人?”
  “很遗憾。”达尔坦尼安摇摇头。“那是我到那边的走廊观察期间发生的事。”
  我们走向凯塞琳真正的病房。
  十七岁的年轻少女。眼晴紧闭,睡得安祥。
  那叫木村的经理人,一无所知地坐在椅子上沉沉入睡。
  “好险,她差点成为首号牺牲者。”达尔坦尼安说。
  “必须想想保护她的方法。”我俯视着沉睡的凯塞琳说。
  “凯塞琳拜托了。”英子说。
  我转过头来,遇到英子的认真脸孔。
  “趁着今晚——趁着木村熟睡期间,把凯塞琳带走如何?”英子提议。“我会做成
是我回来时,发现凯塞琳不见了。”
  “可是,你的处境岂不是麻烦?”
  “凯塞琳的生命比较重要。”英子向比她年轻的我鞠躬。“请保护这孩子。”
  我有些感动。
  “好吧!我们一定好好照顾她,直到她没有危险为止,然后让她平安归来。”
  我知道不能随便答应什么,可是见到英子真情流露,我只好这样说了。
  “那你想想带她走的办法吧!”我说。
  “包在我身上,”达尔坦尼安得意洋洋地微笑。“担架和救护车都顶备好了。”
  “救护车?”
  “我向附近的消防局擅自借来的。”
  真是蛮不讲理,但我也只好笑着接受了。
  “讶子。”让京子说。
  没有回音。让京子叹一口气,说:
  “安妮。”
  什么安妮?她像已变成儿童卡通配音员了,京子厌烦地想。
  “你叫我吗?”
  安妮——三原讶子从沙发上转过头来。
  “噢,有反应了。”京子点点头。“今晚我有约,要出去。不要紧吧?”
  “当然。”讶子嫣然而笑。“慢慢来好了。”
  “那我出去了。”京子准备走出起居室。“晚餐在冰箱里,弄热来吃吧!”
  “请别担心我的事。”讶子悠闲地说。
  京子想狂喊,不要用那种奇怪的方式说话好不好?终于忍住了,走向卧室。
  看看时钟,七点半,她八点有约,再不出门就来不及了。
  京子通常让情人等十五分钟,这个时间准备恰恰好。她迅速脱掉毛衣和裙子。
  “对了,今晚……”
  今晚大概和他上酒店去。京子把内衣裤也全脱了,换上新的才去。
  她注视镜子映现的全裸的自已。
  年过三十的女人,身材仍然结实,毫无松弛之处。
  “你也太好人了。”让京子喃喃地说。
  过京子是三原讶子的同事。
  她比讶子年长一岁,讶子在公司以京子为长辈,七年来,她们每天一同吃午餐,感
情融洽。
  三原讶子突然在公司晕倒,意识恢复后自称“安妮”时,京子和其他同事一样震惊。
  本来她没有义务把讶子安置在自己的寓所里,可是友情加上三十仍独身的“伙伴意
识”作祟,使她决定暂时让讶子住下来。
  讶子一个人生活,在东京无亲无故,京子不能不收留她。
  可是,一起生活一段日子后,京子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若是跟“正常”的三原讶子在一起生活,还不至于太拘束,可是,她现在已经不是
三原讶子了。
  跟一个陌生又脑筋怪异的女人住在一起,真是叫人烦躁不安。
  那天到公司来,说是什么心理顾问的女人——如果接受她的劝告,把讶子送去医院
的话,为当事人着想,也许更好。
  可是当时她很反感,拒绝地说:
  “怎能送她去医院呢!”
  现在想起来,起码应该留下她的名片才是。她把名片交给京子,说是万一改变主意
时跟她联络,却被自已撕破扔掉了。
  老实说,京子也没料到讶子的状况会拖这么久,她以为讶子太疲倦了,过两三天就
会恢复原样……
  她的预测太乐观了。
  今晚是她和男友久违的约会,说不定他会提出结婚要求,京子想。
  因此今晚非赴约不可。讶子并不是什么病情严重的病人,她就是外出了也不用担心
讶子。
  装扮完毕,京子看表。现在出门的话,大概迟到二十分钟吧!没啥关系!
  “我走啦。”京子往起居室喊一声。“讶子——安妮!”
  喊任何一个名字都不可能有回音,因为讶子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京子耸耸肩,走向玄关。
  京子的公寓单位在五楼,她搭电梯下到一楼,出到外面时,喃喃地说:
  “难得一见啊!”
  稍微温暖的夜晚,出现了雾。在东京是少有的,烟雾笼罩四周。
  “浪漫一点也好。”京子喃语着,突然微笑了。她的脑海中,只浮现待会要见面的
情人的影子
  京子的房间电话响起,乃是一小时以后的事。
  电话响了一会,暂时停止,然后又响了。
  躺在沙发上的三原讶子睁开眼睹。
  她花了一段时间才能走到电话那里。
  讶子拿起话筒,贴在耳边。
  “喂。”讶子用平谈的声音说。“是,我是安妮。好,知道了。”
  她的话筒没摆正,溜到一边去了。讶子没察觉到。
  “我必须出去……”
  讶子告诉自已似的喃喃自语,跟着走出起居室。话筒传出嘟嘟嘟的连续音。
  讶子出到走廓。走向电梯,恰好有一部电梯上来了,眼前的门打开。
  “噢,抱歉。”
  抱着购物袋的女人走出来,讶子与她方向对调走进电梯。女人狐疑地回过头时,电
梯门却已渐合拢地关上。
  “怪人!”女人摇摇头。
  当然了,因为讶子只在睡衣上披一件晨楼,而且赤着脚。
  女人耸耸肩,就这样赶回自己的单位。
  公寓大厦本来就是各种怪人所往的地方,不能一一在意。
  讶子下到一楼,环视大堂,知道没有人在时,慢慢穿过大堂,走向正面玄关。
  白天有接待处的管理员在,五点钟准时离开后,现在谁也不在。
  “有雾啊!”讶子喃喃自语。
  比起京子出来时更浓的雾。
  讶子出到外面,东张西望。
  虽然不是很晚,却因这不是行人太多的马路,加上有雾的关系,不见一人——不—

