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逝世五年祭(南方周末 2002-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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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逝世五年祭
编前:在组织纪念王小波专题的过程中,我们留意到这种奇怪的现象:一方面是“文学青年们”基于王小波文体的纸上狂欢,一方面是文学批评界持续的谨慎沉默。我们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对王小波的文体与文学成就进行适当的评价。我们惟有忠实记录这一现象,并期待有心人对王小波进行恰如其分的评价。
王小波:
中国最著名的自由作家。
1952年生于北京,“文革”中,十六岁的小波奔赴云南参加兵团劳动,这段经历成为他最著名的作品《黄金时代》的背景。二十一岁在北京某厂做工人,工人生活是他《革命时期的爱情》等小说的写作背景。
1977年与在《光明日报》做编辑的李银河相识相恋,后结合。
1978年考取中国人民大学,就读于贸易经济商品学专业。毕业后在人大教书,开始写作《黄金时代》。两年后,赴李银河就读的美国匹兹堡大学攻读研究生,开始写作以唐传奇为蓝本的小说,其间得到许倬云先生的指点。
1988年,与李银河一起回国,先后任北京大学社会学所、会计系讲师。
1992年辞去教职,专心写作。
1997年4月11日,王小波因心脏病突发辞世。其后,他的作品盛行于世,他的文体成为无数青年仿效的目标,而他的思维方式亦影响了不少人。
专题文章

依旧沉默:“文坛中人”对王小波的一般看法
从暧昧到狂欢——小波流传史
作为专栏作家的王小波
予人慧命者:一块思想的多米诺骨牌  王小波逻辑上的死胡同  十问王小波追随者  王小波出版史:生前的冷落与死后的哀荣  
作者:
来源:南方周末
时间: 2002-04-11 18:42:42
[文学]依旧沉默——“文坛中人”对王小波的一般看法

在王小波先生五周年忌辰的时候,我应约采访文坛大腕对他和他的作品的看法。因为这一直是王小波评论中缺少的能“填补空白”的工作,我欣然答应,直到打了一圈电话以后才知道自己在自找麻烦。总结起来作家们的意见有如下二种:1.王小波的东西我没怎么看过,就别在他的忌辰胡说了吧。刘庆邦、梁晓声、刘震云、格非、毕飞宇等表示了这个意思。“出于对逝者的敬意,像‘我不喜欢他的东西’这种话,现在也是不宜说的。”其中的一位谨慎地说道;2.现在他已经这么热闹了,我就不说了吧!这是王朔的原话。
在经历了大腕们不约而同的沉默之后,《花腔》的作者河南青年作家李洱终于给了我一个认真的回答。他认为,王小波是一个天生的、典型的作家,他进入事物细部并把缝隙打开的能力令人赞叹;他认为小波在文体上有建构性,“他的小说写得比我好”;但是他同时认为小波的思想并没有什么创见,小说比随笔的成就更大。
采集文坛众多“名门正派”之看法的初衷看似没有实现,其实已经实现了,那就是———多数人对王小波没有看法,因为“不感兴趣”。小波先生生平最反感灌输,现在我拿他到处去问人———而且是对他不感冒的人,也不啻一种变相的灌输。意识到这一点,我便立刻将余下的注意力投入到已有的评论文本上,梳理一下对他确“有看法”的文坛中人的看法。之所以要“文坛中人”的看法,是因为五年以来“文坛外”的声音一直较大,从信息全面性的角度来说,需要有个“矫枉过正”。
根据我掌握的材料,“正统”的文坛中人在小波先生辞世后写过文章的有:王蒙,刘心武,陈村,林白,李大卫,韩东。除林白以外,其余五位都是以“智性写作”为特征的作家,大概在精神气质和思维方式上与王小波有息息相通之处。林白写《我与王小波》,则是感于他生前曾撰文《艺术与关怀弱势群体》的义举———她写的《一个人的战争》被有的评论者指斥为“准黄色”的“坏书”,“素不相识的王小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我辩护,使我感到这个世界除了辱骂和中伤,也仍有良知的声音”。这反映了王小波为人的一个侧面。王蒙的文章《难得明白》(见《不再沉默》,王毅主编,光明日报出版社1998年6月第一版)运用“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的手法,着重评价了王小波在人文精神讨论中反对“泛道德化”的文化立场的重要价值,指出“当某一种‘瞎浪漫’的语言氛围成了气候成了‘现实’以后,一个敢于直面人生直面现实讲常识讲逻辑的人反而显得特立独行,乃至相当‘浪漫’相当‘不现实’了”。
