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7/05]【南都】俯卧撑 “词语马戏”背后的公共精神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23 10:45:11
【俯卧撑】讣告
日期:[ 2008年7月5日 ] 版次:[ AA03 ] 版名:[ 速览 ] 稿源:[南方都市报]
很好很强大委员会、打酱油委员会沉痛宣告:网络流行语界的一朵奇葩,火得最快的网络热词———俯卧撑,因特种病毒袭击,瞬间医治无效,于2008年7月3日晚10时在部分论坛和贴吧去世,享年3天。7月1日-7月3日,一代热词俯卧撑的生命只有这短短3天。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有网友这么总结网络热词“俯卧撑”的一生。
7月3日,本报发出报道《不打酱油了,改做俯卧撑》,那时“俯卧撑”正做得如火如荼、如日中天。然而,报道见报当晚,许多论坛就开始屏蔽“俯卧撑”了,百度“俯卧撑”吧也再也不见新帖出现。
它的生命只有短短3天。
一个网络热词的突然死亡
7月1日晚8时,天涯社区的天涯杂谈开始出现“俯卧撑帖”,一天时间就达到了500个主题帖这一惊人的数量。到了7月3日媒体报道的时候,网上大部分网友都已经知道什么是“俯卧撑”了。
然而,“我刚知道了做三个俯卧撑的危险,还没开始做,就发不出帖了”7月3日晚,许多想发“俯卧撑帖”的网友发现发帖失败。而且,所有以前的“俯卧撑”也都不能回帖了。这就意味着“俯卧撑帖”已经成为了被屏蔽的敏感词。一个原本单纯的体育运动项目,一个刚刚火起来的网络流行语,就这么被封杀出局。一些知名的网络论坛都出现了这种情况。
在百度蹿升最快的贴吧俯卧撑吧,虽然帖子7月2日就已经过万,但到7月4日,帖子却不足9000了。
继续非典型传播
虽然在论坛上不能做俯卧撑了,但是它依然在网上继续流行。Google搜索上升最快关键词里,俯卧撑还是排名第一,百度搜索里面,“我是来做俯卧撑的”也进了前三。
而在论坛里,虽然不能做俯卧撑了,但FWC、伏卧撑却防不胜防,大行其道。有的网友回帖内容变成了“做三个”、“撑三个”等。
俯卧撑是近年火得最快的网络热词,也是唯一被屏蔽的网络热词。之前的“很好很强大”、“很黄很暴力”、“我是出来打酱油的”等等,都还“健在”。
“不让做俯卧撑,继续打酱油好了”。本报记者 王风
 
“词语马戏”背后的公共精神
日期:[ 2008年7月6日 ] 版次:[ TM03 ] 版名:[ 评论周刊 快评 ] 稿源:[南方都市报]
◎熊培云资深时事评论员
“俯卧撑已经做三下了,春天还会远吗?”“做自己的俯卧撑,让别人说去吧!”“我有一个梦想,有这么一天,每一个黑人都可以自由地做俯卧撑,而没有人去问他们为什么!”……如果不明就里,看到这些由雪莱、但丁与马丁·路德·金的名句改编的句子,相信许多人都会表情茫然。
因为一起突发事件,“做俯卧撑”一夜间成了继“打酱油”之后的又一网络流行语。“关我×事,我是出来做俯卧撑的!”开始取代“酱油党”的“招牌金句”。由于“俯卧撑”忽然蹿红,一些网站开始成立“俯卧撑小组”,据说网游“魔兽世界”也随即出现了名为“河边的俯卧撑”的任务日志。与此同时,时事评论也开始与“俯卧撑”接轨,如“中国股市已经进入俯卧撑阶段”便是这样将当下股市的匍匐振荡与俯卧撑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
记得在不久前,我与《社会资本》一书作者、美国社会学家林南先生聊到美国公民“独自打保龄”的现象。“独自打保龄”的说法源于哈佛学者罗伯特·帕特南,寓意当今美国人渐渐缺少公共精神,只顾独自玩乐。与林先生一样,我同样认为帕特南的批评忽略了互联网的兴起对美国公共生活的影响。由此联想到今日中国网络上出现的“独自打酱油”或者“独做俯卧撑”等现象,我更觉得网络时代中国人的“独自”其实还是很有公共精神的———尽管这种精神往往是以林语堂所说的“消极避世”、“国事管他娘”的面目出现。
比如,出现类似“我是来做俯卧撑的”这样先是令人一头雾水继而恍然大悟的句子,至少说明潜藏其内的社会矛盾或者公共事件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关注。当类似词语变成某种意味深长的符号开始流行,与之相关的事物也会继续被强化。你可以说有些人在复制、传播的过程中淡漠了痛苦、忧虑、愤怒、质疑等情感甚至时间,只在不经意间传播一些“俏皮话”,但无论如何,这些话里都内嵌着一种随时可被引渡或者激活的公共记忆。
其次,表面沉默的背后是“公民在场”的民意潜流与对公共事务的“隐秘政见”。无疑,对于这个大时代而言,每个人都是各自生活的见证者。尽管网民“做三个俯卧撑”更像是戴着面具关注公共事务,但无论如何,他们已经明确表示自己已经到场并且在为自己关切的事情作见证。就好像在某个公共集会上,虽然刚一开始没有机会发言,但他们已经“签到”、“做个记号”。这意味着他们随时会关注会场上每个人的言行,并且由此形成民意压力。
或许有人会说,诸如“很黄很暴力”、“很傻很天真”、“我是来打酱油的”、“我是来做俯卧撑的”等网络流行语更像是一场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词语马戏”。然而,即便如此,我依旧认为这是一些具有公共精神的“马戏”。在过去,人们常将自己对公共事务的“隐秘政见”藏在某些已经过时的餐桌笑话里,而现在,却可以将今天刚发生的事情缩略成“词语马戏”传递。从这方面说,这些“词语马戏”实际上已经构成了对公共事务的即时评论,从解构、重建政治秩序与道德秩序的角度来说,这些“马戏”无疑起到了良好的传播效果。
显然,在许多要求社会进步的人眼里,“马戏”是一种坏东西。众所周知,在古罗马时期便有“面包与马戏”的驭民之术。有面包自然让人吃饱肚子,有马戏则让人耽于娱乐,不再去想其他事情。事实上,这也是古罗马统治者大建角斗场之原因所在。批评者认为,当民众因为肉体上的基本满足与精神上的享乐消磨而渐渐丧失批判当权者与推进改革政治的动力,一个社会更有可能从此“太平”到“寂灭”。如今,一些传播或者文化学者也时常忧心,尤其在大众传媒俘获了人们的视听之后,人类将会“娱乐至死”(尼尔·波兹曼)。只是,在我看来,这些批评或忧虑对娱乐本身或许并不公正———至少我以为,那些自发自为、自由自我,暗含或者能够唤醒公共精神的“马戏”,同样会给这个社会带来生机。
是时候纠正人们对“马戏”的种种偏见了。如果我们能够承认多年以来流行于互联网上的种种“马戏”已经而且正在为中国社会的多元化发展开疆拓土,就不难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身处转型期的中国,对于许多参与其中者来说,“马戏”不仅是一种暗渡陈仓的面具,同样包含着一种能够自我疗伤的精神,一种磨碎了激烈的坚定。有希望的是,无论用怎样一种“语言”包装思想,无论当时表现得怎样戏谑或漫不经心,大家为一个好社会奋斗的精神与良知依旧在,永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