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育报

  编者按：

  面对优秀、可爱或者平凡的学生，教师往往能保持师者之爱，但是面对那些外表看来不洁净、有怪癖甚至是攻击欲极强的孩子，教师还能超越人性固有的弱点、摒弃偏见和个人好恶的因素，坚持自己的师者之爱吗？还能排除一切阻力，为这些学生提供帮助，努力发掘他们身上的宝藏吗？教育规划纲要强调：“要注重因材施教。关注学生不同特点和个性差异，发展每一个学生的优势潜能。”日本经典儿童文学作品《兔之眼》也许能给我们带来一些启示。

  宝藏就在心灵深处的后花园

  ■徐榕

  记得30多年前我在工厂子弟小学上学的时候，班上有1/3的同学来自厂区旁边的夏家村。夏家村的同学都姓夏，他们的书包是用蓝黑的土布缝制的，头发总是乱糟糟的，身上散发着体臭和粪肥混杂的味道。他们很少说话，学习成绩都很糟糕，老师对他们也是另眼相待。

  从不刷牙的夏红妹

  还记得同桌叫夏红妹，她从来不刷牙，小辫乱蓬蓬地一扎，身上还藏着虱子，上课闹痒的时候，身子一扭一扭的。有一次，她一连3天没来上学，老师派我和另外一位同学组成学雷锋小组，去夏家村给她补课。放学后步行40多分钟才到她家，这是我第一次到农家，家徒四壁，红妹坐在灶台前添柴烧火，脸和手都被熏得黑黑的，眼睛却闪亮地看着我们，4个弟妹光着脚丫流着鼻涕跑进跑出的。就像《兔之眼》中的小谷芙美老师第一次到垃圾站工人宿舍铁三家一样，我也看到了迥然不同的童年——喂猪、种菜、打柴，以及温饱都没有保障的生活，隐约明白了红妹身上的奇怪味道就是在这样的生存环境里熏陶的。因为母亲卧病在床，她那几天没能上学……红妹最终没能读完小学，我在工厂家属区的小菜场里遇到过她，她蹲在自家种的青菜萝卜前怯生生地叫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也不说话，然后猛地抽一把韭菜塞过来，她手劲很大，我拗不过她。那些菜水灵灵的，一定是在村头的小河里冲洗过。滤过水的菜篮很重很重，想着红妹挑着重担，晃晃悠悠地走那么远的路，我的肩膀和心总是抽紧的……

  最为感动的阅读，都是因为用自己的经验与书中的人和事交融的缘故。大学刚毕业的小谷芙美老师有个叫铁三的学生，这孩子一直沉默不语，偶尔发怒还会咬人，处处给老师带来麻烦和难堪。起初，小谷老师被坚决不肯敞开心扉的铁三深深打击着。慢慢地，小谷老师学会了尊重和理解铁三的特殊个性，并最终发现隐藏在铁三体内的丰富宝藏。《兔之眼》就是以此为主线展开的，随着故事的发展，我们眼前呈现出一个个鲜活的形象，智障儿美奈子、特立独行的足立老师、经历沧桑的铁三的爷爷，他们共同演绎了一个爱与宽容的故事。

  如果他们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

  大家都以为，孩子总是光鲜可爱的。可是如果，如果他们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如果他们整天脏兮兮的，热衷于养苍蝇，或者，执拗抗拒不听好人言，甚至伤害到你，那么，还爱他们吗？为什么爱？怎么爱呢？这本30多年前写就的长篇小说，穿越平庸的尘埃，为我们奉献的是这个世界最可贵的真实——每一个生命都不是单纯的一个平面，关上这一面，另一面的光彩却显现了出来，关键在于我们有没有“关上”和“打开”的豁达与勇气。小谷老师用宽容的心，以及重新构建真相并且努力坚持的韧劲，在混沌的现实中筛出晶体般的东西，让我们看到“宝藏”熠熠闪光，看到人心点滴凝露，原来，孩子需要的守护是在物质世界之外。