但王小波在文坛真正的知音却是青年作家李大卫。在他的未受足够重视的短文《祭王小波》(见《浪漫骑士》,艾晓明、李银河主编,中国青年出版社1997年7月第一版)中,他几乎概括了王小波艺术和思想的最主要的精髓。他认为王小波小说的“最大意义在于为中国文学提供了一个诗学意义上的全新谱系”,“王小波笔下的王二,……作为作者的第二自我,永远处于对世界的认知冲动和对人类有限性的反省之间的紧张关系中。而这一紧张关系导致的人类处境的悲喜剧,在既有的中国文学中一向缺乏探讨。……这是一个文艺复兴式的人物,其丰富的感性和发达的判断力之间实现了高度的平衡……他是以反英雄的方式企及英雄的境界”。
当代文坛大规模关注王小波的行动是在由朱文发起、整理的《断裂:一份问卷和五十六份答卷》(见《北京文学》1998年第10期)中,朱文提的问题是:“你觉得陈寅恪、顾准、海子、王小波等人是我们应该崇拜的新偶像吗?他们的书对你的写作有无影响?”五十几位新生代作家在这个前半部分作为“问题”完全不成立的问题面前,有约一半的人表示:喜欢王小波的书,但他不是偶像,对写作也没有影响,另一半人则表示:他们不可能是偶像,也没有影响,因为不了解他们。韩东则激愤地说:“陈寅恪、顾准、海子、王小波是九十年代文化知识界推出的新偶像,在此意义上他们背叛了自身,喂养人的面包成为砸向年轻一代的石头。”把一种可以自由选择的价值看作精神压迫,这种逻辑颇为费解。
在文学批评界,艾晓明是惟一在王小波生前就撰写了多篇小说评论的学者,也是王小波乐于与之交流的知音。《我所认识的“王二”及其“风流”传奇》、《革命时期的心理分析》等等文章的特点在于:它们深入到小说文本的形式和意义的内部,忠实地“复述”小说的情节和意蕴———因为她知道,王小波的小说之所以不被接受,是因为人们难以理解它们的刁钻古怪后面到底藏了些什么,她写评论就是为了排除人们对王小波的“理解障碍”。
崔卫平是另一位评论王小波非常到位和专业的学者,她的长文《狂欢诅咒再生》(见《不再沉默》)运用巴赫金的形式主义理论妙趣横生地分析了《黄金时代》的文体,她指出王小波“富有天才地抵达和完成了一种对中国读者来说还是比较陌生的狂欢性文体,提供了用汉语写作的狂欢体小说。”
向来以严肃冷峻著称,且自认为“我不喜欢幽默”的思想评论家林贤治在他著名的长文《五十年:散文与自由的一种观察》里,把王小波的杂文随笔作为单独的一节加以论述,指出,“能够把道义感和幽默感结合起来,锻炼出一种风格……王小波虽然尚未达到鲁迅的博大与深刻,但他创造出来的‘假正经’文风,自成格局,也可以说是惟一的”。(见《书屋》2000年第3期)
此外,张远山的《王小波论:化腐朽为神奇的想入非非》,周泽雄《关于王小波的调查报告》,学者丁东、谢泳的《论自由撰稿人———以王小波为例》在坊间和网上有着广泛的影响。发表在“王小波在线”网站上的张伯存6万余字长文《王小波新论》,则是近年来王小波研究成果的一个重要结晶。他认为,“如果用一句话概括王小波的人生及创作,那就是:星光照彻黑夜”。
此外,另有一些“批评性”评论,典型的比如王小波的兄长王小平对他的《白银时代》和《黑铁时代》“观念填不满形式”的批评,秦晖对于他作为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其批判现实“慢半拍”的批评,都是些中肯的评论。而另一些批评,如余杰《我们选择什么?我们批判什么?——从昆德拉到哈维尔》(见《北京文学》1999年第1期)一文对王小波之“冷”的批评,以及王晓华《王小波杂文的思想渊源、意义与局限》(见“世纪中国”网站)一文对王小波“破坏性多于建设性”、“缺少生态主义思维”、“他所信奉的自由主义暗藏着一种独断论”、“由于经验主义对常识和利害的强调,而无法实现人类的一些超越性价值”(注:限于篇幅,引号里的内容为笔者所概括)等,也是有代表性的批评,但却是一种基于误解的批评(笔者个人认为)。
作者: 李静
来源:南方周末
时间: 2002-04-11 18:36:22
[文学]从暧昧到狂欢——小波流传史
    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家出版机构曾经为王小波的任何一部纸介出版物投过一分钱的广告。
在中国出版界,如此情形相当稀少:一个子儿不掏,可却永远有“免费广告”自动找上门来,在中国内地,与王小波的“媒体待遇”相似的中国作者名单约略如下:王朔、卫慧、余秋雨……剩下的,要博宣传恐怕就得耍点儿小聪明。
这里,反证出来王小波评价环境的暧昧。“暧昧”调动媒体一哄而上。“暧昧”刺激民间传说不断。至于书商,则因“暧昧”开怀:商机耶!而王之所谓“暧昧”,其意至少有三:一是身份,一是作品,一是猝死。显然,此三者均非“策划”。
