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斯科尔兹尼的故事（二）

（安东尼奥·蒙泽撰写的《被遗忘的军队》一书详细阐述了我们提及的几支德军特种部队，可惜这本书国内恐怕是无缘得见了。）

斯科尔兹尼组建了他的“特种部队”，当年可没有这个名称，他们把它叫做“突击队”。这一称谓来自英军，英国佬最早建立起带有特种部队性质的突击队。希特勒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他很欣赏英国人的做法，所以他认为德国建立的相关部队也应该叫做“突击队”。

斯科尔兹尼的队员大多来自武装党卫军、空军部队以及“勃兰登堡部队”（这支部队隶属于军事情报局，干的事情与斯科尔兹尼想象的差不多），因为这些人员大多是老兵，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再加上斯科尔兹尼的挑选条件，使得这两个营的部队具备了相当高的标准：熟练操作各类武器是必须的，还要会驾驶汽车、摩托车、快艇等，同时，游泳和伞降也是必须要学习的，另外很重要的一点是，这支部队的成员必须会两种以上的语言（实际上在阿登反击战时，这一点并没有得到证明）。

斯科尔兹尼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配合他工作的是副手卡尔·拉德尔。斯科尔兹尼研究了所有他所得到的关于英军突击队的一切资料，包括缴获的文件以及抓获的英军突击队成员的口供，有些英军突击队员甚至担任教官，他还参加了军事情报局（卡纳里斯系统）举办的谍报培训班以增强自己的业务能力。

在这里我多啰嗦几句，所谓的“特种作战”或者“非常规作战”指的是哪些？一般这种性质的作战分为“直接行动”和“间接行动”，前者包括潜入敌人后方、破坏敌人军事设施、刺探情报、绑架暗杀等等，而后者则是武装敌后游击队、协助游击队进行破坏等等。

斯科尔兹尼的突击队执行的第一项任务在1943年夏天来临了，这项任务的代号是“弗朗索瓦行动”！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是招募收买伊朗的反政府部落，通过游击战破坏盟军通过伊朗给苏联运送补给的运输线。这一任务显然就是我们上面说的“间接行动”了。

这个鬼点子是舒伦堡想出来的，他是帝国中央保安局第六处处长，负责国外情报，他是个真正的间谍，野心很大，可业务能力也真是不错。舒伦堡的问题在于他的野心总是赤裸裸地表现出来，以至于他的同僚都很反感他，甚至特地编造了某些流言蜚语中伤他，例如“他和海德里希的老婆有一腿”等等。

间谍的天性里都有些浪漫主义色彩，舒伦堡也不例外，除了这个计划，他还有过突袭苏联境内的油田等想法。斯科尔兹尼的手下到达伊朗后，与那些部落长老取得了联系，那些部落答应配合袭击盟军的运输，条件是“德军给他们武器以及给长老们一些镶嵌金银饰品的枪支”。

这个条件让斯科尔兹尼的副手拉德尔在柏林发疯一样地寻找古董枪支。但“弗朗索瓦行动”最终无疾而终，原因是空军不愿意调动运输机帮他们运送这些物资。当然，这也许只是一个借口，总之，这次行动成了剃头挑子一头热，最后只得放弃了。

斯科尔兹尼精心准备的特种作战出师不利。当他的一些手下还在伊朗执行该行动时，斯科尔兹尼却接到了希特勒的召唤。

那一天，斯科尔兹尼正在喝着咖啡，他心烦意乱，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于是他起身打了个电话给办公室问问是否有什么事情。电话里传来的消息让他大吃一惊：柏林象发了疯一样地在找他，命令他下午五点之前务必赶至滕伯尔霍夫机场，那儿有一架飞机在等着他。

斯科尔兹尼随即赶到了机场，果然，一架容克52飞机正在等着他，而斯科尔兹尼的副手拉德尔也在那儿，已经为斯科尔兹尼准备好了正式军装。

1943年7月26日，斯科尔兹尼被叫到希特勒位于东普鲁士的大本营——狼穴，他发现与他同去的还有德国其他精锐部队的五名指挥官，这其中，斯科尔兹尼的军衔最低。六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把他们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叫到“狼穴”来。

