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感谢信引爆医院腐败内幕暴露医改症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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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２００６年８月９日，距下发处理决定已近半个月，驻马店市妇幼保健医院眼科主任禹军大夫面对记者的采访，谈起此事话未出口便泪水涟涟。
     同他一起接受记者采访的还有患者家属高士瑜，因禹军情绪较为激动，谈话多次被哭声和泪水打断，不得已，只好由患者家属高士瑜向记者讲述了整个事件的前前后后。
    据高士瑜讲，患者小雪（化名）是高士瑜认领的干女儿。正在求学的小雪，趁放暑假被干爸爸高士瑜从农村接到了城市里玩。但因眼睛受病毒性感染，患上了眼疾。2006年7月25日下午, 高士瑜带着小雪到驻马店市妇幼保健医院眼科看病，在眼科受到主任禹军医生的热情接待。禹医生对小雪的病情进行了深入细致的检查，本来准备先确诊病情后改日到大医院治疗，但禹医生的热情感化了他们，随即决定立即在该医院治疗。由于带钱不够，在高士瑜的请求下，禹医生借给高士瑜二十元钱，随后高士瑜拿钱交了费用，小雪才得到及时的治疗。对禹医生这种以人为本、救死扶伤为患者垫付治疗费用的高尚行为，高士瑜无限感激，回家后当即买了一张红纸写了一封感谢信，并伴随三挂鞭炮送到医院以表谢意。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第二天高士瑜得知，驻马店市妇幼保健医院竟然以此为由，发出了该院<2006>17号<<关于对禹军同志的处理决定>>的文件，对禹军医生进行了撤销其眼科主任职务、并待岗的处理，同时还让各科人员引以为戒。
     患者家属及医生认为，医院这种做法给患者和家属造成了严重的精神伤害，强烈要求医院撤销<2006>17号文件，并向患者及家属道歉，还禹医生清白。
    随后高士瑜和禹军多次到驻马店市驿城区卫生局进行反映，分管纪检的徐书记接待了他们，但徐书记却说禹医生是医院聘任的，不在编制，如果态度好了可以让她继续上岗，态度不好就解聘她，随后高禹二人继续反映却一直没有得到合理的解决。
   “我们给禹医生写感谢信，她不但没有得到医院的表扬，而且还受到了处分，对我们特别是禹医生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们怎么也想不通。同时医院的处理文件上竟然使用未成年患者的名字，侵犯了我们的隐私，我们将对医院进行起诉，还我们及禹医生一个清白!” 高士瑜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
                                医生救死扶伤也有错？
     禹军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出于对病人的一片好心，本着医生救死扶伤的职业道德给患者垫付了２０元医药费，不但没受到医院的表扬，反而却遭到了医院的处理。
     经历打击后的禹军，精神相当失落。面对记者的采访，她委屈的泪水一直在眼中打转，谈起这件事情，她向记者道起了苦水。
     曾经独著过三本医学著作，作为编委参与过数本书的编写，并多次获得驻马店科技成果二等奖的禹军，头上罩着诸多光环：副主任医师，驻马店市医学学会会员，中国特效医术研究会委员，中华医学会会员。由于技术精湛，业务突出，2005年11月以来，禹军先后经过原单位确山县三里河卫生院、确山县卫生局的同意、驻马店妇幼保健医院、驻马店市驿城区卫生局及驻马店市人事局的考核，被决定以拟调干部的身份调入驻马店市妇幼保健医院工作。2006年4月18日，该院经报请驻马店市驿城区卫生局后，还下发了[2006]12号<<关于人事任命的通知>>，该通知聘任禹军为眼科主任。工作的同时她还肩负有该院两个科研项目的攻关，禹军对此兴奋无比，她认为既然医院给了自己一个天高任鸟飞的环境，就需要抓住机会辛勤工作，于是她决定大干一场。于是，经过刘敬斌院长的同意，她把医院三楼闲置的房间进行了粉刷消毒，准备作为眼科的病房，同时由于自己在驻马店没有住房，经医院领导同意后，和儿子住在三楼的空房里。但是令她困惑的是经常有人以修理东西为由把这层楼的钥匙借走，送回来就打不开门。这样的情况出现四次之多，因此也造成自己的工作迟迟无法开展。但院长表示只要搞好科研就可以了，所以她大多时间都在搞科研，目前两个科研项目都已经通过验证。送感谢信事件发生以后, 莫明其妙地受到了医院处罚，然而她更感觉困惑的是从2005年11月上班以来她还没有得到一分钱的工资。事件发生后，在她的多次追要下，医院才分别补发了6个月的工资，但是按照工资发放，她应该是每月800元钱，可是每个月她只得到640元钱，医院解释说每个职工都是发80%的工资。
     就在8月9日下午记者对其采访的时候，禹军突然接到儿子的电话，说又有人换锁钥匙开不了三楼的门了，无奈禹军只好先安排儿子回老家去。她伤心地告诉记者：“看来晚上自己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出于施展才华才来到这个医院工作的她，却无法正常开展工作，出于救死扶伤借钱帮助患者却受到处理，出于寻找清白反映问题却无家可归，我到底错在了哪里啊?”至今，禹军想不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患者家属　救死扶伤让我们很受伤