1997年4月10日之前,王小波主要活跃在《东方》、《南方周末》、《三联生活周刊》等数家媒体。媒体“加封”给王的“头衔”是“学者”。可其时,王已辞职多年,没单位……此暧昧一;而暧昧二则在于,王的几乎所有作品被正统文学评论家们以不置一辞的方式“撂着”,从始至终;1997年3月,好消息开始依次出现:王的两部杂文集一部进厂、一部签约,而他本人最为看重的长篇小说“时代三部曲”已终审完毕,进入发排程序……可就在这时,4月11日,王因心脏病猝死。此即暧昧三。
1997年4月16日,《南方都市报》第1版刊登该报记者张晓舟采写的消息,标题为《作家王小波逝世》。其时,南方文化圈熟知王小波者为数寥寥。
1997年4月17日,《北京青年报》第6版刊登内容相似的消息,标题为《知名学者作家王小波在京因病逝世》。其时,王已在京城声名鹊起。4月26日上午10时许,王小波遗体告别会在北京八宝山举行。前往送别王小波的有近300人。除个别得知消息的读者外,参加者多为王的亲友、熟人、媒体记者、出版社编辑。治丧小组在告别仪式上将“通用”的“哀乐”换成了老贝的“英雄”。现在看,此举多少有些夸张,可彼时彼刻他们的心情却不难想见。其时,告别厅角落匆忙添加上去的一副花城出版社拟赠的挽联几乎无人留意。上联:以独立意志出神入化笑写时代三部曲;下联:持自由情怀沥血呕心哭说乾坤万年忧;横批:小波不死。此联是迄今为止有案可考王身后惟一自发敬献的挽联,作者舒大沅,口气孤绝。随后,截至1997年6月,两个多月时间里,包括中国新闻社、台湾日报、中国时报、美国之音“亚洲远东消息”、英国BBC广播电台等近百家媒体对王小波猝死及新书出版予以评介或报道。而在上述评介、报道中,中国正统的文学评论家们依旧沉默。
1998年5月,国林风书店策划、学者王毅主编、光明日报出版社出版《不再沉默———人文学者论王小波》一书。这是迄今惟一一部王小波评论集。该书对王小波的“思想评价”远多于“文学评价”。
1999年,名为“文集”、“文选”、“写真”的多种王小波主题出版物接二连三涌入图书市场,其中甚至包括王生前未及完成的小说手稿、早年习作、私人书信、私人照片等。那些未竟稿、写真集中的王小波早已不再是那个怀有纯美文学梦想的王小波。在纸质恶劣、编排随意的写真集中,王依旧傻憨憨地笑着,可那笑容已被改造为货真价实的商业秀。
2000年以后,王小波开始在互联网上广为传播。诸如“假如王小波还活着”之类,是网民们最喜欢掰哧的话题之一。在某网站制作的王小波专题中,王小波与卫慧阴阳大对话;而在一个名为“天堂网站”的独幕话剧(剧本)中,王氏夫妻联袂登场,就“小波.com”筹办事宜接受媒体采访……。
一时间,有关王小波,棒杀者、颂谀者、讥讽者、探究者、鞭尸行道者、借尸还魂者在互联网上乱作一团。可比之文学评论家们对王莫名其妙的一再“悬搁”,如此混乱其实也是狂欢——一个趣味盎然的狂欢。而“有趣”,正是王作品中不能遗漏的一个“关键词”。
作者: 黄集伟
来源:南方周末
时间: 2002-04-11 18:26:18
[文学]作为专栏作家的王小波
1992年,王小波辞去教职成为一个真正的自由作者时,不会预想到自己会以杂文著名。目前已知最早的王小波随笔是刊发在《四川文学》1993年1月号上的“域外杂谈·衣”,接下来还有食、住、盗贼、农场、中国餐馆。使王小波引人注目的是他发在《东方》、《读书》、《三联生活周刊》和《南方周末》上的文字。
王小波在《读书》上发表的第一篇文字是《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时间是1981年,其时他是中国人民大学的大三学生,学的是贸易经济系商品学专业。他在《读书》上让人印象最深的是《花喇子模信使问题》。沈昌文先生(《读书》前主编)说自己喜欢王小波第一是尖锐第二是机智,尖锐包含在机智里,既不是直来直去,又不是油腔滑调。
王小波给《三联生活周刊》写杂文的时候,“三联”还是双月刊。1996年,“三联”成为双周刊后,王小波应约写专栏《晚生闲谈》。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最后一页的《晚生闲谈》成为“三联”形象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没有王小波文章的《三联生活周刊》总是有一两分不像。”(林白语)朱伟(《三联生活周刊》主编)认为王小波的文字是真正的专栏文章,不做简单的评判,总有很好的角度。“三联”最初找过余华、苏童作文讨论生活,总觉得口味不大合适。王小波之后,再找专栏作家仍然觉得很困难。
