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山都的野心

　　（上接B07版）

　　化学污染源头

　　在美国的公司中，孟山都的形象从来都不友好，全世界很多地方都在讨伐孟山都留下的污染遗害。1901年，被约翰·弗朗西斯·奎尼创建了孟山都，此人是一个只有小学文化水平的爱尔兰移民，之前是一个化工厂的销售员，他有很好的想法但是不被老板重视，和很多怀才不遇的人一样，他决心成立自己的公司。奎尼相信生产糖精一定有利可图，这是一种人造甜味剂，当时美国没有生产，完全是从德国进口。奎尼筹资5000美元成立了孟山都公司，孟山都是他太太结婚前的名字。用借来的设备和二手的机器，糖精在密苏里州的圣路易斯市河边被生产并运输，很快被引进美国市场。德国的垄断者讨厌孟山都捣乱，为了将新生竞争者杀死，他们将糖精的价格从每磅4.5美元降低到每磅1美元。除此之外年轻的奎尼还面临其他挑战，美国农业部开始调查糖精是否能安全食用，如果结果是否定的将全面禁止生产。当时的奎尼并不像今天的孟山都这样强悍、有野心，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稳定的客户浮出水面，那就是来自乔治亚州的新兴公司可口可乐。

　　后来孟山都开始生产其他产品，包括香草醛、咖啡因和镇静剂等，1917年公司开始生产阿司匹林，很快成为全球最大的阿司匹林制造商。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因为来自欧洲的化学制品和药品供应中断，孟山都被迫自行生产所有原材料，这使其在化工行业的领导地位得以确定。1920年奎尼被确诊患上癌症，之后他唯一的儿子埃德加德成为公司总裁，奎尼或许是个传统的企业家，他的儿子却抱有更大野心。是埃德加德将孟山都发展成一个全球公司，在他和继任者的努力下，孟山都的产品包括塑料、橡胶、树脂、燃料添加剂、人造咖啡因、工业溶液、防冻剂、清洁剂、农药、化肥、除草剂、杀虫剂等等，该公司生产的安全玻璃保护着美国宪法原本和罗浮宫里的《蒙娜丽莎》。在上个世纪70年代开始，公司将越来越多的资源转移到生物科技，1981年公司专门成立了分子生物学研究中心，雇用大量科研人员，第二年，研究中心就挖到了金矿，他们研制出一个经过人工修改的植物细胞。研究中心的负责人当时说：“这意味着我们能在任何植物的细胞中添加修改过的基因，可以大大提高农作物产量。”

　　之后几年公司成立了大型的生物研究机构，在距离圣路易斯市30公里的地方修建巨大厂房和研究中心，在这里大豆、玉米、棉花和蓖麻的基因改良种子相继被研发成功。一开始，经过基因改良的种子被欧洲的很多农民和消费者质疑其安全性，但是在美国，孟山都将其描绘成能解决世界粮食问题、彻底克服饥荒的万能妙药。到了1990年的时候，孟山都已经把自己重新包装成高科技农业公司，将所有有关化学制品的业务转移给一个新成立的名叫Solutia的公司，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将很多化学污染讼诉留给Solutia，孟山都则变成完全新鲜的。重组之后的孟山都在2002年正式宣布自己是一家高科技农业公司。在宣传文案中介绍自己是“相对年轻”的公司，主要目的是帮助全世界生产粮食、纤维和油料。公司之前100多年生产剧毒化学物质的历史却被有意忽略了，好像那个原本的孟山都不曾存在。但是不能否定的事实是，孟山都至少应该对目前全球污染严重的50个地方负责。

　　孟山都曾生产两样剧毒的化学制品，分别是多氯联苯和二口

　　恶英，公司现在已经完全停止生产这两样东西，但是它们产生的污染至今影响着当地居民的生活和健康。1929年到1995年，在美国弗吉尼亚州一个名叫Nitro的小镇上曾经有孟山都的一个工厂，从1948年开始，这个工厂生产一种名为“草虫子”的强力除草剂，在此过程中产生的一种副产品后来证实就是二口恶英。二口恶英指的是一系列可能诱发癌症、心血管疾病、肝脏疾病、生殖系统紊乱和发育障碍的化学物质，哪怕只有很少存在于环境中，都很容易被人体吸收并长时间存在。1997年多个国际癌症研究组织正式将二口恶英确定为一种致癌物。2001年美国的研究机构更提出二口恶英是最可怕的致癌物。1949年8月，Nitro的工厂发生了一次可怕的大爆炸，原因是加热除草剂的大容器阀门爆裂，爆炸产生了巨大震动导致工厂的警报持续响了5分钟。气体和液体喷在很多工人身体上，他们立刻感觉到皮肤刺痛，眼睛刺痛，尽管后来孟山都刻意淡化这次爆炸的影响，说工人们只是皮肤轻微被刺激，但是长时间跟踪研究发现，这些受害工人身体中毒，很多内脏器官受损。一个医生曾把几十个受害工人集中在一间房间里，结果很快从房间传出刺鼻的化学气味，说明这些人的皮肤都散发出有害物质，终身健康受影响的工人共有226名，他们获得了总额超过300万美元的赔偿。与此同时孟山都的工厂还在继续生产各种除草剂，其中一种名叫“橙色特工”的强力除草剂被美军在越南战争中使用，生产过程同样会产生二口恶英。Nitro工厂的垃圾有些被焚烧了，有些被直接填埋在当地的堆填区，有的还流进溪水中。虽然孟山都在1969年完全停止生产二口恶英，但是这种毒素已经渗入当地的土壤、空气和水源中。类似的受害者还有很多，孟山都在美国的多个州设有工厂，其中很多生产多氯联苯，甚至连远在英国威尔士的居民都在起诉早年孟山都的工厂遗留的污染问题。有证据显示，公司早就知道这些化学物质的毒性，那是在癌症专家不曾确定二口恶英和多氯联苯是致癌物之前，但它没有采取必要措施保护工人和附近居民。