  咯咯咯……有走近来的轻微脚步声。
  讶子往那边方向看去。在泛白的街灯下,终于浮现个模糊的黑影。
  披着晨褛的讶子。仿佛被雾吞噬似的溶入雾中,另一条黑影看起来跟她的身影重
叠……
  “简直胡闹!”过京子一边喃咕着,一边挥动手袋。
  无论怎样挥动,都不可能打中不在身旁的人。京子把一半的怒气发在情人身上。一
半发在自已身上。
  情人?不,已经不是情人了。就如京子所“预感”的一样,他即不是“未婚夫”,
也不会成为自己的“丈夫”。
  半夜一点钟了,这样子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寓所,没有到酒店过夜。就知道是怎么回
事了。难得换过内衣裤才出门是的,京子结果披抛弃了。
  对方决定跟一名二十三岁,某私立女子大学毕业的名门“才女”结婚。
  “哼!什么才女!”京子用打结的舌头骂人。“娶董事的女儿。一辈子受老婆欺压
罢了,有啥好神气的?”
  京子只是逞强而已。她喝了许多酒来消愁,站在她的立场来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事。
  “独身更轻松。对呀!不必听丈夫发牢骚,又不必待候醉酒回来的老公……嘿,那
种事我才不干!”
  咦?这是什么地方?
  雾已散了。刚才坐在计程车上睡着了,突然醒来说:
  “我要下车!”
  下午一看,距离公寓还要徒步十五分钟。
  “啊,我的家在那边,有家真好哇……”
  看到公寓大厦的入口了。
  京子踏着踉跄的脚步向前……
  “啊!”
  踢到什么东西,差点住前扑倒。喝得泥醉的她竟能勉强站稳,算是厉害了。
  有人倒在地上。虽然靠路边,却因双脚抛出来,所以差点绊倒京子。
  “怎么,喝醉了?糟糕!”
  其实醉的是她自己。
  京子耸耸肩,继续往前走……突然皱皱眉头,停下来,回头再看一眼。
  街灯只照出那人的脚-赤脚。而且是女人的脚,从雪白的脚掌看得出来。
  京子战战兢兢地走回头。
  眼睛适应光线之后,很清楚的知道躺着的是个女人,而且穿的是晨褛。
  很眼熟的晨褛图案。
  不可能是——讶子?
  “讶子。”她用细微的声音喊一声。“是不是……讶子?”
  脸部太暗,看不清楚。
  一阵车声传来。车灯转向行人道方面,刹那间照亮了倒地的女人的脸。
  京子摇摇欲坠,她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可是发不出声音。
  现在是——真实吗?
  啊,讶子!讶子的脸。可是,怎么回事?
  她的喉咙被切破似地敞开,鲜红的血潮从胸部和肩膀扩散到晨褛的大部分。
  难道不是幻影?那么恐怖,如此残酷——
  “来人哪……什么人快来呀……”
  京子喊。不,她想大声喊,可是声音只有一点点。
  京子踉踉跄跄地冲往公寓的入口方向……五、绑架
  “是我的缘故。”
  电视新闻结束后,我喃喃地说。
  “不,与你无关,那是无可奈何的事。”福尔摩斯说。
  “不是的。倘若我不顾一切的把她带去第九号楼……”
  “那样做的话。反而使你受嫌疑了。你的判断并没有错。”
  我关掉电视。
  “终于出现第一号牺牲者了。”
  “这样子,积克的存在就很明显啦!”福尔摩斯的语调平稳,表情却很严肃。
  这是我别墅的起居室。
  得悉三原讶子被杀时,我勿匆地把福尔摩斯接来。
  “小姐。”大川一江探脸进来。“白川小姐和朝田先生来了。”
  “请来这里吧!如果达尔坦尼安来了,马上叫他进来。”我说。
  白川美子和朝田快步走了进来。
  “有人遇害了。”朝田说。
  “对。”我点点头。“必须设法阻止他再杀人才行。”
  “警方好像还没掌握线索。”朝田和美于并肩坐下。
  “听说正在过滤变态者名单。”
  “警方很有耐性。”福尔摩斯叹息,“他们无法将那名自称安妮的女性的死,跟杀
人魔积克事件联结起来,不可能破案的。”
  “太过分了!”美子扭曲了脸。“听说剖破她的喉咙,几乎割断了……”
  “跟一百年前一样。”福尔摩斯说。“她本来是第二号牺牲者。关于这点,积克大
概觉得遗憾吧!”
  “当前要做的事非常清楚啦!”我说。
  “就是把剩下的依莉沙白送迸第九号楼,是吧?”朝田说。
  “不错,两名玛莉和凯塞琳都没问题了。幸好先把凯塞琳送去医院。”
  “不过,依莉沙白叫人头痛呢!”朝田说。
  对。因为至令。依莉沙白的身份依然不明。她仍受到警方保护。要接她过来并不容
易。
  “她在警方手中,不是很安全么?”美子问。
  “也不一定。箐方并没有派人监视,又没想到她可能被杀。”
  “差不多该把她转送医院了,如果再没有人与警方联络的话……”
  “嗯,转送医院有危险。必须在这之前……”我说。
  “我们若无法证明是她的家属,警方不肯交人的。”
  跟着谁也开不了口。有一刻令人窒息的沉默。
  “没法子啦!”福尔摩斯说。
  “有什么好主意?”我问。
  福尔摩斯露出奠测高深的微笑。
  “只有绑架一途了。”他说。
  一江端茶进来。我终于吁一口气,说:
  “别吓人好不好?你是说真的?”
  “还有其他手段吗?”福尔摩斯自已倒了一杯红茶。
  “总比被杀的好。”
  “虽然如此……”
  传来啪啪啪鼓掌声,进来的当然是达尔坦尼安了。
  “若要那样做的话,由我出场啦!”
  “说得轻松,事情不简单哦!”
  “这才有趣嘛!”达尔坦尼安又滴溜溜地转动手杖。
  “好吧!”我叹息。“看来只好干一干了。你们认为怎样?万一失败的话,可能因
绑架罪被捕哦!”
  “为了姐姐,我什么都做。”美子说。
  “我也是。”朝田的手绕到美子肩上。
  “这样一来,机会是在转送医院的时候了。”福尔摩斯对朝田说。“你能不能查查
看,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马上去查。”
  “好。达尔坦尼安,看来唯有交给你去实行啦!”
  “请不要交给别人去实行吧!”达尔坦尼安优雅地鞠个躬。
  我也从下沉的心倩重新振作起来,达尔坦尼安的开朗时常是我的救星。
  “有必要的话,我也帮忙。美子小姐,请你继续查访工作。”
  “可是——”美子有点不满。
  “如果有什么意见,直说无妨。”我悦。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意见……”
  “说说看。”
  美子耸耸肩说:“光是查查访访的,毫无惊险可言,很无聊。”
  我觉得有点内疚,看来我对美子造成不好的影响……
  北山进来了。
  美子下意识地站起来,其实北山是她姐夫,应该不需要毕恭毕敬的打招呼致意,可
是面对北山时情形又不一样。
  “找我有什么事?”北山面无笑容地说。
  这样一来连美子也生气了。
  “我想知道姐姐的情形。”
  “惠子的情形?你该向那间医院查询才是。”
  美子难以置信。
  “可是,你竟对自己太太的病情不闻不问——”
  “你是外行才不了解,那种病不是那么容易治好的。当然我也在意,但我实在太
忙。”
  美子直直瞪着北山。
  “相当冷淡的说法哪。”
  那是她最大限度的批判了。
  “当医生早已习惯了冷静。”北山若无其事地说。“对了,待会你会不会转去我家
一趟?”
  现在美子是在北山的私人医院中,他的家离此只不过五、六分钟的路程。
  “如果方便的话,我会去。”
  “过去看看吧!美保怪寂寞的,我也很头痛。”北山站起来。“我还在巡诊中,再
见。”
  “请等一下。”美子强硬地拦阻他。“姐夫每次都是这样躲开的。”
  “说得好奇妙。”北山第一次浮现笑容,再度坐下。
  “我只是忙而已,没必要躲开。”
  “那回答我的问题不就好了?”
  “你有问题吗?应该问惠子才是。”
  “妻子的病,尤其是精神方面的病,不会跟丈夫无关。”
  “是吗?”北山也没生气,在胸前交叉双手。“也有道理。你的问题是什么?”
  “姐姐有没有变古怪的征状之类的事?”
  “我没留意到。”北山坦率地说。“下一个问题呢?”
  美子很想咬他一口,好不容易忍住了。
  “你对玛莉·珍这个名字有无头绪?”
  “没有。我在医院那边已经答过了。”北山耸耸肩,站起来说:“看来没啥用处。”
  这回美子真的发怒了,怎会有这么冷酷的丈夫?
  美子想竖起指甲去抓北山——当然没有这样做,取而代之的是揶揄地说:
  “你该知道杀人魔积克吧!”
  已经走到门边的北山倏地停下来,回头看美子。
  “你说什么?”
  听到出乎意外的话,北山仿佛在意什么似的。
  年近五十的北山,瘦瘦高高的身材,有西洋人气度,脸型也令人想到他可能有外国
人血统。
  特别是锐利的眼神,令人觉得他有阿拉伯族的血统。
  被他那双黑瞳盯着时,美子有一瞬间不寒而栗,不由移开视线。
  “刚才你说什么?”北山不罢休地认真的问。
  “我说杀人魔积克。”
  “那不是从前一个杀手的绰号吗?那种事和惠子有什么相干?”
  “目前还不知道。”美子说。
  “那你为何说出那个名字?”
  北山似乎很感兴趣。为什么?在这之前,他对妻子的事是无所谓的态度。
  “因为姐姐自称的玛莉·珍,乃是被杀人魔积克杀害的其中一个女人。”
  应不应该说出来呢?美子困惑着,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不说不行。
  “杀人魔积克……”北山没说什么,僵硬的表情不变。
  美子决定再试探一次。不,她的话比她的念头更快出现。
  “有人说,杀人魔积克的真正身份是外科医生。”
  “是吗?”北山的脸上回复镇定的神色,“可惜我最怕外科。”
  抛下这句话后,北山离开起居室。
  美子松一口气,老实说,她从末跟北山好好长谈过,
  只是有很多机会见面而已。
  刚才听到“杀人魔积克”的名称时,北山露出震惊的表情,仿佛眼前有人亮出一把
刀似的,那是美子第一次见到的事。
  “他有什么秘密啊!”美子喃喃地说。
  她的心脏跳得很厉害,第一次查访而有了“反应”!
  离开北山医院前,美子在接待处旁的公共电话亭,打电话联络铃本芳子。
  芳子不在,接电话的是大川一江。美子把刚才的事转告一遍。
  “小心哦!今天你一个人行动。”一江担心地悦。
  “谢谢。我没事的。”美子说。
  “待会去哪儿?”
  “我去姐姐的家。我想看看小美保的脸。”
  “那应该是安全的。”一江愉快地说。“请小心。”
  “谢谢。”
  美子挂断电话,离开医院,走向北山宅。
  当然北山的住家也很堂皇,即使比不上铃木芳子的别墅,但以经营私人医院的医生
来说,算是不错的豪宅了。
  “小美!”
  美子发现正在庭院的草坪上玩的美保,向她挥挥手。
  美保欣喜地奔过来。
  “美子姐姐!”
  严格地说,美子是姨妈才对,可是美子绝不肯让美保叫她“阿姨”。
  “一起玩球吧!”
  “好,姐姐陪你玩!”
  美子立刻回复童心,跟美保一起追逐皮球。
  老实说,美子也很宠爱这个名字和自己一样有个“美”字的小侄女。
  美保也很缠美子,尤其现在母亲不在……
  “不行啦!”美子先喊。“休息一下!姐姐累死了!”
  美子气喘喘地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大概运动不足吧……”美子叹息着。美保捉住皮球,用哀怨的眼神注视她。
  “怎么啦?”美子问。
  突然美保的脸歪了,然后哇声大哭。
  “小美——怎么啦?为什么哭?”
  美子慌忙抱住美保,美保紧紧捉住她不放,喊着说:
  “姐姐不要死!”
  “姐姐?姐姐不死呀,没事的。”
  “真的?”美保用泪眼模糊的脸看她。
  “真的,姐姐答应你,为什么你……”
  这样问了,美子心头一震。
  对了,刚才自己冲口说“累死了”,美保真的接受那句话的表面意思吧!
  “对不起哦!姐姐不会死的。真的!”
  美子替她擦干眼泪。
  “绝对不会?”
  “嗯,绝对不会。”
  “不要像妈妈那样死去哦!”
  美保的话又叫美子大吃一惊。
  “妈妈并没有死啊!她只是生病入院了,她怎会死呢?”
  “是吗?”美保好奇地说,“可是爸爸说——”
  “爸爸说了什么?”
  “他说妈妈永远不会回来了。就是死了,对不对?”
  何等粗心大意的父亲!
  这次美子猛然愤怒了。
  “好。”她用力点点头。“姐姐带你去看妈妈。”
  “真的?”美保的脸像太阳一般发亮。“好极了!真正的妈妈吗?”
  “对呀!只是妈妈生病了,可能认不出小美是谁,那是生病造成的。懂吗?”
  “嗯。”
  “病好的话,妈妈又会复原,像以前一样疼爱小美了。”
  “妈妈在哪间医院?爸爸的医院吗?”
  “不是。要不要现在一起去?”
  “要!”
  “在这之前。先冼冼手吧!”
  “嗯!”
  美保绽开满脸泪痕的笑颜,冲进屋里去了。
  “我不明白。”我说,“无论怎么看都找不到共通点啊!”
  “问题就在这里。”福尔摩斯说。“每个人表面上都没有共通点,除了自称是积克
的受害人这点以外。”
  “不过,应该有什么理由才是。”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即不是玛莉或安妮的问
题,而是冈田君江、三原讶子、门仓丽美、北山惠子等人之间拥有的共通之处。”
  这里是第九号楼的休息处。
  由于进来的人永远出不去,医院内所有设备应有尽有。
  特别是出身好家庭的病人多,大家都肯花钱。
  “换句话说,不是外表或社会条件,而是精神方面拥有共通的地方,是吧!”福尔
摩斯点头附和。
  我望望时钟。
  “时间差不多了,他们进行得顺不顺利?”
  “达尔坦尼安没问题的,何况有朝田跟着。”
  “我也去就好了。这样一直穷等,不合我的性情。”
  “他不希望你遇到危险嘛!”福尔摩斯嘻嘻一笑。
  “哎,手枪在你身上吗?”
  “当然。”
  “干万小心,被水牛比尔发现事倩就闹大啦!”
  “别担心。安妮·奥克雷才是真正的射击高手。”
  “但随便摆在这种地方,肯定天下大乱了。”说着,我伸手就近去拿桌上的杂志。
  突然传来飓的一声,那本杂志不见了。
  “我听见啦!”手拿长鞭站在那里的年轻女人,就是安妮。奥克雷,第九号病楼的
新脸孔之一。
  她不是三原讶子“安妮·查普曼”,而是美国西部一度知名的女枪手。
  “听见什么?”
  “别装蒜了,是不是有枪?”
  “这里怎会有那种东西。”我慌忙掩饰过去。
  “瞒我是瞒不住的,我呀,无论任何轻微的火药味,我的鼻子都嗅得到。”
  “像狗一样。”
  我想称赞她的,不料反而伤了她的自尊。
  “你说我像狗?”她的眼睛往上吊,怒目而视:“不可饶恕!决斗吧!”
  “等一等,我很忙呀!”
  “刀也好鞭子也行,我让你选择你喜欢的武器!”安妮说出宽大的条件。
  “能不能比扑克牌?”我说。
  突然人群陆陆续续的集合到休息室来。
  “怎么啦?”在我附近的罗贝斯皮尔问。
  “演奏资产阶级音乐呀!”这位革命斗士鼓起腮帮子,摩拳擦掌地说:“无聊!应
该演奏为大众服务的音乐才是!”
  “那个是不久前加入的李斯特吧!”福尔睁斯说。“受不了,出去吧!”
  李斯特原是钢琴名家,可是这里的“李斯特”并不出色——他连钢琴也不会弹。
  然而李斯特全身裹在黑礼服里,伊然音乐家的模样。
  “现在的人好不懂札仪!”一名微胖的妇人愤然不平。“竟然不为我预备厢位!”
  她是维多利亚女王。遗憾的是,她没有随身的召使或侍女。
  也许是为了解闷吧,不懂音乐的李斯特召集了几十名病人到来,我们自然动弹不得。
  里斯特面对钢琴,不顾一切地弹起来——不。开始敲起来。
  “呜呼……”福尔摩斯苦笑。
  对于爱好小提琴的福尔摩斯而言,毕竟不忍卒听吧!
  “还没结束吗?”有声音说。
  我惊讶地回头一看。
  “达尔坦尼安!”我禁不住大声喊。
  “嘘!”听众们责备我。
  “怎样?绑架的事。”我低声问。
  “让我来介绍。”达尔坦尼安把后面的女人推到前面来。“依莉沙白。”
  “幸会幸会。”
  长相高贵,乍看很有教师气质的女性,年约三十上下。
  “不愧是达尔坦尼安,了不起。”福尔摩斯满意地点点头。
  “的确。没问题吗?”
  “没什么大问题。”
  “那有小问题锣?”
  “只是使两三部车爆胎而已,没有人受伤。”达尔坦尼安一本正经地说。
  “真是。”我笑着瞪他一眼。
  “糟透了。”依莉沙白说。
  “啊?”
  “那是谁弹的钢琴?”
  “那是李斯特。”福尔摩斯说。
  依莉沙白摇摇头说:“总之,传说和现实总是不一致的。”
  我觉得滑稽,好不容易忍住没笑出来。因为说话的人本身也是传说中的人物,而且
是遇害了的“受害者”。
  “不忍心再听下去了。”依莉沙白说着,挤开人重走向钢琴。
  “福尔摩斯,那叫依莉沙白的有音乐修养么?”
  “不清楚,她是妓女,可是身份不明。受害人中唯一的外国人——即不是英国人。
她生于瑞典,也许自小学过钢琴也不一定。”
  “原来如此,可是——”
  抬眼一看,依莉沙白走过去拍拍正在一心一意“演奏”的李斯特的肩膀,说:
  “你弹得不好,手形不对嘛!”
  “锣唆。”李斯特皱起眉头。“你是什么人?”
  “我叫依莉沙白。”
  “哼!那边有个维多利亚,你们两个是想来玩征服世界游戏的吗?”
  他误解她是依莉沙白女王一世了。
  “你没学会弹琴的技巧。让开,看我的。”
  依莉沙白不容分说,把李斯特从钢琴前面推开,坐在椅上。然后挺直背脊,双手摆
在琴键上
  “她弹得好极了!”福尔摩斯说。
  那架古老的钢琴奏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动人声音,令我震惊不已。
  “这太美炒了!”
  在音乐方面,只懂得在情人的窗下唱小夜曲的达尔坦尼安(而且是配音的),也瞪
大了眼。
  对。这可不是普通的琴艺。
  光是学过一点钢琴的人,弹不出这样的声音。无论怎么听,这都是专家级的技艺。
  “这人一定是钢琴家,不然就是哪间音乐学院的教师”我对达尔坦尼安说。
  “叫朝田调查看看好了。”
  “对,他在哪儿?”
  “在对面,他说要等他的她来。”
  “哦。对了。”
  总不能一直听钢琴演奏听得入神。
  我走出休息室。
  “辛苦啦。”我对朝田说。
  “不,非常愉快。”朝田摸摸下颔说。
  “怎么啦?有点瘀了。”
  “达尔坦尼安有些大意。”朝田苦笑看。“他在医院前面撞到一部医院的车……”
  “傻瓜!他总会做一件糟糕的事。”我叹息。
  “可是好痛快,他拼命喊‘爽快’,好像骑马一洋。”
  “竟然活着回来哪!——美子呢?”
  “刚才她打过电话来,说要带小美来这儿——不过,好迟啊!反正我来了,多等一
会也无妨。”
  第九号楼有电话。本来是没有的,但我在医院附近另外盖了一幢别墅,做成亲子电
话从那里引线过来。
  电话工程极其简单,因为这里聚集了鲁潘等各种手艺高超的名人。
  “或者我到隧道的另一边等她?”朝田说。
  “不,我去那边好了,你留在这儿。虽然有福尔摩斯和达尔坦尼安在,万一有必要
时,需要有人保护那四个人。”我说。
  “好的。”朝田点点头。
  我迅速走向地下室。
  “嗨,你好。”丹提斯依旧坐在微暗的角落中。
  “新隧道做得怎样?”我问。
  “不太有进展。”丹提斯摇摇头。“我希望可以尽量伸展到远一点。”
  如果能够伸展到银座一带,购物就轻松了,我突发奇想。
  “让我过去一下吧!”
  “请。”
  丹提斯挪一挪身体,掀起下面的石头,那是地下通道的入口。
  “回来的话,记得敲一敲。”
  “我会的。”
  我走下隧道去。
  起初只是普通的暗道而已,现在变得十分“堂皇”,称作通道也不为过。
  达尔坦尼安等人帮忙在下面铺石子、弄高天花板、贴上木板,现在甚至亮了灯。
  然后委托第九号楼的毕加索,在墙上和天花板画了壁画!若是真迹的话,这条隧道
肯定价值几十亿元!
  隧道的出口前面是树林,我就在那里盖了别墅,现在等于可以直接回到我的别墅了。
  我爬上楼梯,进人小房间。这是卧室的衣橱背后。
  我打开门扉,走进衣橱中,再从那里走出卧室。
  当我从衣橱下到地面时,冷不防有人喊:“小姐!”
  “哗!”我跳起来。“一江!哎,吓死我了。”我拍拍胸膛。
  “对不起,我不想吓你的……”
  “算了。发生什么事?”
  大川一江有事才会跑来这里等我。
  “刚才接到一个电话。”
  “谁打来的?”
  “好像是男人声。”一江拿了录音机过来。“我录了音,就是这卷带。”
  由于这里充当侦探事务所,所有电活都有录音记录。
  “喂喂。”
  “铃本宅。”
  “好好听着。”一江说好像是男人声的原因在此,传来的是十分混浊不清的怪声音。
  “你是哪一位?”
  “白川美子和北山美保在我这里,知不知道?”
  我愕然。
  “那么,有何贵干?”不愧是一江,她的应对十分冷静沉着。
  “转告你的主人,如果想救这两个人的命,带那四个人出来!”
  “你在说些什么?”
  “这样说就明白了。明晚一点钟,把玛莉·安带到K大厦的地库停车场。一点钟,
如果迟到,其中一个会死去。”
  “喂喂喂——”
  电请挂断了。
  我听了咬紧嘴唇。
  好不容易把依莉沙白劫走来了,美子她们却被绑架了。
  “明晚一点钟啊!”
  我喃喃地说。六、便装
  “只好去一趟了。”福尔摩斯说。
  “可是——”我欲言又止。
  的确,这件事关乎美子和美保两条人命,不能置之不理。
  “我应该陪着她的。”朝田非常沉痛。“美子是个莽撞的人,从不考虑后果的。”
  “也许我们太小看敌人了。”福尔摩斯说。“直到目前为上,对方并没有任何特别
的行动,可是却能察觉到我们的计划。”
  “为什么呢?”我问。
  “不知道。”福尔摩斯摇摇头。“不过,好些人知道她们四个住院的事,积克那家
伙刺探出来也不足为奇。”
  “不错。”我叹息。
  这是别墅中的起居室,平日不太使用,只是布置成随时可以住宿的样子。
  “当前要解决的是明晚一点钟的约会。怎办?”朝田说。“必须设法救她们呀!”
  “当然。”福尔摩斯用力点点头。“是我们把她们扯进
  这事件中的,当然要负责救她们出来。”
  “她本来有了心理准备的。”朝田摇摇头。“只不过——我被她迷住了。”
  在这个时候作出爱的表白也很奇妙,却很令人感动。
  “还有时间。”福尔摩斯说。“我们有一天时间去查清楚积克的真正身份。”
  “可是,只有一天时间……”我沉思着。“如果掌握不到线索,怎么办?”
  “到时只好先去看看再说了。”
  “那个时候瞧我的!”朝田突然干劲十足地说。“我先躲起来,然后捉住那家伙,
掐住他的脖子制伏他——”
  “冷静一些。”我劝慰他。“你受到达尔坦尼安的坏影响不少哪!”
  达尔坦尼安不在这里,他在第九号楼那边戒备。
  “我对这点总是不能理解。”福尔摩斯衔住烟斗说。
  “什么地方不能理解?”
  “积克当然知道我们不会是一个人行动,我不认为他敢满不在乎的来。”
  听他这样说也不无道理。
  “那么说,对方也有什么计策喽?”
  “他的脑筋不正常,大概不会想得那么周到吧!”朝田说。“所以我说捉拿他,掐
住他的脖子——”
  “不能过分乐观。”福尔摩斯说。“因为关乎人命,必须有周详的计划以应付任何
可能发生的事。”
  “真的要带玛莉——冈田君江去吗?”
  “不这样做不行呀!”
  “太危险了。如果不带她去,对方又逃掉的话,美子她们的性命就——”我突然想
到了。“哎,我行不行?”
  “怎么说?”
  “我可以扮作冈田君江,这不就行了吗?”
  “那更危险了。”朝田说。“万一你被干掉的话——”
  “我是侦探嘛!我作好准备了。”
  我故作神气,当然我不想死。
  “假设对方认得冈田君江的脸,若由人顶替的话,立刻就被识穿了。”福尔摩斯说。
  “可是……”
  “且慢。”福尔摩斯站起来。“若是顶替的话,第九号楼有更胜任的人选。”
  我不由点头附和。
  “好主意!但他肯不肯合作?”
  “跟他说说看。”福尔摩斯微笑。
  “要我帮忙侦探工作呀?”
  除了鲁潘外,不作第二人想了。
  他还是新脸孔,原本是演员,扮装名人。只是做得太投入,陷入绝境,最后住进这
里来了。
  “拜托。”福尔摩斯拿过一张椅子,在鲁潘床边坐下。
  “无论如何需要你帮忙啊!”
  “让我想想看,我和你不是仇敌吗?”
  “你这样说不对,那是鲁布兰任意说我是你的敌人而已,我本人没有理由和你作对
的。”
  “这点我明白……”鲁潘无聊地抬头望看天花板说。
  “拜托,鲁潘先生。”我走上前。“你不是锄强扶弱的怪盗么?而且,你不是开过
巴纳特侦探社吗?”
  “你很清楚我的事嘛!”鲁潘高兴地说。
  这种风流男子,一旦受到女人赞扬时,通常都会心情好转。
  “所以,请你务必帮忙才好。”
  “有一个条件。”鲁潘从床上坐起来。
  “什么条伴?”
  “你的香吻。”
  “噢。”
  我笑一下,吻了他一下。鲁潘倏地离开,说:“你真叫人头痛。”
  他用声音模仿我的说话方式,几可乱真。
  “真吓人!”站在门口观看的朝田哑然。“就像铃本小姐在说话一样。”
  “可不是吗?”鲁潘这次霍地站起来。“无论如何,我都要把那个人救出来!”
  这是模仿朝田的声音动作,我不禁噗嗤而笑。
  纵使脸形和体型不像,可是姿势、表情、动作等等,
  维肖维妙,简直就是被模仿人的化身。
  “OK,我来帮忙吧!”鲁潘做回“自己”说。“我应该扮谁才对?”
  “一名自称玛莉·安的女性。你认识她吧?”
  “啊,认识。她常在休息室看书。时间是明天吗?”
  “明晚半夜一点钟。”
  “够了。”鲁潘点点头。“让我花一天时间好好观察她。还有衣服,依我的尺码,
替我做一件跟她一样的衣服,还有鞋子。头发我自已做。”
  “多多拜托了。”福尔摩斯握住鲁潘的手。
  嘿!福尔摩斯和鲁潘竟然在握手哪!
  “交给我办吧,华生君!”鲁潘模仿福尔摩斯说。
  我不由大笑。福尔摩斯用复杂的表情说:“我这么装模作样的吗?”
  走进酒店茶座的英子立刻找到我,急步走过来。
  “凯塞琳呢?”她一坐下就问。
  “她很平安,放心。”我说。
  英子松一口气,把手上的报纸放在桌面。
  “这个说不定是……”
  上面登了自称安妮的三原讶子遭惨杀的命案消息。我点点头。
  “我想是狙击凯塞琳的同一个凶手,不会错了。”
  “幸好把她交给你们了。”英子终于露出笑脸。
  我默默微笑。今晚的局面会变成怎样,谁也预测不到,可是现在不能提那件事。
  “你那边怎么样?”
  饮品来了,我比较轻松地说。
  “经理人木村快要神经失常了,社长的血压上升,快病倒啦!”英子愉快地说。
  “那真糟糕!”
  “没关系,正好是一个教训。”
  “打击太厉害了。”
  英子的表情暗沉下来。
  “想想,这是一种残酷的生意。将一些左右不分的女孩,七手八脚地捧成明星,趁
她有名气时,榨用她到睡觉的时间也没有,一旦不受欢迎时,便一脚踢开。如果不是刻
意要做明星还好,还可以做回普逅学生,可是一旦坐上明星宝座的话……能够幸存几年
不倒的,不过只有一小部分而已。我觉得我们糟蹋了无数年轻女孩的人生……”
  英子一直凝视着我。
  “我不希望凯塞琳——丽美变成那样。无论如何,我希望她好好活下去。”
  “我会尽力的。”我点点头。“不过,吓了我一跳。这样说有点失礼,没想到像你
干这行的人,竟然考虑事情到如此地步。”
  “其实这种事是有过前例的。”英子说。
  “前例?怎洋的事?”我颇感兴趣。
  英子说出一名偶像派艺人,在正式演出时突然放声大哭,自此消失无踪的故事。
  “通常艺人都会把闷气发在我们这些跟在身边的人身上,以解消内心烦闷,但她做
不出那种事来。”
  “然后,她和妹妹两个藏起行踪消失了,是吗?”
  “嗯。当然,我们也没尝试寻找……”
  我沉思片刻,把这次一连串的事件,与“杀人魔积克”互相联结,是否每一宗事件
都有其发生的潜在因素?
  换句话说,被挑选为受害者的那五个人,一定拥有被选中的理由才是。
  也许她们有过惹人仇恨的事。
  “能不能把那位失踪艺人的名字告诉我?”我问。
  “嗯,她叫雪正美。”
  “雪正美?”
  “大家都以为是艺名,其实是原名哪!”
  英子掏出一本厚厚的记事簿,撕下最后一页,替我记下那个名字。
  “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上面写着:“雪正美,十八岁(当时),现在二十或二十一。妹妹,雪裕美。”
  然后写上地址。
  “那是我所知道的最后地址了。”英子说。
  “你记得很清楚嘛!”
  “那是工作呀!”英子微笑。
  “好厉害的记事簿。”我说。
  我也有记事簿在身上,却很小夺,而且空白很多。我认为侦探的记事簿如果写满预
定计划,不太令人钦佩。
  “如果遗失了后果就严重了,因为上面填满所有预定日程。即使掉了钱包,我也绝
对不会丢了这本记事簿。”
  “全是凯塞琳的预定日程?”
  “嗯,包括她几点起床,几时睡觉,什么都写在里面了。”
  我突然想起。
  “凯塞琳忘记自己原来的名字是几时的事?”
  “这个……”英子侧一侧头,打开记事簿,然后翻了好几页。“多半是这附近,大
概两星期之前的时候。”
  “可以告诉我在那之前几天的日程么?”
  “不如看看这本记事簿更快,请。”
  我接过来看了一会,吓了一跳。一瞬间差点错觉是在看字典似的,挤满密密麻麻的
小字。
  “光是看到这个,我就神经衰弱了。”我说。“这里写的医院是指什么?”
  “她常常胃痛。精神紧张嘛!所以去看病。”
  “哪里的医院?”
  “私人医院,听说院长和我们社长是老朋友,叫做北山医院。”
  北山!我不由心跳。
  那不是玛莉·珍——北山惠子的丈夫经营的医院么?
  这不可能是巧合,终于找到一个“共通点”了。
  “其他是DJ的访问、电视的访问……她时常接受访问咧!”
  “大家问的是同样的问题,回答的人也烦死了。”
  “说的也是。还有TV、舞蹈练习、试片招待、商议令人头晕的紧密日程。对了,
‘试片招待’,是指哪儿的试片招待?
  我叹一口气,边说“你竟没搞错,了不起”,边把记事簿还给她。
  “工作嘛。”英子微笑。
  这时有人走过来,站在我们位子旁边。
  “噢,木村。”英子抬起头来。“你怎知道我在这儿?”
  凯塞琳的经理人木村,跟上次在医院病房打盹时一比,看起来潇洒多了。他瘦了许
多,满眼红丝,虽不至于像疯狗,不过的确憔悴了不少。
  “你有什么企图?”他用吃人的表情说。
  “木村——”
  “我就觉得有古怪。趁我睡着期间,把凯塞琳从医院带走的是你吧!”
  “木村,你在胡说什么?”
  “这女的是谁?是不是看中了凯塞琳的某间制作公司的密探?”
  密探是很古老的名词了,我觉得滑稽。
  “木村,你是不是发疯了?我为什么把凯塞琳——”
  “你们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偷偷摸摸的见面?不是很可疑吗?”
  在酒店的茶座见面,通常不能说是“偷偷摸摸”吧!
  “英子小姐。我走啦。”我站起来。
  “对不起,麻烦了你。”
  “哪里,再联络啦。”
  我迈步时,木村追上来,伸手搭住我的肩膀。
  “且慢。”
  “噢,多谢啦。”我把发票让他握在手里。“请你拨出经费结帐如何?”
  木村握住发票呆立在那儿。我斜眼瞄他一眼,快步走出茶座。
  出到大堂的走廊时,忽然传来吧喀吧咯的脚步声。
  “等一下!”又是木村。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付钱了——把凯塞琳还给我!”
  “多谢请客。我不知道凯塞琳的事呀!”
  “求求你,我快被革职了!”
  “你知道吗?”说到这里,我隔着木村的肩膀,看到达尔坦尼安笑眯眯的脸。
  “不行!”
  说时已太迟了。
  飓、飓、飓,有东西划过的声音。
  “来,走吧!”达尔坦尼安催促我悦。
  “可是……”
  “他没有生命危险的。”
  “是吗?”我踌躇一下,想到在这种时候没法子了,于是迈步走。
  “等等——”
  木村正要开步走时,长裤唰地掉下,搭住脚踩,木村咚一声往前仆倒。
  路过的女孩发出嘻嘻的尖笑声。
  “好可怜。”我边走下酒店地库边说。“他受的精神冲击一定很大。”
  “本来想替他的头顶开个天窗的,后来打消了念头。”
  达尔坦尼安说。
  “没什么好自夸的。”我苦笑不已。
  “待会想去哪儿?”
  “我想见见那个跟被杀的三原讶子住在一起的过京子。我见过她一次,但她不肯相
信我,这次应该没问题了。虽然已经太迟了。”
  “三原是第一号牺牲者吧!”
  “在第二号出现以前,必须找到积克,可是——”我蓦地停下来。
  “怎么啦?”
  “我觉得刚才好像看到什么吸引我的东西。”
  “怎么说?”
  “不清楚——也许遇见什么人吧!”
  “不认识?”
  “也许对方也不认识我,不过肯定——”
  我转过身来。
  这里是地下商店街,行人很少。
  “你想怎样?”
  “回头再走走看。”
  某种非搞清楚不死心的不愉快心情。
  我们回到刚才定下来的楼梯处,从那里开始再走。
  大街的左右两边是精致的橱窗。
  邻近酒店的关系,全是适合外国人的相机店、音响店、书店、导游指南、药局……
  我倏地停下来,我知道了!
  我慌忙回到导游指南前面,注视那里贴出来的一张海报:〈牧邦江钢琴演奏会〉。
  海报上面,斜斜地贴了一张“中止公演”的纸条。
  “呃!”达尔坦尼安走过来说。“这不是那位钢琴专家么?”
  “身份终于揭晓了。”我详看那名面对钢琴的女性侧脸。“为何至今不知道她是
谁?”
  “警察大概对钢琴不太感兴趣吧!”
  “尽管如此……”
  我把主办的音乐事务所名称和电话号码记下来。
  奇怪得很,像这样有资格贴海报的钢琴家失踪了,为何事务所不报箐?
  如果报警了,新闻媒介当然会报导才是。
  “看来另有内情。”我说。“还是改变行程,到这间音乐事务所看看好了。”
  “到底有什么事?”绷着脸说话的是牧邦江的经理人,五十岁左右。一见就知道是
出不了头的类型。
  “我是音乐学院的学生。”我说。
  年轻的关系,冒充学生也很方便。
  “突然打搅,对不起。”
  这间事务所没有所谓的会客室,在乱七八糟的办公室一角,随便摆着完全变了色的
沙发和小几。
  “我很忙,拜托快一点。”那男人说。
  “我想无论如何都要邀请牧邦江小姐,到我学校来公演一次。”
  “不行。”那男人冷淡地说。“你不知道吗——”
  “演奏会中止的事,我是知道的。”
  “那就好办了。她病啦!生病了,现在不适合谈这个。”
  “很严重的病吗?”
  “不是太严重,很快就会复原的。”不知何故,男人显得慌慌张张的。
  “那就延后一些也行,时间看牧老师的方便——”
  “那么,再看时间好了,可以了吧!我很忙,再见。”
  这样子没法子着手了。
  他为何慌慌张张?
  我没法子,出到外面时,有人喊住。
  “等一下。”
  她是事务所的女职员,年纪相当大的阿姨辈女性。
  “哦?”
  “你是来问牧小姐的事的?”
  “嗯。”
  “你说是音乐学院的学生,真的吗?”
  我迟疑一下,说:“其实是胡诌的。”
  “我就猜到是!你是周刊记者?”
  “不错。”我正经地说。“听说牧小姐失踪了,真不真?”
  “真的哦!刚才你见到的经理人,他是牧小姐的丈夫。”
  “嗬?”这真叫我大吃一惊。
  “牧小姐好像是跟男人私奔去了,因此她丈夫才那样拼命掩饰遇去。”
  “嗬,原来是这样。”
  “你可以写出来哦,那家伙很小气,我最讨厌他。”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说完,我向她挥手告别。
  “已经十二点五十分了。”福尔摩斯说。
  “会不会真的来?”我低声说。
  “我想会的。”
  地库停车场十分安静。
  我和福尔摩斯,夹着一个玛莉·安,即鲁潘变装的冈田君江(很麻烦的说法),站
在车和车之间的昏暗处。
  鲁潘建议“到亮一点的地方没问题”,然而福尔摩斯认为站在太亮的地方反而不自
然,最后大家依从他的意见。
  实际上,鲁潘的扮装的确了不起,虽然没怎样化妆,看起来却和冈田君江一模一样。
  就是有人很清楚她的脸,譬如她丈夫冈田,即使看到了,也肯定在刹那间相信是自
已的妻子。
  四周一片寂静。
  “还有五分钟。”福尔摩斯说,声音像在呢喃一般低沉。七、认错
  “你们回来啦!”
  穿出隧道,不是雪国,而是老样子的第九号楼。
  达尔坦尼安在迎接我们。
  “哎,累死了!”我叹息着,等候福尔摩斯和变装为冈田君江的鲁潘从隧道上来。
  “结果如何?”达尔坦尼安问。
  我摇摇头。“不行。”
  “怎么说?”
  “结果杀人魔积克并没有出现嘛!”鲁潘从隧道飓地跳出来说。“我的变装也徒然
无功。”
  “辛苦啦!”我说。
  福尔摩斯最后嘿一声上来了。他比鲁潘年长些,似乎身手不够他轻盈。
  福尔摩斯一看到达尔坦尼安就问:“有无特别的事发生?”
  “平安无事。”
  “她们呢?”
  福尔摩斯所说的她们,当然是指自称玛莉·安的冈田君江、依莉沙白的牧邦江,凯
塞琳,即门仓丽美,以及玛莉·珍的北山惠子四个人了。
  “她们都安静地入睡了。”达尔坦尼安骨碌碌地旋转手杖。
  “是吗?那还好……”福尔摩斯像松了一口气似的。
  “总之累死了。”我说。“到休息室喝杯茶吧!”
  杀人魔积克指定凌晨一点钟来,我们为慎重起见,等到三点钟,当然筋疲力竭了。
  的确很想睡,但在上床之前,无论如何需要一杯红茶。
  大川一江在休息室等着。
  喝下匆匆泡好的茶后,终于有从死里复活的感觉。
  “说起来,他为什么不出现?”我说。
  “我正在想这个。”福尔摩斯又显得忐忑不安。
  “是不是被他识破变装的事?”
  达尔坦尼安的请使鲁潘气忿不平。
  “绝对不会被识政的!”他反驳。
  “我也认为不会。”福尔摩斯点点头。“如果来到近距离窥望还有可能,可是没有
任何人接近可以识破的距离呀!”
  “大概对方只是胆虚了。”
  “是吗?”福尔摩斯侧侧头。“可是,那种凶手通常自我表现欲很强,而且自信过
剩。怎会在没有靠近我们之前胆虚呢?”
  “那才叫人担心嘛!”我说。“换句话说,目的是为了诱骗我们出去。”
  “不错。”福尔摩斯点头。“可是又没事发生,奇妙得很,叫人真不明白。”
  “对方会不会迷路了?”达尔坦尼安说。
  这时,朝田走了进来。
  他已听说积克没出现的事,自然知道无法得回白川美子和北山美保二人了。
  “很担心吧!”我站起来,上前搭住朝田的肩膀。
  “不,她一定没事的。”朝田挤出笑脸:“美女肯定有救——大部分电影都是这
样。”
  “我们也尽全力了。”福尔摩斯说。“总之,现在先睡觉,然后再行动。”
  我对一江说。“一江,如果积克再来电话就糟了,回家去吧!”
  “是。不过,若是不在家时打来,也许录音下来了。”
  “现在只好等对方的联络啦!”朝田用轻松的调子说。
  “那可不一定。”
  福尔摩斯的话,叫所有人面面相觑。
  “福尔摩斯,你有什么想法不成?”
  我的问题使他额上的皱纹加深,福尔摩斯吞吞吐吐地说:“也说不上是想法,只
是……”
  “有什么使你耿耿于怀?”
  “嗯,想法还没整理到可以说出来的地步,等我睡觉时好好想一想吧!”
  福尔摩斯比平时更用力地握住他的烟斗。他自己大概没有意识到吧!
  仿佛掌握到什么,却又找不到结果。这种时侯,不要随便告诉旁人的好。
  福尔摩斯和达尔坦尼安各自退回房间后,朝田说:
  “我可以做点什么吗?”
  “我明白你的心情……”说着,我突然想起。“对了,我太粗心啦!”
  “什么事?”
  “惠子的丈夫北山哟!不仅美子,连小美保也被绑架……”
  “对,他一定大受冲击了。”
  “大概是的。”我点点头。“我去见他的话,搞不好怀疑到我头上来,但实在有必
要去探听他的倩形。”
  “交给我吧!”朝田即刻说。“我会做得很顺利的。”
  情人被绑架了,他想做点什么,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好。不过,多多小心哦!”我说。
  我和大川一江两人再度穿过隧道,离开第九号楼,回到自己的公馆去。
  由一江负责开车,我一坐在车上已经睡着了。
  梦中,白川美子的脸蒙胧地浮现。不,我很快忘了那是梦,只记得美子出现的事。
  电影上,美女通常不会死。电影,对,电影就是这样。
  电影……电影……不知何故,那个字眼在我脑海中不停地盘旋。
  “几点了?”早野恭子有点惊慌地说。
  冈田仍然昏昏欲睡。
  可不是吗?已经过了半夜十二时了。
  对于一大早就要上班的受薪职员来说,本来这就是应该熟睡的时间才是。
  “嗯……”
  冈田揉揉眼睛,从床上伸手去拿床头几上的腕表。他在微暗中凝目去看数字。
  “喂,已经凌晨两点啦!”冈田坐起来,甩甩头。“我不得不走了,明天要回公
司。”
  “我无所谓。”早野恭子趴着爬过来。“哎,在这儿过夜好不好?”
  冈田光治和早野恭子,下班后约好碰头时间,一起走进这间酒店。本来打算缠绵一
番就立刻离开,结果纠缠到现在。
  “不行啊!”冈田一口拒绝了。
  恭子哼地背向冈田,蜷起身体。冈田觉得说得太冷酷无情了些,于是轻轻抚摸她的
肩膀说:
  “你要谅解我呀!现在不是时候,是不是?”
  恭子咬紧嘴唇,眼泪沿着脸腮掉下,冈田完全没察觉到。
  “君江那厮变成那个样子,很多人说我闲话。我和你的事,在公司内也传出谣言了,
你知道吧!”冈田轻轻摇晃恭子的裸肩。“如果在这种时候,被人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你想会怎样?因此我们必须谨慎才行。”
  恭子用泪眼注视房间的黑暗一角。
  “我当然爱你。”冈田接下去说。“可是君江入院了,我总不能就这样任意地跟她
分手吧,是不?别人会说我无人情。等君江复原回来了,我会好好的弄清楚一切,真
的。”
  恭子不让冈田发现,悄悄用手背抹掉眼泪。然后慢慢坐起来说:“我先去淋花洒。”
  下床走向浴室时,恭子从背后的动静知悉,冈田已经松了一口气。
  恭子觉得虚空。
  她将身体沐浴在热花洒中,希望藉此忘掉一切。
  冈田提出妻子入院的事,只不过是借口而已,恭子早就察觉了。
  在君江自称玛莉什么的人院之前,恭子和冈田的关系已在持续。那时冈田就三番四
次地说:
  “君江很神经质,如果突然提出分手的事,她可能会神经病。我会让她逐步地知道,
忍耐忍耐吧!”
  当君江真的入院时,他又说在她病情恶劣期间,不能刺激她。
  对冈田而言,他和恭子之间的偷情终究是一场游戏,恭子了解这一点。
  恭子所期望的是万一——也许接近不可能——冈田对自己有“诚意”。
  可是,看来是一场虚空
  莽子停了花洒,用毛巾擦了脸,窥视镜中的自己。已经不流泪了,眼睹有点红,但
不至于看出她哭过。
  那样比较好,恭子不想让冈田知道自己哭过。
  “怎样?舒畅了吧!”
  出去时,冈田坐在床上抽烟说。
  “嗯。”恭子微笑。“你也冲冲花洒如何?反正醒了。”
  “也好。”冈田把烟蒂揉熄在烟灰盅里,伸个懒腰。
  “我马上好,等我一下。”
  “嗯。”
  恭子等冈田走进浴室后,急急更衣。
  一阵花洒声传来。恭子一个人离开房间。
  出到酒店外面时,恭子停下来回头看。
  她觉得离开的好,这样子了结关系也好。
  痛苦的只是自己,冈田完全不当一回事。
  烦恼是虚空的。恭子迈步往前。
  寂静的小巷,这里连计程车也不来,先出到大马路再说。
  恭子突然停步。
  有人追上来,脚步快得出奇。
  是冈田。除了他还有谁?
  恭子转过身来。眼前有个黑影。她一心以为是冈田。
  好高兴,他追上来了。毕竟他是爱我的。
  “我——”
  恭子想说什么。但在她说话之前,一把利刃往横一切,把她的喉咙切断了。
  “恭子吗?”
  正在冲花洒的冈田,仿佛听见关门的声音,于是这样问。
  可是,没有回音。
  “心理作用吧……”他喃喃自语,又从头淋花洒。
  老实说,他对恭子开始厌倦了,也许是分手的时候。
  冈田是情场老将,女人专家。
  外表看不出来——正是他最大的武器。
  当然不能表示讨厌女人,否则女人不会靠近他。
  他对女性温柔体贴,但不是花花公子。他是认真的丈夫。
  女人最心许的就是这一型的男人。即使是婚外情,女方也相信自己是他唯一偷情的
对象。
  靠着这一招,冈田已经和好几个女人有过婚外情,当然君江不可能知道那些事。
  冈田绝不讨厌君江,他当她是“老婆”来爱,从来无意分手。
  现在冈田确实有点头痛,盖因君江突然自称另外一个名字。
  想到就这样一生负担君江的住院费时,心情就沉重起来。当然,她也不是没有复原
的可能性。
  不过,冈田绝不是正人君子。反正目前君江住院,不必照顾她,不如充分利用这个
机会风流。
  妻子住院的事引来女人的同倩,只要善加利用的话,可以多交一两个新情人。
  早野恭子有点难应付,因她看透了冈田的心。
  冈田想,不如跟她分手,改换另一个比较呆、不会太过投入的女人为妙。
  可是,现在恭子还是倩人。
  冈田停止花洒,用浴巾擦头发,然后抹干身体。再用毛巾裹住腰际,打开浴室的门。
  “恭子——”
  房里不见恭子的人影,她的浴巾扔在地上。怎么回事?难道先走了?怎会这样——
  他在房间走来走去,躲在门后的人飓地伸出手来。
  那人的手上拿着套圈的绳。
  绳圈唰地从冈田的头落到肩膀,然后使劲一拉,勒紧了。
  “啊——”
  冈田想说什么,可是说不出来,绳圈越勒越紧,已经隔断了空气的流通。八、姐妹
  醒来时,太阳已经高升。
  “早安。”
  不知一江是怎么知道我醒来的,她如往常一样站在我床边。
  “早……”我打哈欠。“我想不早了吧!”
  “中午一点钟了。”一江说。
  “一点?哦,我好会睡。”我甩甩头。
  “要不要拿早餐进来?”
  “在床上吃?也好。也许偶尔在床上用餐也是好事。”
  “那我马上拿来。”
  “替我拉开窗帘好吗?”
  “好的。”
  一江拉开窗帘时,卧室满是阳光,十分眩目。
  “达尔坦尼安先生来啦。”出卧室之前,一江说。
  “哦,他起得好早哇!昨晚差不多同时间休息,我都没睡够。”
  “请他到起居室去等吗?”
  “也好,就这么办。”
  我坐起来,双手使劲伸往天花板,作个深呼吸。
  “天气真好……”我眯起眼往眩目的户外方向看,喃喃地说。
  蓦地依稀看到窗口有个黑影,窗口唰地打开。
  “正义的朋友,我来也!”
  飓地轻盈而跳进来的,当然是——
  “达尔坦尼安!”我慌忙把毯子拉到胸前。“怎么私闯淑女的闺房!”
  为免误解,让我补充说明,我是好端端穿着睡袍的。只是睡袍有点透明,可见肌肤。
  “战情危急时,身为司令官的,即使在沐浴中也有必要发出指示。”达尔坦尼安一
本正经地行个礼。“下次我会直闯浴室的。”
  “我一定拿水浇你!”我笑道。“对了,有何急事?还是早上——不,中午了?”
  “有件非通报不可的事。”达尔坦尼安走过来。“昨晚又有人遇害了。”
  我的困意一下子不翼而飞。
  “谁被杀了?”
  “那就不可思议了。不是那四个人。”
  “怎么说?完全不相干的人?”
  “早野恭子,被利刃切断喉咙,那是积克的杀人手法。”
  “早野——”我拼命启动尚末全开的脑袋引擎。
  “啊,她是冈田光治的——”
  “情妇。”
  “果然是他的情妇?”
  “她一个人离开酒店不久就被杀了。凶手的线索全无。”
  “早野恭子被杀了。”我点点头。“可是,为什么杀她?”
  “大概是他不能对那四个下手的关系吧!”
  “这点有道理。可是,竟然杀害其他人的话……”
  我摇摇头。“冈田怎么说?”
  “他死了。”达尔坦尼安直接地说。
  “你说什么?”我不由反问。
  “他在酒店房间的浴室吊颈了。”
  “冈田吊颈?”
  “警方似乎认为,冈田是杀了早野恭子然后自杀的。”
  “不可能的!冈田不是那种人!”
  “作出那种看法后,警方乐得轻松嘛!”
  “即使是冈田杀的,也没必要切断她的喉咙那么残忍呀!”
  “说的也是。”
  “冈田自杀……”我混乱起来。“福尔摩斯呢?”
  “他在想事情。昨晚的命案,他当然知道了。”
  这时,一江拿着放早餐的盘子进来,见到达尔坦尼安,瞪大眼睛。
  “哎呀,我就奇怪你跑到哪儿去了!”
  “你想见我吗?”达尔坦尼安咧嘴一笑。
  “快点回去起居室,小姐要用餐。”
  “不拒绝女性的请求,乃是我的座右铭。那么,失陪啦!”
  达尔坦尼安夸张地鞠个躬,走了出去。
  “昨晚的命案,你听说了吧!”一江把盘子摆在床上。“我本来想等你用膳之后才
告诉你的。”
  “谢谢你的一番用心。”我喝了一口咖啡。“有没有绑架者的电话?”
  “没有。”
  “也没有朝田君的消息,那就只好独自行动了。”
  “请多加小心。”一江说。“身体要紧。”
  独处时,我的心情有点下沉。
  两名跟事件有关的人死了。事伴更加峰回路转,背后一定另有内情。
  如果凶手认错人的话……这也是可能的事。
  换句话说,凶手以为早野恭子是冈田君江,结果错杀了。若是这样的话,冈田的死
怎么解释?
  冈田真的是自杀吗?起码凭我见到的印象,他不是那种会自杀的人。
  他甚至是那种转个身,便可坚强地活下去的人。若是自杀的话,应该是早野恭子才
对。
  “这宗案子,用一般方法是解决不了哪!”我喃喃地说。
  冈田和早野恭子的死,不可能跟“杀人魔积克”无关,光是从早野恭子的喉咙被剖
断这点来看,便已了然。
  一般来说,用利刃剖断喉咙的事,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
  看到自称安妮的三原讶子被杀的手法,其他人模仿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可以说
机会极小吧!
  若是同一名凶手,为何选择早野恭子做受害人呢?
  然后,冈田为什么会死呢?
  假设冈田也是被杀的话,理由何在?他是否看到了什么?抑或另有我们不知道的情
由?
  我不是福尔摩斯,不得不承认我已陷入五里雾中。
  绑架白川美子、北山美保的人是谁?
  从歹人说出玛莉·安的名字来看,可以想到是“积克”所为。另一方面,早野恭子
却被杀了。
  会否是由于玛莉和我们在一起,所以积克变更狙击对象?
  早野恭子是在离开酒店后被杀的,由此不妨推断,凶手一直跟在她和冈田后面了。
  “不懂。”我摇摇头。
  各种假设互相矛盾,到底答紊在哪里?
  我很苦恼。即使苦恼。还是把早餐很快吃光,毕竟我还这么年轻……
  “好极了,我正想见你。”英子一见到我就说。“哎,昨晚是不是又有人被杀了?”
  “嗯。”我点点头。“小声点,被人听见会生误会的。”
  “对不起。”英子慌忙环视四周。
  这里是电视台的大堂。
  “来这边吧!”英子先站起来,带我到大堂里头的沙发处。“这里不会引人注目。”
  我环视一下人影不多的大堂。
  “我以为电视台是个更吵闹的地方才是。”
  “摄影棚里面才吵哪!现在时间尚早嘛——凯塞琳怎么样?”
  “她很平安,放心。”
  “是吗?”英子叹息。“因我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关系,她不在时,我总是胡思乱想,
想的都是坏事。”
  “昨晚的莱件,我想是同一个凶手干的。”
  “可是,新闻说凶手自杀了——”
  “警方的说法颇有疑点,不过,我也不敢肯定自已的想法正确就是了。”
  “希望早日捉到凶手就好了。”英子用疲倦的声音说。“凯塞琳不在之后,今天节
目也要重新安排过,我只能一股劲地道歉了。”
  “很不容易哪!”
  “可是,凯塞琳的生命重要嘛!”英子微笑。“如果捉到凶手,凯塞琳做回门仓丽
美的话,我会重新安排日程,让她过回像人样的生活。”
  “大家都这样想就好了。”我说。“我会尽力而为的。”
  “我相信你。对了,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其实是上次听你提起有关雪正美那个女孩的事——”
  我没说下去。英子隔着我的肩膀,察觉到有人过来了。
  “雪正美怎么啦?”有男声说。
  我回头一看,看到一张似曾见过的脸孔。
  “嗨!”龙建一向英子微笑。
  “你好。”英子用僵硬的表情打招呼。
  龙建一在我旁边的椅子咚地坐下。
  “我早到了。”他看看表。“自从上次被凯塞琳要了一招,经理人就罗嗦起来啦!”
  然后看看我。
  “她是谁?新来的艺人?”他问英子。“看她这样子,年纪有点吃亏哦!”
  “英子,这人是不是演出过家庭剧?”我说。“不久前我看过。他很适合演痴呆老
人的角色!”
  龙建一呆了一下,然后笑起来。
  “槽糕!失礼了!她真是艺人?”
  “这位是铃本芳子小姐。”
  “心理顾问。”我说。
  “嗬,那是医生喽!”
  “可以这么说。”
  “这么漂亮的医生,我很乐意接受诊症咧!”
  “油腔滑调的都是怪人哦!”
  所谓的明星就是靠嘴巴吃饭的吧!这种自信过剩之处,即是魅力所在,但同时也令
人觉得厌烦。无论如何,这就是明星了。
  “刚才你是否说雪正美什么的?”我问。
  “你们好像在说她嘛!”
  “我要找她,找想见她。”
  “嗬?见一名消失了的偶像干什么?”
  “纯粹是研究上的兴趣。”
  “是吗?我大概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
  建一的话叫英子大吃一惊。
  “你怎知道的?”
  “偶然知道的啦!不久以前——已经两、三个月前了吧!拍一郎电视剧时,去到一
个脏兮兮的公寓街拍外景,一间公寓二楼的窗口打开了,有个女人出来晒衣眼。我随意
瞄了一眼,发现一张在哪儿见过的脸。”
  “她是——”
  “嗯。她是雪正美,肯定没错。”建一点点头。“对方跟我打个照面,四目相投时,
她也吓了一跳似的,马上退回屋内去了。”
  “那是什么地方?”我问。
  “什么地方嘛……”建一皱皱眉。“那天我是坐车去的——啊,对了!喂!”
  建一扬扬手,一名穿西装的男人奔过来。
  “我的经理人!”建一说。“喂,上次我们拍外景是什么地方?”
  “什么外景?”
  “我演一名认真的员工,去上夜学,跟学校女教师谈恋爱那部戏——”
  他演的角色完全不同本人形象哪!我想。
  “查一查才知道。”
  “那就马上查吧!”建一说。
  这就是大明星的说话方式呀!我很佩服。
  的确,龙建一的形容没错,那是一幢破烂的公寓。
  也许形容为快要坏了更恰当,万一有地震的话,公寓肯定倒塌掉。
  公寓名称不明,因为招牌上的字完全消失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姑在公寓门口时,一名背小孩的女人,带着疲倦的脸容走出来。
  “对不起”我喊住她。“这里有没有一位姓雪的人?”
  “姓雪的?不知道。现在这里只住了三户人家。”
  “年轻女人,我想是两个人住在一起。”
  “哦,那大概是二楼的山田小姐吧!”
  “山田?”
  雪和山田有很大的分别,但我决定上去看看再说。
  我睬着吱吱嘎嘎响的楼梯上到二楼,昏暗的走廓两边各别并排着三道门。
  山田的名牌看起来还很新,我敲敲门。
  “哪一位?”
  隔了一会,从里面传来年轻的女声。
  “有点事想请教一下。”
  我这样说了,房门开了一条缝。
  一双探索的眼睛从隙缝间窥望我。
  “你是哪位?”
  “我叫铃本芳子。你是——雪正美小姐?”
  女孩突然生气地瞪着我。
  “果然是这样!”
  “啊?”
  “你是周刊记者?还是电视访问员?”
  “我是——”
  “灿烂的过去和落魄的现在,没得比较了!开什么玩笑?”
  她盛气凌人地说。
  “等一下!我不是那些人!”
  “别骗我了!回去吧!我们和从前的生活早已绝缘了!”
  就在这时,里头有声音喊
  “裕美!是不是有客人?”
  裕美……那么说,这女孩是妹妹了。
  “姐姐!你进去里头嘛!”
  “不行呀,裕美,不要让客人一直站在门口。”
  出来的是个脸色异样地苍白、憔悴不堪的女人。
  若她就是雪正美的话,应该才二十或二十一岁左右,可是眼前的她怎么看也有二十
四、五的模样了。
  不过,在她脸上的确有英子给我看的照片的影子。
  “你是雪正美小姐吧!”我说。“我是英子的朋友。”
  一说出英子的名字时,正美的脸立刻浮现开朗的笑容。
  “哟,好想念她。英子现在怎么样了?来,进来吧!”
  妹妹裕美沉着脸看我,终于无奈地打开大门。
  “打搅啦。”我走进去。
  虽是陈旧的公寓,房间却不小。然而有点潮湿的发霉味道,给人阴沉沉的感觉。
  “突然打搅,真抱歉。”我说。“其实我现在——”
  “我也关心这件事。”雪正美唐突地说。“应该跟英子联络的,下一首新歌还没练
好,还有登台服装的事。我是不是比以前结实了?以前的衣服已经不合穿啦!你说是不
是?裕美。”
  “是。”裕美站在厨房入口说。
  “此外,服装必须配合新歌来设计,这次我想以活泼的感情去唱,以前的歌太灰色
了。我的歌声轻脆,毕竟应该配合明快的歌曲……英子是不是这洋说?”
  我瞥一眼裕美,裕美用悲哀的眼神看着我。
  “对,我也这样想。”我点点头。
  “好极了!这次肯定成为大热门!一百万张一说不定卖两百万张哪!如果有一百万
也不错了。这样,我就可以搬去高级大厦了。这里嘛,虽然不坏,可是对孩子来说太
过……”
  “孩子?”我不由反问。
  这时,隔门的另一边传来小孩的声音。
  “哎,他在睡午觉,这样子会睡眠不足的呀,一定要我陪在身边才行。失陪一下。”
  “请便。”
  正美站起来,走进里头的房间去了。
  我带着说不出的沉重心情,注视那道紧闭的隔门。
  “请。”
  不知何时,裕美端茶出来了。
  “谢谢。”我说。“你姐姐……一直是……”
  “生产时最严重。”裕美坐下来。“刚才很抱歉,你看起来不像电视台的人。”
  她的语调温和许多。
  “很辛苦吧!你在做事吗?”
  “晚上在酒廊上班,因为白天不放心丢下姐姐和小孩两个……”
  “小孩……有多大了?”
  “一岁半吧!几乎忘了数日子啦!”
  “一岁半——那是正美小姐辞去当歌星的时侯——”
  “应该说是怀孕了不得不辞退吧!姐姐是个神经质的人,若是我倒满不在乎。”裕
美笑一笑。“我记得英子的事,她是好人,现在是不是照顾凯塞琳?”
  “嗯。我正在调查凯塞琳的事。”
  “我听说了,她有点不正常,最好不要让她重蹈姐姐的覆辙。”
  我喝了一口茶,问:“你认识凯塞琳?”
  裕美抬一抬眉头。“我在电视上见过她。”
  “我不是说这个,而是你是否认识她本人。”
  “我怎会认识她?我们跟那个世界已经毫无关系了。”
  “是吗?”
  虽然裕美似乎很累,却很美丽。她的笑容不像她姐姐那么“人工化”,而是极其自
然又坚强的笑脸。
  “你几岁了?”我问。
  “十九。”
  “哦……”
  这女孩不可能憎恨凯塞琳。她是个坚强,而且确定自己的能力的人。
  “其他人知道正美小姐怀孕的事吗?”
  “大概不知道吧!否则一定施加压力了。”
  “施压力?谁呢?”
  裕美不作答。我改变话题。
  “听说你订过婚?”
  “爸妈决定的对象,他本人也是很好的人,如果情况不变的话,我想我二十二、三
岁就会跟他结婚的。自从爸妈失踪后,一切都免谈了啦!”
  “听说你双亲被追债,漏夜逃亡了?”
  “大概已经不在人间了吧!”裕美用开朗的语调说。
  “假如活着的话,应该会出来联络的。”
  我站起来。
  心情十分沉重。我打开隔门,准备向正美说一声再见。正美陪孩子睡,自己也睡着
了。
  我注视那个纯真地打开嘴巴而睡的小男孩的脸。
  我不必问裕美就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那孩子的眉形和鼻子一带,跟龙建一一模一样。九、上电视
  “事情愈来愈奇妙了。”福尔摩斯说。
  在我的别墅吃过晚餐后,我们在起居室喝茶聊天。
  “不是让脑袋休息一下比较好吗?”我说。
  “不,休息够了。”福尔摩斯拿着烟斗,身体慢慢沉入沙发里,“目前有三个人被
杀了。”
  “杀死三原讶子、早野恭子的是同一个凶手——杀人魔积克吧!不过,冈田自杀的
可能性也——”
  “你认为有吗?”
  被他这么一问,我只好答:“我想没有。因为,杀人手法完全不同。”
  “问题就在这里,总是不一致。”福尔摩斯拧拧头,“通常那种歹人很拘泥于细节
才是。”
  “换句话说,他不会满足于杀死一个代替的女人?”
  “若是杀谁都可以的话,没必要特别挑那五个女人吧!再说,那种人经常夸示自己
是凶手。杀人后做成是死者自杀的凶手,称得上是奇妙的智能犯了。”
  “哎,会不会是积克的掩护手法?其实只是想狙击其中一个,为了隐藏那个目的才
连续杀人——”
  “推理小说中常有的手法。”福尔摩斯点点头。“那样的可能性不能说没有。若真
是那种情形的话。意味着凶手和我们一样。非常清楚那些自称积克的受害者——也就是
那几个女人的事了。”
  “看来是这样了。”
  “当然,凶手察觉到也不足为奇,就像我看新闻时留意到一样,假如凶手对积克那
一单案件本来就感兴趣的话。”
  “然后,其中有自己想杀的对象。于是假扮是积克——”
  “妙就妙在这里。”福尔摩斯说。
  “怎么个妙法?”
  “你懂吗?如果凶手为了隐藏自己的杀人动机而利用积克的名字的话,首先必须让
警方和世人知道那件事,就像以前积克所做的,寄挑战书给报馆之类。”
  “说的也是。”
  “可是,实际上呢?警方和新闻传媒都知道他行凶的手法,可是并没有从中联想到
‘杀人魔积克’,对不对?”
  “不错。”我点头。“而且做成是冈田杀的……”
  “等于在做完全相反的事,觉不觉得有蹊跷?”
  “因此你才说不一致,呃!”
  “说不定是比我所想象的更复杂。”
  “还有美子她们被绑架的事,更是目的不明啊!”我甩一甩头。“我想不至于被杀
了吧……”
  这时,一江探脸进来。
  “小姐,朝田先生来了。”
  “来得正好。请他来这儿吧!”我说。
  “大家好。”
  朝田一进来就筋疲力竭似地瘫坐在沙发上。
  “辛苦啦!”我说。“一江,给朝田先生拿点饮料怎么样?”
  “毫无反应。”朝田摇摇头。
  朝田今天一整天去探听北山的情形。
  “毫无反应?他的女儿美保被绑架了哟!”
  “就是嘛!可是他完全不关心。那种人不配做人父亲!”朝田气忿地说。
  “那么,他和平时一样?”
  “嘿。照常去医院,在院氏室做点事倩,开会,傍晚出门,出席医师朋友的宴会。”
  “嗬?然后呢?””
  “你想他去了什么地方?电影院!”
  我皱皱盾头。
  “会不会在电影院交赎金之类的——”
  “我也想到这点,可是根本不是,没有任何人靠近过他。”
  “然后呢?”
  “然后他去酒店用餐,而且,跟女人约好了。”
  “女人?”
  “酒吧的女招待。他们一起晚饭,然后他到那女的酒吧去……我觉得自己像傻瓜,
所以跑回来了。”朝田耸耸肩。“总之,令人感觉到他好像不知道女儿怎样了。”
  我看看福尔摩斯说
  “如何?难道他不知道女儿被掳的事?”
  “即使不知道,可是女儿失踪的话,也应该担心才是。”
  “但他完全漠不关心……”
  “他并不是假装平静,”朝田说,“真的是若无其事哦!那家伙不是人!”
  “冷静点。——你吃过晚饭没?”
  “一想到她,什么也咽不下了。”朝田悲痛地说。顿了一会,小小声说:“不过,
吃一点也好……”
  “对嘛,为了好好应付任何突发事件,必须养足精力才行。”我对一江说:“马上
顶备膳食。”
  “已经预备好了。”一江微笑着说。
  她真是善解人意的人。
  朝田去了饭厅后,又剩下我和福尔摩斯两个。
  “刚刚想过了。”福尔摩斯说。“当前迫切要做的,就是救出白川美子和北山美保
两人。”
  “我知道。可是歹人什么也不通知我们……”
  “也许对方的目的在此。”
  “什么目的?”
  “令我们一直苦等,不敢采取行动。”
  “即是分散我们的力量之意?”
  “这个我也不清楚……”福尔摩斯暧昧地悦:“怎样?有句老话叫‘以毒攻毒’。”
  福尔摩斯说起谚语时,听起来有点怪异。
  “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凶手没有报上‘杀人魔积克’的名字,我们就替他广传‘积克’之名
吧!”
  “啊?”
  “投书给报馆和电视台说,杀死三原讶子和早野恭子的是杀人魔积克。”
  “可是——一定造成大骚动啦!”
  “我的目的就在此。看来积克是个非常怕羞的人。我们且把聚光灯照在他身上。”
  我点点头。
  “有趣!只是这么一来,岂不是所有人都发现五名受害人的事了么?”
  “那个也要发布出去呀!”
  “不要紧吗?”我瞪大眼。“全部住在第九号楼的哦!”
  “紧急时的手段罢了。院方也不想跟新闻界树敌的,也许召开记者招待会也说不
定。”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福尔摩斯。
  “你有什么企图?一定有目的吧!”
  “当然。”福尔摩斯微笑。“我想招待杀人魔积克。”
  白雾飘过。
  黑暗的街道,在煤气灯光淡淡的照耀下,一名穿着裙摆宽阔的古典装女子走着过来。
  背后有脚步声。女人突然伫立,不安地回过头来。
  可是,她看到的只是深沉的黑暗,女人振奋精神,又迈步走。
  黑影无声无息地接近,女人察觉到那个动静,赫然停下来时,已经太迟了。
  黑色斗篷迎风招展。银色匕首在煤气灯光下发出一瞬的闪光。
  “哎呀!”女人发出惨叫声。
  喉咙被割了,何以还会发出惨叫声,的确不可思议接着的瞬间,同围哄然涌起笑声,
摄影棚明亮起来。
  无聊透顶,我连笑也笑不出来。
  第一次知道,电视的摄影棚意外地窄小。下午的所谓漫谈节目,甚至只要有桌子和
椅子就可以进行了。
  前来摄影棚的“临记”,要多少有多少。我在想,到底是些怎样的女性们?
  “今天,我要向各位宣布一个真正具震撼性的消息。”
  主待人是可以当相声的类型。
  “刚才在这里重演的,其实是距今一百年前,在英国的伦敦市郊实际发生的命案!”
  如果这是“重演”的话,积克一定瞪大了眼吧!我想。
  “五名妓女陆续被杀,被利刃刺出内脏。他就是残忍的杀人魔‘积克’,也许大家
多少都知道他的名字吧!接下去是介绍——”
  主待人说到这里时,摄影镜头转向我。
  我也有些紧张。
  “今天的贵宾,犯罪评论家,铃木芳子小姐!”
  连我自己也差点噗嗤而笑,好个犯罪评论家!
  我之所以从铃本改为铃木,盖因我本来是应当住在第九号楼的人,若是被院方的有
关人士看到这个节目就麻烦了。
  至于脸孔方面,我也借助“扮装大王”鲁潘的手,改变了大部分形象。首先不必担
心被思疑。
  “铃木小姐长年以来都在研究杀人鬼积克的个案吧。”
  “是的。”
  “今天来到这里,其实是有一个恐怖的重大发现那是什么事呢?”
  “我是来警告大家的。”我正经地扶好眼镜(我打扮成上了年纪的女教师),一直
盯着电视摄影机。
  “怎么说?”
  “杀人鬼积克复活了!”
  摄影棚内的主归们发出“哇”、“嗬”之类的叫声。
  “换句话说——”
  “这是最近发生的两宗凶杀莱。”
  我把三原讶子、早野恭子命案的新闻剪报做成相框,拿起来转向镜头。
  “原来如此。她们都是喉咙被刀割断致死的吧!”事先已知道的主待人严肃地点点
头。“除此以外,还有积克做案的证据吗?”
  “请看这个。”
  我把三原讶子突然自称“安妮”的小报导出示之后,接着把冈田君江、北山惠子等
人陆续自称别名的事说明一遍。
  “原来如此。还有呢?”
  “请看这个。”
  我把五名真正受害人的名字镶在框内,拿给每一个现场观众看。
  “虽然早野恭子的名字不在这里头,但她是自称玛莉·安的冈田君江的丈夫的情
妇。”
  “还缺的是依莉沙白和凯塞琳吧!”
  “依莉沙自是钢琴家牧邦江女士,另外自称凯塞琳的是——”我照剧本所指示的。
在这里顿一会,作个深呼吸。“女歌屋凯塞琳!”
  摄影棚内哄动起来。
  “这么一来,五个全齐了?”
  “是的。”
  “不可能是巧合吧!”
  “很明显的。这件事意昧着积克已复活,如果不尽快逮捕积克的话……”
  “听说凯塞琳失踪了,搞不好--会不会被杀了?”主持人认真地问。
  能当主持的确有一手。我想。
  “不,她很平安。”
  “这么说,你知道凯塞琳在哪里了?”
  “除了三原讶子外,其他四个全都受到某医院的保护。不过。警方若不尽早察觉这
些命莱是杀人魔积克所为的话,她们四个永远有生命危险。我是为了申诉这件事而来这
儿的。”我强调。
  作为外行人的首次演出,我的演技算相当出色了。
  “好的。这是非常惊人的大新闻,广告之后还会继续,我想请教警方人员的意见。
那么,广告——”
  话没说完,突然背后出现一名穿黑斗篷、手中挥刀的男人。
  这个也在剧本内。
  可是——
  “危险!”
  随着尖锐的叫声,空中像风一股飞来一道人影。我立刻领悟到是怎么回事,喊道:
  “不行,达尔坦尼安!”
  太迟了,达尔坦尼安就像跳弹床一般,从我头上翻筋斗而过,降落在我背后那个穿
斗篷的演员旁边,同时传来飓地划破天空的声响。
  他成功了!
  我没有闭起眼睛。
  穿斗篷的男人上衣的钮扣被扯掉了。接着斗篷被劈为
  两半,轻飘飘地掉下,然后是长裤倏地溜到脚畔摄影棚内的主妇们发出喜悦的怪叫
声。
  “这件衣服做得不好!”
  达尔坦尼安淡淡地悦着,然后转向电视摄影机,露出迷人的招牌笑容:
  “你做得太过分了!”
  即使被我瞪着。达尔坦尼安依然气定神闲地说:“可是。大家都很开心呀!”
  “但是……”
  “别担心——对了,反应怎么样?”
  我们坐在电视台的大堂。
  针对那个节目,警方尚未作出评论。这是一个讲究面子的世界,大概警方不能轻易
接纳外行人的指点吧!
  “嗬!”那个节目的制作人满脸通红地奔过来。“不得了!好厉害的反应,报馆方
面也一窝蜂的来查询了!”
  “好极了!等于达到目的啦!”我松一口气。
  “还有,电视台当局也准备立刻制作特别节目。”
  “还要做一次吗?”我吃惊地问。
  “在这里做的话,不算有‘料’。”
  怎样才算有“料”?但我没说出口。
  “那么,在哪儿——”
  “酒店呀!我们租下K酒店的大宴会场,召开‘杀人魔复活’大感恩派对’!”
  “大感恩派对?”
  “不,名字另外好好想过,搞得更出色、更排场!化装派对,怎么样?”
  “化成什么装?”
  “就是积克当时的打扮呀!男的是英国绅士作风,女的是古典长裙。音乐是维也纳
华尔兹之类——”
  “在伦敦,怎会有维也纳华尔兹?”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都在欧洲,音乐都差不多啦!”
  电视台的人对事物的认识只有这个程度,如果引起国际摩擦也不是没道理的。
  “可是——到底做些什么?”
  “当然是期待杀人魔积克的出现了。”
  “怎么可能!他怎会跑去电视现场转播的地方?”
  我对他的钦佩超过震惊。我实在跟不上这些人的奇妙想法!
  “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忙。”
  “我帮忙?我只是普通的——”
  “不,那五个人——剩下的四名受害人。你知道她们所住的医院吧?”
  “这个……”
  刚说过我知道了。我不能否认。
  “我想借用她们四个人。”
  这真叫我哑然。
  “你的意思是——让她们四个上电视?”
  “她们是派对的主人哦!服装由我们预备,甚至请凯塞琳高歌一曲、我想是最佳的
宣传了……”
  “对不起。”我郑重地说。“你是说真的吗?万一杀人魔积克混入会场,狙击她们
四个的话,后果会怎样?万一有其他人受害,事情就更严重了。”
  “我们的目的就在这里!杀入犯被逮捕的实况,现场转播!收视率肯定有40%!”
  对方说得十分认真,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可是……”
  “别担心。我们负责在她们四个身边守卫。”
  “尽管如此……你们准备怎样保护她们?”
  “我们全体职员出动!另外大量雇用警卫部署!”
  看来场面更加混乱了。
  “再说——”制作人接下去。“这样一来,警察当然也会出来了。他们是免费的。”
  这就是所谓的如意算盘了。
  “不过,我想积克不会毫不在乎地跑去那种地方的。”我说。
  “他不来也没关系。”
  “啊?”
  “只要能把观众留到最后一分钟就行了,广告赞助商自然欢喜又满意。”
  真是乱七八糟,胡说八道!
  “还有,安排某人演出积克的角色也可以。不过嘛——”制作人飞快地看了达尔坦
尼安一眼。“刚才见识过这位仁兄的本领,也许谁也不敢担当了。”
  “刚才很抱歉,没有事先说明。”
  “没有的事。”制作人摇摇手。“那样更好。对电视这一行来说,突发事件是求之
不得的创意,一秒钟之后会发生什么。连制作这边也不知道,那样造成紧张气氛,转达
给观众是最好不过。”
  是吗?我相当怀疑。
  “总之,我想院方一定不答应的。”我说。
  “那就要看这个了。”他用手指做个环给我看。
  “钱吗?”
  “已经有赞助商出钱了。”
  “那个节目已经有了赞助商?”我吃惊地反问。
  “电影的发行公司。”
  “为什么……”
  “其实嘛,最近有一部描述杀人魔积克的电影要上映,然而内容灰色阴沉,听说搞
不好收藏起来不上映了。他们看了今天的漫谈节目,喜出望外,希望利用这件事来作宣
传。”
  “那是凶杀案哦!”我皱起眉头。“竟然用作电影宣传,太不谨慎了吧!”
  “你的意见很对。”
  我和这种职业的人见面机会不多,可是很明显的留意到大家都拥有某些共通点。
  那就是马上同意对方所说的话。可是,那种同意是一种反射作用,绝不是有责任的
答复。
  “可是,就如你刚才所说的,为了让世人广泛地对积克的可怕行为有认识,必须大
大地做点什么才行。”
  他倒说得很有技巧。
  “那位赞助商叫你们开派对吗?”
  “也不是的,只是负担一部分的费用,这样一来,我们更加要配合一下……”
  我迟疑了。
  福尔摩斯说过,尽量大事宣传的好。
  但他做梦也没想到要开这种派对吧!一旦把那四个人从第九号楼带出来时,危险程
度比现在不知大多少了。
  即使积克真被诱骗出来,而且逮捕了他,这代价可能是有什么人被杀。
  “总之,会场已经租下来了,现在即使拒绝也没用了。一切拜托,这关乎我的饭碗
问题啊!”
  我才不管你的饭碗问题哪!好不容易强忍住没说出来。
  “总之,我现在不能马上作决定——”
  话没说完,我察觉到大堂入口突然骚动起来。
  几十名手拿相机或手提麦克风的男人们,聚成一团,向我们冲锋过来。
  我还来不及发呆,已经被摄影机和麦克风的旋涡吞噬掉……十、悲剧
  看到那名推着吱吱作响的购物车走过来的少女时,英子困惑极了。
  英子对于看过的脸孔能过目不忘这点,很有自信。作为跟随艺人的随从,她必须代
替艺人好好记住每个见面的人。
  世上有许多自命不凡的人,以为对方只要见过自己一次就会记得自己。
  红牌明星经常因睡眠不足而疲倦,工作时对所有人笑脸相对谈笑风生,一旦分手后,
甚至记不起刚才见到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因此,英子必须记住每个见过面的人。
  可是,连英子也无法肯定现在走过来的是不是雪裕美。虽然很像是她,但是——
  若是雪正美的话,无论怎样改变,她有自信认得出来。但是她妹妹的话——而且,
她不应该如此憔悴不堪。
  对方的视线停留在英子身上,有些狐疑地皱皱眉,然后准备走进那幢陈旧的公寓—