王小波在《南方周末》的专栏开得稍晚一点儿。当时《时事纵横》的编辑鄢烈山把他约到“专家视角”,与梁治平、杨东平等轮流坐庄。但是,王小波的文字跟“时事”不太紧,在专家里“不像专家”,放在新闻评论版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编辑又不肯割舍,就给他换了一种待遇,独自在“世说心语”栏里继续“幽默不动声色、出人意料”地说自己的话。
王小波的杂文散见于十几种报纸杂志,从《中国青年研究》、《华人文化世界》,到《北京文学》、《香港文荟》、《博览群书》,到《北京青年报》、《中华读书报》,还有《健康世界》、《戏剧电影报》、《演艺圈》。《演艺圈》号称是“第一本明星娱乐时尚期刊”,王小波在上边谈过电影。在他离世两个月前,朱伟收到过王小波的一封信,信中说他的专栏写不下去了,厌倦了。王小波一直以小说为自己的正业,但恰恰是副业的杂文写作为他正了名,为他建立了群众基础。
王小波的杂文集共有三本:第一本杂文集是《思维的乐趣》;第二本是他生前编定的《我的精神家园》,身后出版。该书的序是王小波自撰,跋却是李银河写的悼文。原本签订的合同是稿费付酬,文化艺术出版社主动改为支付版税。而《沉默的大多数》又称“王小波杂文随笔全编”,王小波身后编,题目却是王小波生前所定。一年之内即5次印刷,迄今已印了7万册。
作者: 夏辰
来源:南方周末
时间: 2002-04-11 18:33:55
[文学]予人慧命者
对我来说,王小波的死是一种生活方式的开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在模仿他,他的文风、他的思维,然后到处推销他,就像被鬼上了身。我原来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后来发现,有一群数量众多的人被鬼上了身。他的风格如此易学,如此平易,以致在现在终于泛滥,然后就有人开始不满,开始反思。这当然是对的,但在这里,对于泛滥,我要说一些比他们更对的话。王小波风格的泛滥是件好事,就像米的泛滥一样,像奶酪的泛滥一样;由于有了米的泛滥,我们才有了营养和大便,由于有了奶酪的泛滥,我们才不怕别人动我们的奶酪。
王小波死的那一天,我正在一家地方报的办公室里写一些教育市民的评论,大意是反对不文明行为之类的东西,像绝大多数能写一点字和一点字都不能写的编辑记者一样,心里充满了得意和自豪感,对自己万分怜惜。这时候有人喊了一声:王小波死了。我的反应是:王小波是谁?
此后的两个月,我知道了他是谁,他写的东西并不多,但是足够证明我原来生活的形态与脑子是坏的。用王小波的话来说,我这个人是无趣的。用他喜欢的罗素的话来说,我这个人是假的。这种足够卑下的言语,是一种真实的描述,因为原来的生活足够卑下。可以举一个例子,这事几乎是我的耻辱,但我想还是应该在这里说出来。王小波死前大概一年左右,有一本狂热的民族主义著作《中国可以说不》在炒作,我是这种狂热气氛中的一员,我买了三本,一本送人,一本读,一本准备留着。如果当时有人塞给我一枚炸弹,让我去搞自杀式袭击,我一定就去了。我当时就是这样一只蠢猪。当然,是王小波告诉我这种蠢。也许我现在还是一只猪,但是至少不会狂热了,也多少看得出一些骗局了。
王小波说出来的东西,其实很少,也就是要有趣味,行文做人都要如此。他的趣味衡量标准,有一些逻辑实证主义,有一些经验主义,有一些基本的人文主义,但是他说得好,说得有清醒功能,破了很多迷惑和执著。因为这个世界总有很多人靠蛊惑达到目的,破蛊除惑的不二法门,就看看自己的经验能不能证实那些想法,要知道能不能亩产一万斤,最好的办法是自己种一亩田;有人说绝对服从是好的,就看看人类绝对服从的时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经验的获得,是要以我为主,以人为本的,一切维护人的本性的经验是好的,而一切违逆人的本性的经验是坏的,我们要以好的经验来指导判断,而拒绝坏的经验在现实中重演;因为人也是会被自己的经验骗的,有时候会形成集体癫狂,认为受虐式的极端体验是好的,这时候要有一点特立独行,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些观念,有人认为,应该在成年礼之前完全掌握,可是我到了27岁才被它们吓一跳,我想,有我懒的原因,有视野不够开阔的原因,但是更说明这些东西曾是稀缺的,不能轻易接触到。幸好,现在它不那么稀少了,在这点上,我觉得有时候人的进步是很快的,人在思想上的幸福程度能迅速提升。王小波说的是常识,这并不能降低他的地位,把常识说得好,反而是功德无量的事情。这就是所谓的启蒙,重要的思想,只有当它成为常识时,才更加重要。
