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相、我相、众生相，乱象纷呈

最近，有感于世事纷繁，乱象纷呈，心情沉重而复杂。这种复杂，不可以用诸如喜欢或者不喜欢，支持还是反对，对或错，是或非之类词语涵盖，也无法对此做出简单的类别化约和明确的价值判断。

     许多思绪，云集奔涌；许多话语，如在喉之骨，却有鉴于种种，无法一吐为快，只得找出旧文重发，聊以为“动静”。

                 纪念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当丑陋成为时髦的时候，美丽就是一种罪过；

            当愚蠢大行其道的时候，聪明就是一种罪过。

            当奴性强暴公众的时候，个性就是一种罪过。

      今年，是王小波逝世十周年之祭。经过十年的喧嚣与沉寂，关于王小波，我仍然不知应该说什么或者怎样说。但是，我却想说说他那只“特立独行的猪”。

      我猜想，王小波一定是带着某种很复杂的心态去写那只猪的。其中，有欣赏惊奇：怎么会有如此聪明的猪？有才！太有才了！有不解迷惑：作为猪，你那么聪明干什么？傻吃闷睡，才是本色；有感叹惋惜：这么一只猪，既格色，又生不逢时，不遭围剿才怪呢！最后，还有倾慕与悲哀：猪尚如此，人何以堪？

     王小波喜欢它特立独行的派头儿，欣赏它自然潇洒的范儿。不止喜欢——他还尊敬它。于是，他不顾自己“虚长它十几岁这一现实，”把它叫做“猪兄”。

     既如此，我也谨尊成例，称它为“猪兄”。

     对于猪兄，需要重点分析研讨两个问题：

     一是它的特立独行，二是它的生不逢时。这是猪兄能“青史留名”的重要原因，也是构成它“悲剧性命运”的两条基本要素。其一具有内缘性；其二具有外因性。

     先说说猪兄的“特立独行”。

     要界定猪兄的特别，就需要进行比较。

     ——首先，别的猪都甘于命运安排，过平庸但很安定的生活。王小波说，“种猪和母猪除了吃，还有别的事可干”，“种猪的任务是交配”，“母猪的任务是生崽儿”，总的来说，“人的安排使猪痛苦不堪。但它们还是接受了：猪总是猪啊。”

     ——然而，猪兄就不同，它不仅敢于说不——示威吼叫；还有能力落实在行动上——我行我素。它对那些热中于设置、也有权设置别人生活的人，满不在乎；对那些常规性设置，也不屑一顾。其表现，绝对的个性十足，绝对的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令人咋舌刮目，叹为观止。

     对于猪兄的描述，我应该把王小波的原话照搬，那样比较形象生动，但是考虑到篇幅，只好忍痛割爱了。以下，是我的理解概括，若有谬误，文责自负，与小波和猪兄无关。  

     比如，既是猪，本该肥硕，但它“又黑又瘦”；

     比如，既是猪，本该迷糊，但它“两眼炯炯有光”；

     比如，既是猪，本该笨拙，但它“像山羊一样敏捷，一米高的猪栏一跳就过“；

     比如，既是猪，本该懒惰，但它“像猫一样，总是到处游逛，根本就不在圈里呆着。”

     再比如，它是公猪，本该被阉割，它却“瞪大眼睛，噢噢吼叫”，以机敏勇敢，保护了自己的雄性本质，没有被异化成不男不女的猪太监。

     更令人惊奇的是，猪兄居然自主恋爱，还挑肥拣瘦，品位不俗，格调不凡。

     那时，猪兄周围的母猪们，因为“关在圈里，被过度的生育搞得走了型，又脏又臭”，猪兄对它们“不感性趣”。按说，没有性的诱惑，可以成全猪兄正人君子（其实是正猪君子）的名节。但是，猪兄与我们不同，它根本不稀罕虚名，也根本不打算保持童贞与纯洁，而是像个“花花公子”，整天不见踪影的“到附近的村寨里找母猪”，以解生理和感情的双重饥渴。之所以舍近求远，是由于“村寨里的母猪好看一些”。