  “噢!”她回过头来。“是不是英子?”
  “嗯,你是裕美吧!”英子松一口气。“我从铃本小姐口中问到这里的。”
  “上次来这里的人吗?她很有趣。”
  裕美展露笑颜。没错,她就是雪裕美。
  “正美呢?”
  “我想是在屋里,请上来。”
  裕美率先走进公寓去了。
  英子安心了些,同时带着内疚的心情,跟在裕美背后。
  “我以为你会用水泼我。赶我出去哪!”英子说。
  “为什么?你对姐姐很好嘛!”裕美打开大门,喊一声:“姐姐,有客人。”
  屋里一片宁静。
  “奇怪。进来吧!”裕美窥望一下里头的房间。“噪。她在睡午觉哪!”
  “那就别吵醒她了。”英子说。“我可以在这里等一会么?”
  “当然了,请坐。我来泡茶,没有别的可款客啦!”
  裕美走向厨房去。
  英子悄悄拉开隔门,窥望里头。
  雪正美躺在那里。普通人的话,纵使曾经是正美的忠实拥护,恐怕也认不出她是正
美。
  可是,几乎天天跟她生活在一起的英子,一眼就看得出来。当然,她那消瘦的脸庞。
早已失去昔日偶像的风采了。
  然后,英子看到意想不到的东西。
  铃木芳子只是把这个地点告诉英子而已。
  “裕美。”英子坐在塌塌米上。“那孩子……”
  “姐姐的儿子呀!父亲是谁,一看就懂啦!”
  裕美一面泡茶,一面静静地说。英子愕然。
  “那么——是龙建一的?”
  “详细情形我不知道。我想是一次或两次吧,等于强暴一样。”
  “啊!”英于说不出话来。
  “姐姐太天真了,说不定是被龙建一的花言巧语欺骗了。遇到那种花花公子,姐姐
等于小女孩啦!”
  确实如此。
  而且一旦成了年轻的大牌明星时,现实生活经常受监视,过的是只有在歌词和戏剧
中谈恋爱的不正常日子。
  只有“恋爱”的梦幻形象在她们心中膨胀,消灭了现实中恋爱的残酷和危险性。
  于是悲剧从中产生。
  裕美泡好茶,在前面坐下时。英子两手就地向她叩头。
  “我做了一件歉疚的事,假如我好好跟着她……”
  “不要这样,我们并没有恨你。”裕美慌忙捉住英子的手。“而且,你也不能一天
二十四小时紧紧跟着姐姐嘛!”
  “尽管如此……龙建一太过分了!”
  “连他也不知道呀!他做梦也想不到,姐姐为他生了孩子。”
  “干嘛不去找他算帐?只要看到小孩的脸,任谁都一眼看出是龙建一的孩子的!”
  “长得如此像他,也是最近几个月的事。”裕美微笑。
  “以前并不怎么像他,如果真的去了,谁会理睬?”
  听她这么一说,英子也答不上来了。
  裕美改变话题。
  “现在你也很麻烦吧!那叫凯塞琳的女孩——”
  “嘿,万一连她也有不幸的话,我打算跟这一行绝缘啦!”英子说。
  “我听说要开什么电视派对似的。”
  “嘿。”英子点点头。“铃本小姐说,与其一直等候。不如冒一点点危险,一下子
解决的好……”
  “好可怕的事,一百年前的杀人鬼竟然在现代复活了。”
  “的确令人难以置信,却真是事实。但愿凯塞琳平安无事就好了。”
  “我认为她很有才华。”裕美说。
  英子听了微笑起来。
  “你也是。”
  “我?”裕美困惑了。“我怎么啦?”
  “我今天不单只是为了看看你而来。”英子说。“把你变给我好吗?”
  “把我交给你?”
  “嗯,你想不想出道当歌星?”
  英子的话叫裕美哑然。
  “我出道当歌星?”她反问。
  “我记得你时常哼正美的歌。老实说,你唱得比她更好。”
  “且慢,那是——”
  “我知道,你很憎恨干这一行。这个世界使你姐姐变成那个样子,不过,唱大家所
喜爱的歌,绝对不是错事。”
  裕美露出平和的笑颜。
  “你所说的我很了解。”她点点头。“可是——毕竟是不可能的。”
  “你姐姐的住院费,我会叫社长出。相信我,我说到一定做到。”英子探前身体说。
  “怎会有如此憔悴的偶像?”裕美笑了。
  “就以这次的派对作为出道地点。如何?”
  “那个杀人魔积克的派对?”
  “对,收视率肯定高,而且受瞩目。凯塞琳也会出席,我会一起介绍你们。我绝不
是为了赎罪才这样做,我相信你有那种才华,而且也拥有魅力。”
  “那是下星期的事——不是只有三天了么?”
  “你可以不唱歌,只要介绍你是雪正美的妹妹,肯定吸引人。”
  裕美一脸不太起劲的样子。
  “英子,你也真好事。”
  “只要你答应的话,我负责说服社长去,社长也从心底觉得对不起正美的,所以,
他一定肯帮忙。拜托,考虑一下好不好?”
  裕美沉默片刻,与其说在考虑,不如说她在出神地等候什么。
  “英子。”裕美安静地开口了。“我累了,晚上做事,白天照料这样的一个家。我
不能放下姐姐和小孩不理。我并没有野心。这点你该知道吧!”
  “嗯。”
  “我和姐姐不同,她一心想成名,她憧憬做明星。我呢?如果接受你的建议的话,
乃是为了钱。我想让大家过得舒服一点,安心一点。”
  英子不说话,那些话隐隐渗现裕美所度过的辛酸日子。
  “只是——不晓得姐姐怎么想?”裕美站起来。“要不要叫醒她?白天睡太多,孩
子晚上反而睡不着啦!”
  她拉开隔门,走进里头。
  “姐姐,起身啦,英子来啦!——姐姐,姐——”
  突然,她的话中断了。
  气氛不太寻常。英子坐起身时,裕美匍匐着爬出来了。
  “救护车——叫救护车!”她大声喊。“没有呼吸了!两个都没有——快!快叫救
护车!”
  英子愕然站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女人紧逼着说。
  两人在咖啡室隔着一张桌子说话。女人的语气满有魄力。于是有紧紧追逼之感。
  “等一下嘛!我并没有——”
  “你不是说你太太跟男人跑了么?原来是胡说八道。”
  “不,我以为是真的嘛,她是自己消失了的。”
  “那她为何住进那间医院去了?”
  被逼问的男人是牧浩市,钢琴家牧邦江的丈夫兼经理人。
  他本来就有一副不开心的脸,现在更加闷闷不乐了。
  “我也完全不明白呀!”牧浩市耸耸肩。“警方也保护得很严密,总之,她应该是
被掳去的。因为,医院方面也没有收留她的记录。”
  “怎么回事?”
  “不知道。那种作风古怪的医院。只要有钱,就能把病人放进去的。这种时候,即
使有人揭出内幕,他们可能坚持什么也不知道。”
  “那她之所以住院——”
  “她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自称是什么依莉沙白——”
  “大概她以为自己是杀人魔积克的受害人吧!”
  “就是嘛,所以没跟我有任何联络。”
  女人不理不睬地猛喷烟。
  女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真实年龄谁也不知道。
  “总之,你太太的音乐家生命因此完蛋啦!”
  “可不是吗?除非她复原了又另当别论。”
  “不错。”女人点点头。“还是一句老话,你不能和她分手,对吧?”
  女人用力把烟蒂揉熄了,牧浩市看见她的手势,大吃一惊。
  “冷静一点好不好?我——”
  “好自为之吧!”女人的声音高了八度。“如果是这样,如果是那样——这些话我
听腻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哎,小声点。求求你!”
  “你想挽留我?还是你的饭碗太太重要?清清楚楚地答复吧!”
  这样面对面的问这句话,令牧浩市十分困扰。不,如果这种情形使他困扰的话,应
该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才是。
  “当然是你比较重要了,那还用说!”牧浩市说。“不过,对我们事务所而言,邦
江是金库啊!她不见了的时候,发生好大的骚动,现在又找到了。社长他们在举杯庆祝
洌!当然,我和邦江分手的话,还是可以继续合作的,可是,邦江她是不会答应的呀!”
  “她会提出要跳槽到别的事务所吧!”
  “若是她跳槽了,社长毫无疑问的马上开除我。”
  “说的也是。”女人泰然地说。“那时我就不要你了。”
  “喂!”牧浩市的脸僵硬起来。“何必做得那么绝——”
  “开玩笑!”女人笑说。“你以为谁会真心爱上你?我是想到你能使我成名。这才
跟你交往的。”
  “你——”
  “告诉你。”女人打断他的话。“我现在收学生,做点副业也够吃饭了。不过,我
希望被承认为真正的钢琴家。我要名声,所以才接近你的,这点你该很清楚才是。”
  “那是……事实。”牧浩市不安地看看对方。“可是,你不是说过,最初的目的是
那个,现在你真心的爱我……”
  女人发出轻轻的笑声,牧浩市吞了一口睡液。
  “要我说爱你也可以,除非你能使我取代你太太,捧我为真正的钢琴家啦!”女人
盯着自己的修长手指说:“论才华,我不会输给你太太呀!”
  “我懂了。”牧浩市突然呼一口气说。
  “懂什么?”
  “使你成名的事。我真的做给你看!”
  “好哇!那你太太呢?”
  牧浩市顿了一下,说:
  “她会出席三天后的派对。”
  “你说杀人魔积克的尿对?”
  “不错。当然,谁也不知道杀人魔积克是否真的存在,万一他出现的话……”
  “有警察在埋伏哦!”
  “当然,他们只防止陌生人接近罢了,但是她的丈夫接近的话……”
  女人慢慢点点头。
  “吓人,你倒想得出来。”
  “可不是?”牧浩市咧嘴一笑,他脸上的畏惧表情已经消失无踪。
  “那么,你太太——”
  “被无形杀人鬼干掉了。这是不是绝好的机会?”
  “我同意。”女人点了一支新的烟。
  “对了。”牧浩市想起什么的样子。“你也来吧!”
  “我去那个派对?不危险吗?”
  “你怕杀人鬼?没事的。”牧浩市大笑。“那种东西一定是作出来的,现在的电视
台,什么事都做得出。”
  “说的也是。”
  “要入场很简单,我先替你打打招呼。”牧浩市沉吟一下。“我有个好主意,你来
表演钢琴演奏,怎么样?”
  “我吗?”
  “本来是邦江在会场演奏的,现在由你代替,邦江方面交给我办。”
  “我可以上电视啦!”女人双眼发亮。
  “对嘛,凭你的美貌,马上会给人留下印象,肯定可以收到一两封请你演广告的委
托信。”
  “不错嘛!突然临时加入,不要紧吗?”
  “那就是现场转播的好处。只要做了,就是你的了。”
  “不是牧邦江,而是夏川有美的名字,一举成名。这个行得通吧!”
  夏川有美——无名的钢琴家。
  就因着无名,所以憧憬名声,为了名声而不择手段的女人。
  “可以放心变给我办了吗?”牧浩市说。
  “好吧!”这回夏川有美把烟蒂轻轻压在烟灰盅里。
  “今晚也把我交给你好了。”然后微笑。
  “到底演变成怎样啊!”我叹息连连。
  “福尔摩斯先生一定有什么主意的。”一江安慰地说。
  “不错。”我慢慢啜了一口一江泡的红茶。“说起来,真是危险的赌注。尽管有达
尔坦尼安陪着去……”
  这是我公馆的起居室。
  “杀人魔积克流血派对”(何等糟糕的命名!)迫近了,就在明晚。要是晚饭时间
举行的话,积克可能不出现,因此决定在明晚十点半到深夜为止现场转播。
  “不过,福尔摩斯先生不会做冒险的事吧?”一江说。
  “所谓的名探,当真难以捉摸,不管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出真心话。”
  一江吃吃地笑。
  “失礼了。不过,小姐说出这些话时,总是怪怪的。”
  “是吗?”我无奈地笑了。“总之,我又得扮演毫不起眼的犯罪评论家上电视了。”
  “没法子呀!假如你以真面目示众,肯定太耀眼啦!”
  “哟,奉承的话不像是你会说的。总而言之,你要很技巧的把福尔摩斯他们带出隧
道,准时抵达会场哦!”
  “是,我一定做到。”
  这种时候,没有比一江更能信赖的人了。
  “接受电视访问时,医院的人全都吓呆啦!”
  “说的也是。在他们不知不觉中,住院人数增加了嘛!”
  “不过,为了不让他们知道隧道的事,福尔摩斯和达尔坦尼安也要化装一番才行。”
  “他们说要带罗宾汉去哪!”
  罗宾汉人如其名,乃是弓箭高手。的确,在宽敞的地方,遇到非马上赶到不可的情
形时,有他在会方便得多。
  “她们四个准备得怎样?”我问。
  “今天电视台的人进去第九号楼,替她们试穿服装了。”
  “在抵达酒店之前,电视台的人会严密保护她们。问题是到了派对会场以后……”
  “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对……我也预测不到。”我喃喃地悦。
  “如果方便的话——”一江有点顾忌地说。“请把这个带在身上。”
  “什么东西?”
  一江递给我的,是一支古董原子笔。我拿来看,发觉出奇的重。
  “重甸甸的。”
  “那是单发的手枪。”
  我瞪大眼睛。原来笔的轴部伸长了,可以容纳一发子弹。
  “把笔头拉出来,子弹就射出去了,必须在一米左右的近距离才有威力。这是子弹,
共有三发。”一江把包在纸巾里的子弹交给我。“有一次我去横滨时,无意中得到手的。
我一直带在身上。”
  “好可怕。万一你不喜欢我的话,会不会请我吃一粒子弹?”
  “怎会呢?”一江文静地微笑。
  她是个不可思议的女孩。
  “令人担心的是美子小姐和小美保。没有歹人的任何联络……”
  “就是嘛——咦,谁呢?”
  玄关的门铃响了。
  一江出去开门,过了一会回来。英子跟在她后面。
  “咦,英子。”我站起来。“见到雪正美了吗?”
  英子的脸色稍微苍白,似乎在想什么的表情。
  “雪正美死了。”英子说。
  “你说什么?”我讶然。“死了?”
  “跟孩子一起室息而死,好像是被枕头之类的东西压往脸闷死的。”
  “即是——被杀?”
  “是的,小孩和母亲都是。我想是先弄死小孩,做母亲的也就失去抵抗力了。”
  “到底是谁——”说到这里,我已恍然。
  “不可能是别人了,”英子说。“龙建一杀的。他趁裕美不在家时造访那幢公寓,
看到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孩,于是——”
  “他怕变成丑闻……可是,太过分了!”
  “警察好像不这么想。认为是强盗的作为什么的,怎会想到是那种事?”英子的语
调激烈起来。
  我的心头燃起怒火。
  “怎么办?”英子盯着我说。
  “明天的派对上作个了结吧!”我点点头。“我会帮你。”。
  “谢谢。不过,我要陪她……”
  英子转过身去时,进来一名令人瞠目的白衣少女,美得令人目眩。“让我来介绍。”
英子说。“明天出道的新人雪裕美。”十一、落幕
  “好!灯光,照到这边来!再过一点,转去舞台方面!”
  声音在回响。
  这是大得令人惊讶的大厅,若要爆满的话,需要聚集相当的人数才行。
  由于还在准各阶段,几乎没什么人进来。
  “那就拜托了,凯塞琳会唱得很好的,昨天我们证实过啦!”
  如此慎重地对制作人说话的,乃是凯塞琳的经理人小村。
  “木村先生。”
  我上前喊。木村停下来,有点狐疑地看着我。
  “是我。”我摘下眼镜。木村吓了一跳,东张西望一下。
  “你好。那个怪人不在吧?”
  他说的是达尔坦尼安,我忍住笑意。
  “我想他还没到,别担心。”
  “是吗?”木村松一口气。“上次他使我的长裤掉下来。我老婆误会我偷情,害我
吃了不少苦头哪!”
  “那真可怜。”
  “说起来……”木村环视大厅。“亏他们想得出这么大的噱头。”
  “而且可以收回成本,真令人难以置信。”
  “广告费是主要财源嘛!尤其是电影,如何有效地运用,正是发行公司显本领的时
候。”
  “创意是很重要的。”
  “对。我也和凯塞琳一起看过那部电影,觉得平平无奇,顶多适合一些电影狂。如
果这套电影能因此宣传,受大众接受的话,即使花钱也是值得的。”
  他的话引起我的兴趣。
  “刚才你说你和凯塞琳一起看过那部电影,是指那部杀人魔积克的电影吗?”
  “是的,试片招待会。”
  ——试片!
  对了。忽然有什么在我脑海中盘旋。
  “怎么啦?”木村问。
  “没什么……是凯塞琳表示要看的么?”
  “我不满楚,也许英子会知道。”
  “是吗?关于那部片,凯寨琳说了什么?”
  “嗯……好像没特别说什么嘛!”
  “你知道凯塞琳是几时在哪儿看那部试片的吗?”
  “知道。”木村打开记事簿。
  我把日期和地点记下来后,跟木村分手。木村似乎很忙,从大厅小跑步走开了。
  电影。
  我很在意,为何那五个人不约而同地自称是积克的受害者?那五个人是否在某个重
点上有所共通?
  我在英子的记事簿上看到凯塞琳的日程时,发现“试片会”的项目,当时就暗自讶
异。
  我曾经在哪儿听过“试片”这个名词?!
  冈田君江。总算记起来了,我向冈田问起他太太的事时,他说她时常写信应征试片
会招待。
  “原来你在这里。”有声音说。
  朝田走过来。
  “快要到最后阶段了。”
  “只要今天事情有了着落,美子和美保一定可以寻回的。”
  “但愿她们平安无事就好了。”朝田毕竟心有不安。
  随着时间的过去,意味着两人的安全受到威胁。这是朝田不安的原因。
  “可是,福尔摩斯很乐观哦!今早我和他聊过,他说她们两个没事的。”
  “是吗?好,我相信他。”
  “不错,福尔摩斯一定有他的看法才会这洋说的。对了。”我把刚才木村所给我的
条子拿给朝田看。“请你马上查一查,她们有没有在这一天、这个地方看过电影的试
片。”
  “电影试片?”
  “就是今天派对的赞助商所提供的作品。我想那五个人会不会在试片会上碰过头,
起码凯塞琳去看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杀人魔积克’的电影吧!”
  “对。查查其余四个人的事,一知道就联络我。”
  “我马上去查。”
  “对不起,我知道你很担心美子的事。”
  “还是做点什么比较好,可以解解闷。”朝田微笑着,快步走了出去。
  对调进来的是穿燕尾服,像是酒店人员的男人,他向我走过来。
  “对不起,你是前来申请布置结婚典礼的人吧!”
  “不是。”我摇摇头。“咦,你不是达尔坦尼安吗?”
  “怎样?相不相称?”
  达尔坦尼安神气地转了一个圈给我看,这套服装的确非常适合他。
  “非常好。可是——你没带剑么?”
  他从内袋掏出一把三十公分左右的短棒,飓地挥动一下。
  “这是最新款的。”
  飓一声,短悸伸展为细长的剑。
  “喂!收起来呀!”我慌忙说。“许多电视台的职员会来的。”
  说着,我伸手摸一摸皮外套的胸袋。
  一江送给我的原子笔型手枪插在那里。
  虽然不可能走火,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没装上子弹。
  派对开始以后才装也可以吧!
  而且,我希望这种东西派不上用场
  “你来得好早哇!”我说。“福尔摩斯呢?”
  “他在这间酒店订了一个房间,已经在伺机而动了。”
  “那么,房间费用由我来——”
  “别担心,挂进电视台的帐了。他们不会发现的。”
  看来达尔坦尼安相当懂得精打细算。
  “哦,我忘了。”他拍拍额头。
  “什么事?”
  “福尔摩斯叫我来叫你的。”
  “这么重要的事也忘了?那我去一趟吧!”
  我们一同走向电梯。
  “那四个人已经离开医院了吗?”
  “应该离开了。我们离开时——当然是从隧道出来的——电视台的人来了,在医院
前面拍摄出发的情形。”
  “一定引起大骚动了。”我说。
  “院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却因镜头没有转向他而生闷气哪!”
  我禁不住笑起来。
  我们在十楼走出电梯。在达尔坦尼安的带领下。走进福尔摩斯在等候的客房。
  “请别客气。”
  虽然不是自己的房间,达尔坦尼安却这样说,然后敲敲门。
  “等着你啦。”一江前来开门。“非常漂亮的房间哦!”
  进去一看,发现是套房。
  电视台很有钱。人慨不介意吧!
  “我刚叫了房间服务送茶上来。”福尔摩斯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喝一杯如何?”
  “心领了。”我在长椅坐下。“不过,不能太过悠闲哦!必须去看看大厅的情形。”
  “那四个人应该上到这十楼来了。”福尔摩斯说。
  “那你是知道才订这间房的吗?”
  “不,电视台的人说的,酒店的人很细心。替我订下同一楼的房间。”
  “那太好了,监视起来不会不方便。”我啜了一口红茶。“可是,为何这么早到?”
  “在事情结束之前,我想作出各方面的检讨。”福尔摩斯说。
  “你认为今天事情可以全部了结?”我问。
  “恐怕是的。”福尔摩斯点点头。“就是为了这样才聚集她们四个来这里。”
  “你是说,积克一定会来?”
  “应该说积克也会来才是。”
  “即是说……还有其他什么人会来?”
  “即使杀死三原讶子、早野恭子的是积克,还是认为做成冈田是自杀的凶手是别人
比较恰当。”
  “不错。”
  “这次的事件——”福尔摩斯调整一下坐姿。“被选为受害人的五个人之间,究竟
有何关连。我们一直不知道,事情就这样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关于这件事——”
  我把试片会的事告诉福尔摩斯。
  “原来如此。那部片名叫做‘黑影’之类的吧?”
  “我想是的。起码凯塞琳之所以变成那样,跟她看过那部电影是有关的。”
  “看来不会错了。”
  “刚才朝田去调查了,假设连被杀的三原讶子也包括在内,五个都看过同一部试片
的话……”
  “意咪着看过试片后,可能刺激她们的潜在意识。”
  “可是……五个都分别成为受害人,似乎不可思议。”
  我沉吟地说。
  “问题就出在这里。”福尔摩斯点点头。“我再重新查查看,第一个自称是积克的
受害人的是三原讶子。”
  “她自称安妮,被杀了。”
  “可是,大家不是同时戚为积克的受害人的呀!”
  “难道跟那个试片会无关?”
  “不,也许因此有关。”福尔摩斯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可是——”
  “对了。”福尔摩斯打断我的话。“这些事件的有关人士,那天全体聚集在这里
吧!”
  “全体吗?”我拿出记事簿。“要不要读给你听?”
  “拜托了。”福尔摩斯点点头。笑容从他脸上消失,取代的是临战战士的严肃。
  “首先是玛莉·安,即冈田君江,她丈夫和丈夫的情人早野恭子已遭杀害。依莉沙
白,即钢琴家牧邦江,她丈夫兼经理人牧浩币也会来。还有,自称凯塞琳的歌星凯塞琳。
原名门仓晌美,她的经理人木村、侍候人英子会到。这里牵连到雪正美事伴,她原是歌
星,因精神失常而消声匿迹。雪正美和小孩一同死去,恐怕是经孩子的父荣龙建一的手
被杀的。龙建一今天应该会出席派对,还有雪正美的妹妹裕美也来。另一个是自称玛莉
·珍的北山惠子,其妹白川美子和女儿美保双双被绑,行踪不明。至于惠子的丈夫北山
会不会来则不详。白川美子的恋人朝田当然会来大概这么多吧!”
  不知同时,福尔摩斯闭上眼睛。当然不是在睡觉。
  我把记录收起来时,福尔摩斯缓缓睁开眼睛。
  “我明白了。”
  “你想今晚会不会又发生命案?”我问。
  “不,不能发生了。”福尔摩斯强硬地说。“我们是为此而到这里来的。”
  “我也在这里。”达尔坦尼安把手贴在胸前。
  “干万别让不相干的人脱裤子哦!”我捉醒他。
  “对不起。”一江过来喊一声。“她们好像刚刚到啦!”
  我们从套房里头打开门缝窥望走廓。
  她们四个全身裹在维多利亚王朝时代的裙子里,在警卫、便衣警探,以及电视台制
作人员的包围下,在走廊上走着。
  “她们分别走进不同的房间,门前有警卫负责戒备哦!”我小声说。
  “好,跟着只要等候派对开始就是了。”福尔摩斯的语调没有了自负,而只有稳重。
  我独自离开福尔摩斯他们的房间,搭电梯下楼去。
  用作派对会场的大厅在一楼。
  由于这间酒店的大堂在二楼,以一般的感觉来说,大厅等于在地下一楼了。
  回到大厅一看,我吓了一大跳。
  我走开并没有太久,大厅却装饰得令人认不出来的华丽。
  灯光的数量增加不止一倍,走进里面时,叫人耀眼不已。
  来回活动的人数也多了不少,几乎全是电视台工作人员,有些在摆设相机,有些在
调整电线。有些在检查麦克风,连旁观的人也看得头晕眼花。
  正当我看呆了时,有人喊:“铃木小姐。”
  铃木是谁?哦,就是我嘛!
  “哎,你好。”
  回头一看,快步跑过来的是制作人。
  “怎样?相当有气派吧!”他得意洋洋地说。
  “嗯,了不起。”我坦率地表示钦佩。“那个正面的银幕是什么?”
  正面舞台的上头,挂着一块白布幕。
  “那是真的银幕哦!”制作人说。“赞助商表示要上映‘黑影’的高潮场面。”
  “上映?那么,里头要弄暗喽。”
  “只有那段时间而已……”
  “不是太危险了吗?黑暗中眼睛监视不来呀!”
  “不过,杀人魔积克自己的故事拍成电影呐!他一定看得入神,不会杀人吧!”
  如此的乐观!我无法生气,简直吓呆了。
  “她们四个平安抵达酒店哦!先到房间休息。地点保密,绝对不会被人知道的。”
  地点保密?我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声说:“整晚的程序如何?”
  “希望你先出场,向观众解说有关积克的一切。”
  “我对他知道得并不详细——”
  “不要紧。反正看的人也不知道,适当地捏造一番好了。”
  情形愈变愈糟糕。
  “然后——”
  “其后是她们四个登场。我们已事先预备好真实受害者的图片,请你依照被杀的顺
序介绍吧!”
  “好的。”
  “还有,到时请尽量夸张来做。”
  “夸张吗?”
  “是的。当然现场的乐队会配合搞起气氛,所以介绍必须有气势才行。”
  “我不是演员呀!”
  “没关系,外行人的表演反而有真实感。请多强调积克的残忍,现在的观众比从前
聪明得多了,一点点事吓不倒他们的。”
  “好。”
  “她们四个会并排坐在舞台上,然后电影发行公司的社长以积克的打扮出现。高歌
一曲。”
  我瞪大眼。
  “杀人魔积克的主题曲吗?”
  “不,一首老歌,叫‘生锈的刀’……”
  “那不是日本歌吗?”
  “没法子呀,他是赞助商嘛!那个社长是卡拉OK狂。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唱一首。”
  我逐渐有绝望的感觉。
  “接下来不会表演舞蹈吧?”
  “不,舞蹈在最后。”
  如果杀人魔积克今晚跑来,我对他不禁同情起来。
  “至于节目的进行,专业上持人会做得很好的,途中会穿插派对宾客的访问……”
  “是吗?”
  “是的。也许让凯塞琳加入唱一首歌……可怜的受害人高歌一曲,一定引来共鸣。”
  随便怎样都好了。
  “我上一下洗手间——”
  “好,待会我把详细的进度表拿给你好了——快要准备食物和饮品啦!”
  制作人奔着走开了,他实在很忙!
  上洗手间只是摆脱的借口,实际上。当我呆立在大厅时,有种被人猛撞的感觉,于
是到外面走走。
  大堂里一片闲散,远离大厅中的喧吵,虽然地方不大,却有沙发并排,早到的人,
以及疲倦的客人都在那里休息。
  有个小女孩独自坐在那里。
  顶多三岁左右……
  我不经意地向她走过去,我把眼镜摘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小女孩也一直看着我。
  “你是……小美?”我说。
  小女孩用劲点点头。
  “原来你在这儿!跟你在一起的姐姐呢?”
  美保听了,倏地站起来,说:“她在那边。”然后噔噔噔开步走。
  我慌忙跟在她后面。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
  “真的?好极了。大家都在担心,正寻找你们哪!”
  美保用一双大眼瞳看着我。说:
  “为什么?”
  再问下去也没用,总之先知道白川美子在那里再说……
  “在这边。”美保走向走廊。
  “去到什么地方?”我问。
  “这边。”美保重复地说。
  美保在一道门前站住。
  “这里吗?”我问,美保默默地点头。
  我打开那道门。十二、黑暗中的声音
  电话响起时,牧浩市吓得差点跳起来。
  “啊,吓我一跳。”他向妻子邦江笑一笑。“突然响起电话,真令人吃惊。”
  他随口掩饰一番,然后拿起话筒。
  “是,我是阿牧。”
  “十分钟后,请下去一楼大厅。”对方快口说。“请多多指教。”然后啪地收线。
  “哎呀,忙死啦!”牧浩市露出一个痉挛似的笑容,对邦江说:“我有点事,马上
回来。”
  当他开门出去时,警卫回头望他一眼。
  “拜托一下,我忘了拿她的耳环上来。”
  坐电梯后,他才松一口气。
  邦江那厮究竟怎么啦?不仅一言不发,跟她说话也不回答。
  刚才在大厅听她弹了一下钢琴,知道她作为钢琴家的本事并没有减退。
  可是,像她这种情况,怎能和她相处下去?
  电梯停在七楼。
  牧浩市走在无人的走廊上。
  今晚的活动相当触目,假如邦江不复原,继续深信自己是什么依莉沙白的话,反而
成为莫大的宣传。
  不管怎么说,现在是宣传的时代,如果没有广告,
  像邦江这洋有才气的钢琴家,也不过只受极少部分的人士欣赏而已。
  为了招揽客人、唱片畅销,必须利用脱离音乐正道的手段才行。
  也许今晚的派对是绝好的机会,牧浩市想……
  他在其中一道门前站往。
  一敲门,大门马上打开。
  “好迟啊!”夏川有美说。“我以为你不来了。”
  “节目的进度比预定的拖慢了。”
  牧浩市走进房内,关上房门。
  “发生什么不顺利的事?”夏川由美皱皱眉说。
  “听说是负责解说角色的女嘉宾没来,制作人脸都青了。”牧浩市坐在椅子上。
“那件裙子很不错嘛!”
  “是吗?”穿长裙的夏川有美转了一圈。“我不太喜欢,不过没时间了。”
  “不,非常适合你。”
  “是吗?”夏川有美喷了一口烟。“现在怎洋了?”
  “没问题,已经开始了,电视现场转播嘛,迟了怎么行?”
  “如果杀人魔积克要来也可以,希望他在我演奏结束才出现。”
  “怎会出现呢?”牧浩市笑着站起来。“喂,你的发饰是不是歪了一点?”
  “是吗?”夏川有美俯身望望木橱上的镜子。“这样子可以了,斜斜地插在头上—
—”
  牧浩市双手掐住有美的脖子,有美瞪大眼睛拼命挣扎。
  牧浩市小看了她的气力,她是钢琴家,手臂和腕力跟男人一样。
  她用高跟鞋的鞋跟用力一踩,牧浩市发出惨叫声。
  他的手力松缓下来,有美挣脱他的手,使出浑身气力猛撞过去。
  牧浩市不中用地跌个人仰马翻。
  “王八!你搞什么鬼?”
  有美涨红了脸,忘了逃跑,一把拿起桌上的烟灰缸,愤怒地喊:“我杀了你——”
  牧浩市站起来,向她走过去。
  “背叛者!”
  有美举起手,她手中是重甸甸的石造烟灰缸。
  烟灰缸当头掷下。隆一声,钝重的反应。牧浩市的额头裂了,鲜血淋漓。
  “啊……”牧浩市呻吟着踉跄后退。
  有美不假思索,再一次殴击。锵一声,然后再来一次。
  牧浩市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倒地不起。
  烟灰缸从有美的手掉落。
  有美哈哈声喘气。
  虽然她有体力,生活却与暴力无缘。看见仰面倒在眼前的牧浩市一动也不动时,她
全身颤抖。
  “不……不要……”
  她喃喃自语,颤惊恐惧地窥视牧浩市的脸。
  牧浩市睁大眼睛,张开嘴巴,一动也不动。头底下的血染红了地毡。
  他死了……我杀了他!
  有美就地跪倒。可是,跟牧浩市的尸首在一起,她可一万个不愿意。
  逃!对,不是我的错,一走了之!
  脑海中没有别的念头。
  她把替换的便服扒成一堆,夹在胁下。鞋子、手袋,所有一切抱在怀里,总之离开
再说。
  她打开门。
  有人站在眼前。
  “我——”有美被对方推回房内。“没什么呀!不是我的错!是他要杀我——”
  她望一望倒地的牧浩市,又把视线拉回来。
  那人走进房间,反手关上房门。
  “你是……”有美瞪大眼睹。
  眼前有一把银光反照的匕首。
  她准备逃。手里的衣服、鞋子、手袋,通通掉在脚畔。
  当她转身想跑时,从背后被人紧紧抱住。
  “不要——”
  她再也说不下去。
  匕首形成一字,割断了夏川有美的喉咙。
  “凯塞琳。”深厚而响亮的声音传遍会场。“实际的她四十三岁。跟丈夫分手后,
和一名运输工人住在一起,拥有三名孩子。”
  聚集在场的人全神贯注地听着。
  “一八八八年九月三十日凌晨一时三十五分的事——”滔滔不绝的语调,淡淡的说
话方式,反而令人觉得魄力十足。
  制作人在大厅一角拍胸口庆幸。
  当他知道那名犯罪评论家到了演出时间却不见踪影时,他吓白了脸。电视现场转播,
不能告诉观众“请等一下”。
  正当束手无策之际,有人毛遂自荐。“如果可以的话,让我试试看。”
  他就是现在说话的男人。
  制作人不认识他,他看来不是演员。也不是广播员,只因他说“我很清楚杀人魔积
克的事”,听起来相当自然,于是交给他试试看。
  结果非常成功。他似乎对积克的事真的了如指掌,手上没有任何资料,可是说得口
若悬河,细节详尽。
  他的语调宛如职业主待人,不知何时,来宾们都停止交头接耳,入神地听他解说。
  “也许他行哪!”制作人喃喃地说。
  这种节目若一切照原订计划进行,可以获得相当的收视率,一旦打乱了计划,当然
有垮台的危险了。
  然而。这样的突发事件,有时会获得出乎意料的收视率,今晚的制作人有那种预感。
  凯塞琳步出舞台前方,灿烂的照明灯照出了穿古典裙的凯塞琳。
  摩登女孩的她,意外地适合古典打扮。
  由于她本来就是受欢迎的歌星,相机的快门和镁光灯快速的闪动。
  话题转到最后一名“受害人”北山惠子身上。
  “玛莉·珍,她是杀人魔积宛的最后牺牲者,也是遭受最残酷的手法杀害的女性。
一八八八年十一月九日,深夜三时半——”
  大厅之中再度鸦雀无声。
  “咦!龙建一!”
  “真的?”
  女孩们的声音当然传进建一耳中。
  但他装作没听见,而且微微侧着脸走路,好让女孩们看见他的侧画。
  “一楼在下面。”经理人说。
  “呃。”连回答也嫌麻烦的语调。
  他们搭电动扶梯下一楼。
  在大堂列阵等候名人或大明星来的摄影师们,哗然集合到扶梯前面。
  龙建一轻轻扬扬手,飒地摆动一下身上的斗篷。
  “已经开始了吗?”
  “现在是电影发行公司的社长在致词。”电视台导播出来迎接他说。
  “凯塞琳也在,做得好看一点。”
  “知道啦!”建一露出笑脸。“我今天心情很好。”
  建一穿过大堂,正要走进会场时,恰好遇见走出来的英子。
  “嗨!”建一嘻嘻地笑。
  “欢迎。”英子平静地说。
  “你还没吃完餐嘛!”
  “够了,剩下的是杯杯碟碟而已。”
  “怎么,不开心呀!我可是心情大好。”
  “那就好。”英子说。“一位老朋友去世了……”
  “哦?我认不认识?”
  “大慨认识的。”英子说。“雪正美。”
  “雪正美?”建一皱起眉头。“她死了?”
  “你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了,那真可怜。”建一摇头叹息。
  “对不起,可以说句评语么?”
  “好哇!以前常在一起工作的伙伴嘛。”
  “她一度在我们事务所,所以我们想做个追悼特辑。”
  “现在马上——?”
  “待会好了,现在太引人注目。”英子说。“当电影播到精彩场面时溜出来,不会
有人知道的。”
  “oK。你来叫我一声吧!”
  说完,建一走进大厅去了。
  舞台上,电影发行公司的社长正准备高歌一曲,可是电视摄影机同一时间转向龙建
一,社长气得噘起嘴巴来。
  “龙建一来了!不愧是千面巨星,那身打扮多特出!”
  主恃人拉着麦克风走上前去,强烈的灯光照在建一身上,摄影机全对准他。
  “那是仿照那年代而特别订制的。”建一故意拢一拢头发。“如果拍杀人魔积克的
电影的话,我可以演出。”
  他向摄影机打个眼色。
  不愧习惯了镜头,一举一动都引人注意。
  “我们想请龙建一先生唱一首歌——”
  “好哇!我想跟凯塞琳两人合唱!”
  涌起一阵掌声。当然大家知道上次发生的不愉快事件。
  “好主意!那就马上准备吧!”
  主持人的话使舞台上站得不耐烦的社长怒目大吼:“我先唱才是!”幸好导播有先
见之明,事先关掉麦克风的键,因此他的声音不会传到电视观众耳中。
  “等一等。”建一扬扬手。“我刚刚到,必须填点肚皮再说。”
  “对对对,那就稍等一会——”
  “就这么办,我还没吃晚饭就来了。”
  建一的话又叫会场众人哗然佛腾起来。
  “这样我终于可以唱啦!”舞台上的社长喜形于色。
  “让各位久等啦!”主待人说。“现在,请大家观赏杀人魔积克的电影‘黑影’的
精彩片段!”
  舞台上的灯光熄了,社长呆呆地站在麦克风前……
  终于回复意识,我用力甩甩头。
  头痛得很厉害,眼睛昏花。我不是被殴,而是嗅到什么药而失去知觉。
  “晤……”我呻吟着,同时睁开眼睛。
  我晕倒在地毡上。
  这是什么房间?不是普通客房。
  对了。我跟着北山美保来到这儿,走进房间的当儿。罩头罩脸被一块布盖下来。
  那块布渗了药物。
  如果这是房间的话,等于跟一楼的大厅同一层了。
  是否会议室之类?抬头一看,折叠起来的长桌子堆积在房间里头。
  我想站起来时才察觉到,为何全身有麻痹之感,原来手脚都被绑住了。
  这样子想动也动不了。
  “糟糕……”
  虽然可以开口,但我倒在相当宽敞的房间深处,距离门口颇远。那道门很厚,即使
大声喊,外面也听不见。
  不妨尝试滚到门边去。当我移动身体时,锵一声被拉住。
  反手绑住的手跪,原来连系在折起的桌脚上。
  这可动弹不得了,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不顾一切地吸一口气,大声喊叫:“救命啊!
来人哪!”
  不是自夸,我属于相当大咦门的人。纵然那是隔音门,只要外面有人在,肯定听见。
  可是毫无反应,只好再来一次。
  “救命啊!杀人哪!强盗哇!色情狂!”
  一旦放声怒吼时,喉咙痛起来了,毕竟我不是歌剧歌手。当我正觉得勉强不来时,
门锁发出咔嚓声响。
  行了!有人听见了。
  我抬起脸来。门打开,进来的是——
  “美子!”我说。“你没事吧!”
  来的是白川美子,她反手关上门,说:
  “对不起,这样对待你,请再忍耐一阵子。”
  “啊?”我大吃一惊。“那么——绑住我是——你?”
  “不错。”美子走过来,看看我手腕和脚腕上的结扣子,点点头说:“这样没问题
了。”
  “美子,你……”
  我终于了解福尔摩斯说美子和美保二人没事的意思。
  “你并不是被绑架了。”
  “是的。”美子安静地点头。“让你们担心,真抱歉。”
  我做梦也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但肯定的是福尔摩斯不知如何早已洞察了一切。
  “打那个恐吓电话来的是——”
  “就是我。”美子说。“我没去赴约,对不起,不过,我反正不准备去的,只要使
你们相信我们被绑就行了。”
  “我服了你。”我说。“那么,朝田君也知道了?”
  “不。”美子摇摇头。“朝田与这件事是无关的。请相信我,他什么也不知道。”
  不可思议。
  即使美子绑住我,她的态度丝毫不变,她庇护朝田的样子也是认真的。
  “美子——可以替我解开这个吗?”
  “对不起,现在不行。”
  “好吧,我不奢望了。”我点点头。“但是,可否让我知道内情?为何这样做?”
  美子瞄了一眼门口方向。
  “也好,现在大厅里应该在上映电影的糟彩片段,我看过了,没啥了不起的片子
嘛!”
  “你和你姐姐——北山惠子一起看的?”
  美子点点头。
  “那么,她们五个全都去看试片了?”我问。
  “不,不是全部。冈田君江、牧邦江、还有凯塞琳……”
  “三原讶子没去?”
  “她是最初看过的人。”
  “最初?”
  “试片有几次,三原讶子是最早看过那部片子的人。”
  “那么说……她们之自称积克的受害人乃是故意的喽!”
  “三原讶子不同。”美子说。“她看过电影后,真的变成安妮,我看了那篇报寻,
这才想起这次的计划。”
  “请告诉我。”我说。
  美子点点头。
  “有一天,我姐夫北山很难得地邀我看电影。他有钱而吝啬,从来不带家人去玩的,
我也没想过他会带我们去什么地方。总之,我和北山夫妇去了,原来是试片会。好像是
他的病人送给他的招待券,想到那正是北山的作风,我不禁笑起来……”
  “姐姐,不要紧吧?”
  美子担心地望看惠子苍白的脸。
  “嗯……对不起,我休息一下就会好。”惠子露出辛苦的表情说。
  她们出到举行试片的大堂外面。
  “怎么啦?”北山走过来。“可以走了吧?”
  “再等一会……”惠子声音微弱地说。
  “那么一部片子就这样子,真糟糕。”北山说。
  美子想说,带人来看这种电影的人才不对,总算忍住了。姐姐神经纤细。最怕看见
残酷的东西。
  这样的姐姐,竟然来看血肉横飞,露出内脏的镜头,后果可想而知。美子对这些镜
头虽然处之泰然,毕竟也皱起眉头。
  以前的电影,只是用回响的悲鸣或照在墙上的影子来表现,最近的电影却活生生地
拍出凄惨的场面来,简直缺乏浪漫。
  “老公,你先回去吧!”惠子对北山说。“小美交给佣人看,我不放心。”
  “你怎么办?”
  “我和美子待会搭电车回去。”
  “是吗?那我先走了。”
  北山很干脆地扬长而去。
  “那是什么态度?”美子气上心头。“怎不踢他一脚飞出去?”
  “算了吧。”惠子乏力地微笑。“楼下有咖啡室,喝点热的……”
  “嗯,能不能站起来?捉住我的肩膀好了,不要紧吧?”
  两人来到大厦的地库一楼。走进宁静的咖啡室。
  “嗜,你们刚才也看过试片吧?”
  一个女人看到美子她们,站起来打招呼。
  “嗯,我姐姐不舒服。”
  “看过试片的人都集合在那边,要不要坐在一起?”
  女人说着,走向柜台,对收银员说:
  “我要打电话,请替我换十个十元辅币——全部。”
  美子和惠子加入围坐里头桌子的女性们。
  “你的脸色好难看,不过,刚刚大家也是这样。请坐……”
  “对不起。”惠子道谢一声。
  “说起来,真是槽糕的电影。”其中一个说。“早知道是这样就不看了……”
  “也有人若无其事哪!”
  “我以为我死掉了。”是年轻的一个用手按住胸口。
  “啊。”美子看着少女。“你不是歌星凯塞琳吗?”
  “是的。”少女有点难为情。“英子叫我不要来看的。如果听她的就好了。”
  她所说的英子,即是刚才去打电话的人。
  “真羞愧,”喝了热柠檬汁,终于回复脸色的惠子叹一口气。“这把年纪了,还怕
电影……”
  “怎会羞愧呢?”年纪最大的一个,有教师气质的女人说——她是钢琴家牧邦汪。
“这表示说,在这里的人都是有人性、拥有纤细感情的人。可以若无其事地看那种片的
人。一定人格有问题。”
  “有人看了就不正常了。”说话的是普通主妇冈田君江。“我看到新闻了,有人自
称是安妮……”
  “她是不是最初的牺牲者?”
  “不是第二个吗?”
  “真不公平。”牧邦江摇摇头。“成为受害人的通常是女人。虽是妓女,大概不是
自甘堕落的,当进贡给男人后,又被男人所杀。假如积克憎恨妓女,不如把那些逼使她
们堕落的男人杀掉算了。男人真是……”
  牧邦江突然停下来。她的语调变成异样的狂热。
  “抱歉,我忍不住!”牧邦江挤出笑脸说。
  蓦地众人都安静下来,气氛一片沉重。
  每个人都若有所思的洋子。突然,传出啜泣声……
  哭的是冈田君江。牧邦江担心地问:
  “怎么啦,对不起。我不应该说那种话。”
  “不。”冈田君江甩甩头。“不是的。”
  其他女人面面相觑。
  “若是有什么苦衷,不妨说说看。”惠子说。“当然,我们不一定帮得上忙……”
  “那么说,你们为了杀死冈田……”我说。
  “是的。”美子点头。“有一个很残忍的故事。有一次,当君江因病住院时,冈田
表示家里脏了,叫君江的妹妹来打扫,然后用暴力强奸了她。她妹妹害怕,不敢告诉任
何人,就这样照冈田所说的话跟他持续了半年关系,后来神经衰弱,自杀了。”
  “啊!”
  “当然,君汪根本猜不到妹妹自杀的原因,不过,在事发之后几天,一封信寄到君
江手里。那是派错地方,转来转去的妹妹的信。看了信,君江才知道真相。”
  “但是……”
  “她太软弱,不敢责问丈夫,而且她丈夫也绝对不会承认的。那段时期,君江也察
觉到丈夫有情妇的事,却没想到是妹妹——”
  “那是真的吗?”
  “嗯。其后君江调查了妹妹的遗物,再向朋友探听一切,证实绝不会错。就在那时,
她去了那个试片会。”
  “于是你们同情她……原来这样。然后她们个别自称是不同的牺牲者。”
  “大家都受尽委曲,吃了男人的苦头。牧邦江知道丈夫在外面有女人,凯塞琳被龙
建一紧紧纠缠,他说如果不听他的,他就叫同行杯葛她,一直威胁恐吓个不停。”
  “啊!”
  “至于我姐姐——那天我才知道的——她爱上一名有妇之夫,而且怀了孕。”
  “那么小美是——”
  “那个人的孩子。北山恐吓说要把她怀孕的事告诉父母,逼她跟他结婚的。所以,
小美并不是北山的孩子。”
  美子说到这里,摇头叹息、。
  “那天偶然的把这些不同的人聚在一起,用句老话,就是绝妙的配合了。大家商量
的结果是,首先不能饶恕冈田,不如同心合力,杀了冈田……”
  “但是何必非要杀他……”
  “还加上早野恭子的事。她也很痛苦,冈田已经对她厌倦了。我们充分检讨过,又
再悄悄集合,商量了多遍才有这样的决定。”
  “原来如此。”
  “杀人魔积克的电影成为契机,加上牧邦汪出的主意,也许称作缘分吧!那样子全
体住进那个病楼,也在考虑之内。”
  “你指第九号病楼?”
  “噢,牧小姐听别人提起的,只是不知道从那里出入。不过由于她被你们掳去,所
以得悉隧道的地点。”
  “那一晚——”
  “很对不起达尔坦尼安。牧小姐向鲁潘坦言内情,获得他大大同情,于是出力帮忙。
他杷病楼好几名女性变装,做成她们四个的模样。”
  “然后你们从隧道跑出去?”
  “我们杀了冈田,做成他是自杀的。我们没有后悔。他等于自食其果。”
  “可是,早野恭子呢?还有三原讶子——”
  “那就不清楚了。”美子说。“她们的事跟我们无关。我觉得不安。同时也担心小
美的安危,所以双双躲起来。”
  “那是别的杀人犯干的喽!”
  “是的。我们达到目的,觉得可以回复本来了,而且想捉那个杀人的积克——就在
这时,传出策划派对这个消息。我想是好机会。”
  怎会这样!换句话说,我们等于在第九号病楼,提供了她们四个的不在场证明。
  “那——为什么绑住我?”我问。
  “我们要亲手捉积克,否则我们等于杀了三个人了。”
  “我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
  “对不起,我想很快就有结果的了,再忍耐一阵子好了。”美子走向门口。“请等
一会吧!”
  说着,她打开门。
  眼前有个穿黑斗篷的男人——
  “危险!”我喊。
  美子倏地退后的同时,银色利刃掠过,美子扬声惊呼。
  美子咚地倒下,胁腹有血扩散。用斗篷藏起半边脸的男人,手里握刀,向我逼近。
  “什么人。快来呀!”我喊。
  那人抡起刀。
  飓一声,男人踉跄后退。
  “没事了!”
  冲进来的是达尔坦尼安!
  他掷出的剑,刺在男人的手臂上。男人拔出剑丢掉,冲出房间。
  “不要紧吧!”。
  达尔坦尼安捡起剑,挥了两下,替我切断手脚的绳索。
  “谢谢!快替她敷伤。”
  就在这时,朝田奔进来。
  “美子!”他冲上前去。
  这里交他处理好了。我催促达尔坦尼安,一同奔出走廊。
  “他一定去了大厅了!”
  我们也跑得很快。
  “到底他是淮?”达尔坦尼安问。
  我们冲进大厅时,电影的精彩片段刚结束。
  银幕变白了,然后,大厅变得漆黑。
  “哗!”有人悲呜。
  “开灯啊!”我喊。
  若是依照安排的话,她们四个应该坐在舞台边端,万一积克目标直朝向她们的话—