王小波的文风应该是不难学到,他说到的常识拿来当谈资也是容易的,王小波了不起的地方是他在实践这些常识。他看到的无趣,许多人当然也看得到,不仅看得到,还感受得到,但只是日复一日地抱怨而已,绝不敢离这无趣半步,种种无趣给了他们些许供养以及若干期权。抱怨和痛苦是希望别人改变,是希望世界一日内整体向好;其实,只是将自己的懦弱与无能合理化而已。而这种举措正是无趣的最大组成部分,像吞噬自己尾巴的蛇,最终只能打成一个死结,没有出路。王小波是从自己远离无趣开始,不惜冒再大的风险,也要让自己成为一个自主的人,过自己想过的日子。等待世界的改变,要一万年,自己改变,明天就行了。从王小波后,每晚都有个机会等着我们,只是看自己的智慧够不够,勇气够不够,这当然败坏了我们原来固定不移的生活,使人痛苦不堪地取舍,但毕竟有了思考自己命运的习惯。大多数人想想而已,可也有不少人走出来了。王小波的行为比王小波的文字更具独特性,我想,这点是应该说明的,许多学了王小波文字的人,却完全没有他的行动性,有人像王小波一样行动,却是不写字的,这种沉默行为更具有美感,更王小波。
这几年,我知道许多人爱王小波的人一并接受了王小波喜欢的人,罗素、福柯、杜拉斯、马克·吐温、杜伦马特、卡尔维诺、王道乾、伍迪·艾伦、图尼埃,这些人都比王小波更了不得,更具诱惑力,任何一个都有足够的爆炸力,给坚固的无趣以震撼,至少,能给一个嘲笑。王小波只是最轻的一块多米诺骨牌,但它是第一块推倒的,引起了连串的倒塌,传递和放大了力。
王小波性命的结束,这个惊吓给了许多人慧命。佛家有言,害人性命还可谅,害人慧命不可谅。慧命如此重要,所以,他的死是值得的。
作者: 连岳
来源:南方周末
时间: 2002-04-11 18:51:05
[文学]王小波逻辑上的死胡同
我写过评论王小波的文章,因此应编辑之约再写一篇就感到很痛苦。好话不说二遍,坏话也不说二遍。对于王小波,我不可能有十种不同的观点来写十篇不同的文章。同样,写两篇也有点难受。这是重复的痛苦。
但是人不重复自己是完全办不到的,如果能重复得不使别人也不使自己感到厌倦,其实已经相当难能。王小波无疑是重复艺术的大师。
相当多的作家为重复自己而苦闷,但我不知道王小波有没有这种苦闷。他已经去世,无法就这个问题访问他,但至少从他的作品里边,我不能很清楚地看到苦闷的痕迹。他是自得其乐的,不厌其烦地重复诉说着自己作为边缘人的感受。
边缘人作为文学作品的一个经常性的主题,也许并不涉嫌重复。真正值得注意的是,王小波作为一个边缘人独特的思维方式,本质上却是无限重复的。至少在其作品里是这样,由于是一个边缘人,王小波需要找到一个存在的理由。非边缘人的存在理由很容易寻找,所有世俗意义上的成功都可以作为衡量的标准;但对于一个边缘人来说,既然放弃了世俗的标准,就必须寻找逻辑上的自恰:他必须使用逻辑的方法,来反复证明自己选择的边缘生活状态是有道理的(相反,所有非边缘状态的生活,都属于“公理”,都不需要证明)。事实上,王小波几乎所有的作品,都可以归结为一个逻辑公式,一个证明边缘人也有理由存在的公式。
这个公式既然排斥了世俗的标准,就必须向形而上的层面延伸。本质上,王小波的公式就是一个巨大的三段论证明,这在他的所有小说里都反复出现。从《黄金时代》开始,这种三段论几乎贯穿了王小波所有的自述式小说。在《黄金时代》里,王二离开知青生活的主流,去跟陈清杨“搞破鞋”,从而在大批判、生产劳动之外,找到了自己的黄金时代。值得注意的是,这种人性的觉醒并不是主流引导的结果,而恰恰是从一个逃兵的角度,用乜斜的眼光,通过对当时知青主流生活的嘲讽,展开个人生活的黄金时代。王小波的独特,是建立在讽刺的立场上,而一般来说,讽刺是一种高级智力活动,是聪明人的游戏。这在他后来的《白银时代》、《青铜时代》等诸多篇章中一再出现,尽管主人公角色各异,但在面对世俗的时候,他们的智力优越感是相同的,也都是作者本人的影子。或许可以用一个这样的比喻来描述,他必须先设置一个大前提:我是一个人;再设置一个小前提:我比你们聪明;最后得出他的结论:因此,尽管我是一个边缘人,但你们谁也没有资格对我说三道四。王小波就是这样证明了他存在的合理性,捍卫了他的边缘人地位。
但是,尽管这个三段论是自恰的,在证明过程中却存在走钢丝的危险。那就是说,王小波必须不断地证明自己比别人聪明;而一旦无法证明这一点,他的整个逻辑大厦都有倾覆的危险,从而导致他选择的边缘状态失去意义。因此,王小波的写作生涯,就是一个证明证明再证明的过程。写作不息,证明不止。
这真是极其劳累的人生。我甚至怀疑,王小波的短命,跟这种永无止息的劳累大有关系。套用经济学原理,王小波为此付出了巨大的成本。或者,套用汤因比的史学理论(那是一个关于挑战和应战的理论),王小波为了应付整个社会对于边缘人的挑战,被迫使用逻辑的武器进行应战,尽管他以自己的才华打赢了很多次战役,但最后还是无可避免地倒在了那个无需证明的巨大势力面前(刚才我说了,世俗的成功属于公理,无需证明)。这是王小波的悲剧。然而遗憾的是,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看见阅读者对这个悲剧有充分的认识。