    对于驻马店市妇幼保健医院的这种做法，患者家属高士瑜感到十分气愤。
    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他说：“医院、医生是解决患者疾病痛苦的地方，可现在医院的这种做法，让我们感到很不理解，不知道医院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竟然这样对待医生和患者，他们的这种救死扶伤方式，让我们感到很受伤。”
    事件发生后，高士瑜在７月３１日上午，和同事陈保安一起来到驻马店市驿城区卫生局反映此事情。他们找到了分管纪检的徐书记，并把所写的书面材料亲自递交给了徐书记，但徐书记随便翻了几下，并没过多理会高士瑜。对于高士瑜提出的几点要求和意见，徐也并未采纳。高士瑜所反映的实际情况，徐说：“禹医生是医院聘任的，她不在编，她是到妇幼保健医院分别人工资的，这事就这样处理了，你们要是强调不该用未成年人名字，侵犯隐私的话，可以叫医院在文字上加以调整，你们如果要求撤消这个处理文件，我们就再找别的事情处理她，再下个文件，那就是两个字‘解聘’！现在这样处理她，如果态度好了就可以让她上岗。”听徐这么一说，高士瑜特别气愤，他说：“保健医院［２００６］１７号文件与事实相反，是错误文件，与事实不符合，应该给予撤消，可你却说要解聘禹医生，你要解聘人得有个依据，不能说解聘谁就解聘谁吧？我们来找你反映情况是为了澄清事实，还禹医生清白，而不是让你解聘禹医生的。”徐却说：“就是开职工代表会，结果也是解聘。” 高士瑜说：“我们要向局长反映。”徐说：“你们找局长也没有用，就因为她是聘任的，我们就拿她当典型啦，你们把材料拿走吧。”
     本来是去找医院的上级主管部门反映事实情况的，但令高士瑜怎么也想不通，就连上级主管部门的领导也这么说，这么做，让他感觉到了现实的无奈。
     听了徐书记左一个要解聘，右一个要解聘，此刻他已经心灰意冷。他说：“当初禹医生为我们做了好事，我们给禹医生和医院写了感谢信送到医院后，禹医生不但没有受到医院的表扬，却受到了医院的处分，真让人不可思议，这使我们患者及家属，特别是禹医生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我本想找局长主持公道，希望局领导能伸张正义，可徐书记不尊重我们这个事实情况，却要解聘禹医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徐书记如果利用职权解聘了禹医生，我们岂不是害了禹医生，伸张正义反成了恩将仇报。对于这样的答复，我们提出强烈抗议。”
                        医院院长 如果媒体曝光我们就解聘她

     8月9日下午，记者前往位于驻马店市文化路东段的驻马店市妇幼保健医院采访。在该医院记者看到这里冷冷清清，很少有患者登门求医问药，部分科室都关着门。经过多方打听，记者找到了该院院长刘敬斌。他认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只是禹军医生自己把事情给搞复杂了。出于对禹军医生工作的认可，在他的亲自帮助下把禹军从乡下引进到医院，现在此事令他也很难为情。只所以对禹军医生进行处理，是因为医院以前曾经出现过类似事件，医生替患者交钱据为己有，不允许医生和患者之间有任何金钱交易，此举也是为了避免医生占用公款，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但是据他们了解，禹医生当时收取患者治疗费并代其交到收费处，违反了<<妇幼保健院管理方案>>增补条款第四条之规定，经过院办公会研究决定，对其进行处理，此举还可以让医院各科人员引以为戒，共同遵守医院的各项规章制度，认真做好本质工作。此外她是我们聘过来的，我们有权对其进行聘任和解聘，她来医院后其中两个月一个月创收5元，另一个月创收20元，并且消耗医疗器械337元，不能给我们医院带来多少效益，我们要她干吗。对于医院发80%工资一事，我们是80%的是保底工资，另外20%是浮动工资，好累计作为奖金奖给优秀的员工。
    “鉴于当时事件出来后，她受到了部分精神刺激，出于保护禹军同志的思想，这事过几天禹军承认个错误也就不再深究让其继续上班，可是她观念上有错误，自己把事情弄复杂了，现在把你们记者都请了过来，希望你们不要发表，如果发表对谁都没有好处，那时不管什么原因什么理由即便是100%是我们的错，我们都要解聘她！”最后刘敬斌院长言辞肯定地告诉记者。
                             网友热论拿什么拯救良知
    禹军事件一出，立刻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在网易论坛里，截止8月15日下午一点钟，热心网友发表的评论共有2394条之多。
    网易网友 ip：218.61.108.* 认为：现在的医院就是院长家的，学校就是校长家的，老百姓能怎样？而且他们上面都有人罩着，说白了就是主管部门的错。
    网易网友ip：222.132.32.* 认为：医院的宗旨“一切为了人民的健康”,现在只不过是一句空话，可悲啊!