  “灯光照舞台!”我喊。
  唰一声,聚光灯照在舞台上。
  穿斗篷的男人就在那里。
  “危险!快跑!”我喊。
  达尔坦尼安猛然拨开人群,跳上摆满餐点的桌子,从一张跳到另一张,表演惊人的
跳跃本事。
  可是,男人又挥动一把新的匕首,朝者舞台边端那四个人刺过去。
  飓一声破风的声音。
  接着的瞬间,一支箭插在男人的背上。
  罗宾汉的拿手好戏!他躲在什么地方?
  男人痛苦地喘息,丢掉匕首,转过身来。
  是的。“杀人魔积克”,就是北山。
  北山和惠子、美子一起看了那部电影,然后,他被积克的魔力附了身。
  恐怕是北山原本潜伏在体内的残酷杀人的血,被这部电影挑动起来吧!于是变成第
二个积克,重复他的凶行……
  北山缓缓地倒在舞台上。
  大厅里一片寂静。
  终于灯亮了,所有人都困惑不已。
  这是现实,抑或电视台预备好的戏剧,谁也不知道。
  北山已经气绝。不知何时,福尔摩斯站在那里。
  “福尔摩斯……”我说。
  “我大致上猜到是他。”福尔摩斯说。“也许这样也好。”
  “即是说——”
  “冈田的死,也是这个人造成的。”
  我迎住了他的温暖视线。
  他知道了一切。却不肯告诉我!
  派对继续开下去。
  杀人魔积克倒在神秘的箭下,成为戏剧性的收场。
  由于赞助商出了钱,节目不能不继续播故下去。
  警察把北山的尸体运走。白川美子也被救护车送往医院去了。
  “各位!”主待人的尖锐声音又响起。“让我介绍位出色的新秀!”
  走上舞台的,自然是雪裕美了。
  “大家应该记得吧!曾经是顶尖名歌手。却因病而引退的雪正美。这位貌美的新秀,
即是她妹妹雪裕美小姐!”
  大厅涌起掌声,暴风雨般的掌声。
  也许每个人多少有点歉疚的心情,大家原本抱着半好玩的态度出席这个“杀人”的
派对。
  因此。对于雪裕美的出道,更加出力鼓掌了……
  我催促福尔摩斯和达尔坦尼安,一同从大厅出到大堂。
  “罗宾汉呢?”
  “已经回去啦!不现身地行动,正是罗宾汉的作风。”福尔摩斯说。“白川美子没
事吧?”
  “酒店的医生说,没有伤及要害。”
  “牧邦江的丈夫和他的情妇,死在七楼哪!”达尔坦尼安说。“何等悲惨的一夜。”
  “对了。结果我都没使用到这个。”我掏出那支原子笔型的手枪说。
  “那是什么?”
  “手枪。据说这里一拉就出子弹了。”
  我试拉一下笔头,当然里面没有子弹,我想砰!
  刹那间硝烟弥漫——竟然有子弹!
  烟消去时,但见龙建一按住自己的腿蹲在那里呻吟。
  “哎呀!打中啦!”我喊。
  “好极了。”英子摇摇摆摆地跑过来。
  “怎么啦?”
  “他想扼死我!我挣扎着跑掉……幸好被我跑掉了!”
  英子还在喘气。
  “畜牲!”龙建一呻吟着怒瞪英子。
  “你该好好偿罪了。”英子说。“横竖你的名气不会持续太久啦!”
  英子看看我。向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这人很胆小。一点点丑闻也怕要了他的命。他从前就是这样。”
  “从前。”
  “嗯。”英子点点头。“我本来也姓龙。”
  我瞪大眼睛。
  “他是我的丈夫。”英子望望大厅。“我必须在节目结束之前带他走……”
  我们离开酒店,走了一段路。
  好清爽的一个夜晚。
  一江应该预备了车在等我们。
  “福尔摩斯。”我说。“无法捉拿真正的积克,很遗憾吧?”
  “没有的事。”福尔摩斯说。“杀人魔积克是畸形社会的产物,每个时代都有。”
  我仰头望夜空。
  “好美的夜啊!”
  “没有雾,真好。”福尔摩斯说。
    池边疑云
作者:赤川次郎
   