  很多时候，孩子变成了不容易看见的存在。铁三自幼失去父母，由爷爷抚养，狗和苍蝇是他最好的玩伴，从铁三在垃圾站的生活环境来看，他对苍蝇的钟情就一点也不奇怪，他用退缩和沉默来保护自己也是出于本能。铁三眼里的世界跟我们的肯定不同，可凭什么要否定他眼里的世界呢？如果只是以统一的法则来衡量所有的孩子，就好像鲜花被收拢进一个大布袋，很快就会干瘪枯萎。每个人都是自己天空的星星，一小段生命在那里闪烁着自己的光芒。豁达和宽容是爱和教育的基本条件，像小谷老师那样，快乐地欣赏“苍蝇之舞”，需要怎样的修为？所谓善莫大焉，真正的好人是能够对他人痛苦感同身受的人啊。

  “孩子的温柔与善良拯救了我”

  日本儿童文学大师、《兔之眼》的作者灰谷健次郎说：“是孩子们教会了我作为人而活着的意义所在，孩子们的温柔与善良拯救了我。”为了记录17年的教师生涯，他写了这本书。守得云开见月明，面对贫苦与弱势者所渗透出的无限温柔，让这本书获得“国际安徒生奖特别优秀奖”，享誉“日本儿童文学金字塔奠基之作”。孩子像一面镜子，让我们看到自身缺失的品质，而当我们无条件地爱他们，在他们身上付出时间与耐心，收获最大的往往是我们自己。正如作者在题记中写的：“孩子们的善良，照亮所有人脚下的路，引领人们走向未来。这太阳般闪亮的希望，不论多么不幸的人都能够拥有。”30多年过去了，灰谷健次郎的感言，还有小谷老师的故事，抵抗了时间的力量，成为可以长久咀嚼的温暖与甘甜。

  书中的插图由画家长谷川知子精心绘制。这些黑白插图构图粗犷，碳笔着力很重，似乎有一种隐隐作痛的东西参与其间，适切地表达了垃圾站的孩子们被人生的复杂和矛盾压抑的童年生活，饱蘸了对底层社会深刻而丰沛的情感。而孩子眼中无辜的神情、他们欢欣灵动的身影，又传达了心灵的感动，表现了他们内在的积极的力量。故事尾部《流星》一章的插图中，孩子和老师手拉手，仰望天空，繁星永照，那些星星就像兔子湿润的眼睛一样，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在情感上与作品融为一体，是阅读最酣畅的享受，依照作家博尔赫斯的话：“仿佛水消失在水中”。读小谷芙美老师，或者说是遇见，然后在她的真诚的带动下，回到生命本真的良机。我后悔童年时没有和红妹走得更近一些，错过了发现她的“宝藏”的机会，那点沾沾自喜的优越感和居高临下的“同情”是幼稚虚伪的。去了解自己所不知道的人生，平等地尊重，温柔地对待，才是至真至善的，才会助益自己的成长。

  我不知道红妹现在是否安康，也不知道如果再回到老家，还会不会和她相遇和相认。作者灰谷健次郎是在离开教师讲坛、浪迹天涯的时候思考教育的。也许，只有在经历世事以后才能真正地思考童年，所以我知道，那些最有分量的沉淀终将浮现，所有的诚念终将相遇。

  如果说今天的我还算是一个正直的人，那都是因为他们在我心中播下了善的种子，他们用爱告诉了我一个朴素的真理：要对别人好。好的教师都是伟大的种花人，因为有他们，我们的人生才会变得如此丰盈。

  对那些老师的记忆

  ■李丹

  朋友寄给我一本日本原版的《兔之眼》，我读了一遍，感动得又哭又笑，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的老师……

  初一的语文老师陈老师是个刚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女孩，就像我们的亲姐姐。下雨了她会留我们吃饭，为我们熬粥、炒菜、放音乐听，还把《散文》等各种杂志借给我们看。由于农村孩子的课外读物太少，她特意增设了一节课外阅读课，每天充满感情地为我们朗读，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还有高中的语文老师宋老师，晚自习的时候，他一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