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词是一种由民歌蜕化出来的文人诗体，它具有通俗易懂、不拘格律、以诗存史等特点。最近，有人建议恢复“十三行旧貌”，对于昔日十三行的富贵繁荣景象，清初屈大均的竹枝词里曾用“金钱成堆，银元满地”来形容

 

　　□林子雄

 

　　1) 竹枝词里的云山珠水

 

　　清康熙年间，礼部主事王士禛来粤祭祀南海，曾写下6首广州竹枝词。屈大均的竹枝词，更记录下康熙年间广东对外贸易鼎盛景象：

 

　　洋船争出是官商，十字门开向二洋。

 

　　五丝八丝广缎好，银钱堆满十三行。

 

　　有人说，王士禛、屈大均等人对后来广州竹枝词创作的繁荣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清末的1875年，广州的马溪诗社举行了一次竹枝词征集活动，两年后将征集得来的稿件整理出版，书名叫做《羊城竹枝词》，全书有作者139人，作品473首，这是广州最早和最大规模的竹枝词征集活动，也是最早出版的一本广州竹枝词。

 

　　《羊城竹枝词》首页就是南海人黄云卿的两首竹枝词，说的是“云山珠水”：

 

　　白云山畔水韸韸，水绿山青接海幢。

 

　　莫放行云流水去，怕流郎魄落珠江。

 

　　

 

　　珠江杨柳绿烟霏，春水杨花逐浪飞。

 

　　郎性爱花侬爱水，水流花放两依依。

 

　　2) 竹枝词里的风俗民情

 

　　清代广州汉军副都统杏岑果尔敏写了一本《广州土俗竹枝词》，作为一个满族人氏，杏氏以诧异新奇的目光看广州，其竹枝词通俗易懂、妙趣横生。

 

　　杏岑果尔敏刚来广州，冬天如春，百闻不如一见，于是他用搭火轮来比喻羊城天气冷暖转变的惊人速度：

 

　　阳生冬至古今传，底事春归小雪天。

 

　　有脚也难如此快，想应搭坐火轮船。

 

　　旧时广州较宽的路都称为大街，但与北方城市的道路相比仍然窄得可怜，杏氏讽以“驴车路”：

 

　　逼仄形容处处皆，更无一处豁胸怀。

 

　　分明窄窄驴车路，硬起名儿叫大街。

 

　　下面这首竹枝词名叫《烂崽》，即广州常说的“烂仔”，杏氏在词中白描一个小流氓的装备打扮，系威系势，可知当时广州治安之复杂恶劣：

 

　　番摊标会逞强梁，放抢凭空惹祸殃。

 

　　刀仔带来尤不足，更携双筒护身枪。

 

　　写得较多广州竹枝词的还有清末民初南海人胡子晋。他留存下《广州竹枝词》一册，可谓道尽羊城风物、人生百态。粤港两地原本同声同气，但英国占领后，语言西化，连艇家女子也懂英文：

 

　　香江接近五羊城，洋派由来说大英。

 

　　疍妇咕哩亦洋话，此间风气令人惊。

 

　　胡子晋曾经历民初广州拆城墙、建马路。他用竹枝词记载了当时因搬迁被累及的居民哭哭啼啼的情状：

 

　　拆了三门剩北门，洋车马路手铃喧。

 

　　阻街房铺谁收没，多少孀雏有泪痕。

 

　　3) 竹枝词里的民国新貌

 

　　民国年间，广州竹枝词的写作依然红火，1919年初，有如庐诗钟社（孙瑞荃）再度以《羊城竹枝词》命题征集作品，广东各地作者跃跃欲试。诗社请了前清举人汪兆镛（汪精卫的兄长，汪精卫自小从学于汪兆镛）前来审稿，评定出前100名。经汪兆镛评审出来的首名获得者叫易石公，他8首羊城竹枝词已经引入了第一公园、大新公司等广州最新景象。民国年间，广州的第一公园（今人民公园）仍未筑好，市民已经对这座按照西方理念建造的公园充满憧憬。而登上1918年由澳洲华侨蔡兴、蔡昌兄弟投资兴建的西堤大新公司（后易名南方大厦），广州全城一览无遗，长堤上青年男女牵手拍拖的情景也被写入词内：

 

　　第一公园筑未成，清风桥外晚烟生。

 

　　送郎直向东门去，郎出城时妾入城。

 

　　大新高楼十二层，巍峨俯瞰五羊城。

 

　　西堤东堤好风景，夜来携手与郎行。

 

　　获得第15名的铨伯写的竹枝词，描摹了广州拆城墙开马路的变化：

 

　　羊城今日已无城，不待佳人一笑倾。

 

　　试上五层楼上望，马龙车水路纵横。

 

　　获得第18名的张国康则写出了当时学校重视英文，学生懂得ABC后，自以为了不起，连清兵军官也不放在眼里的情形：

 

　　学堂风气重英文，风度新充志士群。

 

　　学得唉啤斯几句，居然蛮语傲参军。

 

　　创建于1914年的广州长堤东亚酒店灯红酒绿，店内厅房以欧美地方命名，其中纽约厅与伦敦厅一墙之隔，获得第58名的邹轩嗣所写的竹枝词这样说：

 

　　东亚宴开胜大东，佛兰地白樱桃红。

 

　　五洲一室成佳话，纽约伦敦一壁通。

 

　　4) 解放后的新竹枝词

 

　　广州解放后，人们用竹枝词来述说新时代的变化，老报人叶菊生曾写过《新广州竹枝词》60首，记录了上世纪50年代的不少新鲜事。

 

　　解放初期，中西医合作仍是试验阶段，广州各大医院刚刚推行中西医会诊制度。叶菊生的竹枝词唱道：

 

　　补短在须用所长，中西医理共参详。

 

　　人皆独一吾兼两，团结交流术愈昌。

 

　　上世纪50年代，广州文化公园最精彩的节目是飞车走壁，摩托车上下腾空，表演飞车绝技，吸引了市民的眼球：

 

　　飞车缘壁走回环，烈焰腾腾内里钻。

 

　　垂踵二分非异事，悬崖直上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