1
  “无论如何,请你多帮忙……”市村不死心地说。
  “实在抱歉。不过,我答应考虑考虑。”虽然大川一江知道自己实在没有赔礼的必
要,但是她还是很礼貌地说了。
  “很遗憾……”市村故意蹒跚地站起来,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为的是想博得一江
的同情,让她改变心意。
  其实,市村是M中学的教务主任,四十五岁左右,照理说,就算真的遇上了什么令
人沮丧的事,也不该这般伤心难过的模样。
  而一江,这位二十岁的女孩子,反倒真的同情起市村来了。尤其当她知道,市村也
是奉了岛津校长之命,迫于无奈才硬着头皮来的。
  大川一江一边送客一边说:“我弟弟参不参加游泳选拔赛,真的这么重要吗?”
  “您也许不知道这个重要性……”市村感伤地说:“敝校正处在危急存亡之秋呀!
如果令弟能够答应不参加游泳选拔赛的话,敝校就得救了。否则,这个老学校恐怕……”
  太夸张了吧?一江心里嘀咕着。
  “好了,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打扰您了。”市村说。
  一江看着在玄关穿鞋的市村,叹了口气说:“好吧!我会把话传到的!”
  “那太好了!”市村喜出望外地说。
  “不过,参不参加,还是得我弟弟自己决定。我只能帮您把话传到,没办法向您做
任何保证的。”
  “这就够了!真谢谢你……”市村脱掉鞋子。又爬上榻榻米来。
  一江和弟弟哲志相依为命地住在这间小公寓里。除了有饭厅、厨房以外,靠里侧还
有卧室,全部加起来也只不过六个榻榻米大。
  “──错就错在当初学校没有确实衡量自己的荷包,就大兴土木地盖了体育馆。”
  “哦,我听哲志提过,听说盖得很好……”
  “是呀!盖得太好了。”市村点了点头,“但是,惨的是只够付建筑公司一半的钱。
──岛津校长焦头烂额地四处筹款,好不容易才凑足了六成。”
  “怎么会这样呢?”
  “不景气呀!”市村两手一摊。“原本答应要捐助校方的校友──都是些董事长级
的人物哪──一个个大叹不景气,生意难做,没有捐款的余力。唉!这年头,不景气也
会吹泠了爱母校的热心呀!”
  尽管市村有点埋怨地大吐苦水,但是一江却觉得,实在是没有能力回馈母校的话也
不能怪人家不帮忙呀,因为人家实在是没有钱嘛!
  “校长真的是没辙了。”市村说:“只好等着建设公司提出告诉了。不过,就在这
个时候,有个人答应帮学校补足不够的金额!”
  “那太好了!”
  “那个人就是令弟的同班同学酒木和宗的爸爸!酒木先生呀是个大地主,出租一块
土地动辄数十亿的。其他还兼作土地买卖等事业。”
  数十亿!──对一江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
  “那……酒木先生是一定可以帮得上忙的了。”
  “是呀!──不过,他是有条件的。”
  “条件?”一江好奇地问。
  “他的条件是必须由酒木和宗代表学校参加今年的全国高中高职游泳比赛。”
  “学校代表,能用指定的吗?……”
  “不,当然要从学校的选拔赛里产生才行。──酒木先生忙着事业,所以很晚婚,
今年已经快七十岁了。他和和宗年龄上的差距呀,简直像祖孙!”
  一江静静地听着,她逐渐懂得市村这一大串话的用意了。
  “酒木夫人又于五、六年前车祸身亡,所以他就把所有的爱投注在和宗的身上。简
直是溺爱了!”
  “这是可想而知的呀!”
  “但是──坦白说,和宗没有他爸爸那种好脑筋。换句话说,想在读书方面出类拔
萃是不可能的。”
  市村难以启齿似地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喉咙继续说:“唯一比较拿手的是游泳。酒
木家有个私人游泳池,所以,和宗游泳游得好也是应该的!”
  “哇!私人游泳池。”
  一江睁大了眼睛。她不禁忆起,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小弟哲志在河里游泳的情景。
那是家里还没发生火灾,大火还没有夺走爸妈生命的时候……。
  “和宗的确游得很好。所以,他爸爸也一直希望他能代表学校参加全国比赛。”
  “所以,你今天到这儿来……”
  “我想,您是聪明人,我这么说,您应该可以了解我的来意了。”市村摆出一副哀
求的姿势。
  一江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学校代表只有一名。但目前,酒木和宗一定是第二,因为有令弟在。”
  “所以,想叫他不要参加选拔赛是吗?……岂有此理,太过分了!”
  “是有点儿没道理,但是……”市村恳切地说:“所以,我刚刚也说了,想拜托您
呀!”
  “对不起!”一江说:“我办不到,抱歉!”
  “小姐,酒木先生说,如果他孩子没办法取得学校代表权的话,他一毛钱也不会捐
的呀!”
  “这简直是恐吓嘛!”
  一江是很温柔的女孩子。父母双亡后,她独力赚钱养家照顾弟弟。很多时候也都是
逆来顺受的。
  但是现在,她是真的动了肝火了。
  “太没道理了,我拒绝!”
  “是没道理,但是。您出得起这笔钱?”
  “什么话──”
  “这世界就是这样啊,有钱的人就是赢家,没钱的人只好闪一边儿去了。”
  “你从事教育工作,这种话亏你讲得出来?──”
  “我也是不得已的呀!”市村说:“令弟如果不答应放弃比赛,酒木和宗就拿不到
第一。那么。酒木先生就不会拿钱出来,学校就会被提起告诉──搞不好,学校还得关
门呢!”
  市村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安。
  “这就是你今天来搓汤圆的目的?你不搅得过分吗?”
  “难道你忍心看学校关门吗?”
  一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她知道再这样争执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
  “不用再说了,哲志是一定会参加比赛的。”
  “好吧!”
  市村的语气突然一变,一江的心也随之一震。刚刚那副为了说服而采取的低姿势,
一下子就变成了一脸木然。
  但那却不是失望、无力感,而是一副被逼急了,胸有成竹准备反击时的沉默。一江
顿时觉得不安了起来。
  “──不真的比比看,怎么能断言我弟弟一定赢呢?”一江想探探市村的口气。
  市村有些心不在焉地说:“说得也是。”
  “──那么,我告辞了!”他起身。急急忙忙地就走了。
  一江漠然地呆坐在榻榻米上。
  一股不安的预感袭上心头,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她看了看表──六点了。
  这夜,直到九点,哲志都没有回来。
  她知道哲志一定是去市立游泳池练习了。但是,游泳池八点就关门了呀!
  游泳池离家,搭公车五分钟。走路也不过二十分钟左右,以前,也曾经有因游泳池
的职员特别宽容而游到八点多的。但是,那顶多也只是到八点半呀!再怎么晚,九点也
该回来了。难道……。
  打从市村走了以后,一江就一直忐忑不安。
  九点二十分,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决定到游泳池去瞧瞧。
  ──市立游泳池是座室内游泳池,设备相当好。
  一江来过好几次了,对这里她倒不陌生。一下公车,见入口已经关门,她便绕道从
职员专用通道进去。
  见里头亮着灯,她敲了敲门。
  “哪一位?”开门的是一位熟识的职员。
  “啊,是大川的姐姐!”
  “对不起,请问我弟弟……”
  “还在游呢!”
  一江抚着胸,总算心上的石头卸下来了。
  “这么晚了,我有点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游得很起劲!”那个职员笑着说:“我也不忍心赶他,所以,我也下不了班!”
  “实在抱歉!”一江低头赔礼说。
  “没关系,没关系,”这位三十岁不到的年轻职员摇摇手,“大川好认真哪,看他
这么用功我也不好打断他。……不过,我也正打算去叫他呢!”
  一江跟着这位职员,向挂着“游泳池”的箭头方向走了过去。
  “──我看他一定可以成为学校代表的。接下来就要看全国大赛了!”
  听了职员的这番话,一江僵僵地笑了笑。
  “咦?怎么不在呀!”
  两人来到游泳池边停住了脚步。──空荡荡的池面,一个人影也没有。高不可及的
天花板,更让人觉得空荡荡的。
  一股潮湿的、水特有的味道扑鼻而来。
  “可能已经上来,在里面冲水了吧!”
  “那我们到外面……”一江话还没说完,便看到池子底有东西。
  水面上有光影,所以没办法一眼就看清楚,但是,池底真的是有东西沉在那儿。
  “怎么了?”职员发觉一江神色有异,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有人沉在水底。
  “──糟了!”
  那名职员脱了鞋,纵身跃入游泳池。
  “──天哪!”
  这会儿,一江也看清楚那是个人了。恐怕就是哲志了……
  “小弟!”
  一江叫了一声,自己也投入水中……
   
2
  “要不要来点咖啡?”我说。
  “好,谢谢!”大川一江擦擦泪。──稍微打个岔,转移她的注意力,也许可以让
她平静一下吧!
  我走向吧台冲咖啡。现在吧台上摆着的几乎都是饮料,我把那些酒都处理掉了。
  “你……”我说:“怎么会到这儿来呢?”
  大川一江抬起头来。
  “我是……听人家说,这里可以帮忙调查警方办不了的悬案……”一江习惯性地又
叹了一口气,她望了望整个屋子:“但是,我看这里这么漂亮,不大像办案的地方,反
倒有点害怕……”
  “我爸爸过世了,家里就只剩我一个,所以这房子就由我来继承。”我向她解释道:
“我喜欢冒险、刺激的生活,所以就做起侦探来了。”
  “可是,你这么年轻──”
  “二十岁。跟你一样呀!”
  一江放心地笑了笑。她可能觉得自己是跟弟弟相依为命苦哈哈过日子的人,而我却
是个不愁生活的富家千金,所以一直满见外的。直到我在年龄上跟她攀上了关系,她才
打破了这种生疏感。
  其实,我本来就是个温柔、随和的人嘛!
  不过,第九栋的一位伙伴──最会挖苦人的萧伯纳说:“你呀,还得再温柔一点才
像女人!”
  ──哼!这是他的违心论。其实我倒觉得,他好像暗恋着我呢!
  说真的,我得向各位作个自我介绍──
  我叫铃本芳子。晚上,我住在家里;白天,我待在离这里不远的第九栋病舍。
  那里面,有我的智囊团和助手们──包括神探福尔摩斯、剑侠达尔塔尼安、挖地道
高手爱德蒙.邓蒂斯等等。我之所以能在家里和医院间来去自如,都亏邓蒂斯挖的地道。
  从我的说明里。您大概也听得出来,这些人都是“冒牌”的。但是,撇开这点不谈
的话,他们每一个人可真的都是不可多得的优秀人才!
  所以,当我置身在他们之间的时候,总觉得很有安全感。而且,──今天和亚里斯
多德讨论哲学,明天赴莎拉贝尔纳(译注:法国女演员)的宴会,您瞧,我的日子过得
多么多采多姿!
  “开心一点嘛!”我端来咖啡给大川一江。“刚刚说到哪里?你们把你弟弟救上来,
然后呢?”
  “已经来不及了!”一江难过地说:“荒木也尽全力帮我的忙,还帮我拨电话给一
一九叫救护车,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对不起我打个岔,荒木……是那名泳池的职员吗?”
  “是的,刚刚忘了跟你说明,抱歉。”
  说着,她两颊一片飞红。
  看样子,大川一江好像不是因为这次弟弟的意外才和这个叫荒木的男子认识的。
  “那么,你弟弟的死因呢?是心脏麻痹吗?──我想,应该不会是这么单纯的原因
吧?要不然,你也不必特地到这里来找我了。对不对?”
  “对!”一江点点头。“哲志是溺死的。”
  “游泳选手会溺死?”福尔摩斯手拿着烟斗说。
  “就是呀,好奇怪!但是明明就是没有其他病症发作的迹象呀!我也一直怀疑,游
泳选手怎么会溺死呢?”
  “就是这样案子才有看头呀!不是吗?”
  福尔摩斯在他那像极了英国式书房摆饰的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着。这表示,他对
这件案子已经激起了相当大的兴趣了。
  “警方怎么说?把它当谋杀案处理了吗?”
  “没有!”我摇摇头。“警方断定是溺死的,因此只把它当意外事件处理而已。所
以一江才来找我呀!”
  福尔摩斯叹了口气:“警方呀实在应该加油罗!”
  “怎么样,这件案子接不接?”
  “当然接呀!”福尔摩斯说。
  “岂有不接之理!”门口有人接腔了。
  这种丹田十足的声音,甭说一定是达尔塔尼安。这个蓄小胡子、风度翩翩的男子,
是西洋剑高手,也是我们智囊团的灵魂人物之一。
  他身穿小背心,戴着领结,手里经常耍着一根手杖。
  “达尔塔尼安,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下手太重,两三下就被你干掉了!”福尔摩斯责
备地说。
  “我的字典里没有犹豫呀!”
  “这句话好像是拿破仑说的嘛!”我笑他。
  “还好咱们这儿没有拿破仑。”福尔摩斯笑着说。
  “──回到主题来吧!开始分析一下谁有嫌疑!”
  我想了一下,继续说:“有嫌疑的人不少呢!譬如,那个教务长市村。一江也提到,
他走的时候神色不对,怪怪的。”
  “那是当事人自己的感觉,虽然也是很重要的线索,但是不够客观!”说着,福尔
摩斯便坐到摇椅上晃了起来。
  “那个岛津校长也有问题呀!被体育馆的费用逼急了而动手杀人,不无可能!”
  “还有那个叫酒木的,为了自己的孩子,也有可能下手除掉他的劲敌呀!”
  “嗯,不过如果是他,一定不是他本人干的。”
  “这么一来,连他孩子也有问题罗!”
  “是呀!”我点头。“好多喔,真伤脑筋。”
  “还有一个人,不可以漏掉!”达尔塔尼安悠闲地说。
  “谁?”
  “那个游泳池职员。”
  “你是说荒木?──不会吧,一江很相信他的!”
  “达尔塔尼安说得对。”福尔摩斯说:“毕竟他在命案的现场。”
  “嗯,可是……”
  “一江有没有提到荒木后来怎么样?”
  “警方是将这件案子当成意外事件来处理,所以荒未可能得负职责疏忽的责任。至
于侦讯、问话,因为不是什么凶杀案嘛。所以好像没有!”
  “真不够仔细!”福尔摩斯叹了口气。
  “对,我找个时间去跟他谈谈。”
  “就这么办!即使他不是凶手,也许可以提供一些线索。因为他一直在游泳池值班
哪!”
  “好!”
  “还有……,我怀疑凶手可能不只一人。因为既然会被一口断定是溺毙,可见得尸
体一定没有任何的外伤。要把一个人,尤其是游泳选手,闷压在水里至死,仅靠一个人
是绝对做不来的!”
  我同意这个假设。
  “那么,死亡的时间呢?”
  “确定的时间不知道,不过……大概是被发现前的一个小时左右,八点半左右吧!”
  “也就是说,一般的客人都走了以后!嗯,这么说来,那个叫荒木的没有一问三不
知的理由呀。”
  “说得也是……”我说:“不过……要是跟一江说荒木涉嫌的话,对她一定是个很
大的打击!”
  “这位是荒木。这位是我委托她调查弟弟案件的铃本芳子小姐。”
  大川一江一脸羞涩地作介绍。
  其实,我觉得这就等于介绍了两回事。一是介绍我们认识;一是“这是我的男朋
友!”
  “好年轻呀!跟她──一江差不多嘛!”
  “是的。不过我不是侦探,我只是跑腿的而已。侦探他……有点事情没办法来。我
是来了解一下状况的。”
  我简单地作了说明。
  “那么……我想,我们就开始吧。那天,哲志是几点来的?”
  “跟往常一样,六点左右。──他都是等到天黑,学校的游泳池不能游了才过来
的。”
  “六点。那么,那时候池子里还有别人罗!”
  “是的。平常这个时候人都很多。因为很多人都是下了班以后来游几圈才回家的。”
  “那么,到八点为止人都很多吗?”
  “不,那些人顶多只游一个小时就走了。所以,哲志每次都不马上游。”
  “为什么?”
  “人多、很挤,这个时候游常常会撞到别人,不方便。”
  “原来如此!那么,这段时间他都做什么?”
  “通常──那天也是──他看了看池子,说人太多了,就把书包和袋子放进储物柜
里,一个人到附近的面摊吃饭去了。”
  “然后呢?”
  “然后,七点左右回来。那时候池里大致上也空了,他就换衣服下水了。”
  “都游到什么时候呢?”
  “馆里规定是到八点啦,但是哲志比较特殊嘛,我通常都让他继续游。──如果要
追究责任的话,这一点我绝对没有话说。”
  “那天,八点以后,就只剩哲志一个人吗?”
  “是呀。其他的人都走了。”
  “如果是偷偷地躲在哪个角落,没出去的话呢?”
  “不可能的。因为我们也兼巡逻的工作。”
  “那么,八点以后,就只有哲志一个人在池子里罗?”
  “是的!”荒木点头答道。
  “有没有可能有人偷进来?”
  “照这么说应该是有人偷进来才对。”荒木摇摇头,“但是若有人进来我应该会发
觉呀……”
  “你一直待在办公室吗?”
  “哦,不,我们还得做很多事,像是关门啦,检查啦等等。所以,是不是有人乘机
从后门溜了进来?──”
  “后门锁着吧?”
  “是锁着。但是,他也可以打开呀!”
  “之后,你就一直待在办公室了吗?”
  “是的。哦,不,不──”荒木想了想说:“我还出去打了通电话。”
  “办公室不是有吗?”
  “私人电话不方便用公家的,而且,我打的是长途电话!”
  “电话亭离这里多远?”
  “出去以后左转就是了。”
  “从那里可以看到后门的动静吗?”
  “可以。不过,不可能一直盯着它看呀。”
  “电话讲了多久?”
  “──差不多五、六分钟吧!”
  “打完电话就回来了吗?”
  “是的!”
  “你回来有没有到游泳池看看?”
  “没有。他在练习嘛,我也不方便打扰他!”
  “之后,你就一直待在办公室,后来一江就来了?……”
  “是的。”
  “打电话的时候是几点?”
  “大概……八点半左右吧。”
  跟大川哲志死的时间差不多。──但是,仅五、六分钟的时间,如何能闷压一个强
壮的小伙子致死呢?而且,在荒木回来之前,凶嫌还得逃出去……。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来游泳的人?”
  “哦──人太多,记不得了。”荒木苦笑。
  “那么,有没有比较特别的人?”
  “我想想看。……啊,有一个人,好像也是第一次来。很奇怪,他换了泳裤但是没
有下水,只是坐在池边用两脚打着水玩。看来一点也没有下水的意思。八点关门的时候
就没看到他了。可能是中途就走了吧。”
  “长得怎么样?”
  “嗯……”荒木想了想,就大致地把那个人的特征说出来。大川一江叫了一声。
  “慢着!那个人──那个人一定是市村!太像了。”
   
3
  “请问你是……?”
  走进学校会客室的就是市村教务长。他看起来比实际的年龄还大。
  倒不是有很多白发或老是满脸皱纹的关系,而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衰老,好像很
累的样子。
  “我叫铃本芳子。”
  “有什么事吗?”
  市村好像不打算长谈,因为他并没有坐上沙发。
  “我是想来了解一下,有关大川哲志的死因……。”
  看得出来市村变得有些不太自在。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权利调查?”
  “我……,我是私家侦探!”
  “你请回去吧!我看你倒像是杂志社的,你想大作文章对不对?”
  他大声地吼我。说罢,便转身要走。就在他开门的刹那,好像被门外什么东西给弹
回来了,跌坐在地板上。
  “话还没讲完呢!”只见达尔塔尼安手上耍着手杖走了进来。
  “你,你想干嘛?”市村铁青着脸说。
  “咱们就单刀直入吧!”我说:“哲志死的当天,你去找过他姐姐,要他放弃比赛,
对不对?”
  “是……是呀,怎么样?”市村索性坐在地上回答。
  “之后。你去了游泳池。哲志溺死的那个游泳池?”
  “没有!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个游泳池?”
  市村摇摇头说。就在这时,达尔塔尼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咻!”一声,轻
轻掠过市村的头上。只见市村的头发像米粉一样,掉了一膝盖!
  “啊!”市村吓得脸都白了。
  达尔塔尼安一边收着剑(就藏在那把手杖里)一边说:“再刮一次的话就秃头了!”
  “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去了游泳池?”我再问。
  市村无可奈何地点了头。
  “是的。可是……我跟这件案子没有关系。”
  “那么,你去干嘛?”
  “无可奉告。”
  达尔塔尼安又从手杖里咻地抽出那亮晃晃的剑来。
  市村吓得往后缩。
  “等等!”他两手护着头,缩着身子。
  “快说!”
  “我是去……侦察。”
  “侦察?”
  “有人要我去看看大川的练习情况。”
  “谁?”
  市村静默,叹了口气。达尔塔尼安上前一步。
  市村赶紧说:“校长。”
  “岛津校长?”
  “是的。”
  “那么,你向他报告了什么?”
  “大川的速度跟往常一样,非常快!”
  “校长怎么说?”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点头……”
  我站起来。
  “好吧,我相信你。──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刚刚我问你是不是去了游泳池,你说‘我跟这件案子没有关系。’请问,哲志不
是意外死亡的吗?你怎么会用‘案子’这两个字来形容呢?莫非,你也认为这是谋杀案?
或者,你知道什么内情吗?”
  市村好像要说什么,但是又把话吞进去了。我也不想再苦苦相逼。
  “你好好考虑考虑再回答我吧!”
  我们走出会客室。当然罗,达尔塔尼安很礼貌地为我开了门。
  “加油!”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从树丛后传了过来。
  “大概就是这里了吧!”我说。
  “外头真不错呀!晒晒太阳满舒服的。”达尔塔尼安一边走,还一边踏着舞步呢!
──看起来就像是十九世纪法国的绅士一样。黑上衣、领结、灰长裤,外加一顶小呢帽。
  那根手杖还挺配的呢!
  “咱们黄昏之前得赶回去呀。”我看了看表。“……这屋子还真不赖呢!”
  铁栏杆里还围了层树丛。里面好像就是游泳池了。酒木家跟我家一样都很大,但却
是完全不同格调的大宅邸。
  有水溅声。
  “不错,速度很够!”听起来好像是爸爸在训练儿子的样子。
  “要从哪儿进去呢?”我说。“不晓得能不能见得到。”
  “当然见得到!见不到也得想办法呀。”达尔塔尼安若无其事地说。“──还好,
这里有个后门。”
  “可是,锁着呢!”
  “看我的!”达尔塔尼安助跑了两三步,便轻轻松松地跃门而入。
  大白天的,路上并不是没有其他的路人……。但是,这等身手,任谁见了都会怀疑
自己的眼睛!
  后门咔嚓一声,开了。
  “进来吧!”达尔塔尼安催促着说。
  “私闯民宅呢!”
  “勇者无惧呀!何况为了正义,这一点是可以原谅的。”
  警察要是也能这么想就好了。
  树丛的尽头是一座很棒的私人游泳池。
  “不错,再来一次!”一个父亲的声音。
  “──好累喔!”儿子喘吁吁地说。
  “这样子就叫累!校内选拔赛只剩三天哪!”
  “所以要保持体力呀,耍不然那天就没办法全力冲刺了。”
  “嗯……说得也是。不过,才游一下子就叫累。怎么拿第一呀?──好了好了,今
天就游到这里吧!”
  “谢谢爸爸!”孩子高兴地跑进屋子去。
  我从树丛后走了出来,向酒木迎了过去。
  “──你是谁?”酒木惊讶地问。
  他虽然全副运动装,但是仍掩不住那圆浑的大肚子。
  “冒昧地打扰您,很抱歉!我叫铃本芳子。”
  “哦!”
  “不晓得您清不清楚您公子的同班同学──大川哲志的事情?”
  “大川?──啊,就是那个溺死的学生嘛。”
  “也是您公子的游泳劲敌。”
  “这我知道。不过现在,一定是我儿子第一了。”
  “我是想调查一下大川哲志的死因。”
  “哦?你是他的亲戚?”
  “不,我是私家侦探。”
  “看不出来呀!──这边这位是……好像搞错时代了嘛!”
  “是我的助手。”我赶忙解释。要不然等到达尔塔尼安自己报出姓名就糟了。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怀疑大川哲志不是死于意外……”
  “是呀,我也这么想。”酒木倒是很干脆。“游泳好手怎么会溺毙呢?”
  “那么,您的想法是──”
  “谋杀!”酒木说。“一定是有不良份子潜进游泳池。”
  “莫非您有什么宝贵的证据?”
  “不是,我没有工夫管这种闲事。”酒木把毛巾挂在肩上。“我想听听看你的意
见。”
  “可能是有人故意不让大川参加比赛,所以干脆把他杀了。”我说。
  “有此可能!”酒木有点按捺不住地说:“不过,你大可不必在我身上多费心机。
我单枪匹马打下今天这个天下,所以,我也会让孩子独力完成心愿!”
  “如果他失败了呢?”
  酒木对我的话,倒是十分有兴趣,他讪讪地笑了笑。
  “好问题!就算和宗拿不到第一,我也不必那么大费周章地去杀掉大川这个孩子!”
  “哦?您会怎么办?”
  “我会让学校关门!什么代表都不必了。和宗得不到的,别人也甭想要得到!”
  酒木大笑,说着便往露天阳台方向走过去。
  这时,从阳台走出来一名男子。穿西装,打领带的。
  “酒木先生您好。”深深地鞠了躬。
  看起来好像是推销员、银行业者之流。
  “岛津先生,让你久等了。”
  “没有没有,我刚到。”
  岛津!这个人就是校长罗!真鲜,我头一次看到对学生家长这么必恭必敬的校长。
  “哦,对了!”酒木转身看着我。“岛津先生,我想,你可能会对这位小姐相当有
兴趣……。”
  “姜是老的辣,那个酒木笃定得很哪!”我说。
  “如果不是相当有胆量的嫌犯,就是他根本没有涉嫌!”福尔摩斯说。
  整个医院的人都睡了。但是,第九栋里不乏怪人,所以夜里活动的人也多。不过,
大体而言,都已经上床了。
  “岛津校长怎么说?”
  “都是些废话。你凭什縻调查?你有私家侦探执照吗?谁叫你调查的?他声势逼人,
根本不让我有讲话的机会。”
  “好厉害的家伙。”福尔摩斯笑着说。
  “总之,酒木父子、岛津校长、市村,每个人都有嫌疑!”
  “看不出哪个最有问题。”
  “是呀!”我点头。“我一直想不透,凶手是如何让哲志溺毙的。”
  “如果知道的话,凶手就呼之欲出了。”福尔摩斯说。
  “难道找不出好办法吗?”福尔摩斯咬着烟斗,半天不说话。好一阵子以后,他突
然眼光闪烁地说:“我有个想法……”
  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我悄悄地来到大川一江的公寓。
  房里的灯亮着,窗子上映看人影。还好她还没睡!
  快到房门口时我停住了脚步。那个叫荒木的职员正敲着一江的门呢!
  “来了!”一江打开门,“啊,荒木!”
  “对不起,这么晚了。──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荒木进去了。
  我是大侦探的跑腿的。虽然我不喜欢偷听别人的谈话──其实也不是绝对不喜欢啦
──但是任务在身,只好竖起耳朵听下去了。
  “有什么事吗?”一江的声音。
  “……我……有些话不晓得该不该说?”
  “什么话呀?”
  “……我担心你今后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活上没有个照应……”
  “谢谢你的关心,到目前为止都很好!”
  “嗯……我……我是说,不晓得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屋子里静了下来。
  我觉得浑身不自在,怎么会偷听别人的求婚呢?
  这不是大侦探的行径呀!不过,我还是继续听了下去。
  “你……”过了大半天,好不容易一江才低声地说。
  “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我……我什么都没有,不值得你爱啊!”
  “怎么这么说呢?我是真的打心底喜欢你。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不,不是的。”
  “那么你是答应了?”
  “嗯──可是──”
  又静下来了。
  我觉得自己真是猪八戒,偷听人家谈情说爱,算什么嘛,真不是味道!何况一江跟
我同样年纪呀。
  实在听不下去了!我转身打算离开。偏偏走廊上黑漆抹乌的,咚地一声,我踢到东
西了。
  “谁──?”
  一江问道。没办法,行踪暴露了,只好故意造出脚步声假装刚刚才到。
  “是我,铃本芳子!”
   
4
  “挺刺激的嘛——”福尔摩斯笑着说。
  “糗死了!”我说。
  “后来你跟她约了没?全校的选拔赛……”
  “约好了。”我说。“他们两个都会去。”
  “嗯,两个都来也好。”
  “她说她想下场替弟弟比赛。看样子也满会游泳的。”
  “应该是。”
  “很奇怪,荒木竟然说他不喜欢游泳!”
  “这就怪了,游泳池的职员应该很会游呀,何况他还兼救生员!”
  “我想多少会一点吧,他不是还跳进池子里救哲志吗?不过,可能不是很高明。他
说以前的救生员不干了以后,才由他兼任的。”
  “这个疑点警方竟然没有发觉!”
  “他还说他不想干了,想换工作。”
  “嗯……算起来。案子的关系人当天都会到齐!”福尔摩斯不晓得又在盘算什么了。
  “除了被害人以外。”我说。
  “其实……”福尔摩斯说:“也可以叫被害人一起来聚聚呀!”
  “第一水道,山本;第二水道,安藤……”
  晴空万里,真是比赛的好日子。我在观众席里挑了个好位子坐了下来。预赛已经结
束了。
  “啊,你已经来了呀?”我跟坐在前面的一江打招呼。
  “刚到。”一江说:“可是──荒木还没来。”她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
  “大概马上来了。”我说:“酒木和宗的成绩怎么样?”
  “预赛的时候领先一大截。”
  “哦。──你弟弟要是在的话他就没办法这么风光了。”
  “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不能说没有啦……”
  “真的?”
  “等情况明朗化以后再告诉你!”
  “哇!你也来了呀──”头顶上有人。
  抬头一看,酒木喜孜孜地站在我身边。
  “您公子游得很顺哪!”
  “其实,结果已经很明显,他是赢定了嘛!比赛只不过是形式罢了!”
  瞧他乐不可支的样子!他注意到大川一江,“你大概就是那个叫大川的姐姐吧!令
弟的事我很遗憾。”
  “谢谢!”
  “这位女侦探可以帮你复仇呀!”说着,便在我肩上重重地拍了一记,扬长而去。
  “──讨厌的家伙。”我说,“你看,校长就坐在他旁边呢,市村也是。”
  “我一直认为就是他下的毒手。”一江说:“因为当时他的神情实在令人起疑!”
  “但是,我看市村没那么大的能耐。”
  “说得也是……”
  “你看他那副龙钟的老态,能在水里斗过你弟弟吗?”
  “那么,会是酒木或者是校长吗?”
  “反正,总会水落石出的。”我说。
  稍作休息以后,复赛就开始了。
  酒木的特殊训练到底是不同凡响。他孩子又以压倒性的成绩获选晋入决赛。
  复赛和决赛之间并没有休息。所以,复赛最后一组出场的比较吃亏。不过,不管如
何,酒木和宗是赢定了。
  “现在开始进入决赛。”司仪广播说。
  “第一水道,山下;第二水道,西木;第三水道,牛山……”
  入选决赛的有五名,水道有六道,所以最旁边一道是空着的。第五水道是酒木和宗。
  “第五水道,酒木。”
  掌声立刻响起。酒木和宗自信满满地站上了跳台。
  但是,奇怪的事发生了。──司仪竟然广播:“第六水道,大川。”
  群众哗然。酒木和宗吃惊地望着观众席上的父亲。
  市村急急忙忙跑向司令台,搞了半天以后──
  “第六水道,空缺!”才改正了过来。
  选手们重新站上跳台。
  市村怒气冲冲地向我走过来,“是你干的好事,是不是?”他胀红着脸说。
  “我?我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呢!”
  “少装蒜!我警告你,不要存心搅局!”
  这时候,比赛的枪声响了。决赛的距离是二百公尺──游泳池来回两趟。
  选手们一齐纵身跃入水中。──突然,不晓得打哪儿冲出来一名男子,他也跳进池
子里去!
  那人身穿黑色泳裤,脸上戴着面具,比其他人慢了几秒钟跳进第六水道!
  “──这是怎么回事?”酒木嚷着。“他是谁呀?”
  戴面具的神秘客游得相当快,一下子就追上了选手们,直逼酒木。在第一次折返后,
就与酒木并肩齐进了。
  酒木也发觉到那名神秘客,他使劲地加足了速度。但是那名神秘男子却轻轻松松地
游着,和他并驾其驱,而且,绝不让酒木专美于前。
  “把那个家伙抓出来!”酒木老爹大叫。但是,要让游得正起劲的人停止,谈何容
易啊!
  此赛剩下一半。当然,酒木最快,第六水道的那名泳者仍然紧咬着酒木不放。
  又一个折返。──剩下最后五十公尺。第六水道的泳者,一鼓作气冲向前,把酒木
抛在三公尺后!
  直到终点他都一直领先酒木。──怪事又来了。
  他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又一个转身,继续游!
  大家都看呆了!酒木也跟着他继续游。他卯足了劲,好不容易才追上神秘客,可是
一下子又被抛在后面了。
  “──这是干嘛?这是怎么回事?”酒木老爹吼着。
  眼看着,第五、第六水道的两个人,已经游了将近一千公尺了。
  那位神秘客的体力实在惊人。他好像存心跟酒木开玩笑似的,一来一往地形成拉锯
战。
  酒木好像也豁出去了似的,停不住了!
  突然间,酒木身子沉了下去。
  “──和宗!”酒木老爹惊慌失措。“救人哪!救人哪!谁下去救救我的孩子!”
  可是,一时之间,大家竟然都站住不动。好像眼前发生的事,有如梦幻一般,大家
都愣住了!
  “救命呀!出多少钱我都愿意。”酒木老爹大叫。“我不会游泳呀!”
  一名男子从观众席上冲出来,毫不犹豫地跳入泳池。
  “荒木!”一江说。
  只见他潜入水中,动作俐落地把酒木和宗拉上了岸。整个过程中,都没有露出水面
换气过!
  “──那晚,整个游泳池就只剩荒木和你弟弟而已。然后,事情就开始了……”我
说。“荒木告诉你弟弟他不会游泳。等你弟弟练习得精疲力竭的时候,他却偏偏跳入水
中。哲志救人心切,也跟着跳了进去。而荒木就乘机抓住了你弟弟──你想想看,精疲
力尽的哲志怎么能敌得过潜水高手的荒木?所以,事情就发生了……”
  “会是他?──”一江整个人都愣住了。
  “市村到游泳池收买了荒木。但是,到游泳池却不游泳,很容易叫人起疑,所以,
他就换了泳裤,仅坐在池边用脚打水。荒木大概也觉得其他的客人可能会注意到这一点,
所以他也不得不说出这一幕来!”
  “可是,他来向我求婚呀!──”
  “其实他是打算去杀你的。他知道你对他有好感,所以藉此接近你。──等到浓情
蜜意地抱住你的时候,就可以很容易的掐死你了。正巧那时候我出声,你才躲过这场危
机。”
  荒木全身湿答答地向我们走了过来。
  “对不起,我来迟了。──真糟糕!全身湿透了。”
  一江突然恨恨地推了荒木一把。只见荒木一路滚下了观众席。
  “──结果,荒木摔断了肋骨?”福尔摩斯问。
  “嗯。而且当医生警告他可能有生命危险以后,病情更加恶化!其实,那个医生是
咱们院里的史怀哲装的啦!”
  “哈哈,这个史怀哲!”达尔塔尼安笑着说。
  “喂,你的泳技实在是一级棒呢!”
  “当然罗!要当英雄就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才行呀!”达尔塔尼安得意地说。
  “一江小姐心情平静下来了吗?”福尔摩斯问。
  “好多了!我想叫她到我家来工作。”
  “可以呀。”福尔摩斯笑着说:“不过……你这个跑腿的有助理,我这个大侦探却
连个秘书也没有,这不公平吧!”
  他扮了个鬼脸,又怡然自得地吞云吐雾起来了。
  