（这就是当年的狼穴遗迹，战争末期本应该全部炸毁，但实在难以做到，钢筋混凝土的建筑非常牢固，大家可以看见那些墙面的厚度。44年发生的刺杀希特勒事件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希特勒出来了，但他没有对大家解释叫他们来的原因，他只提出了两个问题：你是否熟悉意大利？你对意大利怎么看？

第一个问题，只有斯科尔兹尼回答“我去过”，因为九年前他结婚，带着自己的妻子在意大利度蜜月，曾经开着摩托车周游，一直到那不勒斯。

第二个问题就容易得多，大家纷纷回答“意大利是我们的盟友”等等，轮到斯科尔兹尼了，他回答了一句“我是奥地利人，我的元首！”这个回答是意味深长的，斯科尔兹尼知道作为同样是奥地利人的元首希特勒，一定明白他所指的一战后意大利强占了大块奥地利领土的历史。

希特勒眼前一亮，斯科尔兹尼的赌博取得了效果，希特勒打发其他人离开了，只留下了斯科尔兹尼，然后告诉他意大利出事了，墨索里尼被抓了起来，很快会被交给盟军。这是他决不能容忍的，这将直接影响到德国的战略，所以他希望斯科尔兹尼采取行动救出墨索里尼。

实际上，在墨索里尼被抓后，德军高度戒备（尽管当时与意大利还是盟友关系），而且立即制定了相应的计划，包括解除意大利军队的武装、占领意大利全境等等，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斯科尔兹尼突击救出墨索里尼，而配合他突击的伞兵同时也要占领罗马。这一行动被称为“橡树行动”。

其实，从今天的角度看，斯科尔兹尼在这场行动中最多是个配角，真正的主角似乎应该是库特·施图登特将军。这位空军上将战功赫赫，而且他过去完成的任务几乎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例如在比利时、在克里特，而这一次，他的伞兵部队又一次将要发挥重要作用。

（空军上将施图登特，这个人的故事很多，也许以后有机会跟大家慢慢聊。施图登特将军1948年获释，1978年去世。）

为了保密，施图登特将军嘱咐斯科尔兹尼化装成伞兵，随他的精锐伞兵部队一起行动，并计划好一旦有需要就立即以大批伞兵空降的方式占领罗马。等到了意大利，斯科尔兹尼将装扮成施图登特将军的副官以掩人耳目。

当晚，斯科尔兹尼也没闲着，他打电话给他的副手卡尔·拉德尔，告诉他有任务，但在电话里不能多说，总之，做好一切准备工作，武器、炸药、人员等等。拉德尔心领神会，其实在斯科尔兹尼飞赴狼穴时，他们就已经隐约感觉到可能会与意大利发生的事情有关。于是，拉德尔从弗里登塔尔特种部队里挑选了40名最好的队员，然后又从对外情报处（Ausland-SD）借调了10名特务，这些人员全部换上伞兵制服，整装以待。

第二天，斯科尔兹尼跟着施图登特将军飞赴罗马，三天后他的部下也抵达，随即进驻了罗马郊外的德军司令部。

万事俱备，现在的问题是：墨索里尼在哪里？他被逮捕后被关押到哪里去了？

当时的情况与我们现在想象的有些不同，当时的意大利虽然发生了推翻墨索里尼的政变，但并不是说意大利抓捕了墨索里尼马上就宣布向盟军投降，很多人（包括德国人）都认为虽然发生了政变，但意大利还是站在轴心国一边，还会继续打下去的。意大利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整个罗马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相反还很轻松。

斯科尔兹尼等人满大街打探消息，想知道墨索里尼到底被关押到哪里去了，可是七个星期过去了，一无所获。希特勒觉得不可思议，严令党卫军抓紧时间赶紧行动。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党卫军，甚至开始使用占星术和算命这些方法来预测墨索里尼的去向。

