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我叫伊宁,我叫简思莼(一)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6/03 12:46:23

【原创散文】

我叫伊宁,我叫简思莼(一)

◎伊宁(简思莼)

 

因为伊宁,我喜欢简思莼;

因为简思莼,我更爱伊宁。

                   ——题记

 

都说名字是人行走于世的符号代码,但没有几人会在后天有了见识后百分之百地认同自己的标识。于是,花样繁多的笔名被用来点缀生命。没有人因一个别致的名字而出名,只有人因一件别致的举动而生动。笔名,只是出现得恰为时宜,渲染得恰到好处罢了。

我叫伊宁,我叫简思莼,这是我今生挚爱的两个名字。 似乎,再没有比伊宁更纯净的名字了,我一直这样以为着。因此,我常常会想起八九岁时看过的一部电视连续剧。一个称不上漂亮,但清纯可爱善良坚忍的女子,总是让两个出色的男人发疯。他们三人的感情纠葛一次次催熟我的心灵,一遍遍膨胀我的梦想。从那时起,我就想做伊宁。十六岁的时候,我正式起用这个笔名。我用她发表了《三个笔友 三道风景》。当雪花似的读者来信从全国各地飞来时,我终于感到了这个名字的魅力:她,绝不仅仅是一袭纯净。像人们喜欢看漂亮脸蛋一样,文人喜欢看漂亮名字。伊宁,怎么品都美。伊,必定是女子;宁,必定惹人爱怜。伊宁,也许风华绝代,也许秀外慧中,也许清纯脱俗……越是简单得以描摹,越是让人捉摸不透。我都钟情到如此地步了,又何况他人呢?

我想起了那些曾经吓坏我的罗曼蒂克,好像都是在我叫伊宁之后发生的。

流萤满天的夏夜,小巷里总会响起吉他声。铮铮淙淙的琴音感动得星星们泪水连连,连巷口的老榆树也会竖起耳朵静静听。女友叶子出神地趴在窗台上,慢悠悠地说:“真好听!是弹给我听的呢,还是弹给你听的?”“哈哈哈,给你听的,肯定是给你听的,你长得漂亮!”我笑吟吟地拍着她的肩膀说。可她转过脸来,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说:“不对,如果是给我听的,他平时就该来啊?怎么偏等你放假了才来呢?我明天问问他去。”“行了!问什么问啊?你也不脸红?”我急了,伸手推了她一下。有时候,我真佩服叶子这股劲,想说就说,想做就做,跟个野小子似的,男的、女的、长的、幼的……整条小巷的人都会围着她转。而我呢,总是想得天花乱坠,一行动马上后退。我知道那个弹琴的小伙子是谁,他个子不高,绰号石头,是村上碾米房的二公子。虽然只有初中文化,但头脑灵活,不到十九岁就已经开始走南闯北挣大钱了。怎么可能呢?我想想叶子的话,抿嘴笑了。吉他声宛若天籁,在静谧的夜晚飘来飘去,多少有点儿撩人的魅惑。

第二天,叶子神秘地递给我一封信,小声说:“看吧,跟你说你还不信,自己看吧。”说完,她挤挤眼睛走了。展开信纸,我看到一群被刻意矫正手脚的凌乱的字,大意表达了一种倾慕,落款是“石头”。怎么办?像是被人在手里硬塞了一块炭火,我真想把信撕了。说实话,我只喜欢那琴声,对于弹琴的人,从来就没想过。仿佛青春的所有恋情都那样,迷人的外表要胜过闪光的优点。如果让潘金莲重新选择,她绝不会嫁给武大郎,什么三从四德,什么贞洁操守,就不会隔着千秋万古追魂似的向她索命来。我无法接受武大郎似的石头。收起信,我把自己藏在家中看书。当叶子率领一大帮青年男女在村子里招摇而过时,吉他声总会缠绵在后窗装帧的林荫里,蝉鸣似的送给我夏日长短句。而我,始终沉默着,等暑假一过,便像小鸟一样振翅而去。解脱,就是将生命融进一片蓝蓝的天。