孤独女主人
作者:赤川次郎
   
(1)
  “为何不事先预约嘛!”京子埋怨地说。
  不仅是“说”,而是接近“歇斯底里地喊”。
  “别说了。”健治绷着脸。“我以为到处有空房的。”
  “太天真啦!”另一名叫里惠的女孩跟京子同声同调。
  “对呀!这个时期贸贸然去闯,怎么可能有房间?”
  “是啦!是啦!”健治有点气忿地说。
  健治、京子、里惠三个,是在同一间咖啡室打工的大学生。
  他们属于不太上学的大学生。
  这是冬季的滑雪季节。
  事情始于健治提议:“要不要坐我的车一起去滑雪?”
  由于京子和里惠都不必花交通费,当然跟着健治来了。站在健治的立场,带着两个
女孩上路,搞不好“左拥右抱”,享尽艳福
  反正以滑雪客为对象的廉价民居很多,他以为随便找都有一两间空房才是。谁料想
错了,到处爆满。
  他们在前一晚出发,一大早就到了目的地,然而费时找住宿处,竟然搞到将近傍晚
时刻都没着落。
  “糟糕。”健治一边慢慢开车一边说。
  “那是我说的才是!”京子鼓起腮帮子。“总之,难得来了,总要找个地方住下。
现在回东京,简直开玩笑!”
  “知道啦!如果离开滑雪场远一点——”
  “已经跑了三十分钟啦!”里惠说。
  京子和里惠都是中等身材,时髦可爱。无论那个做女朋友,都可向人炫耀一番。
  可是,现在那两张可爱的脸都因疲倦而不忍卒睹了。“何不回去市区?”里惠说。
“说不定有人取消房间
  “不必期望太高。”健治耸耸肩。“总之,再走走看好了。”
  道路在寂静的树林中向前伸展,从市区走了三十分钟的路程,一部对头车也没遇上。
  “逐渐跑进深山去啦!”京子胆怯地说。
  “有路嘛,怕什么。”健治仿佛说给自己听似的。
  “虽然如此……”里惠喃喃地说。“啊,累死了。好困!”
  健治想说,我还不是更累,于是瞪了里惠一眼,里惠装作没看见。
  “哎,你看!”京子说。
  “什么嘛!”
  “停车!”
  健治忙踩煞车擎。
  “到底怎么啦?”
  “那个路边是不是写着‘酒店’?”
  健治凝目而视,树林已经暗了下来,但在车头灯影照之中,的确浮现一面告示牌之
类的东西。
  “等一下。”健治出到车外跑过去。
  不错,一个不显眼的小告示牌上,写着“酒店”两个字,还有个小箭头指示一条小
路。
  “怎样?”京子下来喊。
  “晤……是写着酒店——”
  “那就过去看看吧!”
  “可是,你不觉得写得太简单了吗?只是写‘酒店’,字又太小,差点看漏了。”
  “那又怎么样?”京子又生气了。“总比坐在车上盲目徘徊的好吧!”
  “OK!那就过去看看好了。”
  健治耸耸肩,回到车上。
  小路只有勉强让一部车通过的宽度,弯弯曲曲在林中蜿蜒而行。
  然后走了差不多三百米的地方。
  “嗯!”里惠扬声喊。
  “噢,这种地方——”京子睁大了眼。
  树林中豁然开出一个空间,出现一幢两层褛的北欧式洋房。
  窗口有明亮的灯光,照明灯照出建筑物的前面。
  虽然很小,却是具有浪漫气氛的豪华酒店。
  “好漂亮!”京子双眼发亮。
  “不过,也许这里也爆满啦!”健治说。
  “别说不好听的话。不是没有别的车子么?一定有空房!”
  “是吗?”
  “与其唠叨,不如问问看如何?”里惠提出实际的建议。
  “也好。”健治在酒店前面停下车来。
  京子和里惠先下车,走向玄关。大门关着,两人豪不迟疑地用力推门。
  “打不开呀!”
  “拉拉看嘛!”里惠又有具体提案。
  “说的也是。”
  京子用力一拉,门一下子拉开了。
  “欢迎光临。”一名颀长身材的初老年绅士站在那里。
  “对不起,”京子莫名地致歉。“我们可以投宿吗?”
  “其他地方全满了——”里惠补充说明。
  “有空房吗?”京子也有点战战兢兢地问。
  “有的。请问是三位吗?”
  “嗯。”
  “请进来。”
  京子他们互相望一眼,点点头。
  健治也松一口气似的走了进来。
  里头也是外表看不出的时髦构造。
  虽是酒店,却无类似柜台的设计。
  “待会请填写住宿卡。”像是酒店老板的那位绅士说。“对了,请问要怎样的房
间?”
  “双人和单人各一。”京子说。
  “双人是——”
  “当然是两个女的同房了。”京子飞快地瞥了一下里惠说。
  “好的。”老板鞠一个躬。“那么,请到那边的客厅休息一下。”
  房门半开着。走进客厅时,健治等人才发现,除了他们一行人外,另有住客。
  在沙发上抬起脸来的,是个芳龄二十左右,看似很有教养的女孩。
  “啊,有客人来了,好极啦!”她微笑着站起来。“我一个人正觉得害怕哪!”
  “我们找不到地方住,所以跑来这里。”京子说。“你也是来滑雪的?”
  “不,”女孩摇摇头。“我的车故障,没法子只有走一走,结果找到那张告示牌。”
  “唤,那你运气真好。”
  “的确。你们是大学生?”
  “嗯,我叫佐佐木京子。她叫阪口里惠。哎,健治君,你姓什么来着?”
  “好过分,”健治皱皱眉。“北沼呀!”
  “哦,是吗?”
  “我叫铃本芳子。”女孩报上姓名。“请坐,这里很暖和,蛮舒服的。”
  “在危难中获救,等于绝处逢生啦!”京子有点夸张地说。
  对京子和里惠而言,等于找到了谈话对象,对健治则有点不幸。
  三个女人一个墟,谈得不亦乐乎,把健治完全忘得一干二净了。
  “请用膳吧!”
  不知何时,刚才的酒店老板站在客厅门口说。
  “喂——”
  当铃本芳子悄声喊时,健冶有一瞬间以为她想引诱自己。
  很遗憾,她的眼神与挑逗无关。
  “你觉不觉得很奇怪?”芳子说。
  “嘎?什么奇怪——”
  “嘘!别太大声。”芳子偷偷望了一眼正在看杂志的京子和里惠。
  膳后,他们又回到客厅休息。
  “你想这里是酒店吗?”芳子在沙发上坐下来。
  “难道不是?”建治吓了一跳。
  “试想想看,如果这间真的是开来做酒店用的,怎会放一个又小又不显眼的告示
牌?”
  “这个……”健治点点头。“我也想过这一点。”
  “还有,这样的结构,怎么看都是普通房子,例如别墅之类。若是称作酒店的话,
起码应该有个柜台才是。”
  “说的也是。”
  “再说,那个告示牌很新。你有看到插在地面的部分么?”
  “没有留意到。”
  “无论怎么看,那顶多是几小时以前,最多一天以前挖洞竖起的牌子。”
  健治惊讶地看着芳子。
  “你竟留意到那种事。”
  “我的兴趣嘛!”芳子微笑。“不过,如果这里不是酒店,为何要做成是酒店则是
问题了。”
  “为什么呢?”
  “不知道。”芳子摇摇头。“但也不得不提防些。”
  “提防什么?”
  “你有没有带钱?”
  “不太多。”
  “但你是出来旅行的,多少总有带一点吧!”
  “这个嘛……”
  “譬如半夜被杀,钱被夺走之类。”
  健治瞪大眼。“不会吧!”
  “我想不会,不过总要谨慎一些的好。”
  健治望望京子和里惠。
  “她们两个同房。怎么办?”
  “不能把那种事说出来。”芳子说。
  “为什么?”
  “万一害怕了,她们一定表现在脸上。我是例外的。”
  “可是,万一半夜有人敲门,她们一定开门的呀!”
  “那就没法子了。”芳子说。“因为只有你一个是男的。”
  “那么,我和她们住在一个房间——”
  “不行!男人应有男人的风度才是!”
  “那该怎么做才对?”
  “很简单,”芳子说。“你一个晚上不睡觉,在走廊监视嘛!”
  “喔?”健治瞠目。
   
(2)
  “失败极了。”我说。
  “那晚,无形杀人魔出现了吗?”福尔摩斯问。
  “完全没有。”我摇摇头。“平平安安地一夜到天明。”
  福尔摩斯轻声笑起来。
  “别笑嘛!”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可是,无论怎么想,那间酒店都是临时赶装
出来的,理由不明嘛!”
  “晤,那点的确很有趣。”福尔摩斯悠悠闲闲地抽起烟斗来。
  “有什么意见?”我问。
  “你在那间酒店住到什么时候?”
  “第二天就离开了,本来当晚我就应该回到第九号楼。”
  “这么说,其后的事你就不知道喽!”
  “我连那三个人失踪的事也没听说。”
  “等一下。”福尔摩斯说。“那间酒店的确有蹊跷,不过总有蹊跷的理由才是。”
  “对呀!”大川一江走了过来。
  她是和我同年的少女,自从某案以后,我请她到我这里来帮忙。
  “小姐,有客。”
  “那一位?”
  “一位叫北沼的先生。”一江有点促狭地说。“是不是男朋友?”
  “算了吧!不过,叫北沼的……”我想不会那么偶然。“好吧,请他进来。”
  “是!”一江走出去了。
  “大概是那天在酒店遇到的人。”
  “嗬,那真有趣。我在这里方不方便?”福尔摩斯抽着烟斗说。
  “当然方便。”我点点头。
  一江引来的,果然是北沼健治。
  他仿佛很吃惊地东张西望。
  “你好,上次多谢了。”我说。
  “哗,吓我一跳。你住的房子好大!”
  “先父留下来的,请坐。”
  “看我家的情形,顶多留下旧衣橱罢了。”健治边说边在沙发上坐下来。
  “左拥右抱的女孩们呢?”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健治皱起眉头。
  “哦?为什么?”
  “让我猜猜看好吗?”福尔摩斯提出说。“你因有盗窈之类的嫌疑被人追踪,对不
对?”
  “正是……”健治哑然。“你怎知道?”
  “车子。”
  “车子?”我问。“车子怎么回事?”
  “那间酒店的确有蹊跷。”福尔摩斯说。“不太正当,恐怕有什么目的才伪装酒店
的。那么,目的是什么?”
  “不是为了抢夺住客的财物。”
  “对,那是为了什么?”
  “车子呀!换句话说,为了夜间使用客人的车子。”
  “不错,你受了什么嫌疑?”福尔摩斯转头问健冶。
  “打劫银行啊!那天,距离那边三十公里左右的市区银行保险库被爆破了。”
  “我记得。”我说。“被偷了好几千万的样子。”
  “三千五百万。”福尔摩斯说。
  “强盗们的车子被附近的人看到了。知道车型、颜色,以及号码,于是——”
  “知道那些情形的话,可以缩小查案范围啦!”我说。
  “加上我在那天去过那附近,更成为决定性疑犯了。”健治露出可怜的表倩说。
  “怎么知道的?”
  “刑警找到我打工的地点来了,他们先找到跟我一起打工的京子,而我休假,她回
答说不知道我的寓所在那儿。”
  “于是她们跑来通知你?”
  “是的。怎么办?”
  “你也没发现不对劲吗?只要看看车子的行驶里数,不就——”
  “后来看了。确实另外多走了六十多公里。”
  这就成为决定因素了。
  “现在你的车子呢?”
  “在大学后门,那里不受注目,学生们时常把车泊在那一带。”
  我望望福尔摩斯。
  “你认为应该怎样处理这件事?”
  “嗬哼,”福尔摩斯慢条斯理地说。“看来只好再去那间酒店一趟了,不是吗?”
  我想了一下,耸耸肩。无可奈何的。
  这也是所谓缘份吧!
  “我想是在这一带了。”健治说。
  的确,风景很像,树林中的马路大致上都很相似。
  “瞧!”我说。“那边有个窟窿。”
  停车后,我们下去看。
  当然不是健治的车,而是由健治开我的车来。
  同行的有福尔摩斯。还有想到万一要和银行强盗交手的问题,所以达尔坦尼安也一
同上路了。
  “就是这个。”
  上次那个告示牌竖起的地点,留下一个大洞在地面。
  “好,从这里拐进去就是了。”
  我们回到车上,开车直进旁边的小路。
  白天时,感觉迎然不同,然而不出所料的,那间“酒店”出现在眼前。
  “很有品味的建筑物。”达尔坦尼安说。“路易十四世也不是傻瓜,但他有坏嗜好,
叫人真头痛。”
  “你好像直接认识他似的。”健治说。
  “来,下车吧!”我慌忙说。
  “没有写明是酒店哪!”福尔摩斯慢慢环视一遍之后说。
  “窗帘遮着,很安静。”我走向玄关。“难道没人在?”
  “那是可能的事。”福尔摩斯点点头。
  “不过,试试看……”
  他敲敲门。令人惊讶的是马上有回音。
  “是!”女声。低沉得像在呢喃。
  “对不起,有点事想请教一下。”
  福尔摩斯一说完,门就静静地打开了。
  “请进。”
  站在那里的是个白发老妇人,予人高贵的印象。
  我们一行人被引进客厅。
  “对不起,里头稍暗。”老妇人说。“我眼睛不好,太亮了很辛苦。”
  “其实一前几天,我在这幢房子投宿过。”我说。
  “在这里投宿?”老妇人颇感困惑地微笑了。“大概弄错了,我从未让别人在这儿
投宿过。”
  “可是,这里曾经是酒店。”健治说。“我和朋友三个人也过了一夜。”
  “噢……那真奇怪。”老妇人眨眨眼。“那是几时的事?”
  “四、五天以前。”
  “四、五天以前?三天前为止,这里是关闭着的呀!”
  “关闭看?”我反问。“即是没有任何人在的意思?”
  “因为担心放着不理会损坏,我交给管理员处理了。”
  我和健治交换一瞥。
  “那位管理员是……”
  “现在不在了,我回来这里时,他就对调离开啦!”
  “能够取得联络么?”
  “晤。”老妇人想了想。“好像有电话号码……请等一等,我找找看。”
  老妇人踏着缓慢的步伐走出客厅。
  “对不起。”
  我喊一声,然后看看福尔摩斯。
  “怎么样?那个管理员是不是可疑?”
  “我有同感。”达尔坦尼安在客厅里踱来踱去。“他一定是瞒着屋主老太太,把这
房子做成酒店。”
  “然后偷袭银行,消失无踪。”福尔摩斯接下去。“那也是想法之一。”
  “还有其他想法吗?”
  “不错,譬如——”
  就在这时,玄关方面有人喊:
  “打搅一下。”一个女声。
  “嘻!”健治跳起来。“那个声音——”
  出到玄关开门一看,佐佐木京子站在那里。
  “啊,你在这里呀!”京子瞪大眼睛。
  “你怎会来这儿?”
  “还不是为了那件事?抢银行呀!”
  “那是——”
  “想想看,事发那天我们不是在这儿过夜吗?所以我想,只要来这里,就能证实你
是无辜的……”
  “因此你特意跑来这里一趟?”健治好像深受感动的样子。
  “你也进来如何?”我说。
  “我是搭计程车来的,车子在等着。喂,刑警正在到处找你哦!”
  “我知道。”健治叹息。
  “他们一定会跑来这里的。”京子说。“里惠把这里的事说出来了。”
  “糟糕!”
  “你和京子一起出城去吧!”我说。“其后的事交给我们好了。”
  “可是——”
  “待会我们会去的,我会适当地找同酒店过夜。”
  “我用我的名字订了房间了。”京子说着,挽起健治的手。“快走!”
  “知道啦!对不起,以后的事拜托了——”
  健治和京子一起离开后,我回到客厅。
  “那位老婆婆还没回来哪。”达尔坦尼安说。“是不是睡午觉去了?”
  “怎会呢?年纪大了,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总要花时同才想得起来的。”
  “你说得好像很有经验似的。”达尔坦尼安的话,惹来我气忿的一瞪。
  又再过了五分钟,老妇人终于走了进来。
  “抱歉,久等啦!”
  她道歉一声,坐在椅子上。
  “那位管理员——”
  “我不知道他的电话。”
  正当众人大失所望时,她接着说
  “不过知道地址,就在这附近。”
  希望又回来了。
  总之,只要去找他就行了。
  “他叫西田。是一对夫妇吗?”我边记录边悦。
  “他们是很好的人。有一次我睡着了——”
  我们不想听老归人的回忆往事,决定马上出发。
  老妇人把西田管理员夫妇的住址向我f门说明。
  这次由我驾驶,依照说明前行。
  但是,那是一个本身不会开车的妇人的说明。
  照她所说的想转弯而没有路,不然这样走就是回东京的方向之类,曲曲折折的右拐
左弯,迷路迷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抵达西田夫妇所住的农家式房子时,已是一小时以
后的事。
  “十分钟就到啦!”这是她说的。
  期待落空了。
  我一直以为,西田就是那天那个自称酒店“总经理”的男人。
  谁知是个完全不同形象,年纪颇大。毫不起眼的瘦男人。
  “我们开酒店?”西田震惊地望望他的妻子。
  “我不明白怎么回事。”
  跟丈夫一样不起眼,戴眼镜的西田太太侧侧头说。
  “可是,那晚我的确留宿了。”我说。
  “不可能的事,……请等一下。”西田皱皱眉。“那是几时的事来着?”
  “那天你不是——”西田的妻子提醒他。
  “对了。”
  “发生什么事?”我同。
  “其实有件怪事。”西田说。“我接到那位太太的亲戚打来的电话,说她过世了。”
  “过世了?”
  “嗯,我们吓一大跳,匆匆赶去东京。”
  “可是,太太十分健康有精神呀!”西田的妻子皱起眉头。“开玩笑开得太过分了,
不应该说谎说人死掉的。”
  “且慢,”我说。“这么说,那晚你们不在那幢房子了。”
  “我们去了东京,当晚回不来嘛!”
  应该是了。
  “知不知道那个胡说的电话是谁打来的呢?”
  “完全不知道,那是恶意的作弄。”
  不是普通的作弄。
  歹人先设法弄走西田夫妇,竖起“酒店”的告示牌,等候开车的客人到来,然后利
用那部车子怆劫。
  相当讲究的犯罪手法。
  我们很快便向西田夫妇告辞。
  “以后怎么做?”达尔坦尼安打着哈欠说。
  “必须找到京子他们再说。”我说。
  福尔摩斯仿佛若有所思的样子。
   
(3)
  我们到处寻访佐佐木京子,整整一小时,找遍了所看到的酒店或旅馆。
  到处都不见京子和健治的人影。
  “好自为之吧!”达尔坦尼安很生气。“他们竟然当人是傻瓜!”
  他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也和他同样的筋疲力竭。
  “总之,找个地方歇歇脚好了。”一行人之中,年纪较大的福尔摩斯突然叹息。
  “这里没什么出色的店铺哦!进去那边的咖啡室如何?”
  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进去了。
  “称不上是太高级的店咧!”达尔坦尼安就座后,环视店内情形说。
  “有啥办法嘛!”我说。
  “比起凡尔赛宫的休息室,差多了。”
  根本是不能比较的事!
  “欢迎光临。”一名忘了亲切是什么的胖小妹,在桌上咚咚咚放下三杯冰水。
  动作粗鲁,水淌洒出来。
  更不幸的是溅到达尔坦尼安的胸前。
  “哎。三杯咖啡。”我慌忙说。
  胖小妹也不应一声,回到柜台,向里头喊一声:“咖啡三杯——听见没有?”
  “听见啦!”男声回答。
  嚏?我侧侧头,好像在那里听过的声音。
  当我沉思期间,达尔坦尼安倏地站起来。我发觉“不好”时,已经太迟了
  “小姑娘。”达尔坦尼安用手杖的柄捅一捅女侍应。
  “什么?”她绷着脸转过身来。
  “刚才的水溅了出来啦!”
  “是吗?”她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溅到我身上来了。”
  “那就抹一抹嘛!”
  “你放杯子的方式不对。”
  “你不理它就会干的。”她反驳。“什么意思?若是不满意,去别的店好了。”
  达尔坦尼安咧嘴一笑,说。“这种时候不能用自己的手帕,用你的好了。”
  “我若说不——”女孩说到一半,瞪大了眼。
  不知何时,达尔坦尼安已经开始用她的手帕揩着自己的胸前一带。怎么说,这人灵
巧似蛇也。
  大仲马有否写过,达尔坦尼安是扒手的高徒?
  “你算什么?几时——”
  “好好冼一冼吧!”达尔坦尼安把手帕塞进女孩的围裙口袋。
  “气死我了!”女孩涨红了脸。“滚出去!”
  “对客人用这种态度,太失札啦!”
  “要不要我甩你出去?”
  女孩挽起袖子,的确是个外表强壮的少女。可是,面对外表斯丈的达尔坦尼安,等
于小巫见大巫了。何况她是女的?
  “住手吧!”
  达尔坦尼安摔动着手杖宛如跳芭曹舞似的转了一圈。
  我“啊”一声喊出来。
  不知道内情的人,即使看了也察觉不到什么,但我心知吐明。
  那一瞬同,手杖中的剑一闪。
  “不要在这个地方动手!”
  我喊,但已迟了。
  女孩的围裙轻回飘地掉下,然后是裙子。
  女孩瞠目,“哗”一声惊叫起来,然后冲进里头去了。
  达尔坦尼安若无其事地回到位子上。
  “你怎么在这种地方——”我瞪看他。
  “我对世上的‘恶’不能视若无睹。”
  程度相当小的“恶”。
  “喂!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刚才那个似曾听过的声昔主人走出店前来。
  我一见他的脸,一刹那间认不出是谁。对方却“啊”一声,瞪大眼睛说:“是你!”
  他是那间酒店的“老板”!
  当我吓得不知所措时,对方消失在里头。
  “追呀!”我推倒椅子站起来。“他就是那个冒牌酒店老板!”
  达尔坦尼安大喜,冲身入内。我也跟着。
  “他从后门跑啦!”达尔坦尼安喊。
  我们从后门出去一看,那个有问题的“老板”正在开一部小型货车离开。
  “他有车!”我叹息。“气死了!”
  “别太早放弃哦!”达尔坦尼安说。
  “我们没车嘛!”
  “那边那部也算是车呀!”
  他指着的是一部——脚踏车!
  “怎么可能——”
  “等等,那种破烂货车,不会跑太快。你在这里等一下吧!”
  说完,达尔坦尼安已冲向那部来历不明的脚踏车去了。
  当然,拆锁的事一点也难不倒他。
  “我捉他回来!”
  达尔坦尼安挥挥手,吱吱吱地踩远了。
  他以赛单车选手的惊人速度飞车而去,一转眼就不见踪影。
  回头一看,刚才的女侍应呆呆地姑在那里,说:
  “他是不是——超人?”
  “裙子用扣针扣住如何?我帮你。”我说。
  “对不起……”女孩变得温和多了。
  “刚才那个人是你父亲?”
  回到店里,我一边替她用扣针扣裙子一边问。
  “不是的。”女孩摇摇头皮。“怎么说呢?我们在同居中。”
  “喔?”我大吃一惊。“你几岁?”
  “十九。”
  了不起!我真是说不出话来。
  “我以为不必工作也有饭吃,所以跟他住在一起,看来毕竟不行。”女孩认真地说。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浜田,但不知道是不是真名。”
  “你竟不知道?”
  “最近他变得很怪……好像不太正派似的。”
  “怎么说?”
  “有些奇怪的人来找他,外表看来很像黑社会的人。”
  “找他有什么事?”
  “不知道。”女孩耸耸肩。“他叫我出去,不让我听见。”
  “他不真心,还是分手的好,”,我说。“跟那种人在一起没啥作为的。”
  “我也这样想。”她点点头。
  我尝试问她有关“酒店”那件事。
  “原来如此。我懂啦!”
  “懂什么?”
  “不知那一次,他开始练习装模作样的说话方式。我听了咯咯笑,他还生气哪,和
我大吵一顿。”
  “你知道是谁来谈起那件事的么?”
  “不太清楚。”女孩拧拧头。
  “是否有电话之类?”
  “对了。说起来,在那之前,有女人声打过好几次电话来。”
  “女人?有没有名字——”
  “她什么也没说,只说叫浜田听电话,。”
  看样子,那个电话跟酒店那一单——即是跟银行劫案有关连了。
  “记不记得是怎样的声调?”我不太期待地问。
  “年轻女人,大概是东京人,而且可能是会演戏的人。”女孩坦率地说。
  我吓一跳,问:“你怎知道?”
  “我和浜田住在一起之前,在电话局做过一年接线生,对声音颇有认识。”
  每个人都有一个长处,我想。
  “你怎知道对方可能会演戏?”
  “我也不敢明言是的,不过声音低沉,发音却很清楚。普通人一旦低声时,就不知
道在说什么了。”
  “嗬。”我衷心佩服。
  就在这时,店门口传来吧咯吧咯的脚步声——店主人浜田滚跌着进来了。
  后面的达尔坦尼安向我行个礼,说
  “单车放在货车上载回来了。“
  “他是妖怪!”
  浜田带着迄今难以置信的神情,瘫坐在地上。
  “哎,请坐。”
  达尔坦尼安的手杖倏地一挥,浜田慌忙姑起来,坐在门口附近的椅子上。。
  他对手杖有敏感反应的理由立刻揭晓,因他紧紧用手按住裤头。
  “说出来吧!”我说。
  “说——说什么?”
  “别装蒜了,你该知道才是。是谁托你扮演那间假酒店的老板角色?”
  “我不知道。”浜田把脸扭过一边去。
  “你懂吗?你将成为银行劫匪的串谋人哦!”
  “你说什么?”扬声怪叫的是女孩。“银行劫匪?”
  女孩冷不防扑向洪田,一把揪住他的胸口。
  “你竟然瞒着我做那种——”
  “等等!啊,好辛苦!”浜田拼命翻白眼珠。
  “你分到多少?竟然一分也不给我!,。
  两人不分上下。
  “等等!我——我只是拿到一点点零头而已——”
  “你没骗我?”
  “真的!很快——很快就到手了。”
  “什么东西?”
  “我应得的那一份——对方答应了。我向他要的,所以——”
  就在这时,传来什么弹跳的响声,浜田往后一仰。
  “糟糕!”福尔摩斯站起来。“伏下去!枪弹啊!”
  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接著有子弹在店铺的窗口打洞。
  “好像跑啦!”我抬起头来。
  “噢,他死啦!”女孩说。
  浜田的背部中了一枪,当场气绝。
  “呜呼,终于杀人啦!”达尔坦尼安叹息。“犯罪缺少诙谐感,真不好玩。”
  “不是说这种悠闲话的时候。我去报警。你们找间酒店住下吧!”
  我、福尔摩斯和达尔坦尼安走出咖啡室,联络警方。我们若做不成是在场客人的话
就麻烦了。
  抬眼一看,女孩在浜田的尸首旁边抽抽搭搭地哭着。
  那种男人死了也值得伤心吗?
  “好过分!”女孩喃喃地说。“应该好好拿了你应得那一份才死去的。”
  我不由叹息。
   
(4)
  “真糟糕。”我说。
  我、福尔摩斯和达尔坦尼安三个,虽然入住了一间小酒店,可是天亮前必须暂时回
去第九号楼。
  关键的佐佐木京子和北沼健治,到底去了哪儿?
  “没法子,只好先回去了。”我说。“现在飞快车回去也要三小时左右。”
  “那样的话,”福尔摩斯望望房间的时钟。“只要早上回到就行了,有的是时间。”
  “可是……”
  “等一等吧,”福尔摩斯说。“京子他们可能有事发生哦!”
  “好怪的说法。”
  “即是说,福尔摩斯料事如神,一切都看穿了,是不是?”达尔坦尼安冷嘲地说。
  “嘻,差不多。”福尔摩斯点点头。“我有一个想法,若是正确的话,唯一的办法
就是等待。”
  “等到几时?”
  “间题是不知道。”
  “说得倒潇洒嘛!”我苦笑。
  可是,福尔摩斯毕竟是对的。
  话没说完,传来叩门声。
  我悄悄过去开门,站在那儿的是京子。
  “哎呀!我找得你好苦,到底——”
  我的话没说完就吓呆了。
  京子当场晕倒。
  我让她躺在床上,用湿毛巾揩她的脸。
  “她身上脏兮兮的,是否遇到交通意外,还是……”
  “她醒啦!”达尔坦尼安说。
  京子睁开眼睛。
  “你没事吧!”
  “啊——对不起,我——”
  “到底怎么回事?健治先生呢?”
  “我们突然被人捉住——”京子摇摇头。
  “在哪儿?”
  “我们离开那幢房子后,急急赶去等看的计程车,不料在路上被捉了。”
  “看到对方吗?”
  “没有,大概用了哥罗芳吧!一阵怪味扑鼻,我就晕倒了。”
  “后来呢?”
  “醒觉时,发现被人绑在某个储藏室似的地方。”
  “健治先生也是?”
  “不,我一个人。”京子深叹一口气。“我好害怕我想设法解开绳子,可是怎样也
松不开。”
  她挣扎苦斗的痕迹,在两边手腕留下疼痛的饬口。
  “好不容易解开了绳子,我出外一看,发现是在树林中,幸好出到马路时,遇到货
车经过,把我载来这儿。”
  “真辛苦了你。”我说。“不过,健治先生的事也真叫人担心。”
  “是的,不过,我想一定是在那个储藏室旁边的小屋子——”
  “那边有小屋子吗?”
  “嗯,我怕捉我的男人在,所以就这样逃出来了。”
  “那是没法子的。”
  “那就赶快去吧!”达尔坦尼安高兴地说。
  达尔坦尼安最不擅于推理,他只会行动!
  “有没有精神一起去?”我问。
  “嗯。”京子点点头。“没关系,我来带路好了。”
  于是一行人坐上我的车,从酒店出发。
  “我想是在这一带。”京子说。
  树林已经完全暗下来,下车走了一段路,完全摸不清是往那个方向走。
  “那边有灯光。”达尔坦尼安说。
  “真的,过去看看。”
  走近去时,发现是间相当残旧的小屋。
  “就是它!”京子说。“我被关在那边的储藏室里!”
  “好,大家小心。”达尔坦尼安低下身去。
  小屋的窗口有灯光漏出。
  “你们留在这儿。”达尔坦尼安说。
  “小心!对方有枪!”
  “我知道。”
  达尔坦尼安向我打个眼色,就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走近小屋。
  “健治没事吧?”京子喃喃地说。
  “没事的。”福尔摩斯悠闲地说。
  所谓的名探,只有他自己知道事情的过程似的,真是。
  达尔坦尼安眸口地拔出手杖的剑,看准时机,一口气打开小屋的门冲进去。
  一瞬间的紧张。
  十秒左右,达尔坦尼安出现了。
  “没问题,进来。”他招招手。
  进到小屋一看,里头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旧桌子和椅子。
  健治被绑在椅子上。
  “好极啦!你平安无事吧!”京子冲上前去。“等等我替你解绳子。”
  “已经切断了。”达尔坦尼安说。
  “喔?”
  健治大吃一惊。稍微运力,绳子纷纷掉下。
  “看到歹人吗?”我问。
  “嗯,戴了面罩,戴上太阳镜。有两个,看不清楚长相。”
  “真可惜。”
  “我说杀了我又怎样?争执了好久,对方根本不讲理的。”健治苦笑着,搂住京子
的肩膀。
  “你没事就好了,”福尔摩斯抽看烟斗打量室内情形,“凶手却把伙伴浜田杀了。”
  然后再说:“可是没杀健治君。为什么?”
  健治眨眨眼。“一定是——因为我没看到他们的脸认为我没问题——”
  “原来如此。钱呢?”
  “他们放在公事包里拿走了。一小时以前吧!我想早点报警,可是没看见他们开什
么车——”
  “若不是这一带的人,可能会碰上警戒线。”我说。“马上回去报警吧!”
  “没有那个必要。”
  福尔摩斯的话,叫所有人大吃一惊。
  “什么意思?”京子问。
  “凶手不会跑太远,没问题,他们不会逃的。”
  “请解释一下。”我说。
  “好的。”福尔库斯在健治被绑的椅子坐下。“从一开始,那间酒店就有古怪。”
  “那点大家都知道。”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福尔摩斯摇摇头。“我是说,我们立刻发现了那个告示牌
的痕迹的事。”
  “哦?”
  “换句话说,如果想得那么周到,伪装酒店引人上当,应该不露痕迹地把告示牌的
洞口埋回原样才是。那样子做,等于叫人去发现那个地方的意思。”
  “怎么说?”
  “即是歹人希望我们找到那个地方。”
  “为何——”
  “歹人有很多种类型。”福尔摩斯抚弄着烟斗说。“一种是不考虑以后,做了再说;
一种是事先想好逃走方法才去犯罪;还有一种是先考虑绝对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来。”
  “这次的歹人呢?”
  “最后那种。”
  福尔摩斯在我们脸上巡视一遍。
  所有人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有声音说:“原来你们在这儿。”
  小屋的门打开了,那个咖啡室的胖女孩站在那里,手提着旅行袋。
  “我到处找你们啊!”她说。
  “为什么?”我吓一跳。
  “我决定啦!”女孩向众人宣布。“我要跟这个人走!”
  被她盯住的是达尔坦尼安。
  “喂!别开那种玩笑——”他吃惊地说。
  “我是真心的!因为我爱上你了!”
  达尔坦尼安慌忙逃跑出去,女孩追上去。
  “她是谁?”京子说。
  “她是……”
  当我不知如何说明是好时,女孩转向京子。
  “嗯!是你!”
  “哦?”
  “打电话给浜田的女人。没错了,就是你的声音!”
  “你在胡说什么?”京子皱起眉头。
  “不错,”福尔摩斯接腔。“一切都是你们两个安排的闹剧。”
  “那两个?”我问。
  “健治君和京子君。”
  我哑然。
  “他们设好了强盗计划,可是很难拿到车。如果偷车则有当场被逮的危险,若是用
自己的车呢?只要事先安排被人偷掉就行了。”
  “于是他们……”
  “他们安排那间酒店,夜间使用车子。为此,他们需要多带另一个女孩去做证人。”
  “而我又加入其中——”
  “所以要你以第三者的立场做证,把事情告诉了你,一起找到那间酒店,为了证实
健治的无辜。”
  “浜田是受他们所聘的吧!”
  “不错,由于怕他讲出去,所以杀了他。其后两人安排虚构的歹人,演出一场在此
被监禁的戏,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他们是凶手,而且钱财可以到手。”
  “为何那么凑巧的找到那间山庄做酒店?”
  “那间原本就是酒店吧!”
  “你说什么?”
  “不是常有的事么?山庄闲置着太可借,只有季节性做成酒店。那间酒店,可能今
年才关闭吧!所以伪装起来很简单。”
  “可是,那里的老婆婆——”
  “那个房间很暗。当老妇人从客厅走出去那段时间,京子来了,她有演戏的诀窍,
大家都知道了。”
  “那么说,那个老婆婆也是京子扮的?”我哑然。
  “不仅如此,西田管理员夫妇,也是健治和京子的热情演出。”福尔摩斯微笑。
“不过,健治的演技相当恶劣,我立刻看穿了。”
  “畜牲!”健治露出险恶的相貌,突然掏出手枪。
  飓一声,达尔坦尼安的剑凌空飞来。
  “啊!”健治惨叫。
  剑端割破他的手臂,手枪掉在地上。
  “哗!果然是你厉害!”胖女孩鼓掌。
  达尔坦尼安又要准备逃亡了。
  离开市区时,已经半夜了。
  “必须尽早回去第九号楼啦!”我一边摆动驾驶盘边说。
  “太执着了反而露出马脚。”达尔坦尼安悠闲地说,他终于摆脱了女孩的纠缠。
  “犯罪者永远认为自己是最聪明的。”福尔摩斯突然看看后面。“喂,行李箱好像
打开了。”
  “是吗?”
  我把车子停在路边。
  “我去关好。”达尔坦尼安轻盈地绕到车后。
  “哗!”他叫着跳起。
  那名胖女孩从行李箱跳了出来。
  看来达尔坦尼安也有弱点。我一边看着达尔坦尼被女孩穷追不舍的样子,一边哈哈
大笑起来。
  