     网易网友 ip：220.178.24.* 我们群众看到了只能感到气愤、不满，关键还是相关政府领导们看见，事情不解决，光曝光能有什么用?
     网易网友 ip：218.68.240.*说：作为一个人，在别人遇到困难时，伸出同情之手，这是无可非议的。这也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美德。那么这个院长的举动说明了什么？我们今后还拿什么来拯救良知呢？
     网易网友ip：219.136.230.*讲道：医生是一个高尚的职业，以救死扶伤为荣，而禹医生却因为自已的义举而受到不公平的待遇，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不良风气呀，应引起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呀。我们也不能单纯的说河南人不好，其实，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问题，比如，以前发生的天价医疗案。
这不得不让人做更深层次的思考呀？为何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会在钱眼里迷失良知、道德、信仰、原則、党性、、、、、、上级主管部们的放纵及监管不力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希望相关部门切实履行自已的职能，还河南人民一个健康的社会风气，还禹医生一个公道。
    网易网友 ip：222.161.49.*说：这也体现了现行社会中医院，医疗体制方面金钱至上的最大弊病。有人说“光喊没有用”我认为老百姓能做到的也只是站在正义的角度，扩大舆论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从而达到改正不足解决问题的目的。人活着就避免不了生病，当一个国家的国民要是连看病都看不起时，那么何谈国家安定。
    网易网友ip：222.173.17.*讲道：我也是医生，我曾六次借病人钱，每次都还了，这是正常人性。生活中也很多。
    网易网友 ip：220.166.41.* 认为：归根结底还是国家的医疗体制问题，造就了这样的医院，造就了这样的拿病人来赚钱的机器，如果体制不改，医院成了赚钱的机器，它只会让病人越多越好，治病时间越长越好，用的药越多越好，用的药越贵越好，用的药越无效越好。
    网易网友 ip：221.10.62.*说：我是10岁的小女孩，我觉的不应该把这个阿姨开除，因为这个阿姨是为了帮助病人解决困难。
                         记者调查一封感谢信引爆医院腐败内幕
    8月10日上午，记者在采访该事件时，接到了驻马店市妇幼保健医院职工打来的电话。在电话中，这位不愿意公开姓名的职工向记者透露该医院近年来一直存在着很大的问题，至今也没得到任何解决，职工经常上访告状，可主管部门就是迟迟不解决。如今，驻马店市驿城区卫生局派来的调查组还在医院调查着呢。这名职工最后与记者约定第二天上午，在医院办公室接受记者的采访。
    8月11日上午9点钟，记者再次来到驻马店市妇幼保健医院进行调查采访。根据约定的时间和地点，记者见到了这名医生。经过她对记者一番身份核实后，终于坐了下来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据这名医生讲，驻马店市妇幼保健医院是驻马店市驿城区全供事业单位，财政年拨款254万元，年收入近300万元，有编制职工154名，退休职工47人。此外该医院还聘用无任何手续人员，借用聘用超编人员高达60多人。
     据她讲，刘敬斌自2000年5月份至今担任该医院院长，当上院长的他大搞形象工程、政绩工程、医院管理混乱，盲目决策，致使医院年年亏损，债务惊人。至此开始挪用、克扣职工工资和各种福利。