　　不过所有的问题都是那个原来的孟山都制造的，而不是现在的孟山都。今天的孟山都宣称自己是值得信赖的，它生产的生物科技种子是健康的、有营养的、安全的。同样，公司生产的刺激奶牛多产奶的人造激素也是安全的。

　　牛奶之战

　　杰夫·克莱皮特（JeffKleinpeter）对自己的奶牛照顾精心，冬天的时候牛圈里安装了暖气和加湿器，夏天的时候有电扇，牧场的宗旨是为奶牛提供尽可能舒适的环境，很多游客参观后说，希望下辈子变成一头奶牛，当然是克莱皮特牧场的奶牛。杰夫已经是牧场的第4代经营者，孟山都却希望改变牧场传统的经营方式，尤其它不喜欢克莱皮特牧场出品的奶制品包装上贴着的标签：不含rBGH（孟山都生产的人造激素）。对于消费者来说，看到这样的标签就知道产奶的奶牛没有被注射人造激素。目前还没有人知道人造激素对奶牛健康以及牛奶质量的影响，已经做过的研究不能在激素牛奶和正常牛奶之间检验出任何不同之处。但是杰夫以及数百万的消费者认为这其中肯定有不同，不论牛奶会否对人体健康产生副作用，杰夫可以肯定人造激素会对奶牛健康产生影响，因为奶牛的新陈代谢速度被人为加快，它们不得不快速工作，就好比让一辆家用小型轿车参加5000公里越野赛，结果是轿车的引擎肯定会提前烧毁。克莱皮特的牧场不曾使用孟山都生产的人造激素，在市场营销顾问的建议下，公司开始抓住这一点为产品做广告，产品销量大幅增加，对于杰夫来说他做的只是给消费者多一点信息，但这大大激怒了孟山都。2007年孟山都向联邦贸易委员会投诉说，克莱皮特牧场的广告暗示人造激素牛奶不如一般牛奶，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孟山都要求贸易委员会调查克莱皮特牧场进行欺诈性广告以及误导消费者的行为。

　　这么做只是孟山都推销人造激素，进一步控制农牧业的手段之一。经过多年的艰苦争论，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于

　　1993年终于同意人造激素可以运用于商业目的，而相关测试多半是根据孟山都提供的资料和数据进行的。从1994年开始，孟山都将人造激素命名为“Posilac”进行销售，此时公司已经很清楚激素对奶牛有一系列副作用，例如增加奶牛跛足的几率、造成子宫紊乱、提高奶牛体温、引发消化道问题，严重的可能引发奶牛呼吸困难。兽医的临床报告也证实，被注射Posilac的奶牛增加了患乳腺炎的几率，炎症引发的化脓和溃烂可能会影响牛奶质量。那么这些后果对人类会有什么影响呢？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一再说明激素牛奶和正常牛奶没有不同，同样激素牛肉也是可以安全食用的。但是一些科学家担心，这个结论并非长期跟踪研究的结果，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的监测实验仅仅是在90天的实验基础上完成的，而且实验对象完全是小型动物，如果人类特别是孩子对Posilac产生依赖性，需要至少10年的跟踪研究才能证实。加拿大和欧洲都严格禁止奶牛被注射人造激素，也从未允许人造激素以商业目的被销售。

　　为何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能作出有利于人造激素应用的决定呢？其中一个原因是孟山都长期在华盛顿经营密切的政商关系。在检测

　　Posilac安全性的委员会里工作过的麦克·菲尔德曼博士离开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后于1999年加入孟山都成为公司高级副总裁；琳达·菲舍尔曾经在美食品和药物管理局担任研究员，1993年离开以后也成为孟山都的副总裁。还有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的前管理人员以及前美国贸易代表在退休后都曾进入孟山都的董事会。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克莱恩斯·托马斯曾经在上个世纪70年代为孟山都的法律顾问部门工作，2001年他曾代表最高法院发表看法，加速了孟山都的基因改良种子获得专利的进程。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从来没有在孟山都担任任何职务，但是公司在前国防部长心里也保留了一块柔软之地，拉姆斯菲尔德曾经是一家制药公司的总裁兼执行官，1985年该公司欲出售却找不到合适的买家，结果孟山都大方收购，按照当时拉姆斯菲尔德手中的股票数量，他直接套现1200万美元。

　　随着越来越多的牧场在自己的产品包装上打上“没有人造激素”的字样，孟山都非常气愤，一再要求联邦贸易委员会惩罚这种“欺诈行为”。当贸易委员会试图要求奶制品供应商不得标明奶牛是否被注射人造激素后，却引来消费者的强烈不满甚至是愤怒。几天之内电子邮件投诉、电话投诉和信件投诉铺天盖地，在强大的民意压力下，贸易委员会不得不改变决定，同时要求所有奶制品的包装上也要印有“研究证明激素牛奶和正常牛奶之间没有任何不同”的字样。

　　孟山都和克莱皮特牧场打了个平手，但是这个野心膨胀的巨人绝不会停下控制全球农牧业的脚步，它和农牧民间的战争是不公平之战，农牧民们没有时间，而孟山都却有的是时间。

　　编译：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