华丽的侦探们
作者:赤川次郎
  我的名字叫铃本芳子,日币四亿圆的遗产,就要在我二十岁生日的今天继承,叔叔
婶婶、堂兄、律师,都聚在我家。一边喝着婶婶冲泡的咖啡,一边也渐渐无力地结束了
谈话。我浑身发热,救命啊!但发不声来。等到稍微清醒后,才知道已进了精神病院了。
这医院的第九栋病房住的尽是些高手怪人,由他们的帮忙才查出了陷害我的真相。我们
这一票人乐此不疲地一再接案子,也很不客气地一一破案。可是,第九病房里的这几位
破案高人,却没有人愿意飞越杜鹃窝,宁可专心住在里面,将破案当作课外活动。
   
1
  准是那杯咖啡里掺了药!
  “我来弄点饮料,芳子,你想喝什么?咖啡?可可?还是红茶?还是来点别的?”
和江婶婶问。
  我毫不考虑地就说,我要咖啡。
  客厅里包括我在内一共有五个人。
  年龄上我是最年轻的。刚刚满二十岁。没错,就是这样今天是我二十岁的生日。
  二十岁对我而言,并不只意味着长大成人,它使我一夕之间从每个月支领一定数目
生活费的身分,变成了拥有数亿元遗产的大富翁。
  三年来,自从爸爸去世以后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遗产的确实数目是多少?”堂哥铃本仁志问道。
  他老哥已经二十七岁了,却连个工作也没有,成天游手好闲,自命不凡地装出一副
花花公子风流倜傥的调调。不过,却也没瞧见哪个女人跟他拍拖过。
  我呀,要不是看在他是堂哥的份上才不想理他呢。
  “不是说有四亿左右吗?”他母亲和江婶婶答说。
  “哇塞!”仁志大叫。
  其实根本不需要婶婶回答,他老哥心里此谁都清楚那个数目。瞧他们一搭一唱,装
腔作势的,真讨厌!
  “拿来玩玩都花不完呢!”
  叔叔铃本志郎迳自地倒酒说。这个老酒仙哪,虽然是个医生。但是赚钱的脑筋倒是
动得特别快,所以似乎收入不恶。
  不过,老婆和江是个花钱不眨眼的人,独生子仁志又是纨绔子弟,可想而知他赚钱
赚得满辛苦的。
  “你打算怎么花?环游世界、买车子、游艇、别墅这些呀,我都可以当你的顾问,
没问题。”
  仁志心怀鬼胎地笑着说。
  “这些我都没兴趣。”我耸耸肩。
  “就是嘛!”叔叔接腔。“四亿元要花光也是一下子的事。我看哪,还是投资好,
钱滚钱,愈滚愈多!”
  “是呀芳子,你叔叔的生财之道比他的医术还高明。全权委托他准没错。”婶婶道。
  “我没这打算。”我实在耐不住性子了,“这笔款子的用途早就决定了。”
  叔叔婶婶面面相觑。
  婶婶走到吧台去冲咖啡。
  “我说芳子呀,”叔叔向我靠了过来。
  他虽然是爸爸的弟弟,却一点也不像爸爸。他们简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从小,
我就跟他亲不起来。
  “难道你要把四亿元全部捐给慈善机构不成?”
  “有何不可?”我回他。“这本来就是爸爸的遗愿呀。”
  “大哥也真是的,”叔叔摇摇头:“人生应该及时行乐、享受享受嘛。你还年轻,
大可不必效法他那种古脑筋哪。”
  “我已经决定了。”
  仁志走了过来,“哎呀,你这是何必呢?如果是为了应付税金的话,多少捐献一点
也就够了嘛!别傻了,你以为这些钱捐出去,就一定会被用在慈善事业上吗?”
  “是呀是呀!”叔叔接着唱和:“捐出去的话,也未必能被有效地运用,这种慈善
团体有些都是骗人的,挂羊头卖狗肉的一大堆”
  “我也正担心这个问题。”我说。
  “那?”
  “我想成立一个财团法人来处理这笔钱,尽可能有效地运用它。”
  “何必呀……”仁志话还没说完,叔叔就抢道:“不不,等等,这主意不错。芳子
如果决定要这样做的话就这样子好了。”
  “叔叔了解我的心意了,真好!”我说。
  “不过,办财团法人这些事你都没有概念,叔叔我呢有个好主意。仁志目前正好赋
闲在家,不妨把财务管理这些事情委托他办理。”
  “是呀!太好了。”婶婶在吧台后面说:“我们仁志啊是大学毕业的,处理这些事
情呀绰绰有余。”
  “我的朋友里面,律师、财经方面的专家一大堆。我帮你介绍几个。”叔叔说。
  瞧他们讲得眉飞色舞的,好像一切他们都已经做主安排好了似的。哼!休想。把钱
交给你们,那不等于是丢块肉到槛栏里喂老虎一样,三两下就清洁溜溜了吗?
  “谢谢你们的盛情安排,”我说。“但是,不敢劳您的大驾,这些事我自有打算。
律师,我已经请来了。”
  我刚刚提到,客厅里包括我在内有五个人。我、叔叔、婶婶、仁志堂哥,还有一位
白发的老先生,他正在沙发上打盹儿呢!
  他就是爸爸的法律顾问,高木律师。
  “哎哟!老公公一个嘛!靠不住的啦!”仁志说。“你小心一点,别上了人家的当
哪!”
  “我信得过他,至少比仁志哥哥可靠多了。”我回了他一句。
  仁志脸色一变,瞪着我看。不过他很快就又恢复了惯有的嘻皮笑脸,“别这样嘛,
太过分了吧!”
  “是呀,芳子,”婶婶端来了咖啡,“我们一直都很关心你的,咱们是自家人,你
应该相信我们才对呀!”
  “谢谢您的关心。叔叔婶婶对我好,还不是看在那四亿遗产的份上。今天如果我不
名一文,死在荒郊野外你们也不会来替我收尸的,是不是?”
  我慢慢地喝了口咖啡。
  叔叔婶婶面面相觑。叔叔耸了耸肩,说:“如果你硬要这么想的话我也没办法。看
来,我们只好打道回府了。”
  “谢谢你们专程来看我。”我说,“我跟高木律师商量商量,细节方面等决定了以
后再通知你们。”
  三人起身出去。我送他们到玄关。
  “你可别后悔!”
  婶婶临出门的时候,用她冷若水霜的口气丢下了这句话。不过,我已经很习惯这种
语调了。
  “不劳您费心!”
  送走了他们,我把玄关的门带上。
  “真是累人。”我喃喃自语。
  这偌大的宅邸,从今以后就是我的了。其实我一个人也住不了这么多房间,住个小
公寓就够了呀!
  把这里处理掉算了。
  不!或者是把财团法人办公室设在这里。嗯,也许这样比较好吧。
  到底这是我长大的家呀,尽可能不要转手给别人。
  爸爸过世三年了。妈是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所以长久以来都是我们父女俩相依为
命的。
  爸爸是位企业家,很赚钱。但是对于金钱他绝对不是个只进不出的人。在我的记忆
里,只要是慈善事业爸爸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我当然也打算秉承父志罗!
  该把高木律师叫醒,跟他好好商量商量了。时候也不早了呢!
  才刚刚踏入客厅,我突然觉得整个人摇晃了起来。天旋地转的。好晕哪!
  是地震吗?不是呀。好可怕!晕死人了!
  房子整个扭曲成一团,天花板好像掉下来了,就压在我头顶上。
  救命呀我会被压烂的,救命呀!
  我趴在地板上。全身像着了火似的,好烫!眼前就像遮着滤光镜一样,一切都变成
火红了!
  着火了、着火了呀。
  地板斜了,连地板都斜了,我一直滑下去,会掉到哪儿去呢?有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正把我吸进去。糟糕了。
  不,不要,不要,救命呀!救救我呀!
  我紧抓着地毯,但是地毯却滑走了。不!
  谁救救我,救救我!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最像吸盘一样吸住我。慢慢地,慢慢地,整个人都被那骇人的黑
暗给吞没了
  “只有这个办法了。”
  “就说是为了怕传出去影响了铃本家的声誉。”
  “对外的话……”
  “对外的话就说是宵小入侵,见财起意!”
  脑子里虽然一片空白。但是这些对话我倒是听得一清二楚。这是什么谈话呀?好奇
怪。
  我好像是在车子里面嘛!摇来晃去的。
  没错,是真的在车子里面哪。
  去哪里呢?
  刚才那些讲话的声音是叔叔婶婶的。我很想开口问:“你们要把我载到哪儿?”
  但是嘴巴根本不听使唤,我没办法说话。这下子我才发觉,虽然意识恢复了,可是
身子却动弹不得。我使尽了吃奶之力想把身子撑起来,但是,没有用,连一根指头都动
不了。
  车子好像在郊外奔驰。夜大概很深了吧。四周一片漆黑,从窗口几乎见不到人家的
半点灯火。
  他们会把我载到哪儿去呢?我好害怕。但是身体无法动弹,只好这样直愣愣的躺着。
静观其变了。
  不久。车停了。
  脚步声近了,门打开。
  “喂,她醒了呢!”我偷看一下,是一个陌生男人。
  “醒是醒着,没有意识的啦!来帮忙吧!”
  见你的大头鬼,什么没有意识!讨厌!我怎么讲不出话来呢?
  我好像是被搁在一张有轮子的床上,卡啦卡啦的被推走了。
  这里,好像是医院。不过这医院有点儿怪怪的。
  终于我被送进一个看起来像是设备新颖的现代化办公室。坐在对面那张很有派头办
公桌后面的男人,起身向我哦。不,向叔叔婶婶迎了过来。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久米院长。请坐请坐。这位就是您说的”说着,俯身望了我
一眼。
  “是的是的。这孩子一直很坚强,从来不让人家操心的,可是……”叔叔说。
  “可是近亲里头,有人有过精神分裂的纪录……”婶婶说。
  乱讲,胡说!你们到底想把我怎么样呀?
  “总之,就是突发性的精神错乱,”叔叔状似无奈地摇摇头。“一刀就把家里常年
的法律顾问给刺死了。”
  什么?高木律师?我杀了高木律师?
  “原来如此。”院长点了点头。这家伙尖嘴猴腮的愈看愈不像医生,倒像哪儿的推
销员。“我明白了。您是心疼这么可爱的侄女,所以……”
  “是呀!舍不得把她交给警察。在牢里日子难过哪!”叔叔说。“所以,我就想起
以前听朋友谈过贵院,想请院长您帮个忙,务必收留一下这个可怜的孩子。”
  “那这件凶杀案您对外做何处理?”
  “我们是向警方说强盗杀人劫财。万一警方调查到这儿来的话,还麻烦您多费心。”
  “这没问题。”那个叫久米的家伙拍胸脯保证地说:“住院的日期,我会把它提早
一个礼拜的。”
  “实在太感谢你了!当然,多出来的日期,我们钱会照付的。”
  “这个好商量。我们这里并不便宜,不过,病患都可以享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
  “那么,一切就拜托您了。”
  开玩笑!你们在搞什么鬼呀?我想大叫。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高木律师!
  搞错了,搞错了啦!
  可是,仍然发不出半点声音。
  “哦,对了。想请问您……”久米院长问道:“这位小姐要在我们院里住多久呢?”
  叔叔看了婶婶一眼,说:“一辈子!”
   
2
  两个穿着白上衣的男人,一左一右的拖着我走过长长的走廊。
  “送到哪里?”其中一人问道。
  “第九栋。”
  “呀,第九栋!这么年轻多可惜!”笑着说。
  “废话少说!”
  到了室外,藉着月光我看清楚了周遭的环境。这是个自然风貌的森林,林子深处还
隐隐约约地闪着黄灯。
  这儿大概是医院的庭院吧!
  “马上到了。”其中一位说道。
  其实,我大致手脚都可以自由活动了。不过,我还是装得全身软绵绵地,让他们拖
着走。
  因为,我想找机会逃开。
  这一切我都知道了,是叔叔他们的阴谋。
  他们在我的咖啡里下了药,趁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杀了高木律师,然后嫁祸于我,又
把我囚禁到这个鬼地方来,还打算让我一辈子待在这里呢!
  金钱实在是罪恶之源哪!如果我失踪了,叔叔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继承那一大笔遗产
了。为了钱,竟然狠心对我下这种毒手。唉!
  从这两名彪形大汉的手中,我逃得出去吗?
  “放下来吧!”
  “放到板凳上去。”
  眼前是一座黑黝黝的、好像是教堂一样的建筑物。我就被搁在入口前石阶上的板凳
上。
  “叫门。”
  其中一名走上前去,用力地敲那扇大木门。我偷偷地抬起头看这幢大屋子。
  夜里,这房子看起来叫人打心底发毛。大门上写着个“九”字。
  这里大概就是所谓的第九栋吧!我想到刚才他们的对话,“这么年轻。多可惜呀!”
天哪,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里面在干嘛!”那个人不耐烦地敲打着门。
  “搞什么鬼呀!”另一个也去敲门,“喂!快来呀,开门哪!”
  嗯,好机会!我跳起来,往林子奔过去。
  “呀,跑掉了!”
  糟糕,被发现了!我死命地冲进林子里去。
  我是很能跑的。不过,大概药力还没有退尽吧,才没几步,脚就不听使唤,倒下来
了。
  咬着牙,撑起身子,正想跑开的时候,手电筒的亮光照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臭婆娘,看你往那儿逃!”
  一个好像吃了炸药似的男人,狠狠地往我的小腹揍了一拳。刹那间,眼前全黑了,
我想我大概死定了。
  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觉得怎么样?”一睁开眼,身边竟然是个陌生的男子。
  我平躺在床上,下腹的疼痛使我皱紧了眉。
  “那家伙揍了你,是不是?真过分!我去帮你弄个冰毛巾来,好不好?”
  “不用了,谢谢你!”我说,“这是什么地方?”
  “第九栋里面。”那男子答道。
  往前一看,哇!好宽敞的房间哪!
  “这里是医院吗?”
  “说是这么说,其实,是个终生监禁的地方!”
  “可是难道没有病房呀什么的吗?”
  “这里整栋建筑物就是间病房。门窗都是堵死了的,完完全全与外界隔离。大门还
有警卫,时间一到就送饭进来。还拿着枪,全副武装呢!”
  “好过分!简直就是监牢嘛!”
  “不过,在这幢屋子里倒是挺自由的,”男子答道。“吃得也不错。我想,送咱们
进来的那些人,大概也花了不少钱吧!因为在里面如果待遇不好,自然就会想逃走,如
此一来,久米院长对外就无法交代了。所以,只要安安分分的,不打逃走的主意。他都
尽可能地让我们舒舒服服的!”
  “可是我还年轻哪!难道你要我一辈子待在这里面?我不要!”
  眼前这位男士,看起来四十五、六岁左右,穿一件苏格兰风味的斜纹呢料上衣,十
分稳重。
  听了我这么“冲”的回话,他抿了抿嘴,肩一缩。手一摊,表现出无可奈何的模样!
  “对不起!”我抱歉地说,“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
  “没关系,我了解你的心情。”他点了点头。“好了!打起精神来。站得起来吗?
我带你到你的房间去。”
  “谢谢!”我慢慢起身,肚子好像好多了。
  “女生的房间。在二楼的最里侧。”
  “这里也有女生吗?”
  “当然有。不过,有些挺别扭的。”
  “别扭?”
  “就是不怎么好相处啦。你嘛,大概可以跟南丁格尔处得不错!”
  “南丁格尔?是当护士那位南丁格尔吗?”
  “是呀!你很清楚嘛!”
  “这个,大家都知道的呀!在克里米亚战争中,她满腔热血地去照顾受伤官兵”
  “对对对。她呀。现在就住在这里。”
  “啊!”我怀疑地盯着他看;但是他一本正经地,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那,其他还有些什么女生呢?”
  “哦。女明星玛丽莲梦露啦、海伦凯勒啦,还有维多利亚女王也在,不过,她不怎
么好相处,架子大得不得了!”
  “喔……”
  遇到这么一位绅士,我还以为得救了呢,没想到。唉!
  “对不起,”我说,“还没请问您的大名呢!”
  “我呀!”他风度翩翩地步上楼梯,微微偏着头说:“我叫福尔摩斯,请多多指
教。”
  我的房间,比一般旅馆的单人房还稍微窄一点,设备大致还可以;但是,窗子都被
石头给堵死了,感觉好冷清,有点像监狱一样。
  福尔摩斯先生走了以后,我呆坐在床上,一股山穷水尽的绝望感涌上心头。
  那位福尔摩斯先生人是不错,但是脑筋不怎么正常。唉!难道没有人能救我出去吗?
  难道我就注定要在这里,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老死在这个鬼地方吗?
  “爸爸!爸爸……”口中喃喃唤着爸爸,却早已是热泪满腮了。
  突然,眼前递来了一条手帕。猛一抬头,竟然站了位蓄着小胡子的男士。
  他很年轻约莫三十岁左右。很帅,给人感觉好舒服!虽然留着小胡子,但是整理得
很好,反倒觉得更加出色。
  “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忙的吗?小姐。”他问。
  “……”
  “你好像是新面孔嘛!不过,我的教养告诉我,不能坐视年轻的小姐伤心、哭泣。
请告诉我,你受了什么委屈?”
  “你是?”我怯怯地问。
  “我专为弱者伸张正义,我是正义之剑!”他拍拍胸脯,器宇轩昂地说。
  “是怪侠罗宾汉吗?”
  他百般委屈地反驳说:“不,我是达尔塔尼安!”
  (法国小说家大仲马笔下的传奇剑客,见《三个火枪手》)
  我一边擦着泪,一边忍不住地噗哧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他手叉着腰,在我的房里踱来踱去。
  “可恶的家伙!也就是说,你的叔叔婶婶为了谋夺你所继承的遗产,所以把你关进
这里来的,是不是?”
  “嗯!”
  “而且,他们还为此杀了人!”
  “嗯!”
  “简直无法无天嘛!我要教训教训他们!”他义愤填膺地挥着拳头说道。
  一副像是法国大革命时,人权斗士的演说神情。
  “谢谢你。虽然没办法做什么,但是能够说出来,透透气,我就很高兴了。”我说。
  “你说什么?只是说出来,透透气,没办法做什么?”达尔塔尼安紧凑着我的脸说。
  我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以为我是光说不练的人吗?你还不够了解我!达尔塔尼安是有名的行动派哪!
我要用这双手,让那些恶徒受到该得的惩罚!”
  光在这房子里挥拳踢脚的还不是白搭!不过,难得他这么热心!说出来透透气我就
很满足了。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说。
  他却好像没听到我的话。
  “等一等!”说着便冲了出去。
  我赶忙也跟着他冲出了走廊。只见他身轻如燕地顺着楼梯的扶手滑了下去,而在中
途又像弹簧似地一跃而起,刹那间便站定在一楼的楼梯口了。
  他抬头对我笑了笑,作了个手势招呼我下去。
  说起来也奇怪,我竟然毫不考虑地就跟着他下来了。
  达尔塔尼安一直往一楼的最里侧走去。两侧是一扇又一扇的房门,好冷清的长廊呀!
就在那最里侧,有一扇石门,门一开,哇!竟然有石阶直通地下。
  “地下室吗?”
  “正是。这里虽然阴冷潮湿,空气污浊。但还是有些有趣好玩的事物呀!”
  “要下去吗?”
  “对!请跟我来。”
  地下室很宽,没有隔间。角落零乱地堆积着一大堆旧箱子、破椅子。墙上烛台闪着
幽幽的烛光。
  就在这烛光下,坐着一个长发长须的男子。
  “这位是?”我问道。
  “爱德蒙·邓蒂斯!”
  好耳热的名字呀!是谁呢?我偏着头拼命想。
  “啊!基度山恩仇记的基度山伯爵!”
  “那是后来的事,目前他仍是阶下囚,所以是爱德蒙·邓蒂斯!”
  虽然长发长须,但还真的是挺年轻的。瞧他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倒真像爱德蒙.
邓蒂斯哪!
  “你们在干嘛?”楼梯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嗨,老哥!”达尔塔尼安说。
  “叫我福尔摩斯侦探!”福尔摩斯先生皱了皱眉。
  他们三人愉快地打招呼。
  身置其间的我也觉得心情开朗了不少。哎!杜鹘窝里也有魅人的春天哪!
  “我一定要为这位小姐讨回公道。”达尔塔尼安说。
  “我也帮忙!”福尔摩斯道:“被人陷以杀人罪嫌囚禁到这里来,神探福尔摩斯我
岂能坐视不顾!”
  “哇你很清楚嘛!”
  “你的袖子上有血迹,”福尔摩斯道:“但是,你并没有受伤,可见是沾到了别人
的血。但是,你又不像有置人于死的力气,所以,可能是别人故意让你沾上的。那么,
那人的目的是为了钱!一定是嫉妒你继承大笔遗产的叔叔或婶婶干的。怎么样,我大胆
的假设对吗?”
  “哇塞!正是如此呢!”我真的是吓了一跳。
  “这只是我的推测啦,没有什么根据啦!”福尔摩斯不好意思地说。
  “能不能请你从头再讲一次?”
  我又再次地描述了一番。福尔摩斯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是在意识
被药物控制住时,被嫁祸杀人的。这一点没问题。不过,他们杀死高木律师,就只为了
要嫁祸于你吗?这一点理由倒是有点牵强。何况你叔叔也不是什么万恶之徒,不可能随
便下得了手的。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其他的原因?什么原因?”
  “这我就不知道了。”福尔摩斯摇摇头。“得调查看看才晓得。”
  我叹了口气。
  “调查!一辈子都得关在这里了,到那里去调查?唉!一切都免谈了……”
  福尔摩斯看了达尔塔尼安一眼。
  “不到最后关头,切勿轻言放弃!”达尔塔尼安说。
  “只要你想出去,我们就能让你走!”
  “啊?”
  我睁眼一看,达尔塔尼安捅了捅静坐在一张毛毯上的爱德蒙·邓蒂斯。邓蒂斯有点
不耐烦地站了起来,达尔塔尼安很快地掀开那张毛毯,朝着毛毯下的石地板用力一按。
  说时迟那时快,重似千斤的石地板突然“卡”一声转动了。地板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我呆呆地盯着那个大洞,半天说不出话来。
   
3
  一到家,门口便停了一部好熟悉的车子。
  我整个心都快跳出来了。是他!他来了!
  我悄悄地推开大门。里头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不过灯倒是亮着。我定下神
来仔细听,发觉客厅好像有人。
  深深吸了口气。蹑手蹑脚地从半敞着的门缝一看,只见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厅里。
  他高木俊一。是高木律师的儿子,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我心之所系、情之所钟。
  我推门的声音惊动了他,他回过头来。
  “芳子!”口中低声念着。
  “俊一!”叫了他一声,我便哽咽了。
  “你上哪儿去了?”他从惊慌中回复过来,问我。
  “医院!叔叔他们用药把我迷倒,把我关进医院里去了!”
  “关进去?”
  “嗯,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俊一,杀死你爸爸的不是我呀!”
  “什么?哦,这我绝对相信。来,坐下来!”
  “我好累哦!”
  “要不要喝点什么?”
  “嗯,我想喝点冰的。俊一,不要了,坐下来陪我好不好?坐在我旁边!”
  我实在累极了。握着他温暖的手。心里安稳了不少。
  “放心,没事了!”俊一说。“有我在,不要怕。”
  “谢谢你。好累哦。”
  “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我是想休息啊……但是,不行的,”我叹了口气。
  “为什么?”
  “天亮以前我得回到医院才行。”
  “天亮以前?干嘛?”
  “我倒有点像灰姑娘哪!”我自嘲地说:“俊一,对不起!害得你爸爸为我牺牲
了。”
  “快别这么说。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回医院去?”
  “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说说看!”
  我长话短说地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包括我如何被送进去,以及第九栋里那些可
爱的人们。谈话中,有时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是真是幻。
  “从那个地道出来,就是医院外围的森林。我走出林子以后,不久就到了公路。三
更半夜的,我等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才来了一部车,然后,我就拜托那个人送我回来
了。”
  “好像一部梦幻曲啊!”
  “是啊!”
  “不过,既然有地道,那些人为什么自己不逃出来呢?”
  “他们说,自己知道不容于外面的世界,待在里面反而自在。不过,总也有腻了的
时候啊,那时候就走出地道,到外头来转一转!”
  “那你说在天亮之前非回去不可,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早餐的时候会清点人数。要是被发现少了一个人的话就不得了,警卫们会逐
一地搜查。地道要是被查出来的话。就会被封上,那些人也会被严密地监视,如此一来,
他们会失去所有的自由。他们好心地帮我,我怎么能连累他们呢?”
  “你心肠挺好的嘛!”俊一笑着说:“怎么,同情起疯子来了?”
  “他们人真的很好,真的!”
  “你真的打算天亮之前回去?我看算了啦。回来就好了,干嘛还要回去啊!”
  “可是……”
  “不要管那些人了。说不定你回去,人家都不认得你了呢。而且,这一回去,有把
握再出得来吗?”
  被他这么一问,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其实,我也真的没有理由非待在里面不可
呀!
  但是,一想到福尔摩斯和达尔塔尼安送我出地道时的笑容,我就不忍心丢下他们不
管。
  何况,我答应他们一定会回去的呀!
  “好了,这个暂且不谈。现在,你打算做什么?”
  “我要去找叔叔。他把我关到医院,为的是想谋夺财产!”
  “等等!你说刚开始是你们在这个客厅里讲话?”
  “对!你爸爸坐在那儿打瞌睡。我喝了婶婶冲的咖啡。然后我送叔叔、婶婶和仁志
到玄关。”
  “仁志?喔,你那个堂哥。”
  “嗯,你认得他的呀!然后,我就回到客厅来,然后,就突然眼前发黑,好晕、好
难过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一看,已经是在往医院的车子里面了。”
  “你听到叔叔他们说,你杀了我爸爸?”
  “嗯,所以我才赶回来!我要去找他,我要揭发他的阴谋……”
  正说着,俊一转身看着大门,说:“等等,等等!”
  我惊得目瞪口呆。门口站着的竟然是高木律师。
  “你……”我蹒跚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怎么了?我正担心你呢!”高木律师走进客厅来。
  “爸!”俊一说,“她一直以为你被杀了,所以看到你吓了一跳!”
  “被杀?我?”他睁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来来,坐下来,坐下来。”
  “那叔叔他们说我杀了你,全都是假的嘛!老天保佑,谢天谢地。”
  我瞪了俊一一眼,“怎么不早告诉我你爸爸没事?”
  “先别骂人嘛!爸爸打电话叫我来,说你失踪了。看到你,我总得先了解来龙去脉
呀”
  “讨厌!”我扮了个鬼脸。“哦,高木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我也搞糊涂了,”老律师摇摇头。“我在这儿打瞌睡。你们在讲话的时候不晓得
怎么了,就是困得要命!”
  “那之前,你有没有喝了什么?”
  “一杯红茶!”
  “准是茶里放了药!”
  “也许吧?我从来没有那么困过的。”高木律师点点头。“后来,醒了以后,我发
觉家里半个人也没有。找了半天都没有你的踪影。我担心你出事,拨了电话给你叔叔。”
  “他怎么说?”
  “是仁志接的。说他爸妈出去了,他也不知道你的事。还猜想你大概夜游去了”
  “胡扯!”我好生气。“他们存心不良!”
  “看到你平安回来。我就放心了。”高木律师说。
  俊一把我刚才的话整理了一下,说给他爸爸听。不过,福尔摩斯和达尔塔尼安的事,
他倒是省略了。
  “岂有此理!”高木律师生气地说,“把你关进疯人院。这家伙!我去找他算帐!”
  “要怎么办才好呢?”
  “他们一定还不晓得你已经逃离医院了,趁现在,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我也去!”
  “不不,你还是不要让他们看到的好。包在我身上。俊一也跟我一道去,我要给他
们点颜色瞧瞧。”
  “好!芳子,你不要乱跑,就在家里等我们。”
  “嗯!你们可要快点回来哦。”
  “放心!”俊一笑着说。
  他们父子急急忙忙地走了。我又跌坐在沙发上。
  不会再有事了吧!爸爸的财产大概安全了吧!
  可能是因为宽了心的缘故,一股倦意又袭上心头,眼皮又重了起来。哦,医院里的
朋友怎么办?
  我不能丢着福尔摩斯和达尔塔尼安不管呀!
  可是,我得处理爸爸的产业,不能待在那里面呀!
  只好对他们抱歉了。对,等这件事结束以后,可以拜托高木律师把那个医院买下来。
  那里头一定有很多人跟我一样,含冤莫白地被关进去的。把那些人救出来,再让福
尔摩斯他们过过舒服自在的日子。
  对!就这么办。
  就这样,我又昏沉沉地睡去。
  也不晓得到底睡了多久,有人把我摇醒了。
  “醒醒呀!小姐,醒来!醒来!”
  是谁的声音?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我硬撑开眼皮望着我的,又是那对温柔稳重的双眸。
  “啊!福尔摩斯!”这下子我完全醒了。
   
4
  我环顾四周。
  没错,是在家里。但是,福尔摩斯怎么会在这儿呢?
  “福尔摩斯。你怎么会到这儿来?”我问。
  福尔摩斯还来不及回答,门一开,达尔塔尼安进来了。
  “嗨,睡美人醒了呀!”达尔塔尼安开玩笑地说。
  “正经点,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福尔摩斯说:“你走了以后,我们愈想愈不
放心。依我看,这案子并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所以,我们就跟着你的后面来了。”
  “可是,我是搭车……”
  “我们两个就攀在车顶上哪!”
  “我的天!”
  “要当大侦探还真不容易哩!”福尔摩斯惋惜地说:“我的烟斗掉在路上了。”
  “喂,福尔摩斯,”达尔塔尼安说:“我有新发现呢!”
  “什么?”
  “我刚才到厨房转了一圈。”
  “你该不是去找酒喝吧!”
  “才不呢!你猜我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
  “尸体!”达□塔尼安说。
  “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
  “不信的话,跟我来!”
  我们走向厨房看究竟。
  厨房很宽,靠里侧有个贮藏室,贮藏室的门半掩着。
  “本来就开着的吗?”福尔摩斯问道。
  “是呀,所以我才会探头去看呀!”
  门一拉开,地上竟然躺了个人。胸前全是血,眼睛睁得好大,死不瞑目。
  “这是谁?”福尔擎斯问。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我嘟囔地说:“是叔叔,是我叔叔!”
  我满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呀?
  “是被刺死的。”福尔摩斯真的像大侦探一样,贴近尸体上仔细观察。
  “凶器可能是菜刀之类的。这里是厨房芳子,菜刀摆在哪里?”
  “在那个架子里。”我走过去。打开架子。“少了一把,是切肉用的刀子。”
  “头尖尖的那种吧?”
  “对!”
  “准是拿那把刀子当凶器了。”福尔摩斯点了点头,“从血的凝固情形看来,应该
是刚死不久,充其量也不过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我大吃一惊,“我刚刚到底睡了多久?”
  “至少有二十分钟哦!我们看着你进屋子里来,在外面等了好一阵子,担心你在里
面出了事,所以就翻墙进来看看。”
  “正巧看到一对父子走了出去。”
  “那是高木律师父子!”
  “然后我们就进屋子里来了。”
  “那叔叔应该是在我回来之前不久被杀的罗?”
  “应该是!”
  “会是谁呢?”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芳子,”福尔摩斯说:“人,有时候有必要把脑筋整个倒过来,作另一种假设。”
  “另一种假设?”
  “你一直认为叔叔他们夫妇想谋夺你们家的产业。不错,他们确实是有此野心!”
  我们一边走回客厅。
  “但是,我想他们不至于为此杀人。除非是杀人狂,否则一般人,要不是被逼到绝
路、狗急跳墙的话,是不可能下得了手杀人的。”
  “嗯,这个我知道。”
  “你叔叔会被人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吗?”
  我想了想,“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叔叔是医生,一般的状况下,他是不愁钱
的!”
  “这就对了。他的确是在动你遗产的脑筋。但是,他顶多只是把你关进医院里去而
已,不至于动手杀人。如果真的有了杀人的动机,可能是因为他已经动用了这大笔的遗
产,怕东窗事发,不可收拾,所以才动手杀人的。”
  “啊!”我睁大了眼睛:“可是这不可能呀!”
  “怎么说?”
  “财产一直是高木律师在管理呀!有他看着,谁都动不得,安全得很哪!”
  “哦?你叔叔是很不安全;但是,高木律师本人就绝对可靠吗?”
  “高木律师?他……”我愣住了。
  “我们来看看结果。被杀的,不是高木,而是你叔叔。在案发的时间里,留在这房
子里的,只有你,和高木父子而已”
  “可是可是,把我送进医院的是叔叔呀!”
  “难道不能假设你叔叔是被高木说动了,才把你送进去的吗?”
  “被说动了?”
  “你叔叔想要那笔钱,所以就采纳高木的主意,用药把你迷倒,送进医院去。但是,
那笔钱早就被高木动了手脚,被他独吞了,为了担心东窗事发,他……”
  “就下手杀了我叔叔,是不是?”
  “嗯。也有可能事先他们曾作了某种程度的约定,但是,后来你叔叔发现与当初所
约定的不符,一气之下,就扬言要报案,高木被逼急了,只好下了毒手!”
  “偏偏你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达尔塔尼安插了进来。
  “对高木父子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福尔摩斯说。
  “好机会?为什么?”
  “这么一来,就有了杀死你叔叔的替死鬼呀!也许,他们现在正打电话联络警方,
或是你叔叔家里,打算让你背这个黑锅呢!”
  “喂!”达尔塔尼安突然说:“马车的声音哦,不,车子的声音!”
  “会是警察吗?”
  “不晓得。静下心来!”
  门铃响了。
  “怎么办?”我求助地望着福尔摩斯。
  “去开门!我们躲在沙发后面伺机行动。放心!”
  说着,他们便躲到沙发后面。我正要转身去开门,逵尔塔尼安又冒出头来。
  “芳子,有雨伞的话,借我一把!”
  “伞?”我问道,搞不懂他要干什么。
  我去开门,门外竟然是仁志堂哥!
  “仁志”
  “我爸爸呢?”他来势汹汹地逼问我。
  “……”
  “高木律师说,我爸爸很危险,要我赶快过来。”
  “不,这是误会!”
  “他在哪儿?”
  “在厨房,可是……”
  仁志立刻冲进厨房。我呆立在客厅。一下子,仁志又冲了出来,凶神恶煞地直逼着
我。
  “等等!你听我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仁志双手掐紧了我的脖子,把我按倒在地。
  “我要你死!”
  我死命地挣扎,但是仁志骑在我身上,怎么样也动不了。我觉得脖子好像快被掐断
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忽然,“咚!”一声,仁志双手应声松了下来。然后,他的身子使整个瘫在我身上
了。
  “你没事吧?”达尔塔尼安手持着青铜的书架说。
  “谢谢你!”我喘吁吁地推开仁志站起来。
  “他死了吗?”
  “不,只是昏过去而已。”达尔塔尼安说。“喂,又有人来了!”
  “啊?”
  “伞嗯,这把不错,借我一下!”
  “拿去用吧!”
  达尔搭尼安拿了一把以前爸爸用的、老旧的大黑伞。他拿着伞挥来挥去,就像古代
的西洋剑客一样,嗖嗖地此划了半天。
  大门开了,进来的是高木俊一。看到我好端端地坐着,他大吃一惊,“你你没事?”
  “嗯!你怎么来了?”
  “哦!我是……”
  “我知道。你想让我背杀死叔叔的黑锅,来看看仁志是不是把我杀了,对不对?你
想坐收渔翁之利,独吞那笔遗产,对不对?”
  “你胡说些什么呀!”
  他嘴巴不承认,但是那铁青的脸色已经做了最好的回答。这时高木律师进来了!
  “怎么回事?”
  “不行!爸,她什么都知道了。”
  “哦。没办法,留你不得!”
  “且慢!”达尔塔尼安出现了。
  高木父子愣了半晌。
  “你,你是谁?”
  “我是正义之剑,达尔塔尼安。”他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要铲除世上的罪恶!”
  说时迟那时快,简直是令人无法置信的伶俐身手!只见他“嗖!”地射出了那把伞,
顿时,伞便贯穿了高木父子,两人都跌落在二、三公尺外的地上。
  “这下子应该没事了!”达尔塔尼安轻松地晃着雨伞,笑着说。
  “好了,咱们该打道回府了!”福尔摩斯说。“芳子,要保重喔!”
  “可是,我天亮前非回去不可呀!”
  “你不是该待在那里的人。我们两个还得搭便车回去呢!告辞了。”
  “可是,医院要是发现我不见了的话,不就糟糕了吗?”
  “放心好了,邓蒂斯会另外再挖个新地道的。”达尔塔尼安说。“我们真的该走
了。”
  就在他们走到大门的时候,我突然大叫:“慢着!”
  “我有车,我送你们。我自己也要回去。”
  “可是,你……”
  我打断福尔摩斯的话,说:“我晚上回来,白天待在那里,两面生活也挺不错的呀!
甚至于搬进那儿住都行。真实的世界里有太多丑陋的事了。那里是难得的净土哩!”
  “看样子芳子也不对劲了!”福尔摩斯笑着说。
  “所以呀!我也有资格住进去的!”
  我一边打开大门一边说道。
   