因此我还发现,那些公理在握(也就是不需要证明)的作家往往长寿,而那些被迫不断证明自己的作家相对则短命得多。海明威终其一生都在不断地证明自己是个男子汉,他最后的证明方式是一杆猎枪。王小波的悲剧,在于必须不断地证明自己比别人聪明,反之就将证明他选择边缘人生活是一个可怕的错误。这是另一只红舞鞋,直至把他累死而不能停止。
王小波选择了逻辑作为证明自己聪明的武器,他只能不断地重复这个证明的过程。只有死亡才可以解脱,才是“永别了,武器”。这一点,我想所有喜欢王小波的人都应该知道才好。
作者: 李方
来源:南方周末
时间: 2002-04-11 18:55:01
[文学]十问王小波追随者
王小波也正在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奇迹之一。在中国,喜爱王小波的人之众多,的确是个值得关注的现象,这一现象和王小波本身一样有意思。在访问王小波的喜爱者时又发现,这个群体也并非是个简单的集合,其中有着忠实的“门徒”和忠实的“喜爱者”。便于指称,在这里一律不太科学地叫作“王小波追随者”。在这些人中有偏重于网络背景的刺小刀和欢乐宋,还有更多学院背景的阿三和凌丁。我们试图通过这样一个访问,收集到一些个体的态度,给读者一个认识的侧面。毕竟,当我们今天说到王小波,他们也成了其中一个不可忽略的部分。
一问:有个论坛叫“王小波门下走狗大联盟”,虽然这是一个严重的说法,但说明王小波的追随者已经渐成势力。“王小波门下”是别人对你们(指欢乐宋、刺小刀)的一种集体归纳,还是你们个人的自我认同?
阿三:根据该联盟的经典回答,“门下走狗”是引用一个古人的话,是谁我忘了,不过对于不读古书如我辈者,这个名字是有点惊世骇俗。想到一个问题,喜欢张爱玲的叫张迷,喜欢鲁迅的可没有叫鲁迷,王大概是有很多“迷”了。有 f ans,就是明星。王在mass-culture的时代,就没有干干净净的可能。
刺小刀:就我个人来说,有扎堆的习惯,看见这名字亲切,就去了。我认为,一个人在精神上的呼应不存在归纳与认同,所谓走狗不过是对个人崇拜的反讽,谁当真谁就是真傻。
欢乐宋:我自己乐意,招谁惹谁了?———“王小波门下走狗大联盟”这个版是我开创的,现在我还是版主。郑板桥尝自谓“徐青藤门下走狗”,我觉得“门下走狗”这个提法既意味着对前辈的尊敬,也有自谦的意思。目前知识分子(尤其是年轻人)大都一副真理在握品位不凡的样子,仿佛自己就是天才和先知,还有人喜欢骂别人“弱智”,他们自以为凭小聪明读了几本书就可以睥睨众生了,缺乏敬畏之心。当然,王小波自有他的界限,当“王小波门下走狗”并不意味着要搞个人崇拜。
二问:无疑,王小波成了一部分人写作的标准。这个标准到底是什么?
阿三:回答的前提是,他没有成为我的写作标准;至于成为某些人的写作标准,这中间有很多功利的因素:理科出身或者说半路出家;对自己所不擅长的领域,大胆评论;抨击时政……通过王小波写作方式的不容置疑无可辩驳的维护,将自己写作的随意性合法化了。
刺小刀:一定要好玩(这话不是我说的)。
凌丁:不应该有这个标准。因为王小波像卡尔维诺一样关注文学写作的可能性,他力图穷尽,但他知道不能,他说“一本书不能容纳一切”。
三问:王小波在评论界获得的声音远远小于网络上网友的反应,在一部分人口中是天才在另外一部分人眼中很陌生,这里就涉及到了一个问题,王小波需要不需要文学史的评价?这个“文学史”谁说了算?
阿三:网络和王小波几乎是同一时间在中国大陆登陆,很难说网络上王迷众多的情形能说明什么实质性的问题,即提问者期望得到的答案:“网络文化”(这是一个可疑的命名)和传统文化在接受王小波这个事件上具有巨大的差异。网络使用者是大众,大众的声音从来是巨大的,但也是短暂的。文学史当然是写文学史的人说了算。获得书写的权力,也意味着对在日常中随意发表见解的权力的放弃。大众当然也可以写文学史,1949年以来,大众参与文学史书写的冲动已经造就了大量的文学史方面的书本。
欢乐宋:你这个问题等于是承认王小波需要文学史的评价,“文学史”谁说了算?反正我说了不算。时间才是最有说服力的权威。
刺小刀:文学史不是人民大众说了算,也不是游国恩、骆玉明说了算,更不是夏志清说了算。如果中国真的有布罗代尔式的年鉴文学史,那么对王小波需要记录不需要评价。
凌丁:我已经写过一篇论文《建造巴别塔———论万寿寺》,但在学术刊物上没地方发,发在《橄榄树》上。但卡尔维诺和王小波都对未来的文学报以希望,我没有理由对未来的文学史感到绝望。
四问:你第一次接触王小波而爱戴这个人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几年过去后你是否质疑过王小波的文本、价值和意义?