其实，在斯科尔兹尼这些人象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寻觅的七周时间内，墨索里尼已经被转换了三个关押地点，为了防备他被人救走（当时担心的不仅是德国人，还包括意大利境内墨索里尼的支持者），意大利政府不仅封锁一切消息，而且还安排了大批宪兵看守墨索里尼。

看到这里大家可能会有些疑惑：计划的时候风风火火，执行起来却拖三拉四，一转眼七个星期过去了，什么也没办成，这还算特种部队吗？这种疑问完全合理，其实德国人——尤其是斯科尔兹尼这帮人绝不是傻瓜，在这期间，他们起码有两次机会能够救出墨索里尼，可惜每次都是在准备突袭前，意大利人都鬼使神差地换了关押地点。

（墨索里尼曾经的关押地点之一。）

第一次，斯科尔兹尼从一个意大利水果商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他认识的一个女佣与一名警察订了婚，但这位警察最近很忙，已经有三个星期没能和未婚妻约会了，这位警察在蓬扎岛上的监狱里负责看押犯人。斯科尔兹尼敏锐地感觉到这里面有问题。果然，没过几天，他从一名年轻的意大利海军军官那里得到了证实，这名海军军官声称，就是他的军舰搭载墨索里尼到蓬扎岛的。

行动！可问题是，没有船，这怎么办？希特勒指示：可以乘坐意大利海军的军舰。当时德国在地中海没有舰艇活动。这个匪夷所思的指示让斯科尔兹尼不知所措，你怎么能乘坐着意大利军队的军舰，在一群意大利海军士兵的注视下去突袭意大利的军队和据点？不过，斯科尔兹尼的困惑第二天就消除了，因为墨索里尼又被转移了。

第二次，斯科尔兹尼又得到了情报，说墨索里尼被转移到撒丁岛旁边的小岛“玛达莱纳”上的一座别墅里，这里距离意大利有150英里。为了核实这一情报，斯科尔兹尼找了一个会说意大利语的手下，装扮成水手，然后借了一艘德国海军的快艇，沿着玛达莱纳岛四周侦查。随后这位能干的部下报告说“他在远处甚至能看见墨索里尼在别墅里”。

（玛达莱纳岛上的港口，地中海的风景确实非常优美。）
 

意大利宪兵和警察在玛达莱纳岛上的防备非常严密，斯科尔兹尼决定再用飞机侦察一下，从空中拍一些照片以获得更详细的资料。于是，一架亨克尔111轰炸机带着斯科尔兹尼起飞了，正在飞行时却遭遇了盟军飞机的攻击，这架亨克尔111轰炸机被迫在海面上迫降，斯科尔兹尼撞断了三根肋骨。正在狼狈不堪之时，一艘意大利驱逐舰赶到，把他们救了上去。滑稽的是，这艘意大利军舰的任务就是在附近海面巡逻，保护玛达莱纳岛上的墨索里尼不被救走。遗憾的是，军舰上的士兵充分发挥了骑士精神，并没有检查斯科尔兹尼的相机内容。

（亨克尔111型轰炸机是德军在二战中最常用的飞机之一。）

斯科尔兹尼赶回柏林报告情况，他提议使用海军的军舰突袭玛达莱纳岛，然后在军舰的掩护下用突击队进行攻击，这样就可以救出墨索里尼。希特勒听完汇报，批准了斯科尔兹尼的计划，但他指出：因为我们与意大利是盟友，突然袭击显然不符合道义，如果你成功了，救出墨索里尼，那么你就成为英雄；如果你失败了，那么这个责任只能由你自己承担，我会撤销你的职务。

斯科尔兹尼又赶回了罗马，他和他的部下商量好，准备在8月27日对玛达莱纳岛实施袭击。突击队赶到了安奇奥港口，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斯科尔兹尼和他的手下瓦格纳中尉登上了玛达莱纳岛，想详细了解一下关押墨索里尼别墅的情况。

很巧的是，他们碰上了一个意大利士兵，于是和他攀谈起来，谈话间，瓦格纳中尉貌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墨索里尼已经死了吧。谁知道那个看守很认真地回答他：没有，今天早上我还看见他呢，不过他被一架水上飞机接走了。