    因刘敬斌的盲目决策，与武汉金盾医院（武汉武警医院几个退休人员联合办的医院）合作近四个月，武汉金盾医院撕毁合同私自撤离出驻马店市妇幼保健医院，主管院长刘敬斌凭借几张白条赔偿武汉金盾医院150万。为了搞形象工程，刘敬斌借用职工房产证、身份证、结婚证等，多次贷款。并且以贷款为名，东请西送，并派代表长期驻北京。2004年，刘敬斌跑到北京搞国际银行贷款，花掉医院30余万元。
     2002年，驻马店市妇幼保健医院购置不到三个月价值47万元的彩色B超机和价值10多万元的旧B超机于2002年5月3日被盗，按照规定，主管院长刘敬斌应该就地免职，可令人意想不到的却是刘敬斌不但没被免职，而切连处分都没受。
     刘敬斌任院长期间，多次发生医疗事故。一产妇在生产过程中，因医院操作不当，致使造成小儿缺氧，造成新生儿脑瘫，法院判决院方败诉，赔偿对方10万元。此外，在另一产妇做剖腹产过程中，棉花纱布丢在病人腹中，赔偿病人16万元。
    据这位知情职工反映，该医院还存在着科室对外承包的情况。刘敬斌和自己的同学王新安联合承包医院外科。房屋及设备都是医院的，合同是2：8分成（医院分2成，王新安、刘敬斌分8成）。因手术违规操作，使病人成植物人。承包人王新安已逃跑，刘敬斌采取克扣职工工资，为病人赔偿了65万元。
    根据国家医疗条例等规定，以及中央的三令五申，医院科室不允许个人承包，但刘敬斌无视行规，依然搞承包科室。如妇产科门诊、病痛科、B超室、减肥中心等科室对外承包。对此刘敬斌扬言：“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对于上述情况，该院职工多次向上级有关部门反映，但至今仍是毫无任何结果。
                                禹军事件暴露医改症结
    禹军因为病人垫付了20元治疗费，而受到医院处分的事件一出，立刻引起了社会关注。同时，透过该事件，看到了某些“惟创收马首是瞻”的医院人道主义精神的缺失，更看到了偏离人性轨道的制度化管理，同时也折射出了医改的症结。
     如今，“用制度管人”已成为很多单位、部门管理员工的基本策略。于是，制度越来越“规范”、越来越“严格”，制度的钢性越强，人性却越来越弱。当制度规定一旦偏离了人性的轨道，制度在“冷冰冰”地管理人的同时，也扼杀着人们“性本善”的良知。或许这样的制度能结出管理上的“硕果”——给单位、部门带来更多的经济效益，但是却背离了“人性化管理”的宗旨，也与“科学管理”失之交臂。
     在管理出效益的定律下，制度必须服从和服务于管理的需要，对制度的看重高于对人性的尊重，宁可扼杀人性，也不愿放弃苛刻的管理制度。偏离人性轨道的制度，将把人带向“荒芜的沙漠”。
    一个急病人所急、想病人所想的人，必然是以尽量用最少的费用达到最佳疗效。为此，她可能不搞重复检查，不开“大处方”，不开回扣药品……总之，为病人凡是能省则省。病人获得了实惠，而医院则失去其既得利益。
     按理说，市场主体提高服务质量，主动让利也是赢得市场和效益的有效途径。可是其基本前提是，经营者的管理成本也应该随之下降。现在的问题是，国有医院是我国医疗服务提供的主体，处于绝对的垄断地位。而且这些医院沿袭计划经济体制的管理模式，僵化且高成本。僵化的机制遏制了其内部改革的动力，高成本的管理必然要以高昂的产品价格来维持，而垄断地位又给了医院高收费、乱收费的可能性。所以，医院为了实现预期的经济效益，首先想到的不是降低自己的管理成本，而是想办法如何从病人身上牟取暴利。而像禹军这种凭良知行事的医生，反而成了医院要果断采取措施“格杀勿论”的异类。
     这也暴露出此前我国医疗体制改革的症结所在，在医疗市场各要素的发育还极不健全的情况下，医院和医生就被推向医疗市场最前沿，由此让医生在责任与利益之间艰难地选择。一部分医生为了利益而放弃了责任，而像禹军这类坚守职业良知的医生，在经济效益上却无法向上级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