刺小刀:高中某年的秋天,手持一盗版全本王小波看了一下午,叹为经典。一年后,质疑过《青铜时代》中的部分文本技巧,其杂文也有之,然价值于我全无。因为道理早就明白了。
阿三:大约是1995年左右读到王的杂文,并因李银河文章对王的小说产生浓厚兴趣,1997年读到王的小说。一读到他的作品,就很喜欢。当时在上中学,主要的兴趣是本质主义/非本质主义、女性主义。也质疑过。
欢乐宋:高考前买了一个盗版的《青铜时代》;我喜欢王小波的所有作品,已经达到了百读不厌的地步。我也喜欢创作,我的写作风格和王小波并不完全一致,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他的尊敬。王小波让我欣赏的地方是:1.独立的人格,自由主义的立场,决不为了谋求个人私利而献媚和屈服于世俗及体制的力量。2.对人的生存境遇的悲悯情怀。3.追求智慧。4.追求诗意的人生,反对任何力量对有趣的扼杀。5.一流的文学造诣。王小波不是完人,他的作品也未必尽善尽美,王晓华先生写过《王小波杂文的思想渊源、意义与局限》一文,我推荐大家读一下。
五问:你是否看完了王小波的全部文字?最喜欢哪部分?
阿三:没有看完。喜欢小说《黄金时代》、《红拂夜奔》两篇。
刺小刀:看完了。《白银时代》里不知道怎么就有飞了的感觉,最喜欢。
欢乐宋:是,喜欢《青铜时代》。
凌丁:看完了。汪洋恣肆的想象以及纯洁。补充一点,他的情书写得太烂了。
六问:当年有人喊着中国作家应该多几个王小波,但现在看来一个王小波已经够多,各种泛滥的王小波模拟文本流行坊间。当每个人都戴上标签,事实上王小波不见了。你们是否意识到其中的荒谬?
阿三:“中国作家应该多几个×××”是一贯的提法,可以换成任何一个当时文化界、批评界流行的姓名。至于模拟,一方面是由读者的不成熟造成的,事实上,大众不需要成熟,王对大众来说是一个“star”,而这正是由不严谨不负责的批评者造成的。文化批评不仅没有成为大众文化的“刺”,反而参与了大众文化的造神运动,现在又开始堂皇地质问起了他们的受众。另一方面,在大众文化内部,模拟属于一种常规性行为。一个Madonna引导出了无数模仿者,她们像Madonna那样自由勇敢,但不需要像Madonna那样有专业精神。
刺小刀:哦,你是说我吗?荒谬啊,一个王小波倒下去千万个王小波站起来。当年也有过一个鲁迅还是五十个鲁迅的讨论。历史在延续。我们一直这么荒谬。
欢乐宋:你凭什么说王小波的模拟文本中就没有精神思想上的闪光点?文学青年中“临摹”格非、马原等人的也不在少数。对刚入门的文学青年来说,模仿也并非没有一点帮助。
七问:“新青年”网站文学自由坛上有人贴过一个“王小波写作速成大法”(大意)的短文,虽是戏说,却命中了某种规律。你是否觉得学习王小波具备形式上的可操作性?
阿三:当然。任何行为都是可模仿的。
刺小刀:操作可行,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行?事实上绝大多数人不行。你看到的多,是因为俺们国家人口基数大。
八问:你对反对王小波的人持什么态度?
阿三:有那么严重吗?
刺小刀:一种没看明白的,同情,想帮助他们提高。一种假装不明白的,无话可说。
欢乐宋:看他反对的是王小波的上半身,还是下半身。敢于质疑总是好的,这个世界上值得质疑的东西太多了。有人说王小波的作品诲淫诲盗,格调低下,我不敢苟同。
九问:有人(阿三)说过,喜欢王小波的人好像都很“骄傲”,或者说骄傲的人特别容易喜欢王小波,是这样的吗?
