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死一生见交情——记沈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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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死一生见交情——记沈从文
作者:糜华菱
这封新发现的信现陈列在上海蔡元培故居(陈列处的说明为:“沈从文为营救丁玲致信蔡元培”。其中“丁玲”系“胡也频”之误,这可从原信内容得到证明),未收入《沈从文全集》。照片系本文作者所摄,因陈列柜玻璃反光,故有些黑白不匀。
古人云:“一死一生,乃见交情。”当胡也频与丁玲夫妇相继遭受国民党迫害时,沈从文都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进行营救,或者与敌人进行公开的抗争,用古人的这两句话来衡量,他是完全可以当之而无愧的。
他们三个人原来并不相识,只是在上世纪20年代中期,不约而同地到北京来闯世界,才偶然相遇并相识,并一起由北京而上海,开始步入文学殿堂的。当胡也频和丁玲结为夫妇,并成为左翼文艺人士之后,作为自由主义作家的沈从文,尽管对这两位友人的政治热情持有保留态度,但当他得知他们受到反动当局迫害时,仍义无返顾地全力投入营救,并冒着风险对敌人进行公开的揭露和抗议。他的勇敢和感人义气,在中国现代文坛上留下了两段令人难忘的轶事。
奔走沪宁救也频
20日,沈从文去见胡适,谈了很久。胡当时正在为缓和自己与国民党当局的紧张关系而焦虑,感到对胡也频“无法援助”。(见《胡适日记全编》
25日,沈从文从上海赶到南京,不料蔡元培因事外出,没有见到。沈当时给蔡留下一信(用的是蔡任职的中央研究院的信笺):
孑民先生:从文今日由申来进谒,适值先生外出。希望一二日内许一时间,约谈数分钟,实为大幸。来此为朋友胡也频事,欲得先生略加以援手。今将胡君之过去另纸呈览。馀信面陈。
专颂 康安
沈从文敬上廿五
后来蔡元培会见了他,但蔡当时只是中央研究院的院长,并无实权,既不知道胡也频被捕后的下落,对于营救也就更无从为力了。这一次,沈从文白跑了一趟。
沈从文回到上海后,恰好胡也频从被关押处又带出信来,说他已被引渡到了公安局,不久还将移送到龙华警备司令部,他催促外边赶快找人取保。恰好这时,丁玲又得到郑振铎和陈望道写给邵力子的一封信,要她到南京去找邵力子想办法。于是沈从文又陪着丁玲,第二次去到南京。这一次,邵力子和蔡元培都给上海市长张群写了信,叫他们回上海去找张群。但当沈从文拿着信去见张群时,却被告知,胡也频和其他同时被捕的人一道,已经移送到龙华警备司令部去了。原来,在胡也频等人被捕后,张群就已接到命令,要他将人犯全部就地处决;但张因对社会舆论还有所顾虑,便将人犯移送给了军方的警备司令部。所以当沈从文拿着邵力子和蔡元培的信去找他时,他便把干系推得一干二净了。
不过,这次总算打听到了胡也频的下落,于是沈从文和丁玲决定到龙华去探监。在一个彤云密布、寒风侵人的日子里,二人去到龙华。但他们从早到晚在监狱外面站了一整天,几经周折,终因案件涉嫌政治,狱方不准会见,最后只同意他们给胡也频送进一点钱去。他们也就在等待胡也频写收条的时候,隔着铁栅狱门,远远地望到了胡也频一眼。但是狱警匆匆地就把胡也频推走了,他们连一句话也没得与他说上。