这一消息让斯科尔兹尼和他的手下大失所望，行动再一次受阻，墨索里尼被运到哪里去了呢？对斯科尔兹尼的突击队来说，失去了两次机会，重新要在诺大的意大利寻找一个被秘密关押的人，犹如大海捞针，难度实在太大。

而且，最要命的是留给斯科尔兹尼他们的时间不多了。9月3日，盟军进攻意大利，9月8日意大利向盟军投降，一天之后盟军向萨勒诺以北挺进，已经靠近了那不勒斯。意大利军队与德军现在还称不上是敌人，但显然已经不再是盟友！时间很紧，太紧了。突击队的工作受到了严重影响，不仅仅是因为新的政治形势，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盟军的重型轰炸机已经开始轰炸罗马郊外的德军基地。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传来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让迷雾中的众人仿佛看见了一丝曙光。消息的来源是党卫军一级突击队大队长赫尔伯特·卡普勒，他是帝国保安总局派遣到罗马的全权代表，负责情报工作。43年9月8日意大利投降，德军迅速占领了罗马之后卡普勒获得了很大的权限，他也一支在配合寻找墨索里尼。

（在解救墨索里尼的“橡树行动”中起了关键作用的赫尔伯特·卡普勒，这张照片显然拍摄于战后。卡普勒罪行累累，遗憾的是，此人逃脱了惩罚。）
 

卡普勒长期在德国使馆工作，对情报工作很在行，这一次他截获了一封意大利人的电报，电报上说“大萨索山地区的安全工作准备就绪”。电报的内容毫无意义，但电报的署名是Giuseppe Gueli，这个人是警察将军，一直负责墨索里尼的安全警卫工作。这马上引起了卡普勒的注意，他判断，墨索里尼很可能就被关押在大萨索山。

这个情报非常及时，斯科尔兹尼马上拿出地图研究大萨索山。这座山峰是亚平宁山脉的最高峰，这里是一个滑雪胜地，在山顶上有一座酒店“Campo Imperator”，斯科尔兹尼他们分析，如果情报属实，墨索里尼很可能被关押在该酒店里。

虽然时间紧迫，但为了保险起见，斯科尔兹尼还是决定用飞机侦察一下。大萨索山戒备森严，外人无法靠近，登上山顶的唯一途径是通过缆车，山谷间的各条通道均被意大利军队把守起来，硬攻显然是不行的，除非你想冒着付出极大伤亡的代价以及墨索里尼被处死的危险。

斯科尔兹尼再一次调用了一架亨克尔111轰炸机，他和副手拉德尔以及另一名情报官员坐了上去。原计划是用照相机拍摄山峰的全貌，可飞越大萨索山脉时，斯科尔兹尼发现飞机上的自动照相机失灵了，要想顺利地拍到他们需要的照片，必须要使用手持相机悬挂到飞机后炮塔外面去进行人工拍摄。

这个难度很大，因为几个人当时都身穿德军热带制服，没有换上飞行员夹克，要是爬到机舱外，那还不得冻死？冻死也没办法，斯科尔兹尼第一个探出了身子，拉德尔紧紧抱着他的腿，防止他突然掉下去。等斯科尔兹尼拍完，拉德尔随即把他拉了回来，这时候的斯科尔兹尼已经被冻得半死，他看见拉德尔脸上挂着恶作剧般的笑。斯科尔兹尼命令他不许笑，随即拉德尔也笑不出了，因为现在轮到他探身到外面去挨冻了。

（大萨索山顶端的照片，看起来似乎有一大块平地，其实靠近看全是高低不平的石头，飞机起降谈何容易。）

回到基地后，这些照片被冲印出来，通过照片能清晰地看见Campo Imperator酒店坐落在一个小平台上，旁边有空中缆车的终点站。这时又一个情报传递来，说当地的工会组织抱怨Campo Imperator酒店的工作人员被驱逐，全是为了配合看守工作。这一点使斯科尔兹尼他们确认：墨索里尼就在Campo Imperator酒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