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政治不是古书里的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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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政治不是古书里的政治

(2010-06-20 18:39:38)转载 标签:

杂谈

美国政治不是古书里的政治

人文教育的美国家园和外乡人列奥·施特劳斯 (五之四)

 

  施特劳斯很少对现实政治发表看法,照他自己的说法,他是一个一辈子“读古书”的人。然而,恰恰是他那套读古书的方法和目的,让许多美国人,包括美国学者,觉得他是一个摸不透、看不清的外乡人。施特劳斯从纯粹政治观来谈政治,很容易忽视“日常道德”在现实民主政治中的作用。对于许多美国人来说,日常生活道德,起码的做人正派——诚实、有信用、同情关爱别人、爱自己的家庭、朋友间的忠诚等等——都是有政治意义的个人品质。许多别的国家人民也有类似的日常道德意识,只是没法用它来要求政治权力人物罢了。在那些国家里,日常道德很容易受到普遍侵蚀,随之而来的便是整个社会的道德虚无主义和犬儒主义。

  美国民众不信任今天这么说,明天那么说的政治家,不管他的“领导才能”多么优秀。事实上,当一个政治人物不再受到民众信任,不被他们认同为自己的代表时,他的才能再出色,也已经不再有什么“领导”才能可言,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愿意被他领导。

  在美国,绝对不可能设想民众会拥戴一个今天整这个,明天整那个,用仇恨来领导国家的领袖。这倒不一定是因为美国民众有什么高明的政治理论,而是因为他们大都鄙视这种不正派、没道德的人。在美国选举的时候,除了民众关心的社会问题,政治人物是否诚实可信常常是民众首要的考量。美国人觉得,那些口是心非、说一套做一套的人物是民主最危险的敌人,因为他们可能借人民的意愿获得权力,随后再运用这个权力来压迫人民,剥夺人民的权利。人民当然不可能指望这样的人来诚心诚意地维护民主的政治秩序。

  美国的民主理想也许不高,但一般美国人却有较好的公共日常生活道德传统,一则是因为受基督教的影响,二则是因为社会规范和秩序没有受到过暴力革命的剧烈破坏。美国民主社会最重要的条件之一是美国人比较正派、有道德心、有正义感。对美国现代民主的日常生活道德基础, 克特伯(George Kateb)写道,“任何一种对道德关心的无视……都与现代民主的前提不符。现代民主制度如果只是一个(抽象)理念,如果凌驾在明明白白的日常道德之上,……那它就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制度。现代民主是一种比任何其它制度都充分渗透着日常道德的政治,现代民主政治的目的绝对不是超越道德的,也不能为它自己创造一个非道德的理由。”[i]

  在施特劳斯的政治哲学中,普通人的日常道德只是一种由“高尚谎言”维持的社会秩序,它和哲人所能洞察的“自然正当”是完全不同的。哲人自己不把“高尚谎言”当作可靠的知识,但能理解并承认它对普通人的社会作用。哲人和普通人对“德性”有不同认识,这形成了德性的“隐秘”和“显白”意义的区别。施特劳斯自然可以保持他对古典文本隐秘意义的正当兴趣,但这种兴趣如果变成一种表述方式,运用到公共生活中去,民主社会中的人们未必都将此视为正当。民主政治的基本特征是公开,这是公共交际真实原则的基础。施特劳斯称赞哲人将话语真实含义隐藏起来的本领,这足以使得那些习惯公开言论的美国人对施特劳斯本人话语的公开性和真实性有所怀疑。

  施特劳斯说自己是自由民主的“朋友”和“盟友”,克特伯问道,该如何去理解这一自白呢?是把它当作一个“显白”表述,还是当作一个有待深层解读的“隐秘”说法?卡特波觉得很难把施特劳斯的自白当作一个显白表述,原因是,“无论是古代民主,还是现代民主,他都几乎从未赞扬过。相反,他表达的是一种清楚明了的反民主情绪,所以,如果按照一般人(直接了当)的阅读方法,我们只能说施特劳斯不是民主的朋友或盟友。充其量而言,他对民主的支持只不过是勉强的,心里看不起,但又另有用意。”[ii]

  施特劳斯的政治哲学中确实不断在暗示,人民(大部分、大多数人民)需要的是统治,而不是自我治理(因为人民在政治上是无能的);对人民需要有不间断的、不择手段的限制和约束(因为人民不懂规矩,无法无天);在现代民主时代,人民宰制了社会,以至庸俗的大众文化大行其道,有品质的文化标准荡然无存。[iii] 一般美国人都会问,民主的朋友和盟友有这么遭践民主的吗?既然对施特劳斯是“民主的朋友和盟友”的显白真实性有所怀疑,人们自然也就会试着用施特劳斯所津津乐道的隐秘读法来解读他自己。卡特波的结论是,无论施特劳斯有过什么对民主的善意表示,他其实都不能算是民主的真朋友,至少不是美国民主的真朋友或真盟友。卡特波认为,施特劳斯不能成为美国民主的真朋友,因为他一直就是美国文化的外乡人,“施特劳斯对艾默生、梭罗、惠特曼(这样的美国思想家)不感兴趣(尼采至少还对艾默生很感兴趣)。施特劳斯似乎从来没有认真看待过美国民主或者任何民主的现实。施特劳斯那种不适当的欧洲理论使得他无法对(美国民主)作出观察和有用的批评。”[iv]

  施特劳斯这个外乡人暗示,他是一个“哲人”,对在新家园中的所见所闻未必都需要有显白议论。既然他对美国民主有许多显白的“冒犯”,那么在他这些“冒犯”背后是不是也隐藏着一种对它的同情和期盼呢?对施特劳斯因此可以作正反不同的解读,如何解读施特劳斯在相当程度上取决于解读者本人的政治取向。反对民主的人会用他对自由民主的批评来否定民主,进而暗示专制是一种不坏的替代。但坚持民主的人则会用这种批评来为民主的提升设立更优秀的标准。对于后一种人来说,施特劳斯对待民主的哲学思考比他对民主究竟说过什么来得更为重要,“施特劳斯的哲学探索可以理解为是要努力恢复西方文明在历史上有过的成就,那是一个与现代专制国家完全不同的人的城邦。现代专制国家既消灭了城邦,也消灭了人。”[v] 外乡人总是带着他自己的视角和问题意识行走他乡。他们(无论是阿伦特还是施特劳斯)不可能也不需要总是完全入乡随俗。施特劳斯思想的独立特行使他“不仅成为二十世纪学术世界的外乡人,也成为现代民主世界的外乡人”。[vi]