灰姑娘情死
作者:赤川次郎
   
(1)
  湖的游览船小屋管理员立山,那天早上也在天亮前起床。
  尽管如此,立山并不是特别认真的工作人员。他在普通公司退休后,充当这间小屋
的管理员时,年纪已六十五有多了。
  所以他不必睡太多也行,即使不愿意也习惯了早起。
  为立山添句好话,实际上,黎明前起床是件非常爽快的事。
  立山一个人生活,不需要借酒消愁,只要喝一杯啤酒就一觉睡到天亮,属于健康的
类型。
  早上已经凉飕飕的。
  即将十月。夏季期间,挤满年轻人闹哄哄的湖边,如今一片寂静。
  顶多周末时,才会看见一些前来露营的团体出现。
  立山的工作是出借小船,夏天才是赚钱时节,他又不是经营者,所以反而喜欢现在
闲散的湖边。
  加上这个时间眺望白色晨雾在水面飘荡的情景,也是享受之一。
  天空逐渐泛白,西边的天空还有一些明亮的星星在闪耀。
  立山打了个老大的哈欠。
  他跟着凉鞋走向水边,小小的浪涛涌来,发出吧咯吧晤声响。
  他蹲下来,把手浸在水里,水是冷的。白天的阳光相当耀眼,一到晚间水温就降低
了。
  天色渐明,晨雾渐消,开始望尽湖面。
  当然,这么大滑旱,湖面什么也看不见“……咦,那是什么?
  晨雾随着和风散去时,看见黑色物体浮在湖面。
  眼熟的形状——一只船。
  立山站起来。不可能是自己的船。
  他匆勿走向系船的码头。
  应该有五只船才对,竟然缺了一只。昨晚睡觉前,他分明仔细确定过的。
  “畜生!到底是谁干的?”
  那只船浮在湖中央,不见人影。
  夏天时常有这种事。一些情侣夜间摇船到潮中,在船上欢乐。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乱七八糟,立山痛苦地想。
  如果走近去看,多半也是一男一女相拥睡在船上吧!
  立山跳上一只小船,划出湖面。因已完全习惯这工作的关系,一转眼就划近那只船。
  “这不是……”立山喃喃自话。
  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船上没有人影。不仅如此,两双鞋子脱下丢在船上,一双是男性上班鞋,另一双是
女性的凉鞋。
  立山不是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两个人不可能是为了游泳而划船到此的。
  情死——这是立山当管理员以来,第一次发生的事。
  总之。不能这样下去。立山让那只船保持原状,然后拿起船桨,准备划回岸边。
  当他企图改变方向而单用右手划船之际,船桨咚地撞到什么,他的视线落到水面,
就像透过一层窗帘似地,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两眼睁开的男人的脸。
  立山绝不是胆小的人,但是看死人却是头一遭,当然丧礼看到的不算,像这样突然
出现时,的确吓破了胆。
  立山拼命划桨。划回岸边,跑向管理事务所。
  可是,终究是乡下的警局,当旧式巡逻车响着走调的警笛赶到时,已是三十分钟之
后的事。
  已经完全天明了。
  突然觉得有人摸肩膀的感觉,我醒过来。“小姐,对不起。”大川一江站在我床边。
  “怎么?已是早餐时间了?”我坐起来。
  开口说出这样的台词,似乎十分坏心眼,但我还太年轻,请睁一只眼闭一只吧!
  “不是的,”一江微笑。“其实好像是发生案件……”
  “案件?”我突然醒来。
  “嗯,福尔摩斯先生刚刚出去了。”
  “发生什么事呢?”
  “我问了酒店的人,听说是情死之类。”
  “情死?在湖中?”
  “是的,不过好像有古怪的样子。”
  大川一江是个聪慧的女子,可是这番话听来完全不得要领。连她也搞不清楚的话,
看来事态的确很混乱。
  “去看看吧!”我边下床边说。
  我叫铃本芳子,继承了庞大的遗产,住在大房子里。
  有钱有时也是好事,但是多数时候无聊,而且操心的事也多。
  对我而言,“第九号楼”的朋友们,以及非公式经营的侦探事业,则是唯一的人生
乐趣。
  本来天亮时,我们必须回去病楼才行。如今可以这样悠闲地在湖畔酒店度周末。是
因最近鲁潘入住第九号楼的关系。
  这个鲁潘虽然没有小说中的真鲁潘那么豪爽,但他拥有“变装”的特技,从声音、
说话方式到思考方式,连初次见面的人都能模仿到五分相似的地步。
  因此我们拜托鲁潘做“代表”,痛痛快快地出来周末休假旅行。
  实际上,小个子的鲁潘,可以在一分钟之内化身成为颀长的福尔摩斯、身轻如燕的
达尔坦尼安,以及“我”的样子,若不是亲眼见到的话,实在难以置信。
  我急急冲花洒,完全清醒之后,更衣走出酒店。
  湖堤上停了三部巡逻车,大约有十名酒店客人和附近的露营客聚集围观。
  我从中一眼看出颀长的福尔摩斯来。
  “怎么啦?”我喊。
  “情死。”福尔摩斯头也不回地说。他凭我的脚步声知道我来了。
  “真不幸。”我说,从他旁边窥望。
  风掀起白布,露出中年男人和年轻女子的脸。男人四十多岁,上班族族样,上下西
装打扮。
  女方像是其部下的白领丽人模样。二十四、五岁的脸,美人胚子。
  “死了就完了。”我摇摇头。“不道德之恋的主角是谁?”
  “别太快下定论。”福尔摩斯说。
  “哦?”
  “请看尸体的手腕。”
  男人的右手腕上绑着红布绳,布绳的二十公分左右的地方,仿佛撕下似的断了。
  女方的右手腕上,同样绑着布绳。
  “他们一定是手绑着手一同跳水的。”
  “可是,两个都绑右手的情形,不是很怪吗?”福尔摩斯说。“通常是右手和左手
相绑才是。”
  “说的也是。”我想象了一下,点点头。“不过偶尔也会出现这种情形吧!”
  “有是有可能,但总令人耿耿于怀……”福尔摩斯皱眉感叹。如果达尔坦尼安在的
话,肯定会说些什么风凉话讽刺他了。
  “回去吧!”我催促他。
  如果不理他的话,说不定他真的提出要和警方合作了。福尔摩斯好象还在留意什么
似的,我拉起他的手,他放弃似的衔好烟斗,开始走向酒店。
  面向湖的凉台有人影。
  “瞧,又是那位女士。”福尔摩斯说。
  他说的是昨晚派对的事。
  酒店大会场有舞会,住客全都参加了。当时令达尔坦尼安完全倾倒的就是这位女宾。
  三十四、五岁的成熟盛期,不知何以单独族行,加上高贵大方,魅力十足,足以使
血气方刚如达尔坦尼安的男人神魂颠倒。达尔坦尼安和她不停地跳舞。半夜十二点,当
我退回房间时,他们还在跳着。
  “昨晚怎样了?”我说。
  “不晓得,我没法子跟那种女人交往。”福尔摩斯说。我走进酒店时,先把鞋子上
黏到的泥尘拍掉,所以比福尔摩斯稍后进去。
  我无意中望一望凉台方向,恰好看见那位女宾按住眼角走回酒店。
  她哭过。为什么?
  我莫名地在意起来。
  早餐席上,达尔坦尼安精神焕发地出现。
  酒店的大餐厅,欧陆式的早餐,正好迎合这些伙伴的胃口。
  由于过了旺季,只有一半的位子坐满。
  “早安。”
  达尔坦尼安依例行个夸张的礼,拿起我的手一吻,这已叫我羞得无地自容了!
  “昨晚在哪儿休息?”大川一江嘲笑地问。
  “当然在房间了。”达尔坦尼安说。
  “问题是谁的房间呢?”我说。
  达尔坦尼安摊开双手。
  “自己的房间!一个人寂寞孤单地就寝了。”
  “怎么,你被她抛弃了?”福尔摩斯说。
  “不错,但不是你刚才的推理情节。”
  “昨晚你们不是很亲密么?”
  “可是到了紧要关头——她说她是有夫之妇,因此不能有任何越轨行动。我不能做
出违反女性意念的事。”
  “那真不幸。”我微笑。
  “今晨怎么吵吵闹闹的,发生什么事?”
  “情死哦!”
  “嗬!到了今时今日,还有傻瓜做那种事?”
  “喂,你瞧。”我压低声音。
  那位女宾走进大餐厅来了。
  她环视一周,想到什么似的走向我们的桌子。
  “嗨,昨晚冒犯啦!”达尔坦尼安立刻起身。
  “那儿的话。会不会打扰?一个人吃东西很无聊的。”
  “欢迎之至,请坐!”
  “谢谢。”
  她果然哭过了,我一看她的眼睛就想到。哭过的关系,眼皮有点红肿。
  “湖中有人情死,你知道吗?”我问。
  她仿佛大吃一惊。
  “不,一点也不知道,那真不幸。”她移开视线,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小沼康
子。”
  看样子,她不想谈论有关情死那件事。
  “你一个人?”我问。
  “嗯,不……外子随后会来。”
  “是吗?”
  “他很忙——像他那个年纪的人,处于忙得无法休息的状态……”
  小沼康子似乎有点沉着不来的样子。
  说话方式奇快无比,看来心不在焉的。怎么回事?
  “听说又找到了。”
  新进来的客人和朋友聊天的内容传人耳际。“又有尸体浮上来啦!是女的,到底是
怎么回事……”福尔摩斯站起来,我慌忙追上去。
  “果然演变成这祥。”福尔摩斯边走出酒店边说。
  “在你预料之中?”
  “我就想一定有什么蹊跷。”
  我们急急赶去湖堤。
  距离刚才的地点不过十米左右。
  好像是刚刚捞上来的,尸体没有盖上白布。
  “年轻女子,跟刚才那个差不多年纪吧!”我说。
  “穿著有点不同。”
  听他这么一说才发现,刚才那女的穿的是相当高级的服饰,这个则是穿比较廉价的
旧式洋裙。
  纵使除掉被水弄湿这点,看上去也很陈旧了。
  “同一天竟然又有自杀尸体浮起——”我摇头感叹。
  “不是自杀。”福尔摩斯说。
  “哦?”
  “她是情死的。”
  “为什么?她不是一个人么?”
  “请看她的手腕。”
  我重新打量女尸,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瞒。
  那女人的左边手腕上,绑着跟那对情死双尸一模一样的红色布绳。
   
(2)
  “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情死?”达尔坦尼安瞪大眼。“那种事,前所未闻!”
  “的确,”,福尔摩斯点点头。“我认为是其中一个女的跟那男的情死才是。”
  “那么,还有一个呢?”我问。
  “问题就在这里。”福尔摩斯点点头说。“假设那三个人是三角关系的情形……”
  大川一江噗嗤一笑。
  “对不起。不过,福尔摩斯先生说起‘三角关系’时,我觉得很滑稽。”
  “时代不同的关系。”福尔摩斯叹息。
  这里是酒店的茶座,但不像是欧洲电影中出现的大房间。
  比较像普通的休息室。
  “你的她来啦!”帽尔摩斯说。
  “少来这个!”达尔坦尼安脸红了。
  小沼康子向我们轻轻打个招呼,独自坐在椅子上翻杂志。
  “她好像坐立不安的样子。”我说。
  “大概在等她丈夫的关系。”达尔坦尼安有点酸溜溜的味道。
  “福尔摩斯先生,请接下去。”大川一江说。“那三个人会不会一起寻死?”
  “不太可能。若是纯情女学生还有可能,可是三个人情死嘛——”
  “的确是。”
  “不过,两个女的手腕不是都绑了相同的布绳么?”一江问。
  “对的,可是男的只有右手腕绑红绳。”
  “晤,”我说。“若是三个一起死的话,必须其中一个人两边的手腕都系绳才行。”
  “即使有许多做法,通常就是那种情形了。”
  “这么一来……”我在沉思之际,两名不像酒店客人的男子走进茶座来了。
  “对不起。”其中一个在门口说。仿如电车查票员似的语气。
  “有没有一位小沼女士?”
  “我是。”小沼康子站起来。
  “小沼女士吗?我们是警局的人。”
  小沼康子顿时脸色变青。
  “请问——有何贵干?”
  “小沼正志是你的——”
  “外子。”
  “是吗?他过世了。”
  刑瞥的说话方式非常公事化。
  “怎么可能?”
  “从湖上捞起他的尸首。外套口袋的身份证证实是你先生的东西。想请太太前去确
认。”
  “我懂了。”小沼康子闭起眼睛,调整呼吸说。“我去。”
  她跟着刑警们出去了。
  “呜呼!”达尔坦尼安吹了一声口哨。“好险!原来是未亡人!”
  “什么好险来着?”
  “假如她误会是我杀了她丈夫就糟了!”
  “何必担心那个?”福尔摩斯说。“这件情死案有不‘正常’的地方,不需要提防
什么。”
  我说:“她早知道了。”
  “知道什么?”
  “那位太太呀,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死了。”
  “你看到了什么?”
  我把她在凉台上落泪的事说出来。
  “原来如此。”福尔摩斯吸着烟斗说。“她之所以坐立不安,那就可以了解了。”
  “这意味着什么?杀夫?”
  “这么快下定论,太性急了,现在才开始而已。”
  “你认为还会发生什么?”
  “走着瞧吧!”福尔摩斯自信十足。
  两小时后,小沼康子回来了。一名刑警陪着她,因她像随时可能晕倒的样子。
  一江奔上前去帮忙照顾,刑警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一江跑回来。
  “她怎样了?”我问。
  “大概哭累了,现在昏昏欲睡。”
  “像婴孩一样。她说了什么?”
  “不,没说什么。”一江摇头。然而,福尔摩斯的第六感应验了。
  “这么晚了,对不起。”
  打开门时,小沼康子战战兢兢地走进来。
  “请进。”我说。
  相当宽敞的度假酒店房间,桌椅齐备。
  “抱歉,这么晚打搅你。”小沼康子重复地说。
  的确,现在是午夜十二时了。
  “你先生很不幸。”
  “谢谢……老实说,我们处得不好。”康子说。“我之所以跑来这儿,是因知悉外
子和两个女人来了这儿的关系。”
  “请等一等。”我打断她。“我不介意听你的故事,但是你何以跑来告诉我这些?”
  “那位——自称达尔坦尼安的很风趣。他告诉我说你是名侦探……”
  达尔坦尼安真是!
  “好的。那么,你想跟我商量什么?”
  小沼康子迟疑片刻,说
  “希望你查查看,外子是和那一个女人情死。”
  我吓一跳。“你不晓得?”
  “嗯,”康子点点头。“我只知道外子最近有了情妇。”
  “以前有过吗?”
  “没有。外子并不是出色的类型,而且不算有钱,不会有女人主动接近他的。”
  “那你怎知道你先生来这儿的事?”
  “他把这儿的固本券留在家里忘了带来。总之,他是冒失鬼。”
  “于是你也跟来了。”
  “是的。不过,外子没有下榻。我想是他察觉自己忘了带固本券。所以避开这里。”
  “然后……”
  “结果外子死了,竟然情死……虽然觉得荒谬,但这是事实也无可奈何。事到如今,
我也觉得自己有不对的地方……”康子抽抽搭搭地啜泣起来。
  “可是——你怎不知道你先生的情妇是怎样的女人呢?”
  “完全不知。”她摇头。“总之,我也是个倔强的人,不想知道他在外面搞什么,
即使知道他有了情妇,也没想过要调查。”
  “不过,总有。一点线索——”
  “只知道是很年轻的女孩。”
  我在想到底她的话是否值得信任。不过,暂时必须装作相信。
  “然而,今天外子和两个女子一同被捞起来。哪个才是外子的情妇,我就不得而知
了。”
  “是否有些什么线索?”我问。
  “两名女士的身份揭晓啦!”刑警说。
  “可以告诉我吗?”我说。“我以小沼夫人的代表身份而来,她因冲击而睡着了。”
  “好吧!即是小沼先生和别的女人情死。啊,小心,那张椅子的钉子跑出来了。”
  怎么说,这是一间破破烂烂的警局。
  “其中一个名叫户沃悠子,即是差不多同时被发现的那个。”
  “户沃悠子吧!”我记下来。“她是怎样的人?”
  “东京的白领丽人。她和死去的小沼正志是不同公司的。”
  即是有相识的可能性了。
  “她的家属方面呢?”
  “我们跟她父母联络上了,他们吓得说马上赶来。”
  “这是一定的,他们有没有说起自己的女儿有恋人之类的事?”
  “没有,完全没有头绪的样子。”
  “是吗?”
  尽管如此,这个女子不一定不是小沼的恋人。瞒着父母上酒店的女儿,现今已不稀
奇。
  “这位小姐好像相当富有,父亲是某公司社长,她本人也在分公司做事。”
  我又记下来。
  “还有另一个……啊,你的手搭在扶手上会弄脏的。”
  “哦!”
  “上面没有拨出顶算——对,另一个名叫大西英子。”
  “大西英子——英语的‘英’吧!”
  “她虽年轻,却是别人的妻子。”
  “哦!”
  “她丈夫很过分。我们打电话给他了,他不肯来领回尸体。”
  “为什么?”我惊诧地问。
  “他说一个跟别的男人情死的女人不是他老婆,还说当小包裹寄给他就行了。”
  “那样太过分了。”我气上心头。“何不拘捕他?”
  “我们不能那样做。她的地址在东京,好像出来兼职的,至于她和小沼是否有关系
则不得而知。”
  换句话说,户沃悠子和大西英子都有可能和小沼有暖味关系了。
  可是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我想,这是相当棘手的案件。
  “没有遗书之类的吗?”我问。
  “目前还没发现。”
  “我有一点不明白。”我说。“小沼先生预约了那间酒店,但没投宿,他会住到什
么地方去呢?”
  “目前正在查着。”
  “怎么样?”
  “不是有一群人来露营么?我想会不会一起住到那边去。不然就是睡在车上。无论
如何,只是一晚罢了。”
  露营区?我点点头。
  回到酒店时,达尔坦尼安在大堂里闲得无聊的样子。
  “哦,一个人?”我喊他。
  “嗯。”
  “福尔摩斯呢?”
  “名医正在诊症中。”
  “你说什么?”
  “小姐——”一江跑过来了。
  “怎么啦?”
  “其实,福尔摩斯先生在散步时,捡到一件东西。”
  “捡到什么?”
  “人。”
  我眨眨眼。
  看来一江受达尔坦尼安和福尔摩斯的影响不小。
   
(3)
  “这样子不要紧了吧!”福尔摩斯说。
  “你也是好事之徒啊!”我说。
  “见到别人有麻烦时,不能袖手旁观呀!”
  “什么麻烦,他不是生病了吗?”
  一名像大学生的年轻人,躺在床上呻吟着,没有意识。
  “到底怎么啦?”
  “他发高烧。”福尔摩斯说。“筋疲力竭,加上身体冷透了,看来浸水太久的样
子。”
  “这么凉的天气浸水?”
  “理由请问当事人。来,出来外面吧!”
  “不必请医生来看么?”
  “不要紧。”福尔摩斯充满自信的样子。“我的医术老师是史怀哲咧!”
  看来只好交给他办了,因为第九号楼独欠华生博士。
  “案件方面怎佯了?”福尔摩斯问。
  “我问了大概情形啦——”
  在休息室坐下后,我把已经知道的一切告诉了福尔摩斯。
  “一个是独身的有钱白领丽人,另一个是有夫之妇。你认为哪一个才是?”
  “不能瞎猜。”福尔摩斯摇摇头。“通常必须根据理沦和方法行动,以及判断。”
  “那么,应该怎么做?”
  “侦查方法之一,是向目击者问话。”
  “不是没有目击者么?”
  “但有发现者。我准备待会就去见他。要不要一起去?”
  “你以为我不会去?”我笑着站起来。
  立山老先生予人认真工作到退休为止的感觉,完全没有刁难的印象。
  “真是的,干嘛念着去死呢!”
  立山在船小屋外面,盘起双手叹息。
  “能不能把发现时的情形告诉我们?”福尔摩斯说。
  “好的。”
  立山把一大早起身,发现小船浮在湖中央,于是划船过去,见到船是空的,再急急
划回岸边的事说了出来。
  “我的船桨打到了男人的尸首。”他苦着脸说。“真怕他以后变鬼出现。”
  “晤,用船桨打到了?”
  “咚一声,打中了。”
  “人死了,大概不痛吧!其他还有留意到什么吗?”
  “没有了。”立山摇摇头说。“这种事是第一次,真叫人头痛。”
  “哎,也有好的一面嘛!”福尔摩斯说。
  立山的视线转向潮面。
  “人生好虚幻啊!见到船上滚跌的两双鞋子时,我大吃一惊。他们能留下来的不过
是鞋子,虚不虚幻?”
  “等一下,”福尔摩斯说。“刚才你说鞋子吗?”
  “嗯。”
  “是脱下来的鞋子?”
  “对呀!男鞋女鞋各一只。”
  “那些鞋子呢?”
  “不知道。不是警察拿走了吗?”
  福尔摩斯和我走路回去酒店。“怎么连警局的人也忘了鞋子的事?”我说。
  “因为大家分头做不同的事嘛!而且,也许他们不知道灰姑娘的故事。”
  “嘎?”我反问。“对,叫她们试穿那双玻璃鞋……”
  “不同的是,那不是玻璃鞋,而且试穿的对象是死人。”福尔摩斯说。
  “鞋子?”刑警听了我的话,直眨眼睛。“有那种东西吗?喂!”他喊他的同事。
  我站着等回音。过了十分钟,刑警回来了。
  “真抱歉,遗物之中并没有鞋子。”
  “可是的确——”
  “当然,如果有的话,我们会保管的。”
  说到这个地步,只好撤退了。没奈何,我离开了警局,福尔摩斯在外面等着。
  “嗬,警察说没发现鞋子?”
  “嗯,怎么回事?会不会有人拿走了?”
  “任何事都有可能,不过……”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迈步走。
  “这种事可不可能?”我说。“警察看漏了。”
  福尔摩斯慢慢地点一点头。
  “那个是有可能的吧!”
  “船在什么地方?”
  “大概在湖边的船小屋吧!我想是个别系住的。”
  “去看看吧!”我催促他。
  “嗬,又是你们——”立山一看到我们就扬扬手。
  “对不起,请问那只小船在哪儿?”我问。
  “那一艘吗?警察说已经不碍事了,正在使用中。”
  “使用中?”
  “嗯。刚才一对露营的情侣借去划船了。”
  我望向湖面。天色放晴了,气温开始暖和,但还不是乘船的最佳时候。
  不过,年轻情侣不当天气是一回事吧!
  一只船在湖中央摇荡着。
  “我们也去看看。”福尔摩斯说。
  “怎佯去?”
  “当然是划船过去了。”
  “这个交给我办。”有声音说,达尔坦尼安倏然出现。
  “你从哪里跑出来的?”
  “神出鬼没是我的拿手好戏。”达尔坦尼安咧嘴一笑,将手杖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你拿手划船吗?”
  “对万能的我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别生气嘛。好吧!福尔摩斯先生,请你稍等一下如何?”
  “好是好,但愿小船不会翻过来。”
  “不祥之兆。”我笑了。
  付了租船费,我提心吊胆地坐上船。
  “来,让我向世界纪录挑战!”
  达尔坦尼安劈劈啪啪地打打手,紧紧握住船奖。
  “好是好,你可干万别翻船!”
  “请放心,有我达尔坦尼安——”
  “光用嘴巴不行,快划吧!”
  “知道!”
  达尔坦尼安作深呼吸,开始用力划。
  确实,达尔坦尼安的话不假。
  总之,小船快速地往前进。
  然后,船并没有翻。只是我被溅上来的水弄得湿漉漉的,则是预料之外的事。
  小船并没有紧急煞车掣。
  接近目标中的小船时,我喊“危险”,但已太迟。
  达尔坦尼安企图改变方向,可是来不及,我们的船已结结实实地撞向目标的船腹。
  对方的船不见人影,正觉奇怪时,船身一阵摇晃,随着一声哗然惊呼,一名敞开胸
脯的女子跳起来。
  看来我们干扰了别人的好事。
  “到底干什么!”男的站起来怒吼。
  小船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不至于翻转。
  “你们的船上有没有鞋子?”我问。
  “鞋子?”
  “对,男鞋和女鞋。”
  “啊,是不是这个?刚才我们还在谈着是谁遗忘了。”
  女孩拿起一双男鞋,递过来。
  “谢谢。还有一双呢?”
  “只有这双罢了。”
  “哦?没有女鞋?”
  “没有哇,只有这个而已。”
  我和达尔坦尼安面面相觐,最关键的女鞋竟然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谢谢你们,打搅啦。”我说。“来,回去吧!”
  “遵命!”达尔坦尼安说。
  “这次慢慢划好了,不急。”我说。
  “喂!且慢!”男的似乎怒气末消。“你一声不响的就想离开?”
  “那就打个招呼吧!”达尔坦尼安拿起手杖。
  “不行!”
  我的话没说完,那支藏刀手杖已飒地划破天空。
  昨嗦一声,刀已收回手杖。站起来的男人,咚地裤子脱了,然后是内裤——
  “不来啦!”我羞红着脸移开视线。
  “冒犯啦!”达尔坦尼安说。“出手太快了些!”
  我把鞋子送交警局的事委托福尔摩斯后,回去酒店。
  “哎呀,你怎么啦?”一江见到全身湿透的我就惊叫。
  “下局部阵雨的关系。”我说。“我去淋花洒,免得着凉。替我预备换洗衣物吧!”
  “是!”
  走进房间,到浴室淋个热花酒浴后,终于有复活过来的感觉。
  裹住浴巾出来时,一江已把换洗衣物排列在床上。
  “那个年轻人怎么样?”我边穿衣边问。
  “好像还在睡觉。福尔摩斯先生的判断如何?”
  “不知道哇!”
  “他的头上长了个瘤。”
  “瘤?”
  “嗯,大概是被什么打肿的吧!”
  “福尔摩斯什么也没说……”
  “因为长在不起眼的地方嘛!”
  看样子,一江也有名医的资格了。
  “清爽多了。”我用毛巾揩看湿头发说。“那位太太呢?”
  “你说小沼康子?她一个人在茶座休息,好像不怎么哀伤似的。”
  我未婚,不太清楚一个妻子对别有怀抱的丈夫怎么想。
  人都死了,一切都无所谓了,抑或爱情死灭了就算数了?
  尽管如此,为何她在凉台上哭泣?
  单是从表面看这宗案件,总觉得有些地方受蒙蔽似的。
  我下到茶座时,福尔摩斯已在等着。
  “怎么样?”
  “警察脸都青了。”福尔摩斯愉快地说。
  “跟王政时代一样,一点也没变,互相拼命推卸责任。”
  “那真糟糕。”我笑了。
  “走吧!”
  “去哪儿?”
  “听说找到了小沼过夜的露营区。我跟警察办交涉,我说我不说出鞋子的事,但要
让我同行。”
  我笑说。“我竟不晓得福尔摩斯先生那么会做生意。”
  “是吗?会做生意也是头脑问题哪!”福尔摩斯正经地说。
   
(4)
  “对,就是他。”年轻男孩看了小沼的照片,立刻点头这样说。
  “怎样的打扮?”刑警问。
  “晤——普通上班族打扮,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他来时说了些什么?”
  “大概是昨晚十点钟左右吧!我们无所事事,所以唾了,我们三个是大学伙伴。正
当昏昏欲睡时,有声音喊‘对不起’——”
  “就是这个人?”
  “嗯,他说酒店爆满了,没地方过夜,问说可不可以让他住一晚。我说光是睡觉倒
无所谓。”
  “后来他是几时离开的?”
  “完全没留意到。”
  “这么说,他是一个人来的喽?”
  “对。”
  “谈些什么了吗?”
  “没谈什么。我很困了嘛!不过、丸山那所好像和他聊了一会。”
  “丸山是哪一位?”
  “他不见了。”
  “不见了?”
  “嗯,我早上起来时,他就不在了。我们找过啦!因他来去无踪,我们也很头痛。”
  “还没找到他?”
  “呃,因此我们也不能回去了。”大学男生皱起眉头。
  “他去了什么地方?”
  “不知道。多半去追女孩子玩吧!”
  相当冷淡的朋友。
  “那所看钱比女人重要哦!”另一个插嘴说。
  “听说那人和女人情死了?”大学生I闰。
  “是的。当时他没跟女人在一起吗?”
  “没看见。”
  “多谢了。”
  “哪里哪里。说来奇怪,丸山那厮究竟跑到哪儿去了啊?”
  我和福尔摩斯一同走回酒店。
  “喂!搞不好……”我说。
  “你也这样想吗?”福尔摩斯取出烟斗,衔在嘴里。“一定是那年轻人没错。”
  “叫做丸山……”
  “也许他知道什么。”福尔摩斯点点头。
  回到酒店时,一江立刻穿过大堂走过来。
  “小姐,有客。”
  “客人?找我吗?”
  “在茶座等着你。”
  “是谁呢?”
  我走进茶座。
  “啊,你是——”
  “对不起。”站起来的是刚才在小船上快活的女孩。
  “找我有事?”
  “其实……”女孩扭扭捏捏一会,终于把心一横似地说:“这个!”
  她把一双女性凉鞋摆在我面前。
  “这是……”
  “在那只船上的东西。”
  “可是刚才——”
  “我本来想占为己有的。”
  “嘎?”
  “相当高级的好东西嘛!比我所穿的高贵多了,我试穿了一下,刚刚好。”
  “于是你想占为己有——”
  “说的不好听,正是此意。”
  “傻瓜。”我苦笑。“为何又想归还了?”
  “后来我听说是情死的人的遗物,觉得恶心嘛!我怕她变鬼来找我。”
  身为现代人,倒是很迷信。
  “拜托,不要告诉警方。”她合掌请求。
  “好吧!我就设法蒙骗过去好了。”
  “谢谢!我们今天就回去。”
  女孩说完,急急走出休息室。临走前回头向我扬扬手说“拜拜”。
  “真够朝气!”我不得不笑起来。
  福尔摩斯走过来,拿起凉鞋说
  “这就知道谁是灰姑娘啦!”
  我和福尔摩斯回到酒店时,已近黄昏。
  我们走进休息室,软瘫瘫地坐在沙发上。
  “怎么样?”一江走过来。
  “岂有此理的,我们完全受骗了!”我说。
  “咦?”
  “那双鞋子,两个女的都不合穿啊!”
  “奇怪了。为什么会在那只船上找到?”
  “不知道。你问福尔摩斯好了!”
  福尔摩斯衔住烟斗。闭起眼睛。不是睡着了,而是在想东西。
  “对,说不定……”福尔摩斯喃喃自语看睁开眼睛。
  “怎么啦?”
  “我有一个想法。”他说。
  “关于那双鞋子的事?”
  “那双鞋,的确是船上的东西。”
  “可是不合呀。”
  “那没关系。”
  我一点也摸不着头绪。
  “不可能有另一个跳水的女人吧!”
  “当然不会。”
  “那么——”
  “稍等一会。”福尔摩斯说。“先去找那位末亡人问问话再说。”
  房门打开时,小沼康子出来了。
  “请问——是否揭晓了?”她问。
  她在我和福尔摩斯的脸上望来望去。
  “嗯,揭晓了。”福尔摩斯点点头。
  “太好了,不愧是名侦探。总之,请先进来。”
  福尔摩斯慢条斯理地开口。
  “太太,如果你不诚实地说话。查案就不能顺利进行啦!”
  小沼康子的表情有些僵硬。
  “你是认为我说谎了?”
  “是的。”
  “怎么说?”
  “你先生并没有跟别人情死之意。”
  “怎会——”小沼康子脸都白了。
  “你先生是自杀而死的。他一个人。不过,那不是因为他有情妇的关系,而是因着
你有情夫的理由。”
  “你说什么?我——”
  “你知道你先生是为了寻死而来这里的事。你怕你先生的死会影响别人对你的评价,
你是为了阻止他而来的。”
  “若是为了阻止他寻死,又有什么不好?”
  “可是你阻止不了。你先生知道你追来了,所以他没下榻这间酒店。”
  我留意到,康子的神色有变。
  “一大清早,你出到湖畔。发现你先生的尸体。可是同时在湖上。有另一组人情
死。”
  “情死?”我说。“死的是两个女人哦!”
  “同性情死也很伟大呀!”福尔摩斯说。“只要调查一下,就晓得那两个女的有那
种关系了。”
  “可是。那和小沼先生之间是怎样扯上关系的呢?”我问。
  “同性情死的布绳断了,个别飘上岸。小沼太太发现其中一个飘到她先生附近。”
  “原来如此。然后只要做成小沼先生和那女的情死就行了。于是——”
  “只要把女的手腕上的布绳解开,撕成两半,然后重新绑在两人手腕上。她做梦也
没想到另外一个也是女的。”
  “于是等于错在小沼先生方面。可是,那双鞋子呢?”
  “那是小沼先生的策略。”
  “策略?”
  “正是他的想法。他觉得一个人死末免太悲惨了,于是想到做成他是和别的女人一
起死,起码不叫太太小看他。”
  “男人的虚荣吧!”
  “也许是的。他在露营区遇到那叫丸山的学生,给他一笔钱,请他一同乘船,来到
清晨的湖面。”
  “两个男人吗?”
  “早上烟雾大嘛!只要和别人在一起,即使有人看到,也分不出是男是女吧!”
  “鞋子又是怎么回事?”
  “只要问丸山就懂了。我想,多半是从哪个房间偷来的。”
  “然后小沼先生跳水……”
  “丸山把鞋子留在船上,准备游泳上岸。就在这时,有船来了。”
  “那位管理员立山划的船吧!”
  “丸山没法子,只好屏住呼吸潜在水底。谁知船桨打到他,他差点晕倒,拼命挣扎
着游回去,终于到岸了。”
  “然后昏迷不醒了。自作自受!”
  “你们管太多闲事啦!”康子说。“我以为如果不拜托你们的话,警方不会作出外
子是情死的结论,这才拜托你们的。”
  “你没想到被人查出真相吧!不过,是你伪造情死场面的。这是了不起的犯罪。”
  福尔摩斯催促我离开她的房间。
  “可是,她在凉台上哭泣了。”我说。
  “是一大早去到湖岸在尸体上‘做手脚’的缘故,而且那天相当寒冷。”
  “那又怎样?”
  “换句话说,她感冒了,所以流眼泪。”福尔摩斯说。
  话没说完,门的另一边传来小沼康子打个大喷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