正当营救工作无法进行时,一位叫左恭的朋友从南京来到上海,建议他们再去南京见见国民党的中宣部长陈立夫。左恭是他们早年在北京就相识的朋友,现在国民党中宣部的文艺处任职,他知道胡也频的案子必要经过陈立夫之手,所以曾在陈立夫面前为胡也频讲过话,说胡只是一个思想左倾的作家,是因误会而被牵连到案子里边的。陈向左恭表示,如果确是如此,可以让丁玲和沈从文到南京去和他谈一谈。丁、沈二人在得到这个消息后,经过商量,决定在不向国民党投降的前提下,到南京去见陈立夫,要求他将胡也频按无辜被牵连的作家身份予以释放。2月6日,他们到了南京,住在左恭家里。第二天,先由沈从文出面去见陈立夫。会见中,陈立夫提出,胡也频释放后如果同意住在南京,他可以想想办法。沈从文回左家后,把陈的意见告诉丁玲,丁玲坚决地说:“这办不到,也频本人不会同意这样做,我也不愿意他这样做。”于是二人决定不再见陈立夫,当天晚上就搭上回上海的火车,离开了南京。但是,也正是在这天晚上,胡也频和其他同时被捕的二十多人(包括有名的“左联五烈士”)已经在上海龙华被敌人杀害了。
胡也频被害后,蔡元培还被蒙在鼓里,他2月20日写信给胡适时,旧事重提说:“
胡也频牺牲后,丁玲带着他的遗孤住在上海,也处在危险之中。四月间,沈从文又冒着风险,陪同丁玲将遗孤护送到湖南,交给丁玲的母亲去抚养。但这样一来二去,沈从文耽误了回武汉大学开学上课的日期,因而也就丢掉了这份工作。后来他只好改去北平,重新找到一个去青岛大学的教职。
听到丁玲失踪后
日历翻到1933年。5月14日,丁玲在上海与潘梓年同遭国民党特务绑架,并有报道说丁已遇害。沈从文在青岛闻讯后,又立即进行了一系列的抗议和营救活动:
《独立评论》的主编胡适,在编发这篇文章的同时,还应作者的请求,为丁玲事向各处关说(见《沈从文全集》第18卷180页沈从文致胡适的感谢信),也包括致电给时任上海市长的吴铁城。吴给胡回电,强辩“报载
在这篇文章刊出的当天,沈从文又针对上海当局强辩“被捕者并无丁玲其人”的遁词,赶写出《
同月,沈从文又在《记
他为丁玲的失踪而着急,而愤怒;而丁玲在被绑架后,也正在试图与他联系。她从上海转移到南京之后,曾给沈从文写过一封信,大意是:一旦她遭遇不测,希望他能代为照看她和也频的孩子以及她的母亲。但是这封信被特务扣留了,没有让它寄出去,所以沈从文也就无从知道她究竟在哪里。
到1935年,沈从文从青岛转到北平工作已经一年多,但他仍然挂念着失踪了的老友丁玲。3月间,北平有家报纸突然刊登外地通讯,说丁玲向国民党办了自首手续,现在生活过得自由安适,甚至住在西子湖边,起居异常潇洒,且常仆仆于沪宁之间,作出洋的打算。这时,沈从文虽然急欲知道丁玲的下落,但他根据自己对这位老朋友的了解,立即识破这消息“若非有意说谎”,也“是白日见鬼”。于是他拍案而起,立即撰写了一篇题为《消息》的文章,发表在天津《大公报·文艺副刊》上,为丁玲辩诬,指斥这种报道“污及其人格”,是“造作一些无聊故事,糟蹋其人”,并愤怒质问:“这种发稿人的心,真不知是用什么东西作成”的。
但在这一年里,沈从文终于从在南京中山文化教育馆工作的高植和左恭那里,打听到了丁玲的确实下落:她被软禁在南京中山门外的苜蓿园附近。于是他趁国民党看管有所放松的机会,在1936年初从北平去苏州的时候,在南京下车,由高植领路,到中山门外去看望丁玲,并见到了胡也频的遗孤(这是他当年和丁玲一道护送回湖南的,现在又回到了丁玲的身边)。当时丁玲大病初愈,生活艰难,沈从文提出帮她去找教育部长王世杰,给她介绍个工作,但丁玲没有接受这一建议,只是在后来为寻找党的关系而潜赴北平时,请沈的胞妹沈岳萌(当时在南京铁道部工作)给她搞了张往返北平的免费火车票。
这一次,沈从文是带着夫人张兆和与孩子一道去看她的。据
在北平,丁玲在
解放后,丁玲回到北京,与沈从文仍然有过一些交往。但到1980年,她在读到沈从文写的《记
《文汇读书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