     上述种种，足以表明，猪兄已经很个别，很离经叛道了。但是，它一点也不含蓄内敛，不适可而止，而是撒着欢的去张扬个性，展示才艺，誓把“特立独行”进行到底。

     人们本来就对它看不惯、不喜欢，说它“不正经”，它还以恶作剧为乐，干扰人与社会的规矩秩序，甚至，对那些有权利决定它的命运的人，放肆的进行嘲笑与调戏。

     事情是这样的，猪兄学会了汽笛叫。这给它招来了麻烦。

     汽笛是收工的信号。猪兄每天提前一个半小时，就“跳到房上学汽笛叫，”地里的人听见它叫也就立马收工。结果，每次都缩减工时，少干许多活计。于是，它被定成“破坏春耕的坏分子”，遭到围追堵截。而围剿它的主力，恰恰是提前收工的受益者。最后，猪兄被迫远离族群，背井离乡的流落江湖。

     从此,猪兄长出獠牙，野性十足，并且不再轻信友好，对人类的自私懦弱、虚伪卑劣、居心叵测，充满警惕和敌意。

     到此，我们完成了对猪兄的客观介绍，也就完成了它与同类的比较，可以确认：

     它的确是“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正如王小波所言：“除了这只猪，我还没见过谁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相反，我倒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

     这里，还需要特别提示：那年月，举国上下，一场把智商降到最低的群众性运动，正如火如荼。猪兄的绝顶聪明，令它秀于猪，甚至秀于人。要知道，“木秀于林，”尚被风摧，何况猪乎？它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丑陋成为时髦的时候，美丽就是一种罪过；

      当愚蠢大行其道的时候，聪明就是一种罪过；

      当奴性强暴公众的时候，个性就是一种罪过。

      接下来的这句话，既是上一个问题的结论，也是下一个问题的开始：

      猪兄，你实在是“生不逢时”！

                   （二）

      下面，我们就再说说这个“时”。

      中国人最重视“时”。大概，历史上没有哪个国家或民族，把“时”强调到如此之高、之重。关于“时”的概念和观念，广泛而悠久。比如，成功三要素：天时，地利，人和。其中，天时为首。比如，项羽与曹操，一个是豪杰，一个是枭雄，面对失败或者胜利，都共同感叹：时也，命也。“时”重于“命（运）”。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可见“时”的重要。

      长话短说。时空斗转，日月如梭，人类社会跌跌撞撞迈进21世纪。

      21世纪是一个提倡个性，崇尚独立的时代。于是，我曾经以小人之心度猪兄之腹，做过这样十分八卦的推测：

      猪兄要是活到现在，多好！它会由“背时”变为“逢时”。新时代肯定会让猪兄星光四射，大放异彩，开心快乐。

      比如，不仅容忍它的聪明，它的独特，还会尽人类所能的提供条件，引导、鼓励、帮助、奖励它成材；

      比如，不仅不会追杀它，还会大捧特捧的抬举它，让它处处露脸，频频上镜，粉丝众多，风光无限。

      不过，为了让它更优秀，更具独特魅力，以便彻底脱离“普罗猪”的低级档次，成为猪的新贵，或者是猪的“布尔乔亚”，猪的白领、小资，等等时髦魅族，人们一定还要对它进行严格的设计、训练，规范、管理。

     这就麻烦了。猪兄本来是崇尚自然，追求自由的。假如，它整天被强迫“秀”出种种非人非猪的高雅的、高难度动作和肉麻姿态，去取悦人，讨好人，去媚俗媚众，以我对猪兄的了解，我敢肯定，它不会依从，不会买帐，不会妥协。

     原因很简单，与此前同理：猪兄的价值观完全不同于我们这般庸俗功利。它不看重名利，不喜欢别人对它的设置。要说也是，非要猪兄接受比它弱智低能不知多少倍的人的安排设置，连我都替它不份儿，替它委屈。

                       结语

      文明社会，借用福柯的话，有两个重要权利：一是话语权利；二是权利话语。

      我等多数普通人，要的是话语权利。这样，可以把“被”别人的干预设置，尽量削减，争取有限自由；少数高端人，要的是权利话语。那样，可以把“对”别人的干预设置，做到最大化，争取无限权利。

      而我们的猪兄，虽然是“零权利”一族，但是它仍然不会安于别人对它生活的“设置”，因为它需要——独立和自由。

      这，太难了。

      说了半天，猪兄还是没能应时应运，没能迎来春天，求得解放。它空怀壮烈，令人扼腕！

      猪兄，我要告诉你：你虽然无法兼顾生存与自由，但是，你肯定是最棒的！你是跨越人与动物两个世界的精神典范，你是文明与文化的旗帜，你将永远独自拥有一个骄傲的头衔：“一只特立独行的猪”。这，已经足够。

      猪兄，我还要告诉你：由于有你，我们鄙视自己；由于有你，我们期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