读书的日子,总该惬意吧?长寿岭、快活林、忘忧湖、彩虹园……丽影双双,校园的角角落落都洒满了我们师范生的浪漫。我总会为自己无意中对他人造成的惊扰感到脸红,可谁又能想到,在占地40公顷的校园里,我可以躲得开花前月下,却无法躲得开犄角旮旯呢?浪漫,总是挟杂着颓废的气息,弥漫每一丛初长的青春。

九月底,石头忽然来信了。那天回寝室,最能涮人的“大老贺”正倚着床栏等我。见我进来,姐妹们一齐鼓掌,喊口号似的一齐说“读信!”“读信!”“读信!”……情书公开,是我们寝室一贯奉行的制度。“嗯,嗯……嗯……”,清了清嗓子,“大老贺”开始读信,“亲……爱的……伊宁……”“哈哈哈哈……”她那骤缓骤疾的语速总是逗得大伙脚蹬手刨地去挠床,听吧,“嘎吱嘎吱”“哈哈哈哈”“哎哟……哎哟……”……炸锅了一样,床嘶人吼,灯摇影颤,隔几分钟就会有楼层单元长过来敲门:“喂,你们舍怎么回事啊?能不能小点儿声?让不让人睡觉啊?”消停了一会儿,“大老贺”继续读信,我哭笑不得地站在门口看她。“我想你了!我做梦都想见你!我忘不了你的长发,你的眼睛,你的笑容,你的气息……”她的演技日臻成熟,竟然还手舞足蹈地向我走来了!“编!你就给我使劲编!”我扑过去要掐她,她喊了一声“妈呀”,把信一扔,三下两下就窜到上铺去了。然后,她盘腿一坐,阴阳怪气地说:“剩下的,不堪入耳,我就不给你们读了。唉——真是想不到啊,这么纯洁的小姑娘,怎么就变坏了呢?你们说说,她怎么就变坏了呢?”紧接着,姐妹们开始轮番轰炸,你一言,我一语,不容分说,不容置疑。

我站在地上,笑呵呵地看信,脸皮厚得像一堵墙。这是我们共同修炼的神功——人,就应该有死不要脸的精神。后来,当我知道哈佛大学的墙上写着“像狗一样去学,像绅士一样去玩”时,我才知道,死不要脸,要分做什么事。总之,我被她们锤炼得刀枪不入。

石头的信写的很平淡,简述了家乡的秋日变化,结尾叮嘱我天冷了要注意保暖。也许什么都不会打动我,唯独这几句小小的嘘寒问暖让我感动了,那就给他回几个字吧。于是,鱼传尺素,驿寄梅花,我们通信了。

当冬天开出第一朵雪花的时候,他说,要来看我。我说,不行,我们正忙着考试。当铺天盖地的雪花封杀了想像力,思念开始逐渐苍白的时候,他突然来了!他拎着水果,憨笑着站在我的教室门口,身上的雪花像一群心碎的蝴蝶,只有我听见了它们低低的絮语和呜咽。如果一直通信,或许我还会保持对他的一点点好感。可他偏要走进我的空间!在现实的庞大背景下,他显得那样瘦小单薄,根本无法与坐在明亮教室里我那些高大英俊的男同学相比。我倔强的自尊怎能承受得起这样脆弱的对比?于是,我破天荒地逃课了。我们哆哆嗦嗦地走在冬天的雪地里。“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读你信的时候,感觉你像哥哥一样……还有,你看到的,我还在读书,不能分心……”我表达得很婉转,雪花佩服地扑向我,在我的睫毛上吻来吻去。他脸色煞白,犹如冻僵的站台。当火车长鸣着隆隆地载着我的冰冷他的热情远去后,我垂头丧气地回了宿舍。

静悄悄的,没有人,她们都在上课。我一边吃他给我买的苹果,一边狠狠地对苹果说:“不许跟我谈恋爱!你这个傻瓜,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我哭得涕泗滂沱,头一回流了那么多眼泪。是因为他而痛苦吗?可我根本就没和他恋爱啊?我哭的,只是我自己。明明知道不可能,却又好奇地拉开了帷幕;注定结局是悲剧,却又稀里糊涂地走进去。是不是我就喜欢这样卑鄙?算了,离我远一些,别喜欢我……自此,不再通信。