阿三:我说的话,我当然同意。
小刀:首先要澄清,是喜欢王小波小说的人有一种对智慧的自恃与骄傲。
欢乐宋:阿三说的就一定对吗?这个问题设计得不好。我没觉得。我很喜欢王小波,但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
凌丁:不是,我很自卑。所以我比王小波更喜欢的是卡夫卡。我喜欢王小波的小说,但并不是很喜欢他的杂文,我对过于自信的语言保持着戒心。
十问:是纪念王小波逝世5周年了,用一句话表达一下你的感情。
阿三:他曾经给过我很多快乐时光,现在也一样。
刺小刀:读书!郁闷!欢乐宋: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凌丁:仅仅喜欢是不够的,你还得……喜欢。
作者: 拉家渡
来源:南方周末
时间: 2002-04-11 18:57:42
[文化]王小波出版史:生前的冷落与死后的哀荣
秘传王小波
小波逝后,他的文集成为畅销不衰的出版神话。而在他生前,每一本书的出炉却都需要费尽唇舌,并且还要面临被改头换面的危险。
王小波的第一本小说集名为《唐人秘传故事》,山东文艺版,1989年出版。所谓《唐人秘传故事》,“秘传”两个字完全是编辑动的手脚。王小波从美国匹兹堡寄到山东烟台的是《唐人故事》,这部书稿后来变成了一本民间故事模样的小册子。这本错字连篇的小册子定价2元,印数4000册,没有一分钱的稿费,算是自费出版物。
真正使王小波进入文坛的,是《黄金时代》。这部写了近二十年的中篇获得了台湾《联合报》1991年第十三届小说奖(中篇类),与《废五金少年的伟大梦想》并列获奖,平分50万台币。评委认为《黄金时代》“有复杂的企图”、“文字最好”,“比《废五金少年的伟大梦想》精致”。四年后,王小波以《未来世界》再获《联合报》小说奖中篇奖,并且再度与另一位作者并列获奖。
1992年,香港、台湾借势先后出版《王二风流史》和《黄金年代》。即使是在获奖以后,王小波的纯文学作品也依然需要商业噱头包装。《王二风流史》,香港繁荣版,收《黄金时代》、《三十而立》、《似水流年》三个中篇,题目完全是出版者的噱头,原题是《黄金时代》。《黄金年代》,台湾联经版,由于编辑的疏忽,“时代”甚至被错成了“年代”。
两年后,内地华夏出版社推出《黄金时代》,责任编辑为了这本书折腾出了胸膜炎,王小波也为此磨练得巧舌如簧——因为要说服书商。
王小波在内地出版的第二本书是他与李银河共同著作的《他们的世界———中国男同性恋群落透视》,山西人民版。因为本书,王小波有时被作为学者介绍。因为本书,王小波被介绍给张元合作电影《东宫西宫》。合作中,王小波送给张元一本《王二风流史》。张元“看完后吓了一大跳”,“完全没想到自己是在和一位大作家合作”。《东宫西宫》在阿根廷电影节获最佳导演、摄影和编剧奖,获奖的时间是1997年4月,同年同月王小波病逝。《东宫西宫》有三个文字版,电影版、话剧版和小说版。张元执导的同名话剧,在八九个国家演出过,其中包括英国的爱丁堡艺术节、法国的秋天艺术节、巴西的圣保罗艺术节等等。小说版的题目是《似水柔情》。
精装王小波
王小波生前最念念不忘的是他的小说“时代三部曲”。1996年秋,花城出版社与王小波签约出版“时代三部曲”时(稿费千字50元),还认为这套书的销售前景堪忧。
1997年4月11日,书稿正在发排,王小波病逝。4月26日,在追悼会上,“时代三部曲”的彩色封面打样覆盖在王小波遗体上,而后被一起焚化。5月13日是王小波的生日,在北京现代文学馆举办了“时代三部曲”的首发式和研讨会,没有“主流作家”到会。
陈晓林(台湾《联合报》主笔、《民生报》总主笔、风云时代出版公司总经理)介绍说,在台湾,有评论称王小波为“中国的卡尔维诺”,因为纠合古今、魔幻写实、文体多变,这些特点王小波都有。台湾著名小说家张大春更以王小波“恐怕是中国现当代小说史上的第一人”作评。但是在台湾,风云时代版的“时代三部曲”从1999年至今只销售掉800套。
迄今为止,花城版的“时代三部曲”已经销售了15万套,58元一套,而盗版的卖29元一套。钟洁玲(“时代三部曲”的责编)说,在她编辑过的图书中,她最喜欢的,以重要性论是张承志,以趣味性论是王小波。钟洁玲曾经编辑过两辑“先锋小说”,包括余华的《在细语中呼喊》、苏童的《我的帝王生涯》、格非的《敌人》等等。朱伟说,中国小说一直潮流不断,王小波在潮流之外。苏伟贞(台湾作家,联合报小说奖的评委之一,因为他的建议才使投刊的《黄金时代》参评)说:“他从来不会与(大陆)任何作家名字相提并论,如此独一,这在我们的理解之外。”朱伟以为,《黄金时代》充满了生活的丰富性,《青铜时代》把想象力发挥到极致,《白银时代》很失败,越来越抽象,对作家来说,思想可能是有害的。朱伟说,一直缺少从小说本身对王小波的评价。
《黑铁时代》、《地久天长》被转介到郭力家手里时,他只希望别压库就成,没想到会卖得那么火,还有那么多电话上门。郭力家说,他对知青那一拨的作家都不感兴趣。《黑》收王小波电脑里的未竟稿和知青时代的作品;《地久天长》收《东宫西宫》的三个版本和《唐人故事》。
目前搜罗最全的王小波著作是中国青年版的《王小波文集》,4卷本,1999年版印行1.5万套,其中精装2000套。2002年“文集”改为“王小波作品系列”,单本定价,各印了1万册。
作者: 夏辰 来源:南方周末 时间: 2002-04-11 18:4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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