倒是三哥(班长)会经常凑过来,“扑通”一声往我身边一坐,笑嘻嘻地说:“伊宁,他怎么不来了?”“谁啊?喂,你说谁呢?别乱猜好不好?不是那回事!”我杏眼圆睁,吓得他急忙站起来,边走边嘟囔:“看你失恋了,过来安慰安慰你……切,好心都是驴肝肺,成不成?”“你再说——”我举起书要丢他。他见势不妙,拔腿就跑,眨眼功夫就“掉” 到楼前的草坪上去了。我听见他站在下面冲着四楼的教室窗户喊:“我在这呢?有能耐,你扔啊?”“无聊”,我坐在座位上,悻悻地想,“别惹我!小心我把你那些破事抖出去!”

三哥和我是老乡。打上学那天起,他就喜欢跟我说他那些风流韵事,好像我将来能为他作传似的。他总会学得口沫横飞,而我,竟会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连我自己也纳闷,我怎么可以替别人承担那么多秘密呢?我像一只垃圾桶,回收了别人的感情废料,却没给自己提炼出任何能量来。

当伊宁的名字走下报纸逐渐在校园传开时,爱好文学的校长大人亲切会见了我。看过他发表的一摞摞文学作品,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伊宁。本该有一个声势浩大的青春开场,我却随波逐流地挥霍了大段光阴。于是,那个冬天,我重新拾笔。究竟写了多少?很多很多。不停地造梦、圆梦,我用云霞的举动去烘托伊宁的美丽。为此,我结交了三个铁杆笔友:梅儿、老猫和海平哥。在相互交换了照片后,海平哥的来信似乎多了起来。最爱看他写的那一手行云流水般的钢笔字了,每次看信的时候,都会有姐妹过来催促:“看完没有?快点儿看,我要拿它当字帖。”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分宿舍的,跟我同寝的女生们各个都像母老虎。没有不能说的秘密,只有不够敞开的心扉。因为廓然无累,我竟没有留下一封海平哥的信。

师范毕业后,我有意中断与所有笔友的通信往来。现实的忙乱与挫折,让我无暇顾及和我一样初涉社会不谙世事的人。于是,慢慢地,信少了,心冷了,消息断了。以为从此不再联系,不想,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海平哥从公主岭来看我了。下班后,妹妹递给我一支精装钢笔,说:“白天,来过一个小伙,说是从公主岭来的,到吉林办事,顺路来看你。见你不在,留下钢笔就走了。”那支钢笔,我一直珍存着,却在一次搬家时不小心遗失了。

想想世间的万千纠结,如果真到了心如死灰的地步,完全可以说忘记就忘记,那么且将一句话甩出去——“再见吧”,然后,永远不要再见!可有多少遗憾,都是我们用不成熟自酿的悲戚?明明可以做朋友,却冥顽不化地想着“非诚勿扰”。爱情之外,可否有倾心?我想过很久。

仍记得女友的弟弟洪海,总是缠来缠去地叫我姐姐。一次下棋,忽然抬头说:“姐,以后娶媳妇,我就娶你这样的!”“哈哈哈哈……我有哪点好啊?”“好!就是好!什么都好!”我只当他是弟弟,竟然不曾注意,他的眼神里流泻着滚烫的情绪。多年后,他姐跟我说:“如果不是我爸我妈去世早,洪海早就娶你了?我们全家人都相中你了,不知道吧?……洪海自卑,所以出国了……”我怔了半天,才想起那些日子那些欢乐那些话,原来都是“阴谋”。好在,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向很糊涂。邻校的几个大学毕业生偷偷来看我,我不知道;比我高一届的一位艺术青年托人试探我,我不知道;几个男同事一直垂青于我,我不知道……好多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因为,我叫伊宁,我想的总是那么少。

倒是因为这个名字时常被人牵挂,我会心生愧疚。一位哥哥到了新疆伊宁,兴奋地告诉我:“我终于看到这座美丽的城市了!她让我想起了你……”如果依托这个名字,我可以将梦想雄壮成一座城市,固然很好。可我很穷,穷得只剩这个名字和一堆用思想随便拼凑的一文不值的文字。

百度“伊宁”,只有城市,没有我。(未完,待续)

 

2010年11月